_絣茢_嗳吧 关注:16贴子:4,882

回复 :〖ˇ在→馨←在』|┃|°▂▂_左└耳▂▂_●゛`★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吧啦吧啦 5 
 

 
 

  有一天放学,我从学校里晃出来,忽然看到了许弋。 

  他背着个大书包,靠在校园门口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他看着我走近,眼神里有些藏也藏不住的忧伤。 

  我走过去,捏着嗓子故作轻快地说:“帅哥,干嘛哩?今天居然敢逃课??” 

 
 
 
  “我想你了,吧啦。”许弋有些委屈地说,“我居然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迅速地捏了一小下:“对不起啊,宝贝,我这两天忙晕过去啦。” 

  “你忙什么?”他问。 

  “忙什么呢,嗯,让我想想。”我把眼睛抬起来看天,结果我看到了黑人,个子很高的黑人,带着七八个男生,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让许弋快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人一伙很快就围了上来,黑人又戴那些让我眼花缭乱的金属饰物了,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恐怖,看上去像一条就要吃人的狗。 

  我推推许弋说:“你先走。” 

  许弋没动。 

  黑人粗声粗气地说:“这难道就是你喜欢的小白脸?吧啦,你的品位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啊。” 

  “你敢动他,你试试?”我对黑人说,“我会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黑人仰天大笑,“黎吧啦,我才发现你他妈不是一般地会疼男人!” 

  “那是。”我说,“你他妈被我开除了,只有嫉妒的份了,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我不想怎么着,我压根也不会怎么着,我就算要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要怎么着!”黑人急了,绕口令却说得倍儿溜。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黑人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愤怒地看着我。 

  许弋在我的旁边喘着粗气。 

  我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应该是打110还是去搬救兵,还是到学校里去找老师,在我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黑人却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用一种败下阵来的语气对大家说:“我们走。”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稳,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又发生了,许弋冲了上去,挥起拳头,从后面给了黑人的肩膀重重的一击,嘴里还喊着:“光头,我警告你,你不许欺负吧啦,我绝不允许你欺负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我可怜的没有理智的孩子,他以一抵八,你可以想象得到结局。 

  他被打破了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的一个星期,还被学校处分。 

  我的奋不顾身到底换来了张漾的信任。他终于悄悄地摸进了我的家门,朝我竖起大姆指说:“丫头,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太婆又在外面打麻将,按我的经验,她肯定不会回来。 

  我说:“小白杨,你要奖励我,我为你堕落。” 

  “得了吧,”他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但那真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我看到张漾慢慢地走近我,我的宿舍里混杂着许多特殊的气味,女孩子淡淡的经血味,香熏内衣的气味,沐浴乳洗发露、还有各种香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张漾的味道,阳台上有一串粉红色的风铃,在下午三点空气里四处游走的暖风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一切都让我微微发晕。我轻轻推开他,跳下床把门细心地带上,扣好。然后羞涩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对他说:“过来吧。” 

  我就这样,为一份突如其来且不能见光的爱情,无私地献出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我必须给与还击,我不会放掉任何一丁点儿属于我的幸福,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坠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在张漾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哎,我自己,如此美丽。


22楼2006-07-14 09:57
回复
    吧啦吧啦 6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依然在睡梦中。 

      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扑闪。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男生可以有这么长这么好看的睫毛。我实在忍不住地伸出手,拨弄了它一小下。他并没有醒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我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我的睡裙,看到被单上一抹红,长长的灰暗的,像地图上一个突然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标记,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也 
     
     
    不一样。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疼的。 

      我歪着身子去卫生间清理自己,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略带憔悴却也忍不住兴奋的小脸,我捏捏自己左边的脸说:女生。又捏捏自己右边的脸说:女人。然后我不知羞耻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在镜子里还看到那个倒挂的钟,那是我妈妈从美国寄回来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寄一个钟回来,尽管这个钟非常非常的特别。我记得老太婆收到这个翻越了千山万水的国际邮件时那张气得发紫的脸,她把钟当机立断地扔到了后院,尘土飞扬,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半夜的时候我溜出去,悄悄地把它捡了回来,但从此,它只能委委屈屈地呆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 

      现在,它告诉我,时间是晚上七点整。 

      我突然觉得我非常饿,我不知道那个睡着孩子是不是也会饿,但我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应该想办法去替他弄点吃的。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来到外面,打开了厨房里的冰箱。冰箱依然可耻地空无一物,它居然也敢叫冰箱,我把冰箱门重重地关上,打开电饭锅,看到有半锅饭。我伸长鼻子闻了闻,香的,可以吃。 

      我决定炒一锅蛋炒饭,喂饱我自己,也喂饱我亲爱的。 

      当然,还要喂饱我的猫小逗。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活着的多么负有责任感的可爱的好女人。 

      我怀着我满腔的柔情开始炒我的蛋炒饭。上帝知道,这是我的绝活,我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这一切,甚至在油烧到锅里的时候抽空到后院去摘了小葱和小青菜。就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的声音。 

      我的,那个,天呐。 

      我迅速地把火扭灭,迅速地回到我的小屋,迅速地反锁上了我的门。 

      大约一分钟后,老太婆开始用力地擂我的门:“你关着门干什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听到没有,开门!” 

      张漾被这凶猛的敲门声吓醒了,我捂住他的嘴,无奈地朝他耸耸肩,示意他别出声。 

      他有些慌乱地开始套他的衣服和裤子,用更加慌乱的眼神看着被单上那个暧昧的标记。老太婆还在努力地进行着她敲门,哦不,应该是擂门的伟大事业:“黎吧啦,你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朝窗口努努嘴,示意张漾从窗口翻出去。 

      张漾心领神会,他捧住我的脸,用力地在我的唇上吮吸了一下,然后,他靠近窗口,轻巧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迅速地把窗户关上。回转身抓起一把脏衣服和旧杂志,把床单盖起来,这才过去把门打开,懒懒地问:“你累不累啊,年纪大了,小心身体。” 

      老太婆身形灵巧地闪进我的房间,姿势和眼神有点像美国大片里的特工,她目光炯炯地把我的房间扫瞄了一遍,然后问我:“人呢?” 

      “什么人?”我说。 

      “你刚才跑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躺在床上。” 

      “您老真有趣。”我坐到床上那堆衣服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说:“看吧,看完了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我警告你。”她走近了,手指一直指到我的鼻尖上来,“你要胡作非为可以,但是不可以在这里,不然,你也给我滚!” 

      “您想让我滚哪儿去?”我问她,“这房子的产权是我爸的,你别忘了。”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开。 

      我把我的门关起来,坐在那里清理了一下我思绪,决定先把床单上的问题解决掉。我并没有整个扯掉我的床单,而是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找了一把刷子,拿了一小块香皂,蹲在地板上慢慢地,耐心地刷洗起它来。一边看着那个印记被稀释,融化,一边微笑着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终于达成所愿,把我自己交给了他。 

      多么幸福,且回味悠长。


    23楼2006-07-14 09:57
    回复
      2025-08-16 00:56:0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吧啦吧啦 7(2) 
       

       
       
       

        张漾也应该是看到了我,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好像微微地点了点头,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夜晚,微雨。丁香花的气息犹存。我站在许弋的伞下,看张漾替别的女生撑着伞走过我的身旁。那个女孩脸上洋溢着趾高气扬的骄傲和幸福。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无论我怎么样费劲,我的眼光也无法从那两个背影上抽离。我很想冲上去 
       
       
      ,把那把伞夺过来,对着那两个人一阵乱抽,但是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么张漾就永远不会再属于我了。 

        我吞了吞口水,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在看什么?”许弋问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帅。” 

        许弋努力地笑笑说:“是他帅,还是我更帅?” 

        “当然是我男朋友更帅喽。”我挽住许弋的手臂说,“你看他们那样,我们超过去,跟他们比一比,看哪对金童玉女排第一!” 

        伸出他的手拉住我往前走,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潮湿而小心地握着我在微雨的夜里疾步而行,我们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再拐了一个弯,终于到了一个他认为是安全的地方,一栋大楼的下面。 

        那是一栋办公大楼,夜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我靠在墙上,许弋的手臂伸长了,放在我的头顶上方。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年轻的,跃跃欲试的,和张漾完全不同的。这个被我带坏的孩子,此时此刻,我很怕他吻我,于是我把脸轻轻地扭了过去,下巴抵着我自己的肩,有一点让我自己恶心的假纯情。 

        许弋哑着嗓子说:“吧啦,我越看你越美丽,真的。” 

        “你明天去球场打球吗?”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天不是说好陪你一天的吗?”他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我今晚没地方去。”我说。 

        “怎么了?” 

        “我跟我家老太婆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我说。 

        “啊?那怎么办?”他有些慌乱。 

        我不讲道理地说:“我要你陪我。今晚,一整晚。” 

        “可是,吧啦……”他抱住我说,“可是我妈妈……” 

        “算了。”我轻轻地推开他往前走去,故作轻松地说:“算了,我去酒吧过一夜吧,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你快回家吧,拜拜哦拜拜!” 

        “吧啦!”他冲上来抓住我,“你别生气,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想什么办法?”我说。 

        他出语惊人:“要不你去我家!”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家大,我爸妈晚上都呆他们自己房间不会出来。你先在我家楼道等着,等我先回家,安全的时候我发短信给你,开门让你溜进来。然后明天一早,你早点走,他们保管不会知道的。” 

        “那我睡哪里?”我单刀直入地问。 

        “睡……”他想了一下后说,“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成。”我说。 

        我那天脑子八成是坏了,我就是有一种要做坏事的冲动,我压根就管不住自己,我想起许弋那个风情万种的母亲,在心里豪情万丈地对自己说,黎吧啦,你可真有种,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许弋带着我回家,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回身跟我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上楼了。 

        他家在四楼,我坐在三楼和四楼和楼道间,把一条腿高高地支在楼道的栏杆上,又开始抽我的555。烟只剩下最后的一根了,我把烟盒捏碎了扔到楼梯下面,忽然想起不知道许弋这个乖孩子会不会有香烟,如果没有,我该如果度过在他家的漫漫长夜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把手机开到了静音上面,所以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张漾”两个字在不断地闪烁。 

        我有些慌不迭地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我在许弋楼下,等他爸妈睡着了,再溜进他家门跟他共度良宵。” 

        “你敢!”张漾说。 

        “也许吧。”我说。 

        “来老地方,我在那里等你。”张漾说完,把电话挂了。


      25楼2006-07-14 09:58
      回复
        吧啦吧啦 8(2) 
         


         
         

          我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今晚打电话给你,是你爸爸接的。” 

          张漾说,“应该是吧,他不管我的事的。” 

          “你妈妈,她究竟去了哪里?” 

         
         
         
          张漾坐下一点点,把我搂紧一些些,对我说:“你听好了,我的母亲,现在就是许弋的母亲,许弋和我一样大的时候,我妈妈嫌我爸爸穷,爱上了许弋的爸爸,就离开我和我们嫁给了他。” 

          怪不得! 

          我问:“那许弋的妈妈呢?” 

          张漾冷笑着说:“许弋的父亲是个痞子,那个可怜的女人,听说拿了一笔钱,就回农村去了。” 

          “所以……”我颤声说,“你的妈妈就成了许弋的妈妈?” 

          “不可思议是吧?”张漾说,“我从没想过,天下会有这样子的母亲,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和许弋是同学,她来参加许弋的家长会,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不抬一下。许弋也总是那么假假的乖巧,什么都争当第一,我实在忍无可忍,我每一天都在想,如何可以让他再也翻不了身,我承认我自己很卑鄙……” 

          我感觉到张漾的泪水,在冰冷的冬夜,热热地流到我的手背上。 

          “不要再说了。”我奋力地扬起我的脸,努力地贴近他的。他紧紧地抱住我,头抵到我的胸前,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的心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这个孤单的孩子,我发誓永远都不要让他再掉一滴眼泪。 

          永远都不要。 

          永远不要。


        27楼2006-07-14 09:59
        回复
          吧啦吧啦 9(2) 
           


           
           

            张漾坐到我身边,搂着我说:“你知道吗,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师撒了个谎请假出来了,我可不能让你心疼,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种疼。比真疼还让人架不住。 

            “等你高考完,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说。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吗?我喜欢北京。” 

            “好的。”我说,“我陪你去,你读书,我跟儿子等你放学。” 

            他说:“别胡说八道。” 

            我拍拍肚子说:“我想生下他来。” 

            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没事的。”我说,“我一定会养活他,让他过好日子。” 

            他把我的脸扳过去,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个喜欢撒谎的坏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上来挠我的痒痒,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听见,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张漾把嘴咧着,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儿。就在这时,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开他,疾步跑到卫生间,吐了。 

            等我吐完,回过头,我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张漾。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来了,用一种让我害怕的语气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用玻璃杯装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把嘴里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说:“你去给我弄掉他。” 

            “亲爱的,”我抱住他说,“让我替你生个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养活他。” 

            他推开我,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我只跟你说一次,弄掉他,记住,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好。”我低下头说。 

            “乖。”他伸出手,快速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长发,短促地说:“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咱们随时短信联系。” 

            “张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能见的时候自然会见。这些钱你拿着,我就这么多,不够你自己想办法,要是借的话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替你还。”他说完这话,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扔到床单上。酷酷地转身,熟门熟路地翻出窗户,不见了。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 

            那些钱,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块。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我看到床单上那个淡淡的痕迹还在,那是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忆,我不后悔,无论如何疯狂,我都不会后悔。 

            我在心里说:张漾,亲爱的,对不起,吧啦这一次不会听你的。


          29楼2006-07-14 09:59
          回复
            吧啦吧啦 10(1) 
             

             
             

              许弋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大街上吃一支冰淇淋。 

              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碗豆浆,有时候是一个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这一天,我想吃冰淇淋。 

              我拿着那根五色的冰淇淋站在冬天的街头,吃得有滋有味。 

             
             
             
              许弋走到我的身后说:“这么冷的天,你应该注意身体。” 

              我吓了好大的一跳,转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夸张的棉衣,牛仔裤,没有背书包。眼睛里有很多的血丝,瘦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逃课。” 

              “有什么区别呢。”许弋说,“逃不逃都是一样。” 

              我把冰淇淋倒过来:“你别自暴自弃,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冰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泪。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你当初的那些疯狂呢,去哪里了?” 

              “我是没心的。” 

              “胡说!”他血红着眼睛呵斥我。 

              我笑笑,抬起头,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含进嘴里,冲他做一个BYEBYE的手势,大步向前走去。 

              他垂头丧气:“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上来。走过街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站在冬日的街头,显得沉重,落寞,有种大气不敢出的绝望。宽大的棉衣垮下来,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张漾的短消息。 

              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看了一下手表,接近晚上六点,黄昏已经来了,冬天的天黑得飞快,我到达“老地方”的时候,幕色已经完全地降临。我看到他靠在那里,他没有抽烟,而是玩他的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跟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跟哪个妹妹发短信呢?”我靠近他,试图去看他的手机。 

              他并没有把手机拿开,我发现那是一台新的手机,三星的,新款,很气派。 

              我把风衣拉起来,背靠着他,低声说:“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亲爱的,你有空怎么不去我家哩?” 

              “今晚夜自修要考物理,我只有十五分钟。”他用一只手把我的身子扳过去,开始吻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我们亲吻的画面。我的眼睛瞟到他的所作所为,嘻嘻笑起来,他放开我一些些,低声命令:“专心点!” 

              可是我没法专心,我又开始感觉到不能控制的恶心。我推开他,蹲在路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也迅速蹲下,问我:“你怎么搞的?难道还没有去做掉?” 

              上帝保佑,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站起身来,故做轻松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大声喊:“我都说没事啦。” 

              “黎吧啦。”他用手机指着我,“你要敢骗我,你知道后果吗?” 

              我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说:“你是要杀了我吗?我倒真希望你杀了我。” 

               “你别骗我,我现在不相信你。”他开始变得激动,“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如果激怒了会怎么样呢?”我也开始为他的不信任变得愤怒起来,冷笑着说:“我倒真是想试试看呢,是骂呢,还是打呢?还是跟我说分手呢?”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怕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识相地没有吱声。 

              我在等他冷静下去。 

              “你回答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掉?不许撒谎!” 

              “没有。”我说。 

              “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 

              “没有!”我大声地说。 

              “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按到墙边,开始用膝盖来撞击我的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我疼得不能呼吸,忘记了尖叫,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张漾。 

              我定神一看,是小耳朵! 

              她推开张漾后,伸开双臂站到我面前,护住我。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在发抖,但是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坚决地,不离开。 

              “滚开!”我朝着张漾大喊,我真怕他会伤害小耳朵。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张漾开始感到害怕,他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30楼2006-07-14 09:59
            回复
              吧啦吧啦 11(1) 
               

               
               

                10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调情,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 
               
               
              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妇产科是在三楼,我挂完号走到二楼的时候,短消息响了,竟然是小耳朵在问候我,被人惦记是幸福的,我很高兴地跟她回了电话,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怯得让人忍不住想冲到电话那头去抱抱她。跟小耳朵刚说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张漾。他肯定是在学校的大操场上跟我打电话,我还可以听到风吹过他耳边的呼啸的声音。 

                “我们在上体育课,”他说,“我惦记你,所以跑到一边儿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真冷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说。 

                “事情办完了吗?” 

                “正在办。” 

                “你一个人?” 

                “是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不行,吧啦,要不等两天吧,等我放了假,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没关系啦。” 

                “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漾说,“说实话,我今天心里很慌,我老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快点坐车回来,我最多还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放好几天假呢,让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啦。”我说,“来都来了,解决掉,省得你老挂心。” 

                “可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岂不是更挂心?”张漾说,“听话,回来。” 

                “好。”我说。 

                “我爱你。”他在电话那头吐出三个字。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有些发呆。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我站在楼梯上,不知道该往上还是往下。有两个护士经过我的身边,她们看了我一眼,盯着我漂亮的尖头高跟鞋看了好几眼,又盯着我奇怪的卷发看了好几眼,终于走过去了。 

                我终于转身下了楼。 

                那一刻我明白,其实就算是张漾的电话不来,我也无法真正下这个决心,我肚子里的,是我自己的宝贝,是我和和心爱的人共同的宝贝,他有权来到这个世界,谁也无法谋杀它,我自己也不可能。 

                只是爱情让我一时心软而已。 

                我坐着102路原路返回。经过天中那一站的时候,我忍不住跳下了车。我躲在离校园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观望,我本来想看到张漾,走上前去给他一个惊喜,哪怕不打招呼也是好的。可是我一直没等到他,不过我忽然看到了小耳朵,她又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脸还是那样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孤独。 

                我知道她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可是在天中的门口,我没有勇气叫住她,我是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我怕我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我靠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走远。 

                再见到小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张漾去了上海他奶奶家,让我等他回来,再陪我去医院。我的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成天想睡觉,也有了心情讲笑话,我在“算了”跟一个小弟弟讲笑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小耳朵,这让我有一些吃惊,我不太喜欢她来这样的地方,于是我一把把她从里面拖了出去。 

                可是她跟我提起……许弋。 

                这应该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拉面馆里,我的心里忽然有些豁然开朗。看来我的小耳朵,是一个在暗恋中挣扎的孩子,在天中,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不敢爱不敢恨,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那些人都与我无关,可是小耳朵的事我却不能不管。 

                她告诉我许弋期末考没考好,希望我可以帮帮许弋。我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我笑容里的味道一定会让她感觉到不安,但她没有,她轻声地求我。 

                我真受不了她求我,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见许弋,但我要求她去把许弋找来。她转身就去找去了。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有本事真的把许弋给叫来,当我在台上唱着那首我熟悉的忧伤的歌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弋,他是跑着进来的,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小耳朵,他径直冲上来问我:“你和张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32楼2006-07-14 10:00
              回复
                吧啦吧啦 11(2) 
                 


                 
                 

                  终于东窗事发了。 

                  我没有抵赖,简单地说:“是。” 

                  许弋像个疯子一样地抓着我不放,一副要了我的命的样子,我看到柜台里的表哥打了一个响指,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迅速拉开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我想阻止,有两个人拉 
                 
                 
                住了我,把我一直往柜台那边拉。我对着表哥喊:“不要打,让他滚就行啦!” 

                  表哥划着一根火柴慢悠悠地说:“这小子成天找抽,不打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耳朵,我勇敢的小耳朵,她疯狂地扑入了那群人中间,想用她单薄的身体护住许弋,我冲过去想拉住她,但我没有拉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血顺着她的脸沿下来,她也许是疼,也许是吓,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对着那个捏着破啤酒瓶的臭小子甩出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觉得不够,反手又甩了一个! 

                  酒吧终于安静下来。 

                  我俯下身抱起小耳朵,她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拼命地摇她,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说:“吧啦姐,别摇她。看样子没事的。我去找个医生来。”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把她送到我家里去!” 

                  许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女孩,他好像并不认得她,也不太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我对许弋说:“你快走吧,你记住,她叫李珥,她喜欢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哑着嗓子问我。 

                  这头不可理喻的笨猪!我不再想理他。 

                  我招呼两个男孩把小耳朵从地上扶起来,离开了“算了”。 

                  小耳朵,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车上,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可开交,我更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上帝作证,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后来,我在小耳朵的博客上看到她写的一段话,她说她想变成一个坏女生,这话让我乐不可支,她不知道,坏不是变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坏女生。 

                  哦,不,坏女人。


                33楼2006-07-14 10:00
                回复
                  2025-08-16 00:50:0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吧啦吧啦 12(2)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他们说,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替我做流产。第三天黄昏的时候,趁她去超市的时候,我从医院里偷偷地溜了出来,医院的饭菜让人难已下咽,仿佛总带着一股药水味。我出了医院直奔天中旁边的拉面馆,推开门,像坐了十年牢从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对着老板娘说:“来两碗拉面!” 

                    “两碗?”店里的伙计不相信地看着我。 

                   
                   
                   
                    “两碗!”我大声地重复。 

                    我在我经常坐的位子上坐下,左边的台子上是两个天中聒噪的女学生,她们正在聊天,声音高亢尖锐却又要故作神秘,让我极度不舒服,我正要呵斥她们闭嘴的时候却听到她们的嘴里吐出我熟悉的名字来,让我忍不住认真聆听她们的对话: 

                    “听说许弋这次又被打得不轻,他最近真倒霉,老是被人打。” 

                    “人在情海飘,哪能不挨刀。谁让他老是想去抢别人女朋友呢!” 

                    “不过说真的,那个女生样子很乖的,看不出那么那个呀。” 

                    “你说李珥啊,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知道她的,平时不开腔不出气,其实最那个。不过这次可惨了,被叫到教务处去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对啊,对啊,不开腔不出气的女生最可怕,哈哈哈……” 

                    …… 

                    我把桌上的面条往前面一推,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女生的桌前,冷冷地问:“你们在说谁呢?” 

                    两个女生抬头看见我,像是认出我来了,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指着她们:“我警告你们,谁要再敢说李珥的一句坏话,我让你们以后晚上从此都不敢出门,你们信不信?” 

                    两个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慌慌张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句话也不敢说,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我也没心思吃面了,我决定去天中看看小耳朵。 

                    我跑到天中校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耳朵出来,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家长,我喊住她,旁边一个男生恶模恶样地窜出来让我一边去,我看着小耳朵,我只想确定她没事,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知道我走到很多的地方,都不受欢迎,我也不想给小耳朵带来任何麻烦,但是上天作证,我愿意为她承担我所能承担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并能确认,她的烦恼肯定与我有关。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远的,她什么事都没有!”男生还在冲着我大声地喊。 

                    噢,天地良心。我并不生他的气。 

                    我当时想,有个男生这么护着小耳朵,真的挺好。可是我没想到小耳朵生气了,她涨红着脸大声地喊:“尤它,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吧啦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这些天来,我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黄昏的天空飘起了金色的奇妙的雪花。我就像网络游戏中忽然被施以神奇法术得以重生的小人,在瞬间充满了力量,欢欣鼓舞。我看着小耳朵继续涨红的可爱而勇敢的小脸,看着愤怒的尤它,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惊讶的两个大人,实在实在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 

                    好朋友。 

                    我文绉绉地想: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温暖更动人的词汇了。


                  35楼2006-07-14 10:01
                  回复
                    吧啦吧啦 13(2) 
                     


                     
                     

                      …… 

                      他微笑着说:吧啦,婊子。 

                      我亲爱的,微笑着骂我:婊子。 

                     
                     
                     
                      黑人丢开手机,缠上来抱住我,唇在我的耳边徘徊:“吧啦,我爱你,你要相信,只有我是真正的爱你,全身心地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奋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出门,将自己淹没在漫天的雪花里。


                    37楼2006-07-14 10:02
                    回复
                      张漾 1(2) 
                       


                       

                        “听说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她问我。 

                        我点点头。 

                        “恭喜你。”她说。 

                       
                       
                       
                        我不耐烦地吼她:“别给我整这些,给我想要的答案!” 

                        她好像并不怕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什么也没说,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些什么。” 

                        “请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把语调放软,试图哄她。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黑人。”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也许是黄昏快要来了,炙烈的阳光终于变得晦暗,山顶上猛地吹起一阵阵的凉风。我坐在吧啦的墓前,看着远方的云从头顶上慢慢地飘移过去。 我没有想到的是,暴雨会来。好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地变掉,风越吹越猛,豆大的雨点砸到我的身上,我无处可躲,我也不想躲,就让雨下得更猛烈些吧,下吧,冲垮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并不企盼什么样的救赎,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这么做,想陪着她。我怀念我站在她家窗下的那个飘雪的冬夜,怀念她温暖的双足靠近我时的温暖,就让我地暴风雨中咨意地怀念一回,谁也不要来打扰。 

                        谁也不许来打扰。


                      40楼2006-07-14 10:02
                      回复
                        张漾 2(1) 
                         


                         
                         

                          我回到市区的时候,是夜里十点钟。雨后的气温依然很高,我被雨淋过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干了。 

                          因为打不到车,我走了很久的路。我想起那个和我一样去看吧啦的女生,她也许是经常来,不知道她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看她那柔弱的样子,要是也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定会累得趴下吧。 

                         
                         
                         
                          我没想到,蒋同学在我家不远处的路灯下等我。 

                          她起初是蹲在那里,见了我,她站起身来,靠在身后的路灯上,憔悴地看着我。她已经回家换了一条新裙子,而且我发现她换了发型,暗红色的头发凌乱的,可笑地卷曲在她的头上。 

                          我走近她。 

                          “我十八岁了。”她说。 

                          “生日快乐。”我说。 

                          “我烫了头发。”她说。 

                          “不好看。”我说。 

                          她的脸部忽然强烈地抽动起来,然后她哭了出来。她并没有扑入我的怀抱,我有一刻试图想伸出手去拥抱她,但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很耐心地等着她哭完。 

                          可是她没完没了。 

                          我维持我的性子等。 

                          还好周围一直没有人经过,不过经过也没有什么,我早是这个小城的新闻人物,在我的身上,发生什么大家都不会再好奇。 

                          终于,我拍拍她说:“好啦,哭多了会变老的,你的新发型已经让你显得够老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是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的!” 

                          “你胡说什么!” 

                          “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忘不了她!”蒋皎抓着她的头发哭着喊,“如果是这样,你就干脆把我忘了吧,张漾,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好的。”我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开始在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过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我往前跑。前方,一辆摩托车正疾驰而来。看她的样子,根本也不知道要闪躲,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赶紧追上去,一把把她拉到了路边。 

                          摩托车急停下来。离我们只差一毫米。 

                          “有病!” 摩托车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骂完,重新发动车子走了。 

                          蒋皎同学狂乱的卷发轻拂着我的面颊,痒得我有些吃不消。我想推开她一点点儿,但是她抱我抱得特别紧。 

                          她呜咽着:“蟑螂,你别不要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刀两断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错了,我错了。”她认错比眨眼睛还要快。 

                          “好吧。”我轻轻推开她,“我今天很累,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送我回家好吗?”她说,“前面有段路很黑的,你也知道,我怕。” 

                          我真的很累,并且饿得眼冒金星。不过我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往家走。她的手牵着我的,紧紧地,不肯放松。我们走了几步,她又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转到前面的一个巷子的时候,我感到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下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真讨厌这里,我们离开后,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蟑螂你说好不好?” 

                          我忘了说,蒋同学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理工。她其实是想去上海读书的,但因为我喜欢北京,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所北京的学校。 

                          “好的。”我说。 

                          “我以后都不再闹了。”她说,“我会乖。” 

                          这样的保证,我听过一千次了。 

                          走过小巷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一些些。这条路白天和夜里完全不同,我们好像已经有很多夜里不曾经过它了。路的那边有个破旧的小房子,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夜,我赶到那里,蒋皎被黑人他们几个小混混用布条堵住了嘴,抵在墙角,无声的呜咽和绝望的眼神。 

                          黑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我说:“臭小子,你自己选,是我们哥们儿几个当着你的面做了你的女人,还是你自己拿着这把刀自行了断!” 

                          那一天,是吧啦下葬的日子。天空飘着春天的最后一场细雪。 

                          我对黑人说:“你们放了蒋皎,不关她的事!” 

                          “关不关她的事我说了算。”黑人说,“你先抽自己十个耳光,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她,你说呢?” 

                          我说:“十个?那么多?” 

                          “你他妈别废话那么多!”他上前一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疼得单腿跪了下去。 

                          黑人用刀尖在我的脸上比划着说:“这张脸长得是不错,能骗小姑娘,确实能骗。不过我倒想问问高材生,你有没有想过骗过之后的后果呢?”


                        41楼2006-07-14 10:03
                        回复
                          张漾 2(2) 
                           


                           

                            就在这时候,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黑人吓得收回刀:“你做了什么?” 

                            我努力站起身来,冷静地说:“我报了警。” 

                           
                           
                           
                            “你别忘了,你的手机在我手里!”黑人说,“我要是不高兴,就交到吧啦表哥的手里。” 

                            “那又怎么样呢,”我说,“它说明不了什么。” 

                            黑人拿着刀朝我扑过来。我一反手就夺下了他的刀。这个大而无用的东西,空长了一身横肉。我把刀架在黑人的脖子上,逼他们放了蒋皎。 

                            “不许放。”黑人红着眼睛喊。“大不了大家同归与尽!” 

                            “你们有大好的前程,犯不着。”我对那帮技校的小孩说,“在警察没来以前,走先!” 

                            四五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立马作鸟兽散。有一个在离开前,还匆匆忙忙地替蒋皎松了绑。自由后的蒋皎蹲在墙角,半天起不来。 

                            我放开黑人:“你也快走吧。”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笔账没完,我迟早跟你们算!”黑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逃跑了。 

                            我走过去扶起蒋皎,她苍白着脸问我:“你真的报了警?” 

                            “用得着吗?”我说。 

                            不过,我还是很谢谢那辆经过的警车。 

                            那一次,蒋皎被吓得不轻,我陪了她三天三夜,她才有勇气重新走进学校的大门。 

                            当然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蒋同学的父亲的钱是最有用的东西,黑人并没有被怎么样,他离开了这里,并且听说,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回来也好。 

                            短短半年,很多的东西都完全地改变了。消失了,不见了。最痛苦的是,消失了的东西,它就永远地不见了,永远地不会再回来,却偏还要留下一根细而尖的针,一直插在你心头,一直拔不去,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绝对牛逼。 

                            “到我家吧。”蒋皎低声求我,“我让王姨给你炒蛋炒饭。今天是我的生日,家里还买了蛋糕的。你不去替我庆贺,怎么行呢?” 

                            她总是这样会耍小聪明,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要求,尽管我很不乐意,但我对自己饥饿的肚子屈服了。 

                            “好的。”我说。 

                            蒋皎抬起脸来看我:“蟑螂你完蛋了。” 

                            “怎么了?” 

                            “你今晚跟我就三次‘好的’啦,我发现你除了‘好的’别的都不会说啦。” 

                            “哦。”我说。 

                            “求你啦,我过生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不在焉的?” 

                            “哦。好的。”我说。


                          42楼2006-07-14 10:03
                          回复
                            张漾 3(1) 
                             


                             
                             

                              双休日。我在商场的手机柜台推销手机。 

                              要开学了,买手机的人贼多,我站得脚都发软,说得嘴发干,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业绩还算不错,一共销出去八台。 

                              经理冲着我眯眯笑说:“帅哥就是好办事,你看,你的顾客都是女孩子呢。” 

                             
                             
                             
                              就在这时候,我又看到了她,那天在南山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她穿了一条白色的小裙子,正在文具柜台那边买东西。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孩是我的同学,叫尤他。那小子是个怪才,从高二跳级跳到高三,他好像专门是为读书而生的,这次他又考了全市第一,比我这个第五名总分高出三十分左右。 

                              三分钟后,他们一起朝着我这边走过来。她的手里拎了一个袋子,装着才买的笔记本啊笔啊什么的,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尤他想替她拎,被她坚决地拒绝了。 

                              见到我,两人都有些吃惊。 

                              我冲他们笑笑。 

                              尤他也笑,问:“张漾你怎么在这里呢?” 

                              “要开学了,凑学费啊。”我说。 

                              她始终绷着一张小脸。好像没看见我一样。 

                              “要买手机吗?”我问。 

                              “是的,”尤他说,“我想买款实惠一点的,适合学生用的,要不你给推荐一下?” 

                              一旁的她对尤他说:“你先看着,我先回家去了。” 

                              尤他拦住她:“等等嘛,我看一下,很快就好,马上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她说完,拎着她手里的破袋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我笑着说尤他:“你女朋友挺凶的嘛。” 

                              “不是啦,”尤他连忙解释,“她是我妹妹。” 

                              “哦?”我说,“你看看这款诺基亚,性价比不错。” 

                              “噢,算了。明天再来看!”尤他推开我,急急忙忙地追随那女孩而去了。 

                              哦呵呵,妹妹。 

                              经理把当天的费用结给我,告诉我可以下班了,她问我:“明天还来吗?” 

                              “来,”我说,“站完最后一班岗!”说完,我捏着八十块钱给她敬个礼,出了商场的大门。 

                              比起冷气十足的商场来说,外面还是显得闷热。我站了一天的柜台,小腿肚不仅发酸还有些发颤,喉咙里干得直冒烟,于是我跑到商场外面的一个小冷饮店,要了一大杯冰可乐,坐到公车站台旁边的台阶上喝起来。 

                              转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她,她就站在我身边。吓了我好大的一跳。她还是拎着那个口袋,穿着她纯白色的小裙子,在吃一支彩色的冰淇淋,只是尤他不见了。 

                              我心情不错,于是吹了一声口哨,问她:“你哥哥呢?” 

                              她的脸微红了,看上去很可爱。不过她接下来并没有表现得像我想象中的那么胆小畏缩,而是轻快地调皮地回答我说:“我把他甩掉啦。” 

                              “哎,你要记住,不要随时随地甩掉一个愿意对你好的男人,你会后悔的。”我说完,把手中的口乐杯子捏碎了,往地上一扔。 

                              她看我一眼,替我把杯子捡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点燃一根烟,眯起眼睛笑着看她,她转开了目光。刚好公车来了,她跳上了车,是五路,我要坐的不是这班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她个子不高,拉着吊环的手显得有些吃力。我站到她的身边对她说:“要是袋子里没什么宝贝,让我替你拎着可好?” 

                              她不回答我,把袋子捏得紧紧的。 

                              “给我!”我一面伸手一面命令地说。 

                              她坚持着不回应,但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 

                              我觉得有趣,于是逗她说:“你不给我也行,那我就牵着你的手吧。” 

                              我的手还没完全碰到她的手,袋子应声而落,带着她的体温落到了我的手中,还真是沉。我俯身问她:“买这么多笔记本,写日记吗?” 

                              她不理我。 

                              我说:“问你话呢?” 

                              她仰起小脸问我:“难道你问我我就非要答吗?”我们的脸隔得很近,公车一摇一晃间,就隔得更近了,黄昏的阳光照着她雪白的皮肤。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和蒋皎不同,和很多的女孩都不同,一尘不染的透明。还有那双眼睛,清澈得简直不可思议。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又红了,还是微红,微红的脸泄露她内心的慌乱,但她一直强撑着不肯投降,倔强地不肯转开眼光。 

                              真有趣,不是吗? 

                              她在下一站跳下了车,我跟着她跳下了车。 

                              “谢谢你。”她说,“把袋子给我吧。” 

                              “万一我不跟着你下车呢?”我说。 

                              “那你一开始就不会跟着我了,”她胸有成竹地说,“你回家应该坐十一路,不是吗?”


                            43楼2006-07-14 10:03
                            回复
                              2025-08-16 00:44:0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张漾 3(2) 
                               


                               

                                “哦呀,”我说,“联邦密探,请问你家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她手往前一指说,“前面一站才是我家。”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下?” 

                               
                               
                               
                                “我不告诉你。”她说。 

                                我晕。 

                                我把手臂抱起来,在黄昏的夜色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奇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姑娘。她忽然又问我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你饿了吗?” 

                                我想了想说:“有点。” 

                                “你跟我来。”她说。 

                                一向不可一世的张漾就这样跟着一个小姑娘,并替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往前走了。我没有时间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心真是人类最大的天敌,我就这样一路随她而去,直到她带我走进我以前常常去的那个拉面馆。 

                                “你替我拎东西,我请你吃拉面。”她回转身来对我说。 

                                这是一个我熟悉的地方,虽然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过。 

                                我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她要了两碗牛肉拉面,坐到我的对面。把其中的一碗推到我面前。我往碗里加了一大把香菜,她忽然伸出手来,把我碗里的香菜抓了一大把放到她的碗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拌面,并吃起来。 

                                “这里这么多香菜,你干吗偏偏抓我碗里的?”我问她。 

                                她轻笑着说:“你不知道了吧,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 

                                我沉默半响,然后问:“是吧啦吗?” 

                                “吧啦很喜欢吃这里的拉面。”她说,“我在这里遇到过你和她,但是你肯定不记得了。” 

                                “是的,”我说,“我不记得了。” 

                                “你那天去看她,在山上淋到雨了吧,”她说,“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感冒。” 

                                “你为什么关心我?” 

                                “我不告诉你。”她又是这一句。 

                                她低头吃她的面,吃着吃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怎么你动也不动,你不是说饿了吗?” 

                                我说:“我常常这样,很饿,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她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伸长了手臂,替我把面条拌好,温柔地说:“你快吃吧,面条软了,就不会好吃了。” 

                                “你叫什么?”我问她。 

                                “李珥。”她说,“木子李,王字旁加个耳朵的耳。” 

                                “尤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不是。”她说。 

                                “那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她坚决地说,“我不谈恋爱。”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尤他,他考上清华了,那是我的理想。” 

                                她像模像样地安慰我:“你的学校也不错啊,不是人人都能进清华的。” 

                                我又点燃了一根烟,并把烟盒递到她面前去。她摇摇头,认真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要少抽。” 

                                我对着她欠了欠身。然后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来递给我。如果现在有认得的人进来,多半会认为我跟她有暖昧的关系,但她很坦然自若。 

                                那夜我坚持要送她回家。 

                                她则坚持要走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那条路旁边的房子已经建成了,有了路灯不说,路的两边还种了一些小花小草,但除了附近居民,走的人并不多。我跟她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前面的一个地方,她忽然停了下来,问我:“你还记得这里么?” 

                                “记得。”我说。 

                                “那一次你在这里揍她,是我把你拉开的。” 

                                我强忍内心的慌乱调侃道:“要是我今天在这里揍你,你说会有谁来拉呢?” 

                                “你不会的。”她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告诉你。”她说。 

                                “那我们试一试!”我一把抓过她来,她吓得轻声尖叫,但只是轻声而已,她甚至没有下力气要推开我。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儿,那一刻我有股冲动,其实很想吻她,但我没有,她说对了,我做不到,我确实对她下不了手。 

                                我放开她说:“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不用送了,我家不远,就是那幢。”她指指前面,然后接过我手里的袋子说:“张漾,再见。” 

                                她叫我张漾,仿佛我跟她认识多年,是多年的朋友。 

                                “去吧!”我朝她挥挥手。 

                                我看着她朝前走,没走多远,她又回过身朝我奔过来,很直接地对我说:“我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还有信箱,或者QQ,都行。” 

                                说完,她递上来一支笔和一个新本子。 

                                我在路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给她,她跟我说谢谢,然后离开。 

                                见鬼!


                              44楼2006-07-14 10:0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