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信仰
11月13日 晚 20:25 多云 [事务所]地下室
「嗷~」玛丽安捏着狗狗饼干在伊德莉丝面前画圈，像摇晃逗猫棒的恶魔，「乖孩子要表演后空翻才有奖励哦~」伊德莉丝躺在诊疗台上，身上没少缠绷带。她的身体正在本能地缓慢自愈，此时并没有完全解除兽化状态，一对兽耳耷拉在那里，头发也比平时看着长了不少。
「啊啊啊你这混蛋——」少女猛地弹起，又因牵动伤口摔了回去。医用绷带随着她的动作散开，露出锁骨下方仍在渗血的弹孔。
玛丽安趁机把饼干塞进她张开的嘴，很自然地开始摸起她的头顺毛。
「昨天的火锅没看你吃多少，原来是不合胃口，你是真的更喜欢吃狗粮啊？真乖，真像狗狗啊。」玛丽安明显对这个形态的伊德莉丝更为感兴趣...可能是作为研究对象的感兴趣。
「我不是狗，是半神！等我恢复力量绝对要会让你好看的...」
「唉？你可别颠倒黑白，是你先把无脸女尸放我边上的。」玛丽安晃动着一块新的饼干。
「喀嚓！」伊德莉丝起了半个身子对着玛丽安的手狠狠咬下去，可惜及时躲闪开来，她的尖牙在空气中咬出火花，最终也只能气鼓鼓地继续瘫倒下去。
别看玛丽安这样，Dr维尔不仅代表博士，也代表医生，救治不致命的枪伤还是小菜一碟的。
角落里，南雪被潦草地包扎成白色木乃伊，正在吊床上发出虚弱的抗议：「至少给我用医用胶带啊...」话未说完就被新缠上的绷带封住了嘴。
地下室弥漫着碘伏气味，杏仁蜷缩在折叠椅上沉睡，手指仍揪着南雪长长绷带的一角。
然后...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玛丽安摘下医用手套，望着镜前焕然一新的身影。曾经标志性的白金色大波浪已被染成黑茶色直发，精致的五官如今透着东方韵味的温润——作为曾经首屈一指的黑市医生，玛丽安当然也很擅长帮人抹去过往。
眼前这位呢，正是梅洛蒂安。
「真不敢想象现世的医学如此发达，整容都不用恢复期么？」她对着镜子端详着全新的容貌，似乎很满意。
「义体改造都不用恢复，整个容而已。现在不用DNA检测他们基本不可能找到你。」
镜中人转身，鸦青发梢扫过。曾经圣洁不可侵犯的圣女，此刻正用镶水钻的指甲戳着脸颊。「完全符合人设呢，小玛丽。」
这女人彻底脱离了自己圣女的身份以后，连性格好像都变了，不过，可能这才是她原来的性格吧。
「十——分感谢！大感谢！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接下来我要去体验各种人生了。」
「拜。」玛丽安少见地没有多嘴什么。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忽然想到某个细节，当激光灼去圣女刻印时，她确实带着解脱的笑容。
...
数十小时前。
「现在什么情况。」伊芙收到消息后火速带着人赶到了现场。由于公司和教团的特殊性，此次会面的安保本该由他们自己负责。
「报告总长，约一小时前青叶集团和圣女按约定改到此处谈判，但是预定时间结束还没有出来。他们手下安保人员就发现了这美术馆被黑魔法结界包围了，现在中央教团的魔法师也束手无策。」
伊芙走上前去，推了推美术馆的青铜大门，同样纹丝不动。她暗暗感觉到里面确实有黑暗的波动，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把这片区域封锁起来，召集所有魔法师尝试正面突破。」
美术馆二楼。
「圣女阁下的目的应该很简单，彻底摆脱中央教团，对吧？」
梅洛蒂安脸色少有的发生了些变化，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这个人确实很聪明，通过只言片语就分析出了自己拜托青叶的事。
「哦，还有，亲爱的老板，我对你本身有多少诚意表示怀疑。毕竟失去身份的人偶，对公司还能有什么剩余价值？公司拿了好处之后就会把圣女一脚踢开了吧？所以，圣女阁下，你不如直接跟我合作吧...当然，」玛丽安又望向了青叶「我不会忘记公司的大恩大德，我会想办法让老板你也分一杯羹的。就是不知道这样能否让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我不讨厌有利可图的生意。」青叶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他现在只能站在失败者的立场上谈判，如果还能顺利达到原本的目的，最近玛丽安的种种行径其实也不是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们的合作一旦成立，那么共同的敌人将会是整个中央教团。有了共同的秘密，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梅洛蒂安深吸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比起直接通过青叶集团，如果有第三方可以参与其中，自己起码不用担心欠青叶太多。她内心已决定接受玛丽安的建议，一同合作。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简而言之，教团早已背离创始初衷。更惊人的是，我们敬爱的教皇——那位号称神明转世的存在，甚至并非厄苏维亚大陆子民。」梅洛蒂安的咽喉像是被无形力量扼住，声音裹挟着战栗的吐息。
这席话无异于惊雷。即使玛丽安这些现世的普通人也对中央教团这个组织略有耳闻。他们能迅速扩张根基，正是凭借教皇极具感染力的布道与神迹展示。若其赖以立本的远古神明的"纯正血脉"纯属虚构，那些信仰都将成为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我偶然间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那些所谓的善举和神迹都有迹可循，他的目的也正是用宗教控制六大王国。在我地位越来越高，确认了一切、接近了真相以后...什么圣女、教义...」
沉默。
虽然此时时间紧迫，玛丽安还是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按你的意思这位教皇竟然是现世的穿越者？」玛丽安指尖深掐，他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王权钥匙，「那中央教团标榜的神授教义不就是天大的笑话？我不敢想这个消息如果被证实并扩散出去，异世...不，我们两个世界的天平可能都会就此崩塌。」
「所以我想彻底摆脱，我不想背负那么多毫无意义的东西了。」梅洛蒂安说完自己心中的秘密，如释重负，神情有些疲惫，「我需要一个方法。相对的，帮助我离开后，我会利用我的手段和背景，新的圣女很快会由我妹妹代替。我相信凭公司的手段，控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应该很容易吧。」
「请在这里把“我”杀死吧。」梅洛蒂安平时静如湖水的翠绿双眸露出前所未有的光，那是渴望解脱的眼神。
11月13日 晚 23:00 多云 [事务所]地下室
玛丽安看着终端里的匿名论坛发呆。
公司信守承诺，对自己的通缉已经全部撤销。在当了几天不见天日的老鼠以后终于可以不用乔装打扮就在外面走动了。
「据消息，今日凌晨1时，茫然市青叶美术馆遭遇恐怖袭击，并发生重大火灾。」新闻画面里翻滚的浓烟正吞噬着美术馆的长廊。「极端组织”天使”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目前袭击已致多人伤亡。」新闻主播的声线带着电子干扰的震颤，镜头忽然切入证物室特写。「警方根据DNA检测比对，确认现场发现的其中一具无名女尸系昨日来访的厄苏维亚中央教团圣女梅洛蒂安。」
玛丽安静静地关上终端。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感觉这两天的各种遭遇都有种不真实感，像做了场梦。他看了看伤员们么，ok，好像都睡得不错。
于是他走上楼随意逛了逛南雪的杂货店。最后停在了书架前，取下了放在最上层的某本厚重古书。
...
精灵族，他们留着高贵的血，有着比其他种族更漫长的生命，更俊美的面容，以及更出色的魔法天赋。
在厄苏维亚大陆的编年史里，精灵是行走的历史。他们以部族而居，游牧为生。这个拥有星月寿命的种族，对时间的钝感，就像人类凝视缓慢结晶的蜂蜜。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终于逐渐被自己的智慧侵蚀，多数精灵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拷问的泥沼。他们的文明远不如人类国家发达，他们信仰远古破碎的神话，信仰天上的月光，但这些信仰都可以说是毫无实感。
这个被漫长生命拷问又毫无精神寄托的种族，在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迎来了自己的神——那个身穿白袍的男人自称是远古神明的转生。这与以前大陆上盛极一时的光明教会、十字教会等只会传递上天神谕的传教方式大相径庭。
起初人们并不相信，男人看起来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但他掌心跳动着失传千年的禁术，能随意操纵水与火，也可以随口吟诵失传已久的诗篇。他随着部族迁徙了整年，利用他高超的魔法，化解了许多危机。当第一个追随者参透"生命的意义在于侍奉"时，信仰之花已扎根在这些精灵心众。
「永恒之问的答案就藏在这六重光谱之中！」传说中，白袍男子在精灵们的故土布道，他张开双臂释放出了法阵，最后自问自答「答案是救赎。」
数百名精灵贵族目睹着那些仿佛灵魂能量的东西从自己身体中抽出，一同汇成了六芒星图案。它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照射着周围的枯木，甚至于死去的动物尸体，并将它们全部唤醒。
众精灵纷纷爆发出惊叹。这些曾用数个世纪钻研生命意义的高等种族，在教皇的神秘魔法中，第一次看见了神迹！绝望酿成了信仰之酒，所有人开始虔诚且狂热地追随男人。
至此，中央教团以精灵族为核心，在三年间编织出精密的传教网络。高等精灵们褪下绫罗绸缎，换上纯白的教服，高举着名为救赎的大旗。他们随着教皇深入各个城邦：用不可思议的魔法解救被困在远古深坑里的异族奴隶，替海边的渔民谱写出能平息海啸的摇篮曲，为贵族们诵经接受他们的忏悔，也为最苦难的人们超度，指引他们的灵魂飞向彼岸。
每当质疑者出现，教皇只需轻触随身携带的神器，每每都能猜到他们的心声，甚至预言他们的举动。
「这不是神迹是什么？」就连最顽固的学者和封建的王室都被他所折服。
最后抵抗的十字教会骑士团在见证教皇复活他们阵亡的坐骑后也集体皈依。至此，中央教团的六芒星圣旗已插遍厄苏维亚六大王国的至高点，成为大陆唯一正统的宗教。
每个满月之夜，皈依者都要向着精灵族故地的方向吟唱教团的圣歌，白袍上隐隐的六芒星图腾会在月光下渗出萤绿——据说这是与教皇共享视界的证明。
「啊...按照这流传的故事，结合梅洛蒂安所说的，这教皇殿下很有可能是拥有过王权钥匙的人。」玛丽安合上了书，自言自语道。
三十多年前异界的门出现，三十多年前王权钥匙失踪，三十多年前中央教团成立。这些显然不是巧合。
《山渐青》当然也没来得及带出来就跟整个美术馆二楼一起付之一炬了。还好公司有打笔款当做后续监护梅洛蒂安的费用。当然，中央教团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圣女就这么死了，毕竟她身上带着太多教团的秘密。
「看来这次的交易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啊，售后服务可能会很麻烦。」玛丽安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接了。」
...
11月14日 凌晨 01:59 多云 市立 警察总长办公室
「报告总长，这是最后一批文件。」
伊芙坐在办公室里，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将电子印章重重按在认证仪上。这是今天不知第几个来传令的手下了，也不知这是第几千份报告了。办公室穹顶的空气净化装置正发出过载的嗡鸣。伊芙望着全息屏上不断增殖的追责红标，重重叹了口气。
中央教团的圣女昨天死在了美术馆袭击事件中。
大门口，数百名警官全副武装，手拉手维持着秩序。现世的中央教团信徒聚集于此，虽然数量并不算特别多，但他们的抗议声仍不绝于耳。
「明明是宗教特殊警察竟然保护不了圣女大人？」
「彻查事件！追责！」
「对这些异教徒宣战吧！你们既然能力不足，那就去拜托神圣大陆的本部！」
伊芙这十几小时可谓如坐针毡，感觉头上悬了把刀，自己随时会被开除加惩罚。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应对那一份份繁琐的公文。
「伊先生...你不能随便进去。」
「滚开。」被义体改造过的机械指骨直接洞穿了钛合金门板，将门整个卸了下来，显然来者十分愤怒。
一个身穿东方传统装束的银发老者径直闯入了伊芙的办公室。老者身材魁梧，面容苍老但棱角分明，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神，他站姿十分挺拔，很明显的军人出身，两只手撑在伊芙的桌前，[你这个废物，看你办的好事！]
[父亲...]
[不到24小时，十几个外交照会，现在你把我们整个家族放在什么立场上？***，你知不知道我扛了多少压力？所以我说当初让你这个女人坐这个位置我就是不放心。你弟弟人呢？]
[去追查梅洛蒂安圣女的下落了。]
[明早，召开新闻发布会，你给我引咎辞职。我会安排我的人暂时接任你的位置。一个星期...不，5天，我只给你们5天时间，把圣女找出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中央教团还是公司玩的把戏，竟然敢算计到我们头上。我绝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老人愤怒地捏碎了桌子的一角。

第二章 梅洛蒂安·瓦伦迪尔
9.辛勤打工的圣女大人
12月07日 早 08:51 晴 茫然都立大学
梅洛蒂安狠狠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即便不用当圣女了，还是得每天早起。不过，进入都立大学学习应该是最轻松以及能最快融入现世的方法之一了。
她戴着黑框眼镜，将黑茶色长发随意盘在头顶，已经彻底变成了典型的东方美人:小圆脸配着灵动的大眼睛，高挑的身段和出众的骨相让她在人群中依然格外显眼。
当然梅洛蒂安这个名字也已被舍弃，现在的她有个东方名字：梅。
[早安，梅。]
[早，梅同学。]
[早哦]
世界史是一节大课，同专业的同学几乎都来了。虽然才转学入校半个月，梅凭借开朗的个性和出众的容貌在同学间非常受欢迎，每隔一会儿就有同学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梅。]
墨绿长发的少女像离弦的箭般冲来。距离明明已近在咫尺，她却丝毫没有减速，最后"咚"地撞进梅的怀抱，带得两人转了大半个圈。
梅稳住身形轻拍对方后背，[早安，伊德莉丝。]
伊德莉丝虽然早就在茫然市待了大半年，但是由于个性太过单纯，其实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所以她倒是很珍惜跟梅一起上学的机会，每天都能准时报道。
公司与梅洛蒂安的交易确实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转机。在她的暗中调和下，家族与公司开展合作，几项新产业都已经提上日程，只是因为现在还在圣女离奇死亡的风口浪尖，尚未实际执行。
圣女的死讯早已传遍了两片大陆，半个月来，从特殊警察的渎职指控到跨国财阀的阴谋论假说，舆论如同滚雪球般膨胀。最后由于梅的家族选择不再追究下去，教团失去了立场再为难现世政府。
最终这场闹剧以包括警察总长在内的六位高级督察引咎辞职以及一份上百页的官方调查报告结尾。
[这是转学手续。]青叶将档案袋推过红木桌面，金属袖扣闪过冷光。他的事业进展顺利，当然也乐意满足梅的合理要求，比如将她安排进了这所大学。当然为了监视也好，控制也好，他顺带安排了伊德莉丝也进入了这所大学。当然还有...
[好了，别吵了...上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九点整，玛丽安急匆匆飞奔进了教室。还是一身白大褂，胳膊夹着厚厚一叠书，粉色的长发扎了起来，比平时多了一副厚厚的眼镜。
[电子终端，课件，41页。]镜片遮住严重的黑眼圈，玛丽安半天才挤出几个词组，沙哑的声线像是从冷冻舱里传出来的。
这半个月的教授生涯已将他折磨得不像人样，真想抛下这什么公司、什么圣女一走了之。才上了没两分钟课，他已经快瘫倒在讲台上了。不过还有更恐怖的家伙...
过了半个小时，杏仁拖着沉重的脚步悄悄溜进了教室，到了座位直接倒头就睡。
[小杏，是不是又宿醉了。]伊德莉丝关心地询问。杏仁勉强点了点头作为答案。
杏仁倒是根本不想来念什么大学，但是公司以这件事的知情人必须暂时全部受到监管为由将她也列为了对象。监管人自然就是玛丽安和伊德莉丝，至于南雪，他对此事毫无兴趣，压根没想参与其中，仍在经营自己的江湖骗子生意。
[终于结束了，这门课也太无聊了。]
[你不觉得很爽么，维尔教授根本不会管你，我睡了一整节课。]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走了过去，当着玛丽安的面吐槽道。
玛丽安根本不在意，下了课的他容光焕发，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岁应有的样子，甚至主动跟伊德莉丝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不是，这家伙最近有这么忙么？]伊德莉丝问。
[我听说，他好像忙于准备课件和处理人际关系快要累死了，有时间就在休息。]
[哎...算了，我要去打工了，你们先回去吧。]
[打工是什么，好玩么？好玩么？]梅突然两眼放光，又听到了不曾听过的词汇。
[就是你去干活，老板会付你钱。]伊德莉丝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好玩。]
[伊德莉丝，带我去嘛~]
又来了，伊德莉丝最近被梅这么求了大概有20次吧，她已经被狠狠拿捏住了。
梅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十分感兴趣，也不怕自己会不会做得不好，总之尝试了再说。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伊德莉丝答应带她去观摩下。
走之前她一把把杏仁拎了起来，[这个也带上吧。]
从都立大学坐了两三站地铁，就是茫然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与东方町不同，这里开着的都是正规店铺。这里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是供游客们玩乐的步行街，另一条则是布满了奢侈品商店的商业街。沿着街道走到海岸就能看到异界之门以及各种高楼大厦伫立在对面。晚上来这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的霓虹和投影会将对岸的岛映照成一道绚烂的风景线，无数游客都会在海边的长堤上拍照。
伊德莉丝打工的地方就在步行街的某个广场内。这里的地铁足有二十多个出口，错综复杂，伊德莉丝像仓鼠妈妈带着两只小仓鼠，在里面兜兜转转，终于沿着一个破旧的楼梯走到了广场二楼。二层几乎都是电玩城和餐饮店，而其中最特别的就是她们眼前这间——猫手你好契茶屋。
如同店名一样，它的招牌是个巨大的猫爪，偏粉色系的装潢有一种梦幻感，很吸人眼球，让人不自觉地想往里走。伊德莉丝推开店门，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声响，几个身穿各式女仆装的女仆同时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说[欢迎主人回家！]
[是我啦。]
[你又迟到了莉莉丝。]一个戴着水蓝色假发的女仆走了过来。她看上去非常可爱，让人能一眼感觉到她充满了元气，仿佛一个小太阳。可是当她走到伊德莉丝面前时，她忽然沉下脸来，仿佛关掉了营业模式。
[赶紧去换衣服！你们两个也是。]
[不是...副店长，她们是我...]
显然这位女仆把梅和杏仁认成了一起来打工的女仆，不由分说把三人推入了准备室。
[没看到今天很忙吗？店里都坐满了，还敢迟到，赶紧给我换衣服上班！]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来不及解释副店长已经出去继续招呼客人，留下伊德莉丝和杏仁面面相觑。
[那我选这件好了。]梅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个情况，做一日女仆咖啡店员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哎，没办法了...也拜托你了小杏。]
没过一会儿三人全副武装一同出场。
伊德莉丝穿着之前那套中华风女仆装，黑底红纹的面料和胸口中式领结的设计格外搭配。精心打理的墨绿色长发在耳畔盘成对称的团子髻，与异域风情的五官形成强烈的反差，使伊德莉丝此刻愈发得好看。
杏仁则是扎起了高马尾，她选择了常规款的女仆装，黑色水手领加上白色蕾丝镶边，高腰设计的蓬蓬裙随着她的行动不断扬起，在绝对领域边缘晃动，引得不少客人偷偷吞咽口水。
而站在最右侧的梅简直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女仆长。维多利亚式高领长裙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颀长的身躯，本该保守的设计因过分贴合的剪裁反而勾勒出动人的曲线。她的黑发垂落至腰间，当她俯身擦拭桌面时，动作优雅得如同受过专业仪态训练。所以人们总说，禁欲感有时比性感更加摄人心魄。
三人并排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照射在身上，简直像是投影广告里的当红偶像团体，直接将全店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了过去。
所有女仆都围着她们惊叹，手上拍照也没停下来过。
[太可爱了！莉莉丝，你的朋友都好好看。]
[真的可以原地出道了。]
[好了，散一散，该上班了。]副店长将人群驱逐，把三人赶到了一桌在点单的客人面前。
梅和杏仁望向伊德莉丝，客人们也看着伊德莉丝。
伊德莉丝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明显的厌恶。
[喂，渣滓，快点决定点什么啊，再这么慢我杀了你哦。]伊德莉丝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客人们。
梅完全震惊了，我们难道不是服务员么？
但她又忽然发现，客人竟然完全不在乎刚才被伊德莉丝辱骂，甚至...露出享受的表情。
[是！莉莉丝大人。那个...我要选]
伊德莉丝一把夺过客人的菜单，[天使眼泪，契约红茶，两个元气满满蛋包饭，你太磨蹭了，我帮你点了！]
[好的，莉莉丝大人让我吃什么都可以！]客人一副谄媚的眼神。
梅偷偷看向杏仁，[天呢，我说，这群人脑袋是有问题吧。]
[啊，怎么说呢，这个还挺正常的。]杏仁还是见多识广，见过的变态可比这个变态多了。
[看来现世果然还有许多我要去学习的地方...]
不一会儿，伊德莉丝托着两盘蛋包饭回来，把它们甩到了客人面前。[来，垃圾，你们的蛋包饭到了。我来施加好吃的魔法。]说着她掏出腰间的金色短刀，狠狠地捅到蛋包饭里，番茄酱像血液一样飚了出来。
[可以了，给我吃干净，盘子也要舔干净！]
[是！莉莉丝大人！]两个人客人端着被伊德莉丝搅得乱七八糟的蛋包饭狼吞虎咽了起来。
[好！让我也试试。]梅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她一把拎起其中一位客人的衣领，提到了自己跟前，用冷漠的声线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喂，臭虫。不要光顾着吃饭，饮料也要喝干净哦。]
[遵命！这位女仆长大人！]
而另一位客人已经站了起来将座位让给了杏仁，还把自己还一口未喝的饮料递到了跟前。
副店长见状过来再次指导了梅和杏仁，让她们知道不是每个女仆都必须用伊德莉丝那个人设的。这才停止了她们三个对两位客人的霸凌。虽然客人已经满意到快要升天了。
[让食物变得更美味吧！来跟着梅说，美味魔法！无与伦比的梦幻咒语☆松松软软♡香甜可口♡变美味吧——蛋包饭君！啾咪～]梅的笑容像阳光一般耀眼，这可是她当圣女的时候就会的招牌技能，最后熟练地向客人比出爱心，又是完美的一单。
[哥哥，小杏有点渴了，能再帮小杏点一杯喝的么？]杏仁露出职业的微笑，这些宅男比自己平时对付的大叔单纯多了，这可都是移动的金库！
才一个下午，梅和杏仁俨然已经成了超人气女仆。客人对她们好评如潮，付钱才能拍的拍立得更是贴满了小半个橱窗。伊德莉丝已经趁机在后厨摸了一下午鱼了，她刚想再睡一会儿，结果此时大厅里突然传来吵闹声。
[咦？这不是小杏么，怎么，这是上岸了？]富家千金打扮的金发女抓住了杏仁挤番茄酱的手。
这正是雪走了以后，带头欺负她的人之一，她虽然同样混迹于东方町但是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千金小姐，杏仁这样的少女一直都是她取乐的对象。
杏仁看清金发女面孔的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副店长看到这幅场面，以为杏仁做错事了，赶忙上去解围，却被金发女一把甩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喂，你们店怎么搞的，怎么找这种货色来当店员？]金发女把杏仁平时做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显然跟她来的几位男男女女很轻易地相信了，七嘴八舌起来。别桌的客人也开始看向这里，场面非常尴尬。杏仁仍旧不说话，低着头，眼神还是一样的倔强。
[小姐，听说花钱就能约你出去随便干什么是吧，你看这些钱够么？]纨绔子弟模样的同行者站了起来，捏住了杏仁的下巴。可能是被霸凌的经历让身体还有着畏惧，可能是自己不好的秘密被暴露出来的羞耻感，也可能是想着就这样烂下去就好了，反正也没人会来帮我的自虐感。杏仁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些人。
梅在旁边桌表演完，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很快理解了状况。梅从小就最厌恶霸凌者了，这半个月的相处让她也早就喜欢上了杏仁这个朋友。
[把你的脏手拿开。]梅一把将杏仁拽到了身后，关心地查看着她的手腕有没有受伤，[不准欺负小杏。]
伊德莉丝也赶了过来，狠狠捏住了男人的手，男人瞬间疼得直不起身子，痛苦地倒在沙发上。
这举动成功触发了金发女的关键台词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动我的人?]
来了，这个桥段好像在不少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难不成自己今天能演一次么？
梅想着走上前去，故意挑衅道[我管你是谁，我看你是根本没钱，想缠上我们小杏刷脸熟赖账吧？]
金发女原本还有些恼羞成怒，听到梅说起这个话题，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钱？我父亲可是公司的高层！本小姐这张青叶集团的员工卡想刷多少就刷多少。]
闹了这么大动静，店里的人都聚集了过来，众人听罢纷纷侧目。青叶集团可是国内经营时间最长、涉足领域最广的超级企业，拥有所有最新的科技以及看似取之不尽的资本，可以说随时都能大规模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公司的影响力在普通人眼里比政府更大，毕竟金钱才是最直观的权力。
金发女手中的员工卡可以随意在集团旗下大部分产业消费，确实是极为罕见的公司高层的证明。
[唉...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上去劝开她们呀。]其他女仆议论纷纷。
[你没听见么，那女的家里是公司的高层，还是不要惹麻烦了吧。]
见梅沉默不语，金发女越说越得意，看着周围众人或是羡慕或是慌乱的眼神，她陷入了曾经的角色，那个霸凌者。
[啪——]她拉过梅，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金发女仿佛自己回到了以前在东方町当皇帝的时候，不禁有些飘飘然，甩了甩手，接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我告诉你，本小姐有的是钱。你们这些出来卖的，我想打谁就打谁。]
她的同伴也纷纷附和，[就是，你们这帮女仆能不能有点女仆的态度，赶紧跪下道歉，兴许安小姐还能原谅你们。]
副店长又站了起来，把三人拦在了身后。
[对不起，几位客人，这两位员工是临时来补缺的，没有经过培训，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这都是我管理失责。]她深深鞠躬道歉。[各位需要怎么样赔偿，我尽量满足。]
[笑死，那你跪下来学狗叫好咯。]金发女笑着说。
没想到副店长已经跪了下去，梅看到这情况赶紧一把扶住了她。
还是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吧。
她轻敲终端给某大老板打了个电话。长话短说了几句，很快关于金发女的信息都传了过来，当然员工卡的权限也当场停用。
[梅洛蒂安，你不要这种小事都...]
梅挂掉了电话。
[好了，安捷小姐对么。你的卡已经被我停掉了，请问你现在怎么支付呢，现金还是转账？]梅对金发女说道。
[你在逗我笑么？]金发女和同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假装打个电话在那里吓唬我？这都是我们以前玩剩下的把戏。]她说着走上前正想再教训教训梅，
[啪——]梅看她进了个攻击范围，反手一个巴掌还了回去，整个女仆装的裙摆随着她的身姿起舞，众人纷纷惊叹怎么连扇巴掌都扇得这么赏心悦目。
副店长更是惊呆了，她死死拉着梅的手，让她不要再冲动。
金发女捂着自己的脸，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梅。
[你...你，你竟敢打我？好！你完了，你给我等着。]接着她也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什么现在有事忙？你女儿刚被人打了！]金发女气得上蹿下跳[有工作的事？...什么工作的事...什么？被停职了？]她的表情从愤怒逐渐转化为不可思议，并不自觉地看向梅。[不可能，爸，你肯定是在骗我！]
金发女争吵了几分钟，全店的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最后显然对方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金发女跪倒在地上，对着另一头歇斯底里。
[怎么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上哪儿去了？]梅笑着半蹲下来，动作还是这么优雅。
这回轮到她捏着这个富家千金的下巴了。

昨晚。
南雪扛着他写着[算命]二字的道旗踏进店门，随口问了问关于监护对象的近况。
[报告！明天我要跟小杏和小梅去买周末演出用的打歌服。]伊德莉丝开玩笑般朝南雪敬了个礼。
陈南雪不知道最近玛丽安到底在忙些什么，对监护梅洛蒂安这件事也越来越不上心。他也只好自己多费点心了。
[打歌服？那是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们要去当什么地下偶像。]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南雪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投影，界面显示的正是某匿名论坛。
[我本来还想让你们这段时间尽量别出门呢。有情报源说最近你们三个在被人跟踪，而且我发现对方不是什么普通的变态。也就是说大概率是警察或者教团盯上你跟你身边的人了。伊德莉丝，你跟她们两个表面上还是不要走太近了。]
[那不行！虽然我也不想组什么偶像团体，可是梅和小杏都兴致勃勃的，我不想扫兴。况且我们都答应帮副店长的忙了。]伊德莉丝表情有些为难。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呀。]玛丽安下楼了，似乎是听到南雪回来了，[不过阿雪，既然是梅洛蒂安的请求...按工作协议，我们还是需要尽量满足她。]
[我当然知道。倒是你最近神出鬼没的，没事也该露个脸了吧。]南雪瞥了玛丽安一眼转向另一侧，[你们要出去可以。我跟这家伙得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为了不让你们三人组太过显眼，我还有个普通但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伊德莉丝兴奋地问道。
[假装约会，分头行动。]
...
回忆起昨夜敲定作战计划的场景，南雪没想到才过了半天，自己已经有点后悔了。
[小杏，不必挽得这么紧吧。]南雪轻声说道。
[不行，现在我们在假装情侣呢！]梳着双马尾的少女理直气壮地收紧力道，有了正当的理由，她比以往更加主动。
南雪四处张望想要锁定梅的位置。他突然感觉身侧温度骤降——杏仁眼底浮起的黑雾简直能让幽灵退避三舍，她正用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有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还有空找别的女人！]
[我说，你不要随便代入角色啊。]
[小杏，你们不用顾及我，我的角色叫不放心深陷网恋的闺蜜线下第一次奔现而陪着一起来的闺蜜。]梅绑着高马尾戴着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正站在一整排打歌服前挑花了眼。[这次是我们的初舞台，服化道我一定会好好选的。从装扮开始我们就不能输给其他小偶像！]
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好胜心又被点燃，梅干劲十足继续埋头挑起了战衣。
[你说今天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约会！]杏仁突然踮起脚尖，今天机会难得，她要将脑内列出的甜蜜清单全部做一遍。草莓雪糕的凉意猝不及防贴上了南雪嘴边。
南雪望着少女狡黠的眼神，叹了口气，[哎，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吧。不过我们不要离她太远了。]
另一边
[这也是个早知道不该接受的任务。]玛丽安倚着更衣室的墙嘟囔着。
[这件怎么样？]当试衣帘唰地拉开时，玛丽安忽然意识到，说是命运共同体，除了在她变身时，自己似乎从未认真端详过伊德莉丝的轮廓。
玛丽安会避开平常社会的一切社交，除非他确认这个人可以接纳自己，这是一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这么想来，伊德莉丝似乎总是可以接纳周围的一切：可以跟隔壁桌吃饭的小孩儿聊得投缘，也可以跟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探讨人生，甚至她被抽象博主街坊时也能落落大方、反客为主。所以自己自始至终都对她没有防备。
玛丽安有点愣神，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
[喂，陪女孩子逛街不准走神。这件怎么样！]伊德莉丝拎着裙摆转了个圈，蕾丝花边随着动作泛起银色涟漪。她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今天特意化了略微夸张的妆容，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眼睛更是勾人心魄。她变成了一棵吸引人的有毒植物。
[挺适合你的，但是我觉得你穿黑色更好看，可以隐藏你傻...纯真的气质。]
玛丽安还是深知就算是假装情侣，这也算是约会。约会的目的就是陪着女孩子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就算平时会没有情商地嘴贱，现在他还是老实地改口了。
[唉？是吗，那我试试黑色！]伊德莉丝突然凑近，此刻甚至能数清她睫毛上沾着的亮片。
[不过...其实不用试了，无论什么颜色更适合，你最后还是会选择白色。]
[喂！你怎么知道我会选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
...
果然最后还是买了白色系。

12.疑似逆袭的阴沉角色
[腰背挺直，梅洛蒂安，身为淑女一定要时刻保持优雅。]
一位贵妇手持戒尺，用眼睛丈量着梅洛蒂安的仪态有没有偏差分毫。她身着一席雪绡长裙，那精灵族特有的翡翠色瞳孔泛着寒霜，棕色长发盘在颅顶，站姿挺拔，高贵气息扑面而来。
梅洛蒂安感觉到头顶的玻璃水瓶正随着步伐轻颤，果然下个瞬间，水洒落了出来。
银质戒尺突然划破空气，在她泛红的掌心烙下新的红痕。梅洛蒂安紧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重来。]梅洛蒂安强忍泪水，放好了水瓶，摆正身形学着礼仪教师的模样再次走了起来。
记不清多少个来回，贵妇人终于喊了停。
午后的阳光穿透紫藤花架，将大理石茶桌晒得发烫，这是中庭专门喝下午茶的地方，她们每天就在这里练习。
纯白的桌椅简约而典雅，贵妇人轻盈地将座椅向后推离半掌，裙裾扫过地面，她已悄然坐了下来，双腿偏向一侧，手掌轻落在腿间，左手手肘弯曲向外，跟身体形成了美妙的弧线。她右手端起茶杯完美又精准确地挪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坐。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不过，记住即使不上课你也要时刻保持优雅。]
[是，母亲。]梅洛蒂安双眼噙满泪水，满脸通红，咬着嘴唇，忍着没有哭。即使已经起茧的手掌还是撑开了新的伤痕，她还是保持着屈膝礼的弧度，鞠躬后缓缓向后退去，经过紫藤缠绕的月洞门，梅洛蒂安终于安心下来，松了口气。发间渗出的冷汗正沿着后颈滑落，她加快了步伐，终归逃离了今天的礼仪地狱。
三个月前，她刚刚被选定为下任圣女。梅洛蒂安的家族财力雄厚，但是因为地位不够显赫，在教团内部始终没有什么势力。这无疑是让家族挤入教团核心的最佳机会，梅洛蒂安必须尽力变得更加完美。
鸽羽状云层掠过顶楼的露台，有一张废弃的石桌。这里是梅洛蒂安的秘密基地。
她将脸埋进臂弯，掌心仍在隐隐作痛。
望着墙壁上的藤蔓，她忽然想到被母亲烧掉的画作、玩具和乐器。
[从今天起你就是圣女候补了，这些多余的爱好都不需要。]
[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这是我的命令。]
[你不需要尝试什么新事物，你的使命就是在中央教团中引领我们家族前进。]
[请原谅妈妈必须这么做，我们要为整个家族着想。]
想起母亲严厉的教导，她的眼泪又不听使唤。
[锵锵——！]白金色小脑袋从石雕栏杆后突然冒出，精灵族小女孩不知何时偷偷溜到了露台上。天真稚嫩的脸庞如同天使一般，仔细一看跟梅洛蒂安有七八分相似。
[不要难过了，艾琳朵送你一朵花。]
一支蓝鸢尾猝不及跑进了梅洛蒂安的眼前，她机械性地接过。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她的嘴角仍然维持着完美而优雅的弧度，但眼泪却像雨点一样再也没法止住。
艾琳朵一把抱住了她，把脸贴在她颤抖的锁骨上，平日里学的礼仪和克制通通被忘到了脑后，梅洛蒂安开始哇哇大哭起来。鼻涕和眼泪蹭得满脸都是。
[好了好了乖，姐姐。辛苦了。]
[呜呜呜呜艾琳朵真的是我的小天使。]
...
梅从按摩椅中惊醒时，打开终端，显示三点十七分。透过商场穹顶的玻璃天幕望去，浮云拖出长长的尾迹。她揉着后颈坐起身子，皮质按摩椅发出轻微的泄气声，免费体验时长早超了，刚才按得还挺舒服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导购员大概也被少女熟睡的模样打动，并没有来打扰。
她环顾四周，不远处的长椅上摆着两杯奶茶，南雪单手划动着全息屏幕，似乎在看什么聊天室，另一侧肩膀被杏仁毛茸茸的脑袋压着，她的双眼紧闭睫毛随着呼吸频率微颤，看来也睡得很香。南雪保持着一个姿势也不敢动，发现梅的视线后，竖起食指抵在嘴前。
梅看到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打歌服都买齐了，排练的场地也租好了哦。]梅用气声比着口型，指尖在虚拟购物清单上划动，南雪点了点头。
这种晴朗的下午，果然还是懒懒散散地度过最好。
一层之隔的餐厅里。
玛丽安正把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间沉睡。
工作日午后的冷清令机器人服务员的电流声和玛丽安均匀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他点的套餐剩下了一大半，伊德莉丝则是吃得干干净净，连附赠的冰沙都全部消灭了，她托腮凝视着对面盘子里的意面，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又充满好奇，叉尖无意识地在空盘上划出细小划痕。
左耳传来细微电流声，似乎突然有电话进来了。伊德莉丝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瞳孔却骤然收缩。玛丽安从臂弯缝隙窥见少女绷紧的嘴角。
熟悉她的人一定能感觉到她现在带着不同寻常的冰冷，毕竟伊德莉丝一直是一只热情的小狗。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玛丽安仍然趴着，偷偷抬起了头，一只眼睛透过凌乱的发梢看着伊德莉丝。
[没什么。我在发呆呀。]伊德莉丝迅速挤出一个笑容。
[你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情，说谎时耳尖会红这点也是。总之...希望你心情好点。]玛丽安撑起身子，残留睡意的嗓音比平时沙哑三分，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近乎安慰的话语。
[真的没什么！！我们去跟他们汇合吗？]伊德莉丝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像是在掩饰什么，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她迅速岔开了话题。
[如果汇合的话，请问我们分开行动的意义是...？]玛丽安轻轻笑道，[算了，果然你还是跟平时一样...]
[一样什么？]
[笨...]
[刚才风太大没听清。]伊德莉丝歪头露出友善的微笑，拿起叉子，金属寒光擦着袖口偏不倚钉入了离玛丽安手臂2公分的桌面。
[认输认输]玛丽安识趣地抬起双手表示投降，[我说——我们该走了，大小姐。]
12月08日 中午 11:59 晴 茫然市都立中学
叶夜在座位上摆弄着偶像的小卡，不时露出怜爱的眼神。
今天不知第几次看向前座，那个臭女人竟然缺勤了，怎么回事。
他有些焦虑，昨晚自己预演了几十遍的开场白不是白费了？
随手打开匿名聊天室，之前联系的人发来了私信。

...
匿名聊天室 私信
炎神[你是发招募的老板吗]
乌冬面[是我]
乌冬面[炎头帮的人吗]
炎神[没错]
炎神[我看了你发布的招募，意思是让我们绑架一个高中生教育一下？]
炎神[你]
炎神[是在小看我们帮会？]
乌冬面[怎么？]
乌冬面[我会给报酬]
炎神[我们可不是普通的混混。]
乌冬面[我的预算是十万积分。]
炎神[...]
炎神[你认真的?]
乌冬面[看你的邮箱，这些是定金。]
炎神[我去还真...这一万我收到了。]
炎神[这也太多了]
炎神[表情包“狂笑”][表情包“垂涎”]
炎神[老板你把那人照片发来]
炎神[我今天就可以安排。就算是市长我也给你绑来。]
乌冬面[目标今天没有来学校]
炎神[你先把资料发来我给你搞定。绑来了我联系你。]
乌冬面[我要跟你们一起行动。]
炎神[收到老板，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
乌冬面[定位]
乌冬面[今天下午4点来这里跟我汇合，多带点人。这是我照片]
炎神[好的]
炎神[老板你长得有点小帅]
...
[收到新消息提醒]
柠檬[怎么样了，乌冬面同学www]
柠檬[筹备好了?]
乌冬面[人我已经喊好了]
柠檬[今天你有被打么www]
乌冬面[？暂时没有]
乌冬面[你这么想我被打么？]
柠檬[www当然不会！]
柠檬[以防万一，教你一招]
柠檬[如果安捷再带人找你的麻烦，你就死盯着其中一个]
柠檬[拼了你的命跟他一换一]
柠檬[把他一个人往死里打。]
乌冬面[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
[呼——]叶夜长舒了一口气。
跟真正的帮派人士对话令他紧张不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屏幕——这十万空想派对论坛的积分烫得惊人。
众所周知，这个论坛堪称茫然市最大的地下情报枢纽。凭借复杂的实名注册机制、严格的奖惩制度和可靠的管理团队，这个暗网平台构建起令人咋舌的信用体系。在这里流通的从不是寻常货币，而是用特殊算法生成的虚拟积分。
发布悬赏需要积分，完成委托能赚取积分，就连查询一条交通监控录像都要按秒扣分。管理员锁死了积分与现实货币的兑换通道，这让论坛形成了独特的生态圈——私家侦探的基础委托标价五六百不等，当红明星的隐私情报能炒到四位数，某些涉及政要的绝密档案甚至能标红上万。
此刻在他账户里静静闪烁的六位数。十万积分，这足以兑换好几次军用义体拍卖会的入场券，又恰好可以雇佣顶级清道夫处理一场"意外"。
[喂小子，昨天的事还没完呢。]午休的铃声一响，昨天那几个不良模样的少年就围了上来，为首的卷毛用指节叩了叩叶夜的课桌。果然是打算这段时间都拿自己取乐了，叶夜暗愤道，指节在课桌下捏得发白。他没有吱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装死？]黄毛突然掀翻课桌，印着偶像小华泳装照的珍藏卡滑落出来。几个不良同时爆发出鬣狗般的哄笑，卷毛用鞋尖碾住卡片端详起来[又在看这个女人了，是你的女朋友吗？长得还可以啊。什么时候介绍给我？]
[就这死宅还能有女朋友？]
[哟，这妞腿真白，是那种让死宅跪舔的女菩萨吧，肯定很容易就能跟她上○床。]
叶夜突然猛地起身，差点挣脱了一旁几个不良的控制。几人赶忙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哦哟哦哟，怎么了，有点急了。]
叶夜只感觉大脑一片混乱，竟然动我的小华，不可饶恕。
叶夜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张嘴说道[哥...你放开我，我给你介绍。]声音微微颤抖，不良们差点没听见。
[哈哈哈真的么？你们看这个懦夫，就这么把认识的人卖了。]卷毛嗤笑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猥琐的笑容。[把他放开吧。来，叶同学，把这女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叶夜挣脱了束缚，走向了混混，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嘶鸣。
[死盯着其中一个][死盯着其中一个][死盯着其中一个]内心不断重复着柠檬对自己说的话。
下一秒，他抄起了自己的椅子。两天来受尽屈辱产生的愤恨以及得到帮派人士支持的勇气占满了他的大脑。他甩起椅子对着为首卷毛的脑袋全力一击，动作快到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由于用力过猛椅子甚至脱手飞了出去。
[我○你妈——！]卷毛吃痛大吼，他只觉得眉骨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右眼瞬间被血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他瘫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受伤的半边脑袋，痛哭流涕。疼痛太过剧烈甚至让他忘记了发号施令，小弟们也被惊得全部愣在了原地。
叶夜才发现这群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趁着对方愣神，叶夜一拳朝着他的脸继续猛攻，他根本不会打架，一切完全靠着身体的本能。卷毛这次彻底躺倒，向同伴发出微弱的呼救。
这时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叶夜围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这次叶夜一点也没觉得痛，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帅呆了。
他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大脑，蜷缩了起来。只要头和脏器不被打，应该是死不了吧。
仍由对方打了好几分钟，终于等来了看不下去的同学叫来的老师将他们分开。
叶夜的脸已经鼻青脸肿。身上更惨，不知道有多少淤青。但是毕竟对方也是学生，下手不敢太重，血倒是没流几滴。相反那个卷毛混混就惨了，已经被老师送进了医务室。不过他为了面子没说是被打成这样的，硬说是自己摔倒的，最终老师也没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教室里传来诡异的气氛，剩下的不良们群龙无首，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动手。整个下午，一群人只能死死盯着叶夜。
疼痛对他来说已经麻木了，他也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眼神，自顾自打着游戏。
[你小子给我等着，放学看还有老师会保护你吗。]一个不良朝着他挑衅道。
[你们可别后悔了，现在你叫声爹我还能原谅你。等过会儿，我就不可能放你一马了。]叶夜转头看了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不良们爆发出狂笑。[那我们等着？哈哈哈。]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看向这边议论纷纷，似乎都觉得叶夜怎么还敢挑衅回去。
这些视线，原本是叶夜承受不了的，但是现在不同，他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仿佛大家都把他这个阴角当成了主角。
...
叶夜单肩背着书包在前面走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终端。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不良少年，为首的包扎着头顶，恶狠狠地盯着他。
叶夜加快了脚步。不良们仍旧跟着，手上已经从包里掏出了趁手的家伙。最终叶夜自己走到了校门口广场的角落。这里没有店铺的踪影，堆满了各种电子垃圾和义体残骸，显然不会有人经过了。
[还跑？自己走到死胡同了吧。还让我叫爹吗？]不良们嚣张地说道。
叶夜忽然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对着众人[我今天想好了，我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找个垫背的。]
平日里这些人可能根本不会相信，但是看到了今天中午叶夜的反击，众人心里不禁一紧，这小子真的不要命的，自己可不想搭进去。
这下可将一群人唬住了。一时间，谁都没敢上前。为首的卷毛彻底爆发[***一群人还怕他？先把他的刀抢了。]
卷毛的手刚想去拎叶夜的衣领，却在半空被停住。出手的是一个足有一米九的光头壮汉，头上沿着疤痕纹着一道烈焰。他身后跟着十几名青年，打扮一看就不好招惹，刺青和伤疤都十分显眼，不少人还明显进行了义体改造。
[老板，你还OK么？]光头男低头仔细看了看叶夜的脸，跟照片对比了一下，确认了他的身份，转头就冲着混混们怒吼[小子，你知道自己在打谁吗？]
光头男的头是一动没动，只有眼珠子在打转，将卷毛狠狠上下打量，让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被刀片浑身上下扫了一遍。盯了足有十几秒，光头男硬是一下眼都没有眨，配合他皮笑肉不笑的渗人微笑，混混们都被吓得不敢作声。
光头男将卷毛甩到了地上，客气地询问叶夜[老板，你看这些人该怎么办...？]
叶夜满意地微笑。
这些平时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刚才还在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同学”何时露出过这么畏惧的眼神。[把他们聚一起。]
可能因为黑帮的气场太过强大。混混们连反抗都没反抗就将武器交了出去，蹲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单方面的施暴，叶夜一席人好像找到了发泄口，拿着棒球棍，雨伞，木杆一一测试沙袋的强度。
叶夜面目扭曲，瘦小的身体抄起球棍越打越狠，朝着为首卷毛的脸，一下两下三下，直接砸得他失去意识，被手下连忙阻止。[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别打了叶夜同学！]
[是我们错了，叶同学，不对，爹！别打了爸爸，求你了！]
同学们各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求饶声不绝于耳，但叶夜仿佛没听到一样还想继续动手，最后被手下强行拉开。
[我们还是研究绑架的正事吧，老板。]光头男开口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有些...欣慰
？也许是看到自己的老板还是有些骨气的。
叶夜这才缓过神。[能给我一根么？]他对着身边某个小弟说道。
接过点好的烟，叶夜猛吸了一口。第一次抽，刺激的气体在胸腔回转，他还是忍了下来，瞬间感觉自己的头脑开始清醒，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平静。
[接下来该谈正事了，首先记住，别跟任何人透露我问过你们什么。]叶夜蹲了下来，用木棍挑起了某个不良少年的下巴。
[是！是！好的...我一定保密]不良疯狂地点着头。
[那就请说吧，安捷的家庭住址在哪儿？]叶夜的脸上露出了如同真正帮派一般渗人的笑容。

13.陷入死斗的精灵骑士
12月08日 晚 18:44 晴 茫然市朱焰区 某高级公寓
安捷已经在外面晃荡了一整天。
父亲只是告诉她处理完事情之后再联络她，电话便再也无法接通。她仿佛一个被丢下的小孩漫无目的地在各家酒吧卡座之间转场，最后从不知哪位朋友家中醒来，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全景天窗外流动着琥珀色夕阳，无人驾驶的飞行电车严格按照着导航，准时将安捷送到了一栋高层公寓楼下。她酒已醒了大半，踏出了车门来到电梯跟前，残留的酒精还在灼烧着大脑。
[安捷，认证通过。]观光电梯发出丝绸质感的合成音效，随即飞驰而上越过了无数霓虹灯和全息广告牌。安捷正对着玻璃仔细打量着自己：领结沾着龙舌兰酒渍，锁骨处印着某家夜店的荧光印章，看着看着电梯稳稳地停在了顶层。
...
戴着无框眼镜身穿挺拔西装的中年男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他两鬓略微泛白，一丝不苟的头发里有着几根凌乱的发丝，看得出昨晚女儿出的岔子让他也有点焦头烂额。好在身为公司正经的高层人物，比他权限高的不足十人，当然不可能被这么随意地开除。虽然是老板亲自下的停职调查，沟通过事情原委后他也很快从青叶那里拿回了自己的权限。
忙了一天一夜，事情方才告一段落，又有新的麻烦找上门了。
两位精灵此刻正坐在客座位置，中年男人亲自给他们沏了茶。不过也不知道精灵族懂不懂茶道。
其中一位精灵开口了。她穿着现世的常服，戴着压低的鸭舌帽，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剩下的半张脸仍可以看出是一位超级美少女。
她优雅地端起骨瓷茶托，右手轻压杯盖，尝了尝这上好的普洱。
[安念先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啦。我此行的目的，是请求你帮助我寻找我的姐姐。]少女又浅尝了一口，顿了顿[谢谢安先生的招待，真是好茶呀...我姐姐，名叫梅洛蒂安...也就是中央教团的前任圣女。]
这个叫做安念的中年男人听到[梅洛蒂安]四个字心头一惊，但是良好的表情管理让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少女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仅代表我个人的立场啦，你也知道，我们光明教派默认姐姐死在了美术馆的事故中。但我并不相信。]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安念[而那之后，我们家族突然与公司展开了深度合作，同时也突然放弃了对事故责任的追究~所以我很疑惑，疑惑到偷偷跑出来亲自调查真相，里月。]
另一位精灵听到指示，立刻向安念做起了说明[根据可靠情报源，这次合作，公司这边负责牵头的人就是您，所以我们找到您就是想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哼，又是空想派对上挖来的情报吧，这帮人真是什么都敢往上放啊。]安念眉头紧锁，正想着怎么对付这两座瘟神。
[咔——]安捷一如既往直接推开了家门。[爸，到底怎么回事？！]
回过神，她才发现家里除了父亲还有两位客人，双方似乎正在谈什么事。
[爸——！]见父亲没有回应，她继续喊道。
[你的事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你先回房间去。]安念现在看到这个宝贝女儿就有股无名火。
[我已经知道错了，反省了一天呢。爸爸~那个女的到底什么来头？]安捷看到父亲有些生气，只好服软撒娇。
[老板打电话关照我的时候，说你惹的是他妹妹，让他下不来台。]
[可是...爸，我感觉我见过她...]安捷深呼吸了一口，刚还轻松的表情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霾[她身上那股高贵的气质...好像之前使者团那位圣女，你记得我那天宴会摔倒了么？她扶我的时候我们离得特别近，我有一种直觉，她要么复活了要么附身了，当时给我吓的...]
安念瞳孔一震，他知道自己女儿虽然是个败家千金，可是跟随自己出入多了，看人的眼光倒是很有水准的。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前脚有人上门寻人，后脚女儿就带来了消息。
在座的两位精灵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小姐，你是认真的么？]那位名叫里月的精灵开口询问。
他穿着一身黑色赛车服，浅绿色中长发披散开来，跟印象里老是身着华服或者道袍的精灵反差极大。安捷甚至可以看出对方的头发是染过的，还特意卷了造型。脸庞更是标准的精灵脸，俊美得分不出男女，直到他开口才发现是个男生。唯一突兀的就是那一对充满杀气的三角眼，而他翡翠色的瞳孔依旧动人，安捷有些看入迷了。
[小姐？小姐...!这真的对我很重要！]里月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安捷的肩膀，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是...是的...我真的看到一个跟那位圣女气质非常相近的人。]
[她在哪里？！]里月喜形于色，非常用力地晃了晃安捷。
[啊...疼...]
[里月，不得无礼。]精灵少女开口了。
[是，艾琳朵大人。]里月这才松开了手，朝安捷半鞠躬道歉。
[抱歉，小姐，是我冒昧了。但请务必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位女士？]
[在..在双子区一个女仆咖啡店...]里月靠得很近又让安捷有些紧张，她全然没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说话都有些结巴。
[艾琳朵大人，我们出发吧！]里月很是急切，立刻打开电子终端准备搜索咖啡店的位置，一边拉起艾琳朵就往门外走。
[先冷静下，喂——冷静些！]见里月仍情绪激动，艾琳朵猛地抽回手臂。她眼神骤然散发寒意，扬手便是一记清脆耳光。
掌风掠过，里月踉跄着单膝触地。[对不起，二小姐，是我太心急了...我就知道大小姐真的没死。]
艾琳朵也半蹲下来，视线与里月持平，用手轻轻抚摸着里月挨打的面庞[好了，原谅你了。你先退下吧，我跟安先生的事还没谈完。]她声线甜美，表情也早已切换成了十几岁少女天真乖巧的模样。
[安先生，我之前的问题，请问您可以回答我了么？]
[抱歉，我必须请示我的老板才能做出答复。]
[里月。]艾琳朵眼神一沉，但是笑容还如同天使一般，转过头招呼自己忠诚的部下。
里月伸出左手，撩起了袖子。义体发出机械咬合的轻鸣，只见他轻松从掌心抽出一把泛起幽蓝荧光的打刀。这个精灵竟然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义体改造！众所周知，茫然市全市覆盖着传说的结界，以魔法著称的精灵族在现世实力会大打折扣。安念本来并没将这两个精灵族放在眼里，毕竟自己也算是组织里半个武斗派。
但是看到义体改造就不同了。精灵本来的身体素质就超过人类，这意味着可以进行高度的义体改造，适应一般人类无法适应的装置。只不过精灵族十分珍惜自己原本的身体，几乎没有人会对自己下狠手，但显然眼前这位是个异类。
金属寒光划破空气的刹那，里月已反手挟持住安捷。打刀锋刃紧贴着她跳动的颈动脉，身形又微侧将艾琳朵护在身后绝对安全的区域，整套动作如同精密机械般没有一丝破绽。
[咳咳...]安捷喉间发出痛苦的喘息。
[安先生，我之前的问题，请问您可以回答我了么。]艾琳朵从身后探出，原本甜腻的尾音也已冷漠成了冰霜。
安捷的父亲冷哼一声，并不示弱，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里月。果然不愧是公司高层人物，真是人均都有这种危险品。
[砰——]没有一丝犹豫，十字银弹迸发而出，似乎想同时贯穿安捷和里月。里月眼神一变，腕部肌肉骤然绷紧，刀锋斜挑将子弹硬生生弹开。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子弹拐弯击中了墙上的智能家居控制屏，迸溅着电火花，整座宅邸的电源系统瞬间瘫痪，陷入一片了黑暗。只有霓虹都市的紫红光影正顺着落地窗的裂痕流淌进来，在众人紧绷的脸上照出轮廓。
[我谅你也不敢杀我女儿。]安念冷笑道。[现在放开她，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艾琳朵和里月都没吭声。双方陷入了对峙，周围一片死寂。
[叮——]
电梯到了。
这栋高级公寓是一梯一户，电梯到达就意味着有新的不速之客。
[看来我们的行程还是暴露了呀。]艾琳朵轻轻叹息。
[里月。]她示意里月收刀放开安捷。安捷捂着嘴，马上窜入了父亲的怀中。
[安先生，我们得先休战啦。看来除了亚洛斯，使团里还有别的奸细。]艾琳朵说道[那么麻烦请你保护我的安全咯，我的骑士。]
[遵命，二小姐。]
[爸...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带着哭腔的质问戛然而止。安捷的指甲深深陷进父亲的外套，脊背在剧烈起伏。她还处于极度惊慌的状态，这半天时间又是见人死而复生，又是被人挟持，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蜷缩在父亲一旁干呕起来。
安念单手把女儿拽到身后，手枪的准星始终锁定着门口。
随着巨大的轰响，这扇号称防弹等级的机械门被轻易地撞破。
[啊...果然是“天堂”的味道。]艾琳朵厌恶地皱眉。
五道扭曲黑影踏着金属残骸降临，眼洞里泛着机械红光。
即使只有微弱的灯光，仍可以清晰地看到五人露出皮肉部分密布的管线和纹路。这跟那天海上列车袭击使团的义体改造人几乎一致。
[十字教派自己没法穿过大门，竟然跟现世的异端勾结吗？]里月震怒道。
[不洁的教团使者们啊，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困在现世这座牢笼里吧。凭你一个精灵，能拦住我们？识相点，快把圣女候补交出来！]

改造人没有过多废话，虽说嘴上嗤笑，却丝毫不敢怠慢，非常谨慎地踏着战术步伐将里月和艾琳朵包围起来。
[女的留活口。]话音未落，五人持刀一拥而上，刀锋径直锁定要害。
里月猛地将打刀收回自己左手义体的刀鞘中，再微微拔出一截，纳米振频粒子瞬间凝成肉眼可见的斗气扩散开来。
[叮——叮——]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空中回荡，五人的攻击被一并弹了回去。
[老大，是条子的刀。]
里月使用的正是警用战术共振刀，简称警用刀具。其流线型刀刃采用特殊合金镀层与嵌入式接收模块，加上刀鞘内置的储能装置持续为刀刃充能，使得每次出鞘都可以激发振频粒子形成冲击波——这项尖端科技完美复现了异界武者"斗气外放"的战斗模式，使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也可以释放斗气。虽然它是人工科技，模拟效果甚至可以达到斗气III级。这也是海上列车事件里，警察能跟这帮嗑○药直接使用斗气的疯子对抗的关键。
[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改造人们瞳孔猛地收缩，“天堂”从后颈的管道涌入大脑。里月瞬间感觉几人的魔力浓度正在几何式增长。他们青筋暴起，肌肉纤维如藤蔓般虬结膨胀，斗气也喷涌而出，连站的地板都出现了一丝龟裂。
改造人首领一马当先，一声爆响，突进轨迹在空中拉出残影，刀尖依旧直刺要害，里月知道被扎到的话马上会失去行动能力。他飞速将打刀完全拔出，身子轻弯，刀背与敌人刀尖碰撞的一瞬间，立刻发出了嘶鸣。
幽蓝能量场在刀背凝结成保护膜，里月稍施巧力，改造人一下吃不住力，手里的刀以一个诡异的弧线脱手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十几圈后直插天花板。虽然没了武器，但改造人并未退缩，他突然暴起，右手呈虎爪的模样，直冲里月的喉咙索命，眼看下一秒就能掐住了。
里月却一脸冷峻，面不改色，以一个超乎常理的速度将挥出的刀收了回来，惯性仿佛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一般。在对手掐住他那一瞬之前，归鞘声与拔刀斩的弧光同时绽放，断肢尚未落地，改造人的动脉就喷涌出一团团血雾，在霓虹灯照射下仿佛一簇簇夜樱。
首领抱着断臂，败下阵来，大吼一声[一起上！]
剩下四人听到指示，抽刀迎敌。
刹那间斗气碰撞出一道道气浪，安捷父女被冲击波掀飞数米。
里月手持打刀以一敌五，画地为牢将艾琳朵护在中央，以肉眼不可见的极速抵挡着几人的贴身围攻，构筑出绝对防御圈的残影。
[再快点！！]几名死士眼神狰狞，“天堂”的加持此刻似乎达到了顶峰，他们每一记劈砍都力重千斤，几十回合下来，里月感觉自己的虎口都要崩裂了，军用义体的过热警告正在神经回路疯狂闪烁。虽然还能勉强招架，但是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体力消耗殆尽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小姐！]艾琳朵听到里月大喊，心领神会。她毕竟是个高等精灵，虽然没有作战能力，最基础的魔法还是了熟于心。
[闪光！]艾琳朵双手环抱呈祈祷状，以自身为中心突然迸发出极强的光芒，整个空间成为一个纯白奇点。一瞬间敌方五人捂着自己的眼睛，短暂失去了视野。
时间不多。
金属蜂鸣声在里月体内炸响。他将打刀楔入地面，撩开了右手——从同款军用义体中抽出第二柄共振打刀。
仅仅几秒，改造人军团已经恢复了视力，他们并不想给任何机会，第一时间就一同反扑。
可惜里月的二刀流不只是实力x2那么简单。
他双刀向前，率先斩出两道斗气，一瞬间将五人一同击飞，斗气余波划过脸庞，纳米级的创口在他们仿生皮肤上织出细密血网，金属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老大，这个斗气，不妙啊...这家伙的义体是军用等级的！]
在现世，军用级别的义体装置也是靠类似“天堂”的燃料驱动的，只不过它比天堂更稳定，对身体伤害更小，当然也更贵。军用义体使用一次的代价是以几十万元计的。
里月身为精灵却改造身体，甚至不惜双手装备军用义体，使用这种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武装，哪怕是精灵，他的寿命也不会长久。但是他就是这么一个疯子，为了梅洛蒂安和艾琳朵，他眼里并没有一丝迷茫和恐惧...翡翠色的瞳孔深处只有决绝。
里月越战越勇，双手军用义体同时驱动，爆发出高频蜂鸣。人类难以完成的动作在义体的加持下变得轻而易举。他在刀尖起舞如同鬼魅，敌人的进攻在他眼里仿佛慢动作一般。仅仅几个照面，又有两名敌人被斩下了手臂裸露着滋滋作响的神经管线。
改造人首领正蛰伏在阴影中，看着四名手下鏖战，观察着切入的时机。忽然间他发现了里月的破绽，从视野盲区一跃而起，丝毫不管疼痛闯入了一道道斗气之中，用力捏紧拳头猛地向里月挥去。
里月瞥见身后危机，眼神一闪，立刻转过身来，双手大开大合，又是两道周身环绕的锋利斗气，先将其余四人瞬间震开，双手交叉之际，左右手的刀尖又已经插入了身后改造人首领的脑袋。他的拳头在距里月10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改造人奄奄一息，但是露出的却是无法解释的微笑，不安的气氛在空中蔓延。
[全部注入。]脊椎处六个"天堂"注射器同时空舱，涌入他的大脑，瞬间过载。
[喀嚓——]头骨在众人注视下畸变成血肉花苞，里月奋力后撤时，那具躯体已膨胀成三米高的生化肉山，颅腔内传出令人牙酸的增殖声，然后爆裂开来，血雾像冲天的礼花一般四处飙散。
根本来不及阻止，兑着大量“天堂”、脑浆、鲜血的混合液体将近在咫尺的里月吞没，双眼同时失去了视野。
[加速“天堂”注入...]听到首领临死前的最后命令，改造人们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里月！小心！]艾琳朵大喊着。
转眼间，四具杀戮机器踏着同伴的血肉突进而来，他们可不会辜负首领用生命制造的机会。
这回，看不清敌人的里月实在难以精准招架，四人的围攻倾泻而入，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几十秒过去，顶层公寓早已面目全非。落地窗的玻璃全部化成了齑粉，墙壁、家具也早已支离破碎。
里月半跪着，右手的断刃撑在地面，左手的义体也已被斩断，但他仍然护在艾琳朵跟前。
[不洁者，那么你的遗言是什么？]

14.错漏百出的绑架计划
浅绿色的长发完全浸透在鲜血中。血液凝结成了血晶，发丝也在黏稠中打起了结。里月半跪在血泊中，肾上腺素的飙升与义体燃料的刺激使他暂时失去了痛觉，唯有神经末梢仍残留着左手被斩断的幻痛。
[让开，我跟他们走。]艾琳朵声线冷硬充满着不容质疑，眼神却没有离开里月半分。关切、焦急、心疼，复杂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少女稚嫩的脸庞。
里月染血的侧脸在逆光中宛如碎裂的神像，他缓缓伸出了右手，单薄瘦弱的身躯如同屏障般矗立在艾琳朵与敌人之间。
[别去...]艰难撑开被血痂黏连的双眼，里月露出了绝不退让的眼神。
右臂的军用义体突然呈环状解构，悬浮弹射出的一圈圈机械构件如荆棘王冠般旋转升腾，低频的轰鸣声仿佛在向所有敌人发出警告。
改造人就像嗜血的鬃狗，绝不会给猎物一丝喘息的机会，片刻间又围了上来。
里月起身了，在军用义体超负荷运转的支撑下，他竟然像恢复了体力一般，单手持刀猛然切入，与四名敌人再次缠斗到了一起。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人甚至只能看到挥刀的残影。
只有艾琳朵知道，这种近乎自毁式的突进完全是在透支生命。右臂的过载意味着义体的燃料将直接注入他的血液中，此刻里月的魔力浓度正在疯狂暴涨。
刀锋经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割裂，留下了一道道寒霜——那是里月的冰魔法。改造人眼神一怔，义眼疯狂弹出低温警报，迅速集体后退拉开了距离。但仍有一人闪避不及，不慎被寒霜刮到，瞬间从伤口蔓延出蜿蜒的冰花将他的右手逐渐蚕食。
[咔——]同伴刚想一刀斩下他的右臂，但为时已晚。晶状冰棘犹如一条巨蟒缠绕住了他的全身，刹那间一尊冰雕封在了几人眼前。
[还剩三个。]
[加速！不要给他释放魔法的机会！！]改造人的义眼疯狂转动，分析着里月的能力，同时“天堂”的供给更是马力全开。
剩下三人攻击频率瞬间上升，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他们高度改造的身体也开始承受不住如此强度的运动，逐渐出现崩坏。三人杀红了眼，毫不顾忌身体的破损，以同样自毁式的攻击一时压制住了里月。
纵使里月奋力死斗，还是只能勉强护住艾琳朵。这次，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
少女看着拦在身前的骑士，他仍表现得游刃有余，但星屑般的血珠不断越过身体染红了自己的上衣。右手的义体恐怕再也撑不过下一轮的攻击了，与身体的接驳处幽蓝的电弧正在疯狂滋啦迸溅。
下一秒，刀尖对上刀尖的瞬间，军用义体终究到达了极限，金属与血肉同时发出了悲鸣。
整条机械义肢旋转着飞向空中，断口处爆开的各种液体在霓虹下交织成斑驳的血雾。断裂的义肢也爆出最后一道能量流，将几名敌人轰退了数米。
[别！管！我！了！！！]艾琳朵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决堤的情绪冲垮，她用尽全力嘶吼出声，泪水早已浸透整张面庞。
里月急促喘息着，眼神深处燃烧着赴死的光荣。
[为您献生，是我的光荣。]沙哑的声线裹挟着血沫，[我还能用一次魔法，请您趁机逃出去，二小姐。]
...
[叮——]不合时宜的电梯声再次响起。
对峙的双方同时怔住了，都转头看向了门口。
一片烟尘雾霭中，电梯门打开了，走出的是五六个纹身的壮汉。
[这是顶楼吧？这是在装修么，闹这么大动静。]为首的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嘟囔着。随后他也看清了此时神奇的场景。
一个重伤的精灵正挡在一位戴着鸭舌帽的金发少女面前，对面则是...三个凶狠的义体改造者。角落的废墟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孩护在怀中，两人好像都晕死了过去。
[金发少女...不会错了。]光头男自顾自分析了下局势。[这个有保镖的家伙，一定就是安大小姐了！]
[不过，怎么有义体人啊？有点棘手了。没办法，既然拿了别人好处，那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老大！]
说罢，走在最前的两名壮汉抄起身边的钢筋迎头就冲上去了。
改造人虹膜骤然收缩，冷笑道[这难道是光明教派的援军么？]
两道寒芒交错闪过。壮汉们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脖颈断面却已绽开血花。
改造人转身收刀，暗红液体顺着刀槽滴落，身后传来沉闷的坠地声，两具无头躯体轰然倒地，残肢仍在血泊中抽搐。
[老...老大...这...]剩下的两个小弟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双脚打颤愣在了原地。
光头这才惊觉大事不妙，这几个义体改造者，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说到达军用等级都毫不过分。
[***...！！]光头眉头紧锁大声叫骂，五官因愤怒和恐惧扭曲在了一起。
他猛拍小弟的肩膀，反应过来的小弟立刻蹲下从随身携带的皮箱里掏出零件开始组装起来。
看着两名改造人已经向自己冲来，光头怒吼着，掏出一根铁棍迎了上去。
[给老子装快点！！不然我就要死这里了！！]
不得不说光头不愧是个帮派干部，也可能因为改造人处在超负荷的边缘，体力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竟靠着蛮力一时间堪堪招架住了两人的攻击。
这几十秒，仿佛半个世纪一样漫长。光头全神贯注，因为他知道一个闪失自己就会跟刚才两个手下一个下场。铁棍与刀刃相撞迸出连串火星，每记格挡都震得他眼白充血，青筋暴起，他的眼神从暴怒慢慢转为了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快！！！]随着他又一声怒吼，铁棍被敌方一刀砍飞，刀身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右臂，光头死死卡住，抵挡了这致命一击。
[***，还好老子右手也不是原装的。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老大！！]只见手下的混混已经将一个迫击炮一样的玩意儿组装完毕。
[好了***就开啊！]
[砰——]刺耳的爆鸣声尚未消散，一枚炮弹拖曳着蜿蜒的尾焰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当弹体触及天花板顶部的瞬间，金属外壳崩裂开来，绿色的烟雾扩散，顷刻间释放出强烈的刺激性气体。即便经过高度义体化改造，那些仍保留着人类原始呼吸系统的改造人一个个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艾琳朵蜷缩在里月身边，抚摸着这个失去双臂精致人偶的苍白脸颊。[明明说过要爱惜身体的...]
[请您快走...]微弱的声音刺痛着少女的耳膜，她眼睛里全是里月的身影。她对周围已经不管不顾，将里月残破的躯壳死死锁进怀里。
刺激性气体扑面而来，艾琳朵本能地捂住口鼻开始剧烈咳嗽，指缝间传出阵阵干呕。最终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算了，把那女的给我绑走！！这几个改造人太难对付了，我们先撤。十万积分的局果然很难打。]光头摸着自己蹭亮的脑袋骂道。他跟手下早就戴好了防毒面具。
手下死活掰不开艾琳朵的手，于是光头不耐烦地将两个纤细的精灵族一同扛在了肩上，[快点，等烟散了又要出大事了！]
烟雾中，猩红光芒忽明忽暗。改造人稍稍适应了催泪瓦斯，义眼转动发出细微的嗡鸣正搜寻着猎物的下落。
[目标已锁定。]很快，两个精灵的热源轮廓在义眼电子屏中逐渐浮现。
可惜的是，改造人眼前的信号突然中断了。
凛冽的寒气已顺着合金骨架侵蚀而上，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身体的缝隙间蔓延，下一个瞬间，连呼出的水汽都被凝结在空气中。
三座崭新的冰雕艺术品已经完成。
远处烟雾中，里月垂下了头，彻底失去了意识，昏死在光头壮汉的肩膀上。
...
匿名聊天室
柠檬[你记得]
柠檬[最好让手下把在场所有人都抓来哦。]
柠檬[这个是我唯一的要求www拜托了]
...
乌冬面[抱歉]
乌冬面[我才看到消息]
乌冬面[我现在发信息给手下]
...
褪色的真皮座椅裂口探出了几根弹簧，叶夜瘫在上面坐立难安。给光头发完了消息，他关上了终端紧张地四处张望。
这是炎头帮的旧式飞行汽车，车辆的燃料位在危险区刻度上下抽搐，后视镜就那么歪着，伪造的电子车牌在挡风玻璃上投射出幽灵般的蓝光。
跟他一起留下的司机一手叼着香烟，一手握着泛黄龟裂的方向盘，手指正跟随老式磁带机里传出的电子音乐有节奏地敲动着。
叶夜摇下玻璃窗，正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突然看到不远处电梯飞驰而下，光头扛着两个人跑了出来，跟在后面的小弟还少了几个。
[呼呼呼...]几人大口喘气，神色十分慌张...甚至带着恐惧。
光头把里月和艾琳朵一抡，直接甩进了后排长得像棺材一样的改造舱里，自己也匆忙爬上了车。
[***，快开车！]
[是...是，老大！]司机赶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启动引擎，发动机爆发出低吼，汽车飞速驶入了专用的轨道在空气中留下两道尾气。
叶夜此时感觉自己心跳巨快。
复仇成功的暗爽、作案后的罪恶感以及后怕在心中形成了一种复杂奇妙的情绪。
他想起了什么，向后排看去，手下已将抓来的两人绑得严严实实。
[唔唔...唔！]金发的少女已经醒来，拼命想要说话却发现嘴巴早被胶带封死。挣扎间，她戴着的鸭舌帽落了下来。
...
[这谁？]叶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右手指着艾琳朵，转过头看向光头。
[啊？老板，这就是你要绑的安捷小姐啊，金发、美女、住在顶层公寓，全对。]光头满脸疑惑。
叶夜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都在颤抖。[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点事都搞不好！]
成功与失败之间巨大的落差令他抓狂。[废物！你们在搞什么？麻烦你看清楚，她是人类吗？？]
光头仔细端详着艾琳朵，终于发现了她的一对精灵耳。这显然不可能是现世高中生该有的模样，随即他一把扯掉少女嘴角的胶带，
[你哪位啊？]
[咳...感谢各位...救了我和我朋友]艾琳朵的语气仍有些虚弱，她露出真挚善良的眼神，接着说道，[各位的目的...应该是钱吧？我是精灵贵族，钱真的不是问题，请放过我们。]
刚才被绑的时候艾琳朵就在飞速思考，早已通过对话了解了现在的情势。
叶夜紧握着双拳，用力朝车壁砸去。[我不缺钱！！！]
[有钱拿唉老板，好像也可以谈吧？]
看着叶夜瞪过来杀人的眼神，光头和手下只好尴尬地望向车窗外，[可是老板，现在咋办？]
一阵震动声突然响起，叶夜的终端提示有语音进来了，用户名:柠檬。
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语音，另一端穿来明显的电子合成音效。
[乌冬面同学，人抓到了么？]
[抱歉柠檬桑，我找的“专业”黑帮把事情搞砸了，没抓到安捷，反而抓来了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灵。]
...
空气中弥漫的血液与烟尘凝结成了粉红色的薄纱。一名义体改造人眼泛红光，挣扎着从冰冻中破开。他抬起金属手臂，试着伸展了一下手指，还能使用。
抬头环顾四周，几名同伴都已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角落的废墟里却传来微弱的生物信号。
改造人缓缓靠近，掀开石砖，一名中年男子正将少女护在身下，他的后脑勺深深凹陷已奄奄一息。被保护的少女呼吸平稳只是睫毛剧烈颤动，仿佛正被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中。
义体人看清了两人的面容，似乎确认了什么，拔出长刀用力下刺。刀身径直贯穿了男子的胸口，提示的生物信号数量从2来到了1。
安捷只觉得在一片沼泽中徘徊，头疼得厉害，忽然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暖流漫过全身，将她彻底激醒。这不是梦！抬手触摸脸颊举到眼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顺着手掌流淌。她一时慌神，推了推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发现他如同铅块般纹丝不动。
安捷接着抬头看去，一双猩红的电子眼正注视着自己。借着窗外微弱的霓虹灯，她看清了义体人裸露着金属骨架的狰狞面孔。
[啊——！]尖叫声划破死寂，鼻涕和泪水因为恐惧在安捷脸上肆虐开来。
她颤抖着低下头，看到了父亲惨白的侧脸，尚有余温的尸体仍保持着保护自己的姿势。
瞬间，意识到失去至亲的极度痛苦让她胃部不停痉挛，体内的液体翻涌而上。凄厉的哀鸣也在喉间戛然而止，可能由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安捷发现自己的声带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她瘫倒在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忽然警铃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明显，义体人皱了皱眉，抬起脚轻而易举地将中年男人的尸体踢到一旁，接着一记手刀，安捷再次失去了意识。
[报告，这里是7号天使。圣女候补回收失败。但根据监听信息，我控制了可能知晓前圣女下落的人类一名，请指示。]

15.闪闪发光的天生偶像
[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梅洛蒂安端坐在镜子前，艾琳朵正仔细为她整理着发髻。
一头白金色长发被尽数盘起，两股华丽的编发沿着耳际蜿蜒至脑后，搭配典雅肃静的珍珠妆容，此刻她俨然一位合格的宗教圣女。
梅洛蒂安面无表情凝视着镜中陌生的自己，交叠的双手落在腿上微微发颤，她静静地等待着加冕仪式的开始。为了今天，她已忍受了整整半年的严苛训练——被精确到克的饮食控制，永无止境的礼仪课，以及所有自由时光的彻底剥夺。这落在头顶的宝石冠冕简直就是自己往后人生的枷锁。
[我先去查看下会场的状况，梅洛蒂安就交给你了。]母亲的心情很不错，难得对两姐妹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的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了一些。
房门关拢。
梅洛蒂安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在白袍上点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少女死死咬住下唇，却止不住哽咽。
[姐姐...]艾琳朵慌忙拿起手帕，仔细地替姐姐拭去眼泪，[不要流泪了，妆要哭花了。]
[艾琳朵...我...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圣女...]梅洛蒂安往日的稳重荡然无存，她抓着妹妹的袖口，露出了十几岁少女该有的脆弱模样。[我想学更多的魔法，我想当剑士，我想画画，我还想去另一边的世界看看...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个牢笼里。]
[梅洛蒂安姐姐...]艾琳朵仰起稚嫩的脸庞，金色的睫毛慌乱地颤动，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幼小的她既无法理解姐姐口中的梦想，也不明白为何要挣脱这成为教团圣女的荣耀。
[艾琳朵，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家族和教团，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人们不仅仅像我们一样住在庄园和城堡里。北边有栖息着魔兽的冰封森林，南境有人类的六大王国，而在世界的极东海岸甚至存在着通向异世界的大门。]梅洛蒂安将多年积累的见闻倾注在这番话语中。既像是告诉年幼的妹妹，更像在说服那个将被镣铐永远困在教团里的自己。
[这个世界也不仅仅只有家人和教徒。它有魔族、有矮人，还有各种种族；有魔法师、有剑士，还有骑士。每当高贵的公主们遭遇危险时，骑士总会挺身而出，守护在她们身前。]
[艾琳朵也想要骑士！]妹妹眼眸忽闪，似懂非懂地望着梅洛蒂安，显然姐姐的话语已在她幼小心灵里生根发芽。
[咔嗒——]
门轴转动的轻响让梅洛蒂安慌忙拭去眼角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但母亲并未如期而至。
借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望去，一袭银发的少年斜倚在门口。他身形清瘦面容稚嫩，眉宇间却有着三分英气，华贵的立领刺绣衬衫更彰显了他的贵族身份。
[里月！你来了呀！！]艾琳朵提着裙摆高兴地奔向里月，像只欢快的云雀撞进了他的怀里。
里月此时却很难露出笑容。他眉头紧锁，本就凶狠的三白眼愈发凌厉。
他不动声色地将艾琳朵轻轻扶稳，走向了梅洛蒂安。他单膝触地的瞬间，佩剑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
[梅洛蒂安殿下...请允许我成为您的利刃。]他仰头望向梅洛蒂安，眼神柔软下来，翻涌着爱慕甚至崇拜，就像所有物看着主人一般。梅洛蒂安倾身向前忍不住伸手轻抚里月的脸庞，指尖挑起一缕银发，她看着他苍白的肌肤不自觉地泛起潮红的血色。
里月是瓦伦迪尔家族的养子，他家本就世代侍奉家族，父母在他年幼时意外身亡，他便顺理成章地被梅洛蒂安的母亲收养。
虽然年仅十几岁，他却早早展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惊世天赋。从魔法学院毕业时他对冰魔法的造诣就已比肩自己的老师。而且他魔武双修，剑术技巧更是了得，横扫领地的剑士协会难逢敌手。
但对这位天才少年来说，正是梅洛蒂安的温柔和艾琳朵的天真支撑着他熬过了失去至亲后最痛苦的时光。
两位少女带他游览领地，教他吟诵人生第一句诗文，引导他施展出第一个魔法。梅洛蒂安总执着画笔记录少年的成长，画室里层层叠叠的肖像全是里月的影子。艾琳朵经常帮他编发，尽管旁人都说他凶神恶煞，她却总会夸赞他有着美丽的双眸。
自幼失去双亲的里月没有任何朋友，对他来说，梅洛蒂安和艾琳朵是穿透他心原的晨光，而他觉得光是触不可及的。他对两人的感情在自卑与敏感中逐渐扭曲，分不清是爱慕，还是某种近乎信仰的崇拜。当艾琳朵一次次地编织他的发梢，梅洛蒂安一次次地将速写裱入画框，里月开始不敢直视两人过于明亮的温柔。他决定遵从父母遗志，用一生守护两位...主人。
梅洛蒂安的指尖触及里月的脸庞，他的眼神愈发炙热。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少年忽然伸手攥住梅洛蒂安的手腕，掌心灼人的温度顺着手臂直抵她的心口，动作坚决得让梅洛蒂安心跳一滞。
[抱歉，大小姐。我看不得您这么伤心。]
在艾琳朵羡慕的目光中，里月将梅洛蒂安拽起身，两人一同向门外奔去。梅洛蒂安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单手提着素白长裙曳地的裙摆，另一只手就仍由里月牵着。没想到平时羞涩腼腆的少年此刻会这般果决。
梅洛蒂安一直期盼着能有位骑士像这样带她冲破禁锢的牢笼。她自己也辨不清心底翻涌的情愫——或许是亲情，是感激，是激动，还是说是爱恋？她的步伐从最初的拖沓踉跄，逐渐随着里月轻快飞奔起来。
两人仿佛逃婚一般逃离这个加冕仪式的会场。
[别挡路！]里月低吼着骤然松手，梅洛蒂安的裙裾在空中划出圆弧，侍卫从两人之间扑过。
避开挡路者的进攻，里月精准而优雅地牵回了自己的公主，两人交叠的身影就像跳完了一支圆舞曲。
正门的把手近在咫尺，寒光却截断了去路。家族的剑术老师拦在了两人面前。
[梅洛蒂安小姐！夫人交代我...]
话音未落，里月一把将梅洛蒂安揽入怀中，用公主抱抱着自己的公主凌空跃起，轻易越过了自己的老师。
[主人，我一直想成为你实现愿望的剑。]里月笑着看向梅洛蒂安低语道。
但恰恰此时，一个绰约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
[闹够了没有。]姿态优雅，气场强大，母亲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梅洛蒂安也凝视着母亲的双眼。她知道这微微下压的眉峰看似固执，眼底却是对自己的哀求。
心中挣扎了许久。
[放我下去...里月。]梅洛蒂安轻触里月紧绷的手臂，[我以家族继承人之名命令你。]
里月的眼神充满着不解，他心疼地想开口询问，[可是...]
梅洛蒂安还是转身返回了大厅，眼泪在她美丽的脸颊上蜿蜒而下，最后一颗一颗坠入地面。
[谢谢你，我的骑士。]
...
12月08日 晚 23:30 晴 茫然市 双子区 某地下广场
梅从睡梦中惊醒。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自从换成了新的身份，记忆的碎片时不时会像潮水一样潜入梦中。
她睁开了双眼，伊德莉丝正蹲在她身旁，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她。
[她醒了她醒了！]
[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啊，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时间排练了。]
伊德莉丝笑了笑[你太累了，歌是你找的，舞也是你编的。刚才休息一小会，你就累得睡着了。我怎么好意思叫醒你。]
这是委托副店长找熟人租来的练舞室，一整面墙都是镜子，正折射着几人的倒影。
梅靠着墙坐着，伊德莉丝蹲在一旁，杏仁则趴在地上也睡着了。三人都穿着白T短裤，一眼看去确实有那么一点像一个团队了。算了算，今天已经连续练习了十几小时。
副店长在一旁坐着。她换上了私服，一件偌大的黑色T恤，直接遮住到了大腿根，上面印着夸张的骷髅。浓烈的烟熏妆配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和钉子将她变成了一个朋克少女，跟她女仆店里乖巧可爱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显然放心不下三个初心者自己埋头练习，特意请了几天假打算好好特训她们。
[喂，醒醒。]伊德莉丝轻轻推了推一旁睡得正甜的杏仁，却怎么也晃不醒。
副店长站了起来，走过来一脚踩在了杏仁头上。[耳聋吗？给我起床!]
[呃...这是什么S属性大爆发么？]杏仁慌张地爬了起来，惊叹着换了私服就变了个人似的副店长。
副店长仿佛不想浪费一丝力气在站立上，立马坐回了椅子接着指导起来。[唱跳呢已经练了个大概了，大家的基础还算可以，起码跳得模有样。]
毕竟梅受过专业舞蹈训练，杏仁和伊德莉丝也算是小有天赋，这支本不难的女团舞蹈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你们要记住]副店长环视众人，[所谓'偶像'，本质是一个贩卖梦想的职业。唱歌跳舞之类的才艺固然重要，但想要成为顶尖，就必须将角色演绎到位。]
说着，副店长调出终端的全息投影界面，随着她的操作，一段地下偶像的vlog在空中徐徐展开。画面开头，妆容精致的小偶像正对着镜头比心，舞台追光在她发梢汇成星海，底下的观众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小华”。
[看见了吗？]副店长暂停画面，指尖划过小华灿烂的笑容，[这种能穿透屏幕的感染力，才是偶像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当你们站上舞台那刻起，就要用这样的笑容融化观众，让每个看到你们表演的人都能触摸到梦想。]
三人的目光早已深深地被小华吸引。那孩子单论外貌其实只是普通的可爱，并不能算什么超级美少女；夸张的雷系妆容在一众偶像里也没有特殊的辨识度，可当她登上舞台的刹那，某种魔法仿佛在身上苏醒。
她开始不停地向观众释放着自信大方、蓬勃朝气的笑容炸弹：长长睫毛之下，月牙般的笑眼盛满星辉，瓷白的牙齿毫无保留地绽放。她的表情时而妩媚时而狡黠，更多时候是无敌可爱的笑颜。
熟练的舞姿虽然不及职业舞者般精准，但是每个动作都伸展到位，带着破茧而出的生命力，让人感受到她每一刻都在拼尽全力。歌喉也并非完美，只是一字一句全都吐字清晰，即使走调也坚持唱满每个音符。伴奏间隙，她也依旧奋力地随着节拍在舞台上跃动。那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将现场所有人全部调动起来，跟着她有节奏地拼命打call。
聚光灯下，她简直就是天生的偶像！
三人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将20分钟长的影片完整地看完了，仿佛真的亲眼见证了"梦想"具象化的模样。
杏仁深受感动，不自觉地拍着双手。[看得我尸斑都淡了点。]
梅的目光久久无法从小华身上移开，眼中满是羡慕与神往。[我想成为像她那样的偶像！]
伊德莉丝也彻底沦陷了，看得入迷，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足以比肩职业明星的地下偶像顶点了。]副店长抱着双臂点了点头，[记住，要用舞台向大家传递梦想！顺带一提，周日的演出，小华的团也会来哦。]
[哇哦！]伊德莉丝满眼放光，[可以见到这个妹妹吗！]
[拜托！周日我们可是竞争对手。]梅猛地起身，[各位，加——油——！]
[真羡慕你们两个的干劲.....算了，小杏也会奉陪到底的。]杏仁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
随着重新启动的音响节拍，三人相视而笑，再度投入到紧张的排练中。
12月08日 晚 23:30 晴 市立 警察总署
大门的全息显示屏正播放着新闻。
[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天傍晚，双子区某高级公寓发生恶性绑架事件。截至目前，被绑架者身份尚未确认。另据警方通报，现场发现一名某大型企业高层管理人员遗体，疑似与该案件存在关联。经多方信源证实，此次犯罪系"天使"组织所为。值得关注的是，这已是该组织近三个月来在本市制造的第三起恶性犯罪案件...]
...
伊龙在总署大楼中穿行，几名手下正紧随其后汇报着情况。
[伊先生，“天使”他们搞砸了，只抓到一名疑似知道圣女下落的女子。圣女的妹妹被一帮来路不明的人救走了。]
[妈的！]听到消息，伊龙五指紧握，一拳砸在了墙壁上，众人吓得一时都不敢吭声。
随即他接着破口大骂[这里一帮废物！那里也是一帮废物！这帮乌合之众果然靠不住。]
[但是绑架教团使团这种事，也只能由他们出面了。伊先生...现在我们恐怕只能...]
伊龙的步伐慢了下了，他思考了片刻，眼神一狠愤愤道[把伊维叫回来，这两天给我全力寻找那个圣女候补的下落，大不了再绑一次！如果找不到，就启用B计划。反正他们不是还抓了个替代品么。]
谈话间，众人已走到了警署顶层的巨大平台，就在刚才，茫然市警方高层几乎全部被临时召集到了这里。
[上面终于坐不住了么？]看着眼前正在降落的巨型军用运输机，伊龙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要加快计划的进行了。]

16.警队总长的眼前正义
12月08日 晚 23:35 晴 市立 警察总署
军用运输机的舱门缓缓打开。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列身着黑曜色外骨骼装甲的士兵立即展开行动，步调整齐地小跑了下来。士兵在长官身后停下站成了两排，外骨骼关节处迸出备战状态才有的白色蒸汽。全覆式面甲之下，士兵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不动声色地扫描着眼前这些警方高官。他们在装甲的加持下身高接近2米，压迫感十足。而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赫然是大口径重型枪械。
[各位无能的同僚们]指挥官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人群一阵骚动。[国家已经受够了你们的软弱和愚昧。既然宗教警察无法处理这些法外之徒，那就交给我们对义体人特别行动科来处理。]指挥官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从今天起，市区的公共安全工作将全权由我方负责。我们特动科也将会组织开展对“天使”的清剿行动，希望各位积极配合。毕竟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对义体人特别行动科，简称C.S.O.D，特对科。是龙之国政府为针对日益肆虐的高科技犯罪专门组建的特战部队。
所有成员均为经过50%以上躯体改造的义体人，且全部搭载的是军用义体。配备的终端系统更是采用闭环局域网架构，可以完全隔绝外部骇入。当然各种重武器也属于标配。特别是在有《火器禁绝及魔法约束条款》的茫然市，特别行动科被授予特殊权限——可根据现场情势自行判断动用一切热武器。这种单方面的火力优势对依赖义体作战的敌人可以形成降维打击。但是相对的，在遭遇激烈抵抗时，执法方也将面临热武器被敌人缴械的风险。而对枪械的制约一旦松懈，整座城市恐将沦为失控的法外之地。
当然，特对科十分有自信，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既然“天使”绑架了那名少女，那后续就必然会出面以人质要挟，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出现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特对科指挥官，背手挺立在队伍前，语气严肃强烈，冷峻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警界高层，仿佛在检阅自己的直属部队。[即日起，特对科将在双子区开展为期一周的雷霆行动。]扩音器将重磅消息传进了每个人的耳膜[我们将清剿所有在逃嫌犯，取缔非法义体改造黑市，整顿所有灰色产业。]
众人一片哗然，反对声不绝于耳。
后排阴影中，伊龙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茫然市警界可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地盘，况且城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是一支特战部队就能撼动的么。
[你想插手可以，但是如果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将谁一网打尽。]伊龙面带微笑，低声自语。
12月11日 凌晨 03:14 晴 双子区 無界
这条街道两旁种满了枫树，双子区最大的club就坐落在转角处，门前突兀地留着一片荒地，这在发达的主城区十分罕见，似乎是特意为之。
荒地上矗立着两面布满个性涂鸦的混凝土高墙。墙体后方数十米宽的悬浮门头正流转着蓝紫色光晕，两个全息立体字在黑暗中张扬，一看笔锋就出自名家之手——"無界"。
已经凌晨三点，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入口处两名满脸纹身的光头安保斜倚在金属立柱旁，后半夜早已无人排队，他们已经闲地与醉倒在台阶上的美女们闲聊起来。
作为高档俱乐部，無界对宾客着装有着不成文的规定，起码不能穿得邋里邋遢。伊维随意找了辆停在路边的新款跑车，俯身借着流线型后视镜打理起自己来。
没穿制服时，他通常只穿一身黑色西装。许久未修剪金发披散开来已齐到肩头，一侧刘海垂落眼角，总会被误认成姐姐。伊维索性把额前的刘海碎发全部向后撩起，将长发绑成干练的马尾。不错，这样应该还可以吧。伊维对着后视镜打量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要推门而入，酒吧里的干冰和二手烟混成的雾霭就已经从门缝渗出。
伊维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抽一根吧，吸一手的总比二手强点。
他摸了摸西装口袋——果然没带打火机，于是转头走向安保，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中未点燃的香烟。
[劳驾，借个火。]
[喂美女，这是走中性风呢？]其中一个光头安保吹了声口哨。
伊维眼神骤然冰冷，挑了挑眉。另外一个安保刚想附和着调侃两句，借着霓虹灯光总算是看清了伊维的脸，这他妈不是警界闻名那对双子条子么？吓得他喉咙顿时发紧，立马递上了打火机赔笑。
[伊...伊维哥。]
一旁的美女倒是眼尖，早就发现伊维是男的缠了上去。[哇，小帅哥，长得真可爱，要不要陪姐姐喝一杯？]
伊维猛吸了一口烟，火星在烟头明灭，径直走进了酒吧。
他看都没看女人一眼，只留下一个滚字。
很难想象这是凌晨三点的夜店。
舞池里依旧人山人海，所有卡座都挤满了男男女女，气氛组和穿着暴露的DJ仍在卖力地扭动身躯。不过这个时间点多数人都已不胜酒力，无论是左拥右抱的还是孤身一人的，面颊都带着微醺的红晕。
無界的设计感是顶级的，这也是它受欢迎的原因。酒吧正中央是一座直贯穹顶的原形巨塔，一圈圈环状玻璃支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美酒佳酿。世界各地的都有，甚至有不少异界的稀罕玩意儿，射灯通过酒瓶折射出迷离的光谱令看向巨塔的人一阵恍惚。塔底有一整圈吧台，数十名酒保正在表演调酒，每个人的绝活动作都不时引来一片喝彩。
伊维四处张望，寻找着跟自己容貌相似的身影。
终于看到那家伙了。
伊芙明显喝多了，她穿着黑色蕾丝礼服，像条美丽的毒蛇在舞池里游走，不时栖身紧贴于一位位男女嘉宾身旁。
伊维仍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大步上前，粗暴地拨开醉酒的人群，将姐姐拽了出来，盯着一众男男女女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姐——!]
[什——么——！]
他指了指轰鸣的音箱，掏出便携终端快速输入。
伊芙醉眼朦胧地查看着消息。
[这里太吵了，我们外面说。]
12月的晚风已经吹得人有些瑟瑟发抖。
伊芙蜷坐在酒吧门外阶梯两旁的某节栏杆上，弟弟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罩着她单薄的身躯，她仰头大口灌下一整罐能量饮料。
[我草~好爽——！]
[喂，该谈正事了。]伊维有些不耐烦道。
[你说嘛，我听着呢。]伊芙晃了晃小腿。
[咳咳...报告，对伊德莉丝的监视仍在继续。这段时间，她每天下课后都会和同伴在地下练舞室碰头。2天后，就是她们当时约定地下集会的日子了。如果真的像你预料的那样，集会那天，圣女的案子应该会有所突破。]伊维顿了顿，[另外有个事，前两天，上头派特对科空降了。]
[意料之中，这一个月里闹出这么多事端，上面坐不住很正常，老头没发话么？]
[...没，父亲没说什么。]
伊芙听罢，不屑地笑了一声，她更关心自己追查的事，想着周末一定要抓到伊德莉丝的把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应该说是听伊芙聊着。
伊维从小就喜欢听姐姐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看法，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看着姐姐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有些失神。
“不要把你姐姐卷进来”，父亲的警告在脑内不停回荡，伊维如鲠在喉，感觉连吐出的烟圈都带着焦灼。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伊维打断了姐姐的侃侃而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圣女？]
短暂的沉默后，伊芙突然夺过弟弟嘴里的烟，深吸一口，尼古丁在肺叶炸开，她望着远处陆续离场的人群低声说道[青叶美术馆事件，除了确认“遇害”的馆长和圣女，还有一位失踪人员下落不明——他们行政部的林小姐。]
她顿了顿，试图回忆着什么，烟灰慢慢积在石阶之上。[前期安排使团行程的时候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她跟我一样才22岁。很漂亮，性格也挺好的，恩...还很好说话，安排事情也面面俱到。看到我会微微点头。总之，她是个很普通也很厉害的人，是努力活着的人。]
香烟很快燃烧到了尽头，伊芙用力碾灭烟蒂，静静地看着弟弟。[那具焦尸的DNA比对结果被篡改了，但我知道是她。我清楚，她大概率已经成了公司和宗教之间某些阴谋的牺牲品。而她本人的痕迹就这么淡淡地消失在了世上。]
伊维一言不发。
[伊维，你还记不记得，老爸以前跟我们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而我的正义就是所谓的”眼前正义”。我并不想主持什么公道，我只想还给 我眼前的每个案子背后的真正受害者 一个真相。]
伊维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踌躇许久，终是缓缓开口。
[...父亲跟“天使”有牵连。]
寒风掠过，伊芙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出狰狞的凹痕。
她表情复杂，从震惊到不愿相信，最后逐渐化为某种冰冷的了然。
沉默良久，她示意弟弟接着说。
[伊家现在是众矢之的，上面的人借追责架空我们夺权，城里其他三大家族又虎视眈眈。]伊维语速越来越快，像已下定决心一般，[所以，十字教派的人恰好找上父亲，他就想着抓住这机会翻盘。]
他知道姐姐可能是整个城市最具正义感的人之一了，她听完这些绝对会对父亲失望透顶，明明她那么崇拜他。
[可是...姐，父亲也是为了整个伊家，现在“天使”的加入并非他本意。而且，他其实没真的怪过你，相反一直很关心你，所以才不想把你卷进来，他...]伊维难抑情绪，再也没有平时扑克脸的模样。
[够了！！]伊芙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栏杆上，骨结很快渗出了鲜血。[你不用为他开脱。你我都是警察，知道哪些事是底线。需要我提醒你那天在列车上死了多少兄弟吗！？？]
晨雾漫过姐弟对峙的身影。
[伊维...把详细的计划告诉我，我不会让老爸一错再错。]
12月11日 中午 12:07 晴 茫然市 东方町 某事务所
事务所的百叶窗没拉，午后的阳光照射进了办公室。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翘着腿看着小说。因为头儿对他们的要求就是每个月要保证一定的阅读量。
光头自己倒是没在看，眉头紧锁地盯着终端投影，关心着今天的股票走势。
[帅！！]冷不丁的，他发出一声怒吼，众人不断啧舌，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噤了声。
[花大积分买的消息果然准！这支半导体真的疯涨啊！]
叶夜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他仍旧很郁闷，总感觉有把刀悬在心上，没法报复安捷令他极度不爽。安捷仿佛一条咬了饵以后又逃掉的鱼，其他所有人都被惩罚了，凭什么主犯逃过一劫呢。
打开终端，奶奶不停地发来消息询问自己在哪里。父亲和母亲呢...消息还是为0啊。
[唉...]叶夜重重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回复了过去，告诉奶奶自己只是去外地旅游，不用担心。
叶夜一直是这么一个人：他渴望不普通。
初中时他就跟班上最火热的团体混在一起。哪怕他身材瘦小性格阴沉，但是跟他们鬼混在一起的时候，他仿佛就可以吸收他们的光给自己蚕食，让自己看起来自信闪亮一点。即使同伴只是拿他当成跑腿的小丑，他也乐此不疲。毕竟他觉得这样自己在普通学生的眼里，也许也算半个有点人脉的混混哥，是不普通的人。
现在他得到了这份不普通。叶夜发现自己在帮派里竟意外地感到舒适。起码，自己在学校只是个阴角，是个边缘人；但在帮派里，表面上大家都对你很尊敬，实际上相处也很随意，起码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人是把你放在眼里的。
但他也暗暗想道，等帮派的人拿到剩下的积分榨取完最后的价值，自己也会被像丧家犬一样踢出游戏。
他有点希望能这样永远沉溺在这种虚幻的归属感里，带着有一帮手下，掌控全局。
不过...他也知道不行。那天受到的屈辱一直在心里徘徊，每天闭上双眼，失去尊严的惨痛回忆仿佛就在眼前。想到这里叶夜的眼神骤然变得阴狠，只想现在就把安捷碎尸万段。
他立刻检查了论坛的消息。
...
柠檬[你现在跟手下的人把那两个精灵看好。下周一，我会联系你下一步怎么做。]
乌冬面[可是...我的仇怎么办？？那表子去哪儿了？]
柠檬[不必担心]
柠檬[你相信我www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一切，老老实实待到下周一，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乌冬面[可是...]
柠檬[你相信我]
乌冬面[好吧，我相信你。这周都不能出去吗？]
柠檬[为了你的安全www]
柠檬[还有，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
柠檬[我们之前的协定你还记得吧？任何行动都是你自己策划的，跟别人无关ww]
乌冬面[嗯]
柠檬[我是好心帮助你的]
柠檬[但如果我发现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柠檬[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wwwwwwwwww]
...
最后一串w的字符格外得长，也格外渗人。
两人的聊天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这个用户名叫柠檬的人整整消失了三天。
就这么看管两个精灵，周一真的就能报仇么？叶夜捏紧了拳头，思考着...
[不对啊！！这周末有我不得不去的live啊！！]他切回了待机画面，看着里面动人的偶像，发出了怪叫。[啊啊啊啊——我的小华！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见你！！！]

17.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看着母亲苦苦哀求的眼神，梅洛蒂安终究还是妥协了。
少女拭去泪痕，仔细补好妆容。不久之后，册封仪式将在耗时七年建成的[中央大圣堂]内展开。
大圣堂就倚在翻涌的云海之上，三座白玉拱桥如新月凌空，与外界相连。中央主殿高逾百米，气势恢宏直刺云霄。东西两翼对称分布着回廊与偏厅，由数万吨白垩石砌筑而成，通体纯白，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宛如真正的精灵圣殿。
数十名身穿白袍的高等精灵组成仪仗队，在前方开道。庄严肃穆的圣歌渐渐响起，瓦伦迪尔家族的族长——圣女的母亲，轻挽着圣女殿下的手臂，在白玉铺就的大理石路上缓缓前进。
梅洛蒂安抬头望向大圣堂，人在这种宏伟建筑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就如同自己之于这庞大的宗教一样。
圣堂前的广场上早已挤满了无数教徒，都想要瞻仰圣女和教皇的圣容。大部分是本地的高等精灵，当然也象征性地召集了各个种族代表，清一色的纯白服饰使整片广场宛若白色海洋。
突然人群逐渐沸腾喧哗，教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圣堂高层的露台之上，他头戴冠冕，身着纯白鎏金长袍，白色的面具将脸彻底覆盖，看不清任何表情。
梅洛蒂安紧随其后缓步上前，像彩排过无数遍那样，单膝跪于教皇身前。
[梅洛蒂安·瓦伦迪尔，请聆听祝祷。]教皇将右手覆于梅洛蒂安头顶，祝词开始在圣堂穹顶下回荡。
[愿星辰的银辉永驻，愿真理之光穿透长夜的迷雾。愿你引领信徒们救赎每个困厄的灵魂。此刻，在日月见证下，伟大精灵神将加冕你为中央教团圣女。]
教皇抬手间，梅洛蒂安顿感一阵灼热，圣痕已刻在额头。璀璨夺目的白光从两人之间迸发、扩散，宛若神迹。信众们见状纷纷匍匐在地，流下虔诚的热泪。
梅洛蒂安仿佛下定决心般昂起了头颅。自幼接受教义熏陶的她本就是最忠诚的信徒，无论是为了家族荣光，还是为了教团使命，从此以后，她将舍弃自己的梦想，尽力成为那个众人期许中的圣女殿下。她注定要拯救每一只迷途的羔羊，正同教皇创教时所说的那样[答案就是救赎。]
露台之上，十字教派和光明教派的红衣主教们列在圣女两边。
十字教派由以前的十字圣教归于中央教团后演化而来，他们成了教皇绝对的拥护者，坚定地相信着精灵神论。成员大多是高等精灵和以前十字圣教的中坚力量，他们的信仰毋庸置疑，虔诚而狂热。
光明教派则以原来的第一宗教——光明圣教为基础。他的成员大多就是遍布厄苏维亚大陆的普通人。还有极少数被排挤的精灵贵族，比如瓦伦迪尔家族。由于信众实在太多，即使中央教团在圣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光明神的信仰仍被允许保留了下来。现在，在信仰精灵神的前提下，人们也可以继续信仰光明神。光明教派人数众多但是并不团结，各位主教也是各怀鬼胎。
不管情不情愿，红衣主教们还是都为这场册封仪式献上了掌声。
唯独角落里站着的银发少年漠然不动。穿过人群，他还是看到了梅洛蒂安眼底的难过。
[我是不是要变得更强才能真正守护你们呢？]少年低声自语。
...
[艾琳朵——！]
宴会散场后，圣女殿下终于可以卸下紧绷的仪态，她好不容易摆脱应酬的人群，提着裙摆穿过长廊，正前往跟妹妹约好的地方。
打开露台虚掩的大门，约定之人并未如期而至。梅洛蒂安环顾四周，眼角余光突然闯入了一名少年。没看错的话，还是一名人类少年。
他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挺拔，一头黑色短发干练清爽，脸庞剑眉星目、正气凛然。梅洛蒂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副面孔，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忽然，她瞳孔骤缩，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感侵袭着浑身毛孔，她只感觉背脊发凉，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因为她看到少年手上拿着的赫然是熟悉的白色假面，而身旁褪去的正是那件鎏金长袍。
[教...教皇大人？]颤抖的尾音就这样消融在夜风中。
...
12月12日 晚 22:05 晴 茫然市 双子区 地下广场
记忆的碎片在脑内闪回，恍惚间，梅睁开了双眼。
原来又是梦。
刚才小憩片刻竟然不小心睡着了，想想也是，这几天自己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伊德莉丝！你又出错了，明天就要路演了...你到底行不行。杏仁和梅的part已经完全OK了！]
副店长正狠狠训斥着伊德莉丝，言语间竟充满了疲惫与不耐烦。
[对不起...]伊德莉丝低着头，一味地道歉。
副店长也已几天没有休息，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越说越起劲。[就是你这个样子...道歉有什么用？你明明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自信呢？她们两个已经完全是偶像级别了，你能不能豁出去一点！再不认真点会拖整个团队的后腿！]
[对不起！！我明明努力了，我也很委屈...]即使紧缩眉头也无法阻止眼泪跟雨点一样往下掉，伊德莉丝抽着通红的鼻子，狠狠用袖口抹去泪痕。[可是开始我就知道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小偶像啊！！！]
副店长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了，然而伊德莉丝早已凭借惊人的身体能力光速逃离了现场。梅和杏仁压根没反应过来拦住她。
[这...怎么办？我...]副店长一时愣在原地，连续五天的高强度特训透支了所有人的体力和耐心，不管是她还是伊德莉丝，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临界点断裂。
[小杏，你留在这里守着，通知阿雪他们一起来找；副店长你往南边找；我去北边。如果有线索马上通知其他人。]梅最快镇定了下来，指挥着众人，现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好...好的！]副店长回过神来。
[喂...阿雪，报告！emmm...伊德莉丝离家出走了。]杏仁战战兢兢地打通了南雪电话。
[你们又在搞什么...！！]还没听清电话那头愤怒的呐喊，杏仁吐了吐舌头，赶紧挂断。

...
黑曜色的钢筋纵横交错，“青叶”两字凌驾于上，放着血红色的暗光。
少女环抱着双腿，蜷坐在“叶”字的左半偏旁，身边放着一瓶清酒，上面刻着龙泉二字，已然被她干了大半。她猛地吸了下鼻子，楼顶的强风一遍又一遍吹干着她的泪痕。
伊德莉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转身逃跑。
唉，反正不会有人在乎——她这样想着，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明明与谁都能友好相处，总能迅速融入群体，却仿佛始终与周围人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总是不自觉地讨好别人，别人对她施舍一点好意，她恨不得十倍回报。然而所谓的朋友们在她崩溃无助的时候，却总是离她远去，甚至直接认为她任性又沉重，从开始就不曾交付真心。来到现世半年之久，她觉得自己没有一个朋友...看来现在还是没有吗。
唯一的亲人也从未关心过自己来到陌生世界的处境，而如今自己除了要面对令人恐惧的舞台，还有其他更糟糕的事情需要费心处理。未经世事的大小姐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内耗，她很孤独，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角落。
楼顶的风撕扯着她墨绿色的长发，伊德莉丝已哭得脸色惨白，五官更加惹人怜爱。霓虹灯光在脚下流淌，这里甚至可以依稀看到练舞室所在大厦的楼顶。孤独和压力再次吞噬自己的神经，她下意识地用刚学的声乐发声方式控制着颤抖...其实她一直很努力地练习，这些基础甚至都刻进了肌肉记忆。
此刻，伊德莉丝多么希望有谁能找到她...谁都可以。
救救我，请把我拉出旋涡，我不想孤身一人，可是像我这样没有朋友又任性的人，谁愿意拯救我呢？
[喂！]
一声喊叫划破了寂静。
[大小姐，你怎么上来的，你有公司的电梯卡么？]
全息广告的霓虹之下，站着一名男子。他穿着熟悉的白大褂，手里举着便利店的袋子，向高处的伊德莉丝示意。
伊德莉丝有些心慌，用手迅速胡乱抹掉了鼻涕和眼泪，纵身跳了下来。
[上次我们怎么下去的，这次我就怎么上来的。]
[唉唉唉，手擦干净，别往我身上抹。跟我保持2米距离！]玛丽安靠着楼顶的安全网伸手示意。说着丢了个饭团给伊德莉丝。[先吃点吧，她们说你今天什么也没吃。]
[我没事。]伊德莉丝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仍然接下了饭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玛丽安晃了晃手里的时间钥匙，[离你越近，这东西的魔力就越充沛，当成对你的探测器很方便呢，大小姐。]
伊德莉丝也倚在了安全网上，打开包装啃起了饭团。
两人相顾无言。
玛丽安悄悄关上了终端的搜索引擎，轻轻叹了口气[咳咳，别.难.过.了，大.家.都.知.道.你.很.努.力.了，你可以...可以...可以]他试图安慰伊德莉丝，但语气却生硬得像个机器人。显然他自己都被自己尴尬住了，话说了一半就立马卡壳。
[噗...哈哈哈哈哈！]原本低着头的伊德莉丝听了突然发出爆笑 ，[你是人机么？]
[你没事了？]玛丽安十分错愕，几十秒前这女人的脸上还全是难以言喻的伤感，现在却笑得花枝乱颤。
[我本来就没事呀！出来透透气，马上就回去。]
[嘻嘻，其实我观察了两分钟才喊的你，你刚才在那里哭的样子我全部拍下来了。而且我要传网上。]
伊德莉丝扑过来的速度跟变身了一样恐怖。
[2米！2米！]任由玛丽安喊叫，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把夺过了终端。
[骗你的，笨蛋。]
望着空空如也的相册，伊德莉丝气得直想动手，但是想了想玛丽安带来的饭团，最后忍住了。
[唉，走吧，我们去逛会儿？搜索引擎说，安慰小孩子最好的方法是带他去玩，特别像期末考试这种紧张的大事之前，最好的方法也是出去玩儿，放松一下。]说着玛丽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似乎想牵着伊德莉丝走人。她顿时满脸通红，像是掩饰什么一般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臂向后撤去。
[你到底搜的什么东西啊！你别伸过来，保持2米 ！你自己说的。]
[那你可要跟紧点，别走丢了，找起来很麻烦的。]玛丽安耸了耸肩，向电梯口走去。
[从那里走太慢了。]
突然伊德莉丝开始褪去身上的衣物，叠好递到了玛丽安手里。他有些震惊，然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下一秒就被化身半神的伊德莉丝叼了起来沿着大厦的玻璃幕墙垂直向下一路狂奔。
...
12月13日 凌晨 00:03 晴 茫然市 双子区
指针已经走过了12点，此刻正是周六凌晨，既是live的重要日子，也恰逢茫然市最盛大的祭典——双子后夜祭。据说这个庆典是为了纪念异世界的[门]开启而设立的，经过三十多年，已然发展成最炙手可热的年度盛会。
明明已经午夜时分，大街上仍然人声鼎沸。大半人都穿着奇装异服，有的cos成自己喜欢的动画角色，有的打扮成热门的网络红人，有的牵着机械动物散着步，有的义体人更是拿着改造部位耍着杂技。一般市民也兴致高昂地举着终端四处拍摄，成群结队的年轻人甚至直接围坐在街边豪饮起来。
今年的安保规格明显升级，执勤警力比往年多了数倍，角落的装甲车边，赫然可见身覆外骨骼机甲的士兵正在巡逻。
[我找到她了！]玛丽安高举着终端，脸色惨白，显然刚吐完。他在前面走着，前置摄像头正对准已经穿戴整齐的伊德莉丝。
屏幕上传来副店长的身影，她发丝凌乱地贴在布满汗水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众人也凑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道歉。
[抱歉...小莉丝，是我的问题，我没过脑子就说了很伤人的话...你作为初学者来说已经很好了。你们的表演已经足够完整，明天肯定会是一场成功的演出！]副店长深刻地反省道。
[小莉丝，对不起！我睡着了~！！！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梅也挤到了镜头前面，显然她真的十分担心，毕竟她是最在乎明天演出的人了，当然也更在乎她的好朋友。
[我没事...对不起各位，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太任性了，没跟大家沟通，只想着逃跑。]听着屏幕那头关心的话语，伊德莉斯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看来现在的自己，有了真正的朋友。
杏仁从画面边缘探出脑袋，冲伊德莉丝疯狂眨眼[既然都出去散心了就好好玩嘛~反正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啦]她的尾音突然拔高八度，[对吧副店长！今晚就让大家自由活动嘛！]
[好了！别说了，快没电了。拜拜拜拜，跟大家说拜拜！]玛丽安看着伊德莉丝有些无所适从的表情，出手打断了对话。
[啊好...拜拜，明天见！加油！]话音未落，玛丽安便一键关掉了视频。
[好好享受现在吧，明天会很累的，各种意义上。]他略带深意地看着伊德莉丝轻声说道。
...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伊德莉丝忽然驻足整理衣领，走在前面的玛丽安悄悄回头，停下了脚步原地等她。伊德莉丝转眼便追了上来，他又慌忙加快步伐[保持2米！！]
伊德莉丝并没有理会他，很快便与他齐头并进。玛丽安没办法硬着头皮跑了起来，后面的家伙也开始加速，两人就这么互相追逐，跑过了整整两条街。直到玛丽安终于累得弯下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伊德莉丝追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赢了，啊哈哈哈哈哈！]
伊德莉丝笑得前仰后合，这笑声仿佛带着魔力，玛丽安望着她月牙般的笑眼，竟也不自觉跟着笑出声来。
两人就站在人潮之中，仿佛两颗浮标。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放肆大笑着，好像忘却了所有压力和烦恼。
离海岸线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人群推搡着要将他们分离。玛丽安本能地伸出手想去牵着少女，却早一步落入了她的掌心。
玛丽安感觉陌生的激素正在脑内分泌，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中蔓延，他望向伊德莉丝，只看见她一扫阴霾的笑靥。
[谢谢你来找我，我们接着走吧——！！]
两颗浮标一同汇入了河流。

18.静水流深
12月13日 上午 10:01 双子区 商业街 路边
安捷缓缓醒来。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崭新的飞行汽车内。前后排座位之间隔着冰冷的铁栅，方向盘中央赫然嵌着一枚六芒星警徽。
她头痛欲裂，甚至比宿醉还难受一万倍，试图张口说话，声带却不住地打颤，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她猛地拍打车窗，遗憾的是警用级别的玻璃根本纹丝不动，甚至传不出一丝动静。
陌生的环境与身体的剧变使恐惧很快填满了她的大脑。生理性颤抖从大脑蔓延至全身，冷汗浸透后背，这是她的身体在发出警告。与此同时，缺失的记忆碎片又突然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那正是她被最后一名"天使"绑架后的片段。
...
距离被绑架已经过去约数十小时。飞行汽车在绕行市区多圈以后终于停了下来，安捷被蒙着黑色头罩拖行了数百米，最终反锁在这间密闭房间。她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父亲惨死的面容不断浮现。
她的泪水早已流干，喉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仿佛声带被人生生割断。
之后连续几日，除了固定时间提供水和食物外，不曾有任何人来找过她。数十小时处在一片死寂中，安捷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突然间，金属铰链发出声响，几道错落的脚步声碾过水泥地面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帮她解开。]
头罩被机械手掌粗暴掀起。安捷本能地后仰，几缕发丝粘在她渗出冷汗的额角，她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因为她深知看见绑匪真容的下场。
[不用害怕，安捷小姐。只要您配合，我们是不会伤害您的。]皮鞋与地板的碰撞声由远及近，低沉的男声拂过她的耳畔。
男人身上名贵的香水在密闭空间渐渐弥漫开来，安捷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她逐渐平静下来，终于鼓足勇气睁开了双眼。
绑架她的义体人正背着手站在她身侧。
她视野范围内还有三名男子：两人对坐在两侧的沙发上，第三位则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
这个距离足以让她一眼认出男人考究的衣着：身上西装是剪裁完全贴合身形的私人定制，腕间名表更是价值数百万的限量款，奢牌金丝镜框正折射出冷光。
他梳着精英阶层标志性的背头，那张凌厉英俊的脸庞此刻正挂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他表情柔和，一瞬间就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备。然而眼皮下却蛰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
见安捷不作回答，男子站了起来接着温柔地说道，[不用怕，安小姐，我不是什么恐怖分子~我们都是正经的社会人士，是圣女大人的老朋友，我们只想知道关于她现在长相的情报，还请劳烦您告知下~]
[...]安捷艰难地试图发声，喉咙里却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焦急地指向自己咽喉，用泛红的眼睛望向男子，指尖在空中不断比划。
[头儿，这女人在装疯卖傻，我看不如交给我来审吧，嘻嘻嘻。]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突然发出嗤笑。
仔细一看，那是一位精灵。
他皮肤煞白得近乎病态，虽然长相标致，却骨瘦嶙峋。半头寸发编成了细辫，另一半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微微凹陷的脸颊旁，可谓十分有个性。此刻他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安捷，像是屠夫在掂量砧板上的鲜肉。
[好了，兔子，这个女孩并没有犯任何罪过。]沙发另一头的银发男子狠狠瞪着精灵，冷声喝止。
[哈？]被称作兔子的精灵猛然跃上沙发靠背，从袖间掏出形似餐刀的短刃，左右手双持着，虎视眈眈地望着对面。[臭小子，你再用那个眼神看老子试试？]他弓着脊背摆出攻击姿态，目光不断在银发男子的脖颈处游移，像条吐信的毒蛇。
银发不甘示弱，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一时两人剑拔弩张，房间内的气氛焦灼。
[够了。]眼镜男推了推镜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他无形的威压下，两人立刻收敛了气焰。[最近折损太多人手，现在可不是搞内讧的时候。]
他将视线转向蜷缩着的安捷，指尖轻点身前的全息投影，[若安捷小姐暂时无法发声，可以简单用文字描述下，我会生成图片再微调。]说着将终端抛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在安捷面前。安捷猛地点了点头，慌忙接住设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动，她竭尽全力地想象着那天给她难堪的女仆的容貌，不停打字描述。眼镜男若有所思地调整着光影参数。
[这样呢，像不像圣女大人？]
安捷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接近梅的AI写真终于新鲜出炉，眼镜男正满意地端详着写真画像，走廊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唐泽先生，伊先生他们到了。]
[愣着干嘛，都过来。]男人撇了撇头，示意几名手下都跟来。
[头儿，那这女的怎么办？]
[明天再说，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男人再也没看安捷一眼，径直走出了房门。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随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不安，恐惧，焦躁与无助，各种情绪交杂将安捷拖入新一轮崩溃的深渊。她没办法尖叫，只能不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鞋跟与地板碰撞出凌乱的钝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推开。逆光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缓步而入。
走在前方的男人生得男生女相，穿着一身警察制服。
而当紧随其后的女人面容彻底暴露在灯光下时，安捷的瞳孔骤然收缩。
[别过来！]安捷踉跄着撞上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她胡乱挥舞双臂，不想让两人靠近。
很快，男人抬手亮出浸着刺鼻气味的方帕，安捷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那个女人穿着跟自己完全相同的学校制服，长得也同自己一模一样。
...
12月13日 上午 11:02 双子区 商业街 路边
即将到来的庆典给死气沉沉的城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扎着金色马尾的少年正站在街边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喂，别挡着道。]机械手臂无情地推开了他，几个穿着工装的中年人正从悬停的货运无人机上卸下印有庆典徽标的集装箱。
[呼——]伊维吐了口烟，无奈地让了几步。
照理来说这条商业街严禁无人机临时泊货，可是伊维此刻并没有执法的兴致。
那晚陪同父亲与"天使"组织的干部会面结束后，伊维突然被临时指派负责后夜祭的秩序维持工作。
他显然清楚这是家族集体的决定——老头子们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让他退出这次高危行动。这样即便计划失败，他也能置身事外。
此刻通讯设备里只有电流的杂音，他既联系不上父亲，也联络不到昔日的亲信，家族只拨了两队普通巡警任他调动。而祭典的安保工作实际则由特别行动科全权负责，自己只能做做表面工作，好好当个保安队长。
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伊维感觉自己像大海中央孤独的救生艇。姐姐交代的任务，看来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完成了。
不远处又有辆破破烂烂的飞行汽车准备从轨道降落靠边，一个光头男率先挤了下来。接着跟下来了一男一女。
[我除了小华还主推她们团的小玉！]戴鸭舌帽的少女嘻嘻哈哈地对男孩说道。
男孩一脸严肃看着她，[我心中只有小华一个人！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棵棵玉米。]
[哈哈哈你好过分哦叶同学。]少女轻笑道。
[喂，老板，带她出来真的没问题么...]光头压低了声音轻轻说着。
[没事，她朋友不是还关着么，你听我的就行，别的事不用你管。]
...
伊维远远望去，看到几人有说有笑的，总觉得少女有些眼熟，刚想跟上去看看。
[警察叔叔，这里不能吸烟。]路过的小孩指着伊维，然后转头看向妈妈，但马上就被他妈妈一把拉走。[不好意思警官，不好意思。]
伊维叹了口气，重重踩灭了烟头，转头看去，刚才几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算了，换班！我先去休息了，各位辛苦。]伊维打开电子终端语音通知了同事，自己走回了警车。
他看了看后视镜，少女还躺在后排，看似呼吸平稳，却能发现她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应该醒了吧。]
少女睁开了双眼，求生的意志使她挣扎了半天，时隔多日，终于用喉咙艰难地挤出了几个音节。
[别...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