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收拾,可满地的东西哪里是一会儿能收好的?尔泰不禁有些郁闷地瞥了永琪一眼,方才倒是省事儿,这会儿收拾起来可就费力了!永琪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干脆只收好了信函名册一类,一摆手说道:“收什么,云澄坐这儿看着。咱们把门一关,谁能看到?就是看到了,就当是家中送来给我的好了。”话音一落,人已出去。尔泰和叶敬亭也忙跑了出去,只留下云澄呆立房中,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又碍眼又不敢动手收拾,生怕万一丢了什么,岂不是遭人怀疑?而且——“这一大屋子的俗物,真讨厌!”他小心地择了个离金银等物远些的地方坐了,捧着本书看着,倒把满眼的珠光宝气视如空气。
齐骋自那日与永琪交谈过一番后,再未有诸如听墙根一类行为。而且眼看初六便要入考场,知晓了朝廷已派人来查此案的他也就安心在房中读书,这两三日跟永琪都没碰过面,今天突然跑来,却是因为“我娘回家来了,说明日就要开考,今天给做顿好菜,让我来请各位一道去三元亭中吃饭。”永琪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借住在人家家里,还让主人家招待饮食不成?若是諴亲王那样的“大户”也就罢了,齐家现在只有齐婶和齐骋两人,日子过得本已艰难,他们哪好意思让他们准备酒菜?正要说什么,齐骋已抢了一步说道:“家母饭菜已然做好。其实也不值什么,都是一些江南一带的家常小菜。不过也因为是家里做的,比外头买来的要好吃些而已。如不嫌弃,就去尝尝?”
齐骋这么一说,永琪等人也不好推辞。而且永琪到现在从来没有吃过所谓的“家常饭菜”,一听也起了兴致,来不及再说,就被齐骋拉住往前面去了。尔泰和叶敬亭自然也都跟随而去,云澄和那一屋子的金银,也就被可怜的抛在脑后,直至齐婶问起,永琪才恍然。只好借口将入考场,他在房中清理东西,齐婶也就信了,单盛了一份饭菜,让绿腰送了过去。
过了不久,大家熟络起来。老太太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从三元亭是由齐府祖上三位解元而来的开始说起,说到只希望这回齐骋能得个状元,也好光耀门楣。又说到此次江南考场好像不太平,某次上街买菜时曾遇见几个神情激愤,差点没冲入官衙的生员。永琪等人一边暗自赞着老人家做菜的手艺,一边跟齐骋一道,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答着。到饭菜去了大半,老太太终于停下不知飘到何处的话题,笑道:“黄少爷真是好脾气。比骋儿强多了,每次我跟他聊天,他总一副不爱听的样子。”说得永琪直想钻地洞,他其实也并没听进去多少!
老太太给每个人又盛了碗汤。到永琪时,永琪却是从小在宫中长大,虽然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不缺,但宫中极讲究养生之道。打小儿就被教着饮食不可过,至多八成饱就成的礼节,到这会儿早觉得饱了。忙推道:“齐婶不用忙了。我吃饱了。”齐婶诧异,叶敬亭便说道:“少爷来江宁后,对本地那些小吃特别感兴趣。刚才已吃了不少,这会儿大概还是因为嘴馋,才吃得了这些。”齐婶这才放下碗勺,笑道:“也是,金陵城中小吃最多。而且,看黄少爷的模样,大概也是个斯斯文文,不太干重活的。骋儿每日帮着下地干活,你瞧,他就吃得多!”看着儿子埋首饭碗中的样子,齐婶笑得极是高兴。
有那么一会儿,永琪眼前又晃出了愉妃旧日的样子。叶敬亭在旁边咳了一声,他才转回思绪,忙打起精神来。又听齐婶叹道:“本来,以骋儿的生员身份,不宜下地干活让人笑话。只可惜家里穷……唉!只愿骋儿能真考中,早日获个一官半职的,不然……眼看夏家小姐要去京城了,家里又断了一门生路。”齐骋惊诧:“虽然若我能中榜,定要将娘接回来怡享天年,不会让您继续操劳。不过……娘不是说会让小姐留您在她家守宅子么?”齐婶摇摇头,叹息般答道:“小姐都打算把那老宅子盘出去了,我还怎么照看?唉!”
“卖宅子?”永琪也是一惊。齐骋更惊异,要知道这可是夏家给予她们母女唯一的财产,属于夏家已有百年之久了啊!齐婶叹道:“唉!可不是么?当年夏老爷给她母女留了一座空宅子,再有一些银子。就让她们到江南来了,再没管过。夫人体弱,小姐也体弱。后来又来了位二小姐吧,年龄更小又受了伤。一来二去银子也耗空了。如今太太去了,两个未出阁的小姐能有多少本事?家中仆人早就辞了一大半,就剩我这把小姐从小带大的,再有金锁那丫头。还有就是几个小娃娃看门的,现下小姐还在发愁,想找个待人好些的人家,让他们去那边干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