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过去
黑色的利刃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它强大到令杏仁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黑暗钥匙不再受自己控制，自己才是它的奴仆。黑雾侵蚀了她的脑部，她的终端手机在眼前自动打开，不断闪回着暗红色编码。后颈的接口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她的虹膜全黑，眼神中不再有惶恐而是充满了渴望。
杏仁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帧一帧缓缓抬起了手。
南雪认可一切[活着]的方式。他一直很随性地活着，不会干涉任何人的人生。但显然眼前的这种方式不行，即使他和女孩并没有很深的关系，他内心就是不想看到女孩被毁掉的结局。
[你驾驭不了王权钥匙的力量，把它扔开...]说一句完整的话已经消耗完了南雪最后的力气，[相信我。]
可惜杏仁已经听不到了，黑暗钥匙已经成了她的主人。嗜血的本能驱动她不断向青叶砍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青叶也表现出对战斗的狂热，两人在黑暗中撕咬起来。少女的身体逐渐跟不上她非人的战斗动作，皮肉开始绽开，骨骼不断作响。
杏仁感觉自己深陷在一个黑暗的牢笼中，四处寂静无声，除了一片黑暗只有自己。
她抱着双腿坐在黑暗中，回忆的片段不断闪回涌入大脑。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自记事起，她对母亲的记忆也十分模糊。杏仁的母亲在感情受创后，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虽然不曾给予女儿普通父母那种窒息的关爱，但却连最普通的亲情也一同缺失了。她固执地认为，只要给杏仁足够的金钱就够了。她心里始终笃信，要是给杏仁最好的生活，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基本都是事与愿违。
杏仁长到了叛逆的年纪，她对自己的未来迷茫，对自身的缺点焦虑，对 哪怕是在她最需要人陪伴时 都无法停下工作的母亲感到绝望和愤怒。于是她抓住每个机会向母亲宣泄不满，而对方始终仍由她打骂，以无条件的包容应对。这种近乎纵容的接纳，让自幼缺失情感教育的少女愈发自我厌弃。原来不曾被认真对待的亲情，竟能虚伪至此。
可能是中二病，叛逆期或者是自己真的有精神问题，当这些情绪交织时，她执意选择了一个人生活。像所有离家出走的孩子那样逃离枷锁，又或者是把自己封作悲剧女主角沉溺于自我感动——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当杏仁放任自己堕落时，她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活着"。她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资源，不计后果尝试一切带来快感的方式。她就这样近乎畸形、任性般地活着。
东方町广场永远簇拥着与杏仁相似的孩子。聚众喝酒、打闹、骚扰行人、破坏公共设施，各种出格行径引发的侧目，是少年们最珍视的认同勋章。同伴的起哄是认同，行人的注视是认同，陌生人的搭讪是认同，警察的驱离也是认同。
初离家的杏仁整夜混迹于此，喝酒站街。最近新来了一个孩子，她叫雪。这个从茫然市远郊逃来的少女，睫毛膏总是结块，脸上永远卡粉。她跟不上最新的流行暗语，颈后更空荡荡地缺了最新款的植入终端。只有脖子上挂着的一台掉漆的老式手机，总是不合时宜地亮屏。
开始并没有人嫌弃雪的笨拙，在流浪者法则里，聚在篝火边的就是兄弟姐妹。大家都很照顾她，但她的真诚与善良，竟然成为了被欺负的导火索。逐渐的，善意发酵成恶意的酵母，大家不再照顾她了。于是雪开始了新的日常：
帮买奶茶时把全糖记成无糖，被罚在烈日下跳了一小时舞。
拍摄短视频时手抖开启美颜MAX，视频被强行po了出去，所有人嘲笑了她两周。
[这不是超有趣的嘛——！]
他们拿她取乐、压榨，让她跑腿、顶班甚至随意地将手伸向她的腿间...毕竟大家都知道啊，雪她，很真诚，很方便，很好用啊。
真诚也是枷锁。杏仁很早就发现了这点，但她选择默默地旁观这场围猎，成为隐性的施暴者。
直到那个夏夜，雪的母亲来了。
她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脸上和手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看得出她过得很艰辛。
找到雪的那一刻，她嚎啕大哭。她忘了自己到底找了多久了。明明没受过什么教育，却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学会了用二手终端定位，学会了看懂大数据的推送，甚至使用无人机来代替自己的眼睛。但她也像几乎所有家长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自己孩子出走的真正原因，很大部分可能源自她本人。
她原以为雪也会感动于这场重逢。但正如杏仁预料的一样，雪的眼神只有开始存在一丝感动，后面她的母亲越是哭，她的眼神越是木讷。
围观少年们爆发出祭典般的狂欢，
[原生家庭PUA现场诶~]
[DNA绑架犯收收味啦，雪，她真的了解你么？]
[拥抱未来啊，不要相信眼泪哦雪宝——。]
[别走啊，你不在谁帮我代夜班？]
十几岁的少女承受不住这样的信息轰炸，羞耻感如潮水漫过全身，情绪一瞬间就占领了心理高地。雪用力甩开了母亲抓住自己的手。
[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管！！！]
接下去的剧情，是如此的熟悉。母亲崩溃地哭泣，无能为力地撒泼，同伴的冷嘲热讽。雪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她今天这么倔强。
[够了吧。]杏仁拨开人群扶起了雪。她看不下去这个桥段，再跟朋友们一起笑下去的话，自己好像就不像自己了。
[宝，她是你的妈妈。走吧，回家也好，去更好的地方也好，你知道这里不适合你。]
[圣母病发作啦？小杏~?][小杏，你不要打扰她们宝贵的重逢呀！]
雪心里某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抱着杏仁开始痛哭起来。雪的母亲，也走了过来，抱住了两人。只是这次，她并没有被拒绝。
陈南雪当时也在场。他支着下巴看完了这场闹剧，睫毛在霓虹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谁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当底层生态位出现空缺时，总要有人填补空缺，杏仁成了下一个被围猎的对象。当然她看得很开，既然玩不到一起，离开就好了。跟这群家伙混在一起的日子，让她也学到了不少。他们教她怎么取悦男人和女人，怎么用自己唯一的优势：年轻的身体来赚钱。她开始独自一人生活。不停地接触新的人，不停地完成新的委托。遭遇特别倒胃口的客人时，就把自己泡在酒精里。
杏仁看着自己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在早餐和酒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知道这里是一个红发帅哥开的店，心里真的暗想着，也许在这里喝醉了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呢。
[哈啊——]南雪打着哈欠推开门，炸毛红发像被雷劈过的狐狸尾巴，背心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的火焰纹身，他一只手熟练地伸进背心挠了挠肚子，如果不是长得非常年轻，这个动作百分百会被认成中年大叔。他一眼瞥见地上躺着的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是那天那个孩子。
[喂，大早上别死我店门口啊！]南雪一脸嫌弃地说。
[对、对不起！]杏仁瞬间切换成乖巧跪坐，酒罐却已被对方顺走。南雪仰头灌下大半罐，[啊...大早上喝酒还真很爽啊。]南雪说着，还举着酒罐敬了杏仁一杯，[干杯。]
[那个...]杏仁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根本不像平时的她，想说什么但不好意思开口。
[先说好，]南雪晃着空罐似笑非笑，[本店不招员工。]
[才不是求职！]杏仁耳尖发烫，用力摇了摇头[我想问你，那个...要不要买我一天？]
说出口的瞬间她恨不能钻进下水道，自己明明想问的是，能不能跟自己约会的。
[行啊。]南雪划开终端，[转账还是现金？]
杏仁很吃惊，抬头看向他，却看不清他刘海下面到底是欲望还是同情。
[我...我会好好规划行程的！定金就不用给了。...你喜欢我什么打扮，有想去的地方么！]
[没有特别想去的，看你吧，我都可以。]
[好..那我可以问你为什么答应么。]
[啊？因为你很努力吧。]南雪伸了个懒腰随口回答。
...是指大早上在路边喝酒很努力吗？
第二天还是在店门口集合的。
南雪难得将红发束成低马尾，刘海刚好露出他的眼睛。也没有穿他各种奇怪的道袍，今天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帅哥。
杏仁穿了她最贵的裙子，依旧是黑色的，甚至还带着裙撑，摆图是无数的十字架，像个移动的恶魔祭坛。
[会不会太夸张...]
[像异端教徒会穿的，]南雪扯开棒棒糖包装纸，[不过很可爱。]
这是一天很神奇的约会。杏仁从未这么轻松过。虽说她安排了行程，但是事事似乎都是南雪决定的。他很绅士，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太过亲密的举动。要知道跟杏仁约会，牵手和拥抱是完全OK的。
他们在抓娃娃机前耗掉了整个上午，杏仁靠保底机制堆满了推车。午餐地点由抛硬币决定，她开心地分享着她所有的日常，告诉南雪她那些肮脏的秘密，南雪没有说教也没有评价，只是安静地听着，只在听到吉他话题时眼睛亮了一下[希望你可以一直弹下去，下次再弹给我听吧。]
杏仁觉得他好像反而是来陪自己约会的一样，很会说话，也很照顾人，但是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
黄昏时分，南雪撕掉了电影票，拉着杏仁攀上大厦的天台。两人都没有恐高症，就这么坐在边沿，这里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当红女子偶像团体的超大全息广告，她们都漂亮动人，和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风裹挟着数据流特有的嗡鸣吹过耳边，杏仁盯着自己的漆皮短靴，双腿在空中摇摆。她不自觉地哼起广告里同样的歌。南雪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杏仁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越看越入神。悬浮车流从楼体裂缝中穿行而过，它们红色的尾灯在空气里拖拽出一道道光轨。底层贫民窟里那些用报废飞行器和太阳能板拼凑的窝棚，寄生在钢筋水泥里，好像一个个矮矮的墓穴。
啊...好想就这么跳下去啊，杏想着，但是今天只是想想。今天很开心。
[小杏，不要用那个力量。][相信我。]
黑色的利刃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它强大到令杏仁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黑暗钥匙不再受自己控制，自己才是它的奴仆。黑雾侵蚀了她的脑部，她的终端手机在眼前自动打开，不断闪回着暗红色编码。后颈的接口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她的虹膜全黑，眼神中不再有惶恐而是充满了渴望。
杏仁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帧一帧缓缓抬起了手。
南雪认可一切[活着]的方式。他一直很随性地活着，不会干涉任何人的人生。但显然眼前的这种方式不行，即使他和女孩并没有很深的关系，他内心就是不想看到女孩被毁掉的结局。
[你驾驭不了王权钥匙的力量，把它扔开...]说一句完整的话已经消耗完了南雪最后的力气，[相信我。]
可惜杏仁已经听不到了，黑暗钥匙已经成了她的主人。嗜血的本能驱动她不断向青叶砍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青叶也表现出对战斗的狂热，两人在黑暗中撕咬起来。少女的身体逐渐跟不上她非人的战斗动作，皮肉开始绽开，骨骼不断作响。
杏仁感觉自己深陷在一个黑暗的牢笼中，四处寂静无声，除了一片黑暗只有自己。
她抱着双腿坐在黑暗中，回忆的片段不断闪回涌入大脑。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自记事起，她对母亲的记忆也十分模糊。杏仁的母亲在感情受创后，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虽然不曾给予女儿普通父母那种窒息的关爱，但却连最普通的亲情也一同缺失了。她固执地认为，只要给杏仁足够的金钱就够了。她心里始终笃信，要是给杏仁最好的生活，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基本都是事与愿违。
杏仁长到了叛逆的年纪，她对自己的未来迷茫，对自身的缺点焦虑，对 哪怕是在她最需要人陪伴时 都无法停下工作的母亲感到绝望和愤怒。于是她抓住每个机会向母亲宣泄不满，而对方始终仍由她打骂，以无条件的包容应对。这种近乎纵容的接纳，让自幼缺失情感教育的少女愈发自我厌弃。原来不曾被认真对待的亲情，竟能虚伪至此。
可能是中二病，叛逆期或者是自己真的有精神问题，当这些情绪交织时，她执意选择了一个人生活。像所有离家出走的孩子那样逃离枷锁，又或者是把自己封作悲剧女主角沉溺于自我感动——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当杏仁放任自己堕落时，她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活着"。她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资源，不计后果尝试一切带来快感的方式。她就这样近乎畸形、任性般地活着。
东方町广场永远簇拥着与杏仁相似的孩子。聚众喝酒、打闹、骚扰行人、破坏公共设施，各种出格行径引发的侧目，是少年们最珍视的认同勋章。同伴的起哄是认同，行人的注视是认同，陌生人的搭讪是认同，警察的驱离也是认同。
初离家的杏仁整夜混迹于此，喝酒站街。最近新来了一个孩子，她叫雪。这个从茫然市远郊逃来的少女，睫毛膏总是结块，脸上永远卡粉。她跟不上最新的流行暗语，颈后更空荡荡地缺了最新款的植入终端。只有脖子上挂着的一台掉漆的老式手机，总是不合时宜地亮屏。
开始并没有人嫌弃雪的笨拙，在流浪者法则里，聚在篝火边的就是兄弟姐妹。大家都很照顾她，但她的真诚与善良，竟然成为了被欺负的导火索。逐渐的，善意发酵成恶意的酵母，大家不再照顾她了。于是雪开始了新的日常：
帮买奶茶时把全糖记成无糖，被罚在烈日下跳了一小时舞。
拍摄短视频时手抖开启美颜MAX，视频被强行po了出去，所有人嘲笑了她两周。
[这不是超有趣的嘛——！]
他们拿她取乐、压榨，让她跑腿、顶班甚至随意地将手伸向她的腿间...毕竟大家都知道啊，雪她，很真诚，很方便，很好用啊。
真诚也是枷锁。杏仁很早就发现了这点，但她选择默默地旁观这场围猎，成为隐性的施暴者。
直到那个夏夜，雪的母亲来了。
她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脸上和手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看得出她过得很艰辛。
找到雪的那一刻，她嚎啕大哭。她忘了自己到底找了多久了。明明没受过什么教育，却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学会了用二手终端定位，学会了看懂大数据的推送，甚至使用无人机来代替自己的眼睛。但她也像几乎所有家长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自己孩子出走的真正原因，很大部分可能源自她本人。
她原以为雪也会感动于这场重逢。但正如杏仁预料的一样，雪的眼神只有开始存在一丝感动，后面她的母亲越是哭，她的眼神越是木讷。
围观少年们爆发出祭典般的狂欢，
[原生家庭PUA现场诶~]
[DNA绑架犯收收味啦，雪，她真的了解你么？]
[拥抱未来啊，不要相信眼泪哦雪宝——。]
[别走啊，你不在谁帮我代夜班？]
十几岁的少女承受不住这样的信息轰炸，羞耻感如潮水漫过全身，情绪一瞬间就占领了心理高地。雪用力甩开了母亲抓住自己的手。
[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管！！！]
接下去的剧情，是如此的熟悉。母亲崩溃地哭泣，无能为力地撒泼，同伴的冷嘲热讽。雪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她今天这么倔强。
[够了吧。]杏仁拨开人群扶起了雪。她看不下去这个桥段，再跟朋友们一起笑下去的话，自己好像就不像自己了。
[宝，她是你的妈妈。走吧，回家也好，去更好的地方也好，你知道这里不适合你。]
[圣母病发作啦？小杏~?][小杏，你不要打扰她们宝贵的重逢呀！]
雪心里某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抱着杏仁开始痛哭起来。雪的母亲，也走了过来，抱住了两人。只是这次，她并没有被拒绝。
陈南雪当时也在场。他支着下巴看完了这场闹剧，睫毛在霓虹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谁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当底层生态位出现空缺时，总要有人填补空缺，杏仁成了下一个被围猎的对象。当然她看得很开，既然玩不到一起，离开就好了。跟这群家伙混在一起的日子，让她也学到了不少。他们教她怎么取悦男人和女人，怎么用自己唯一的优势：年轻的身体来赚钱。她开始独自一人生活。不停地接触新的人，不停地完成新的委托。遭遇特别倒胃口的客人时，就把自己泡在酒精里。
杏仁看着自己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在早餐和酒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知道这里是一个红发帅哥开的店，心里真的暗想着，也许在这里喝醉了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呢。
[哈啊——]南雪打着哈欠推开门，炸毛红发像被雷劈过的狐狸尾巴，背心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的火焰纹身，他一只手熟练地伸进背心挠了挠肚子，如果不是长得非常年轻，这个动作百分百会被认成中年大叔。他一眼瞥见地上躺着的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是那天那个孩子。
[喂，大早上别死我店门口啊！]南雪一脸嫌弃地说。
[对、对不起！]杏仁瞬间切换成乖巧跪坐，酒罐却已被对方顺走。南雪仰头灌下大半罐，[啊...大早上喝酒还真很爽啊。]南雪说着，还举着酒罐敬了杏仁一杯，[干杯。]
[那个...]杏仁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根本不像平时的她，想说什么但不好意思开口。
[先说好，]南雪晃着空罐似笑非笑，[本店不招员工。]
[才不是求职！]杏仁耳尖发烫，用力摇了摇头[我想问你，那个...要不要买我一天？]
说出口的瞬间她恨不能钻进下水道，自己明明想问的是，能不能跟自己约会的。
[行啊。]南雪划开终端，[转账还是现金？]
杏仁很吃惊，抬头看向他，却看不清他刘海下面到底是欲望还是同情。
[我...我会好好规划行程的！定金就不用给了。...你喜欢我什么打扮，有想去的地方么！]
[没有特别想去的，看你吧，我都可以。]
[好..那我可以问你为什么答应么。]
[啊？因为你很努力吧。]南雪伸了个懒腰随口回答。
...是指大早上在路边喝酒很努力吗？
第二天还是在店门口集合的。
南雪难得将红发束成低马尾，刘海刚好露出他的眼睛。也没有穿他各种奇怪的道袍，今天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帅哥。
杏仁穿了她最贵的裙子，依旧是黑色的，甚至还带着裙撑，摆图是无数的十字架，像个移动的恶魔祭坛。
[会不会太夸张...]
[像异端教徒会穿的，]南雪扯开棒棒糖包装纸，[不过很可爱。]
这是一天很神奇的约会。杏仁从未这么轻松过。虽说她安排了行程，但是事事似乎都是南雪决定的。他很绅士，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太过亲密的举动。要知道跟杏仁约会，牵手和拥抱是完全OK的。
他们在抓娃娃机前耗掉了整个上午，杏仁靠保底机制堆满了推车。午餐地点由抛硬币决定，她开心地分享着她所有的日常，告诉南雪她那些肮脏的秘密，南雪没有说教也没有评价，只是安静地听着，只在听到吉他话题时眼睛亮了一下[希望你可以一直弹下去，下次再弹给我听吧。]
杏仁觉得他好像反而是来陪自己约会的一样，很会说话，也很照顾人，但是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
黄昏时分，南雪撕掉了电影票，拉着杏仁攀上大厦的天台。两人都没有恐高症，就这么坐在边沿，这里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当红女子偶像团体的超大全息广告，她们都漂亮动人，和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风裹挟着数据流特有的嗡鸣吹过耳边，杏仁盯着自己的漆皮短靴，双腿在空中摇摆。她不自觉地哼起广告里同样的歌。南雪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杏仁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越看越入神。悬浮车流从楼体裂缝中穿行而过，它们红色的尾灯在空气里拖拽出一道道光轨。底层贫民窟里那些用报废飞行器和太阳能板拼凑的窝棚，寄生在钢筋水泥里，好像一个个矮矮的墓穴。
啊...好想就这么跳下去啊，杏想着，但是今天只是想想。今天很开心。
[小杏，不要用那个力量。][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