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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合:天子女有不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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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四部曲之最爱、上朝奠基石、我服了我一辈子再也写不出来章合了


IP属地:重庆1楼2024-04-02 20:54回复
    章合
    章合永远记得这一天,她敬爱的母亲,那位南宋摄身青霄的女帝,她头上所呈戴的九闾珠冕冰冷的回响在太极殿的高台之上,周围所有的近侍和甲卫都像稠密诡乱的黑海那样,齐刷刷地跪了满地。烫红的鲜血沾到了母亲至极的尊袍上,没有任何人敢将惊惧而堂皇、怯懦而曲折、或是抚慰而怜惜的眼睛放在她的母亲身上,尽管这位女帝那时就像一株即将枯死的槐树,她的根深深地扎进丹墀金墁之下,她高抬的手却比被那六月狂风吹落的牡丹还要哀愁。
    没有任何人,除了章合。因为他们都害怕御台上那柄随时会斩下他们头颅的宝剑。但是章合已经快要想不起她究竟是怎样从峭壁烟尘里捡起了章羽的手,那时她精奢的珠履一声一声地叩问在俱皆抢地伏拜的宫奴额下,唯独记得踩过了不知道是谁的双手,因为她说:母亲,他们的手指太硬了,硌得我的脚好疼,让他们起来吧。
    终日笼罩在太极殿上空的淫雨在章合与母亲的交颈相拥下仿佛已然开始彩彻云衢了,然而章合在散下她的长发与女帝同床而眠时,那些在太极殿外漫天狂狷的蝉衣又将这座王朝显得这样的昼夜无分、灯火不明。
    太傅说:哀朝悼代,圣辞递衰。于是这位翕公主将书简关上,暂时地行在这条衰绝的路上了。
    ——
    出场


    IP属地:重庆2楼2024-04-0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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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1:3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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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合
      仍轻绸纱衣,仍紫玉冠带,这位公主的长颈突兀峻立在群花书藻案页之外,平肩上落下好浓烈的一抹阳辉:“姐姐也有在等我吗?”
      -
      章心蔷
      鬟心镶着的是一簇绢花、两朵钿璎,两袖清风似的削柳形姿,“不算太久。”
      余霞光色下是妙目柔泓,润出温眷一抹,她推齿来等,“小合?”
      -
      章合
      “我的母亲生病了。她不是章知许章迩之辈口中的母皇,也未必是称职于章韫章敖的女帝,所以我从来不喊她们姐姐,”即使这段话在寂静的空室里柔调出很怅霭的惋惜,但章合却有一双并不哀伤的眼睛,她看着章心蔷时,仍有浮光灿金的明珠泽润,“你想救她吗。”
      -
      章心蔷
      烧如流金的薄云慢走,火珠俨然只余将尽的温了。夕殿中动颤的眉眼都将在日落丹红的景致里映出无比的殊色,却不合时宜的想:烂漫才不败逊蒙尘。她抿唇,笑色愈上两丛纤眉,“看来小合同她的感情很好。(我)母亲已经逝去多年了。倘若能够为小合的愿望,以彰拳拳的情意,为什么不好呢?我愿意。”
      -
      章合
      恍惚巍峨的王城在橙黄的罅隙里隐没东山而去,但是没关系,章合知道,这样轮回更替只是南朝宫墙里最普通的一场日祭,第二天的阳辉会照常升起,我们都需要接受这样的自然伦理,对吧章合。可是她明明从未想过这样盛大的玉冠真珠会悄然崩塌,之后谁会重新拾起破碎的器皿,谁会重新垒当权力的长剑?“当我唤她母亲时,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就不再是权力和地位,当我想于垂危之地救一位母亲时,权力和地位也不必在我的考量之中。姐姐,我们不会因它们而歧路,我将一直唤你,姐姐。”
      -
      章心蔷
      饮风栉雨的蒲草而今绽露柔韧的蕙尾,赧怯芳菲的旧历竟然只是一道再不可追念的幽影,原来盘根、成长的春秋从不迢迢。她该失笑如今对望的情境,而事实她也这样做了,“陛下是天下的圣人,我难道可以完全免去她予我的血缘和赐赏吗?便是庭中芳草,谁不经恩泽茁长呢。”
      残晖迭落在飘鹞的风势中,唇作清丽的一弧,是满抱飞花的柔肠,“这样的借口太空,小合不会信。我将代替一个人来守护她、珍爱她。这是我的心,我全部的心。”
      -
      章合
      这里的嚣宇有很多次在年轻的公主面前揭开一层隐于人外的、不能付诸明切的猩朱真相:原来她常换取的羽衣曾经真的褫剥过万千鸟雀的声势;原来她常行过琼膏灯胶曾经真的兴动过万千民众的税利,原来她常付之一炬的软罗精纱,从江南到王都,山山水水,曲曲折折。但是章合只是很无谓地将这些真相揭过,她从来不会预知到,有一天竟要披淋山雨走向它。章合很像章羽的唯有一双最稚质的眼睛,此刻她看着章心蔷,也有一场山雨披帷过她们。“姐姐,从我为你送上这封及时的书信起,我就将信任你,如同信任我们手下永恒不变的权力。”
      ——


      IP属地:重庆4楼2024-04-13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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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砚知
        登高而望远,阁内周砚知负手而立,看十万八千丈外,意指熙攘人群,“从这儿看,也算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
        章合
        玉佩三更雨,欲揽金阁云,章合踩踏下的台阶泛出很绉密的一阵槐花香,来自公主身上的味道,当曼妙而窈窕。“周知砚,我昨天将三封信都给燕行藏了。”公主的鞋履也浮沤在周知砚的外衣衣摆之外,她从他颊页之外探去,就像公主正倚在郎君的肩头观漫天杨花雪。“因为你是我的。而我正无比的需要他。”
        -
        周砚知
        入鼻是槐花香气,浓郁又热烈,他从旁处移回双目,伴着的是很轻一声叹息,“您是公主啊。”窗外雨落檐上,纷纷洒洒一泻千里,他望向章合缀着珠的耳垂,劝慰着,“你刚及笄不久,何必去淌这趟浑水呢?”怀里掏出发簪,一只蝶翩然停驻,摊边的小玩意,提不上多精致,他递去,“这样不好吗?”
        -
        章合
        章合很淡地“哦”了一声,无比自然地填进周砚知的怀抱下,这一揽无比温热的怀抱也只会为章合渟展吗?周砚知。章合很难得的不想连名带姓地唤他了,她记得很多年之前,稚嫩的小合第一次见到他时,喊他:阿砚。
        当公主的仪仗和枷荣经年越来越重地付诸在她的脊腰时,她唯有执掌字句名姓的贵重区分。章合埋在他的胸膛上,有一种类似离家的害怕。“可是除了母亲,谁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公主呢。当权力的海浪波走四方,当王冠的光芒消湮四散,还会有谁真正把我当成王城公主呢。阿砚,连你也不会的。”
        她的语气追怀而哀伤,她的发髻却仍然生动而曼妙,“可是在我来到你的怀抱时,我也会想:也许阿砚也会保护章合,也会在兵光刀剑之下回抱章合。可是没关系,可是没关系的。”
        她抬头凝对周砚知,弯出同样温柔的抚慰的脸颊梨涡。“即使阿砚只是沉默,永远沉默。章合也会保护阿砚。”不因为周公子曾经在很多很多人面前保护公主合那样,而来自章合苦绿幼时的熏熏蝶梦。
        -
        周砚知
        他的双臂始终垂着,香风入了怀,整个浓烈的夏日就在此间了。下颏骨抵在高髻上,又是一股扑鼻的香,他感受到章合在胸膛之上的抖动,这扇蝶骨的削薄和言辞间的恳切,于是眉峰蹙起,愁出另一番天地。
        掌往上提,他触抚住章合后颈,一下一下地在颅后哄拍着安抚,企图使她安下心来,“公主是尊荣,只要阿砚在,你永远都是公主,也会是女帝最疼爱的小女儿。”
        周砚知箍住她肩胛两侧,二人隔开些距离,他把这支钗簪在了章合发顶,一如陪幼时的她在园内玩闹,一只蝶停在了公主合头顶。他压声,望向章合的水眸,宽慰地一声,“别怕。”
        -
        章合
        最宛柔的香脂和最阳媚的来自周砚知身上的温度,以及最华美的绸缎们相互交融缠绕的气息促使着章合把头抬起来,她的声音莫名地空灵淡邈:“可是我不想再做公主了。阿砚。”
        她的手也一并抚动在周砚知的鬓角,这样的动作跟他为章合簪发的东西交迭,也跟很多年前的小合和阿砚重叠,她缓缓地说:“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我在她权力和冠冕的臂揽下长大,我见过生杀予夺,尝过馔玉金粟,我曾经在青云尊台中睡得香甜,九鹤驭驾的马车从青云上登梯来迎我。我要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比我母亲还要尊贵的女人。而你,”
        “你也只有不断地征服其他人才能免遭时刻会被淘汰的噩运,在这样一个以尊贵为准则的地方,在公主、宗主们的身上下注是一项多么光荣的事业。阿砚,以后没有人在意你的过去和来历,他们只看中你此时的身份。也许有人对你许诺将以寸微男子之身入仕报国吧,或是狂悖承应以后天下男女再无分别,可你要的是这样吗,仅仅只是这样吗?我们一起长大,王国权力的臂弯也一同扶正了你的爵冠,在即将、也许、很快就要成功的一十六岁的章合面前,你的话语拥有举重若轻的地位,你将是未来天下学子之师,女人?男人?这些与你一样饱读书山经海的学子,这些与你一样调度治国治政的学子,将在你的手下开出苍苍纯白的花。这些中天无情高明月将照尽天下所有读书人,他们、你,会自此经年种下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而我只是要你,唯一、仅有、完全,属于章合。”
        -
        周砚知
        撒开手,轻薄的纱衣就垂拂下来了,他开始望向远处,细雨拍打的地方,“这样不对。周砚知可以是女帝的臣,你的伴读,周家送进宫里的荣耀,甚至是叔父的寄托,但是我,只能属于我,我很久都没有只属于我过了。”他的声很轻,仿佛在护着极易破碎的琉璃球。周砚知做不成南征北战的大将军,也无法一抒内心丘壑,所以他只是矗立在这深宫中做自己的修行者,“阿合,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吧,你的生父会以你为荣,这些学子也会的,但莫要忘了欲速则不达,以前这些话你总不爱听,以后怕是想听也难了。那个位置是沉冷的,我怕你的脊骨会被它压弯,身躯变得冰寒,这样你就不是你了。”
        -
        章合
        “不。”章合现在的眼神未有比从前更平静了,这些传承自苍苍皇族的、凌踏众生的眼神铺陈了公主瞳下的底色,她第一次如此以上位者的身份睥睨周砚知,她说:“生杀予夺,体肤身躯,都是君王赐予你的。属于你的唯独你的心而已。”
        这个时候的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神莫名渡出很晶莹的水泽,她的手正禁锢在周砚知的喉丘,扼住血流的脉动时,仿佛也一并扼断了那些苦夏年岁。或许就这样端峙了太久,久到章合的眼角被水蜡干透封禁,她的怒火和害怕终于如施舍般地潮水褪去,她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你管好你自己吧。来日再见,代替你的心,敬请与合亮一亮刀锋吧。”
        ——
        我为什么没有亲手sha了他?


        IP属地:重庆5楼2024-04-13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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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可猜————
          写信人:章合
          收信人:第五回雪、燕行藏
          内容:太极殿是对年少的我来说是很神秘的地方,每一次参加祭祀典祖,那些先祖的画像就像神灵一样对我付瞩一目,我的额头磕在冰凉的地上,听那些松油烛火的荜拨声。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成为她们的愿望越来越迫切。
          可是章韫、或是章敖,或是我眼前看到的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我从未读览过治国治政的大儒传世,我从未博阅过修身养性的君子巨著,可是偏偏我从出生就沉沦在权柄的漩涡下。
          权和欲的漩涡很湍急,爱和恨的水涡太浅显,但是我想,我如果注定就要走到这条路上的话,这些徐徐荡荡的波澜其实与我静水无痕。
          所以这条路我不后悔,虚虚幻幻的公主尊位与莺莺燕燕的珠玉香雾一样无用。愿我余生,共逐真真切切的权力漩涡。
          太极殿的鸱吻青云之上,才该是我沉恬梦乡之所。
          不论死生。
          愿回雪/将军千年万世,永不坠沦。


          IP属地:重庆6楼2024-04-13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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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盘链接过期了,,主打一个随缘找吧


            IP属地:重庆7楼2024-04-13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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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有很多人突然打开了这扇门,他们见到了我,却又像忘记了我。
              -
              我出生在一个琼葩檐楹、薰笼衔山的嘲哳清晨,那些鱼贯而入的女官们头上绑着单髻,压在她们乌发之上的是很华贵的桐木簪和砂银冠,但是我其实不用抬头就能看清木簪和银冠上面总总的花纹,因为她们在进入这道宫殿之后,俱都垂伏下了她们秀长而窈窕的白颈,而折射在此间散花楼下的熹光结跏趺坐,为南宋的公主捧出了她最喜欢的一式白花鸢尾。
              当我的眼睛能够纳下整座王城时,我看到丹陛之上端坐的女帝,还有那位喜爱鸢尾的公主,她的头正埋在帝王的膝面,她是那样的年轻和稚嫩,她未有梳妆,乳发都像世间最柔软的绸缎的光泽,所有人的呼吸都和公主身上真正华美的绸缎一起迎着青云台上的微风徐徐摇曳。
              公主像是睡着了,那些在煦风里尽情翩飞的长绸与水绢终于有一瓣泊入了帝王墨砚下猎猎的砂朱,绸绢浸透了这些红字,氤氲了一道很浓烈的猩「杀」燔尾。女帝于是搁下笔,将公主的脸托到了她的胸膛之上,而那份枫秋的旨意,也终将随着属于公主绢绸上赐予的温度,流向天下君威浓重的榜极。
              我想,她一定还不知道,在她涡陷进一个水陶情、花融愁的梦乡时,她的枕下亦有宕阔而鶱高的九重鹮鸟,辽远而懋长的神州北极,以及彰彰衮服下,女帝亲手为她悉听的君王心脉。
              她睡得那样的熟,那样的甜。她其实原本永远不必醒来,永远在帝王的臂怀和胸膛下歆享那些黄金塔上月、樊枝陇头雪。
              梦里九十九樽太极兽兕,将永远洄游在公主的裙摆之外,我想那些浥泪的哀殷,那些种血的痛驳,那些赤精的见血见刃也就不必长留她的梦乡。
              我见到她的最后一眼,退吟的宫声拨出了这个王朝最平常的一徵晚乐,她醒了,轻邈而曼妙的步履带走了我对她所有的想象和绮思。
              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因为太极殿永远不会再为她而打开了。
              -
              :“章合,你有什么罪?”
              :“合幼时无知,错将王朝公主最锋利的杀伐漫泻流走,错将女帝宠儿最铩应的权柄离失遗忘,错将上位颉颃最无谓的怜悯救拨众生,以至迢迢经年,焚炼此身,从此断井颓垣。”
              ·
              :“不对。章合,你有什么罪?”
              :“合曾经在一片藻花茎漫下得见丹阳,那时太极殿的门如此沉重惫老,太极殿外的枷落亦如此铄金焮地,合就在那时告诉丹阳,为什么不试着进去看看呢。那一天的晚霞把我们的脸颊都烧得焦红,合终于卑劣地偷窃了皇城下最赤精的丹辉阳水。”
              ·
              :“不对。章合,你还有什么罪?”
              :“合不必有治国分政之才,也毋须御兵操戈之能,垂诞自章羽璀璨的冠冕下,合的脂膏本就该来自世间至臻的香花露凝,合的米粟本就该来自天下精奂的沧海新陆,合的绢纱臂缠、长珰砗磲无一不孕育自奢靡的崴嵬之所。那些吏臣、贱民、奴隶,当他们用晦涩和比较的眼神加诸在合的肩骨时,合就该以最严厉的惩罚对待他们。合不该因害怕和惊惧忘却至极的血脉。”
              ·
              :“……还有吗?”
              :“合余生将共逐真真切切的权欲漩涡。从太极殿的天梯上摔下来虽然足够痛苦,但永远好过涡陷在平静的河床下——合明明,就是漩涡本身啊。”
              -
              没有人问她了。
              控鹤府的十九只白鹤在很漫长的风声里向她垂来母亲曾经的问询:待我们阿合十八岁那年,你会想要一个怎样的封号呢?阿合明媚光艳,母亲会嘉许阿合不必走阴重无明之路、坎坷无光之途,十八岁花好良时,母亲将亲自为合献一条泰定长路、烁灼嘉号。
              如同风终究会吹散那些鸢尾垂下的蒂丝,章合也像高塔上那些轰然破碎的琉璃真珠,浇淋今宵漫天霜银。
              阿合不会有一道光明坦途了。
              -
              昭平一十七年夏,公主合于太极殿得百鸟裙。其:日中影中,各为一色,百鸟之状,时州府寰际,人人以之为妖。
              ——
              一份很奇幻的以百鸟裙为视角的杀青,还记得是连夜写的,边哭边写


              IP属地:重庆8楼2024-04-13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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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合
                脚步和等待失陷在角檐和白瓦之中,星在高檐升起,又穿行在南宋宫墙之外两棵分峙而又无比贴近的红海棠,它们从未来得及拥抱,却仍将亲密的絮语,汇流成一片沙沙的海。那是摩挲金石的迢迢音,那是章合鹤履之下飘落的飞花絮,一步一清谈,亭下褪砂银的残缺刃、生绿松的腐朽穗、还有一分一寸凶猩的歃血余香,它们俱都织就一张迷奇的网。章合将这柄剑引在宁峣的面前:“剑有双刃,小心,拿稳。”
                -
                宁峣
                靴履踏过浸潮的石阶,水渍泼墨入深浅,不阻缓行于西东。
                但见鹤影长立,抬掌接承银霜,握柄旋花,迎风铮鸣,只一瞬而合入鞘,奉至她面前,“所以我更喜欢刀。”
                -
                章合
                如今剑鞘上该紧绷着一层来自章合的味道吧,也许是自太极殿关上了那扇永远为章合打开的门起,也许是自某一天云雀穿不透瓦蓝的天空起,也许是自从前跪伏在公主脚下的男人和女人们都换上了一副晦疑莫测的表情起,章合便很常时的明白:真珠和荧火并不能永远鲜亮。于是雾纪穷尽,章合的手心按在一段冰凉的银鞘之上:“宁峣,救救我的母亲。”
                救救这座王城至极权力下,托胎的馔玉养花。
                -
                宁峣
                “我以为,殿下是要责令我对上不敬。”退了半步立人面前,他垂目看向那双鹤履。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站在他面前说:阿峣,你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殿下,站在你面前的,是权柄之下铸就的刀笔。”能写春秋,能托印玺,却破不开绞缠绵延的死局,“经年有心,而今心去,掌棋者(陛下)无心,要如何救?”
                -
                章合
                “是的,我这么想过。在母亲的权羽尚还覆盖在这座王朝的天空时,一道章合的令意可以轻而易举地责问枷罚于他们。这是夏天最盛张的时刻,这是王冠最璀璨的时刻,可惜我无比知道这样的自然伦理将上下有时,可惜我无比知道这样的砗磲珊瑚将生死罔替,可惜我仍然不敢问一句:谁才是你的「上」呢?宁峣。”说到这里,这位公主的尾音继而渺渺了,如今章合的手心之下是一柄砂银的长剑,来自宁峣的奉递,但在这之前,它生长在来自王朝公主的心脉温度之内。
                “我很少叫女帝为母皇,一个来自滚烫血脉间的称呼不该被冠上世俗锱铢的权柄斗量,于是我一直称她:母亲。”章合的语气追缅而怀念,此刻东宫停灵,都城飘白,高塔之上的公主也会想念与母亲抵足而眠的时刻吗?
                “她的印玺可以不必订红在生杀予夺之上,她的文书可以不必裁定在流放取舍之间,她的臂指可以不必寰围在民生朝堂之下。她有心无心都好,宁峣。”鞘佩在她的指握下发出很倥偬的一声响,她说:“我很想再进太极殿看看她。你可以跟我一起吗。”
                -
                宁峣
                皓日低蒙、暮云压顶之时,他窥见过病骨之下的愁容,那是银鬓生华,悲恸眉山,一笔春心横托下。
                女帝启开楠盒中的玉玺,对他说:崩山之元,断水之碣,不在宸祚,而在禄卿;过之未革,是臣势重而君权轻,势成之衰,无外摇摆不定、后顾前瞻。
                “殿下,我所行途,并非步在忠耿之道。”他自怀中取出一枚青白的玉璧,沉甸有量,交付予面前之人手中,“这是我入宫时陛下亲赐的御令,万户之下,百官可察。”
                “可它不是用来清政的协章,是毋论清明,都要高悬在百官头顶,用以慑人的太阿——久在局中亦入局,就连陛下自己,也会惧怕这样的剑锋。”玉穗流苏循风而动,玄色的穗花如魅似影,犹如遮在眼前的迷障,“是以这样的时候,她并不会想见我。”
                一顿,“殿下,还要我一起吗?”
                -
                章合
                白玉绿蝉一担的玺翎此刻也在章合的手中了,柔软而瘦薄的公主未尝能承渟这样挚重的成分,齐胸襦裙的白颈不嫌凡俗,也斟去群花凌霄。她很圆润的指甲施恩般地从雕镌走势上一一降临,她将这段属于监察的印玺摔向了铺天盖地的雾濛中。“天授神权、神授君权,君再赐予你这样遗臭万年或旷世高远的令箭?”
                这是整个幽深的权柄世界,从章合降生的那刻起就鼓胀着她的耳膜,填满着她的瞳孔,我们能听到梦境在印玺的雷霆下破碎的声音吗?“宁峣,是我要你跟我一起。那时百官不必言诛你的累累案牍,上者不必惊惧你的权权辞令。也有期来日,你与我登极丹陛,亲入你我之太极。”
                -
                宁峣
                任由玉璧坠缺成屑,他的眼底依旧无波,听得临末一句,方才道,“殿下所言,俱能否?”
                丹陛之下,不将丰隆,旷道之远,延伫沛徂。他并没有看来日若何,眼底只窥长剑的虚影,“世道不仁,公法为度,若你能束私曲诈伪,我愿平刃持刀而往。”
                话锋一转,“只是——若遇臣离上而下营党,殿下安能,衡制赏罚?”
                -
                章合
                “宁峣,母亲在冠以章合尊贵的公主称谓之时,并没有告知、教导、约束章合该有如何鸿鹄一样的振国理论,蛛网一样的治政方针,章合如今承许大人的,并不来自策对的死板或是隐秘的夙愿,而全然出自章合一片很纯宁的心。”
                公主的肩并不因风的止息而缓泄,也不因人情的窒渟而难过,她说:“一十六岁的章合如今就像一页白纸展在你的面前,也许宁大人您不必尊我为君极,「离上而下营党」的问题也不必由我来释解,这些问题或许也同样问过了无数王女宗亲,她们的答案会比我标准效能许多。可是,”
                章合未有理会宁峣的很多说辞,她尽举生之能,只为换与宁峣一场直白对目。“可是白纸不是更好由人着画、由人书写吗?宁大人或许能因上位者轻许的那些黄金万两、乌纱千张,或是途运自此亨通,或是改天换地由男子出仕的黄粱一言,而意动情真,为何不愿亲自掌灯执笔,教幼主以贤学,授川海以新陆,之后行帝师之职能,掌国父之实权,至此添寰宇江山、苍山史海以《宁峣》之名。章合如今答不出这些问题,如果可以,仍期冀来日,宁大人以真情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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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峣
                唇齿翕合,几欲动容,眼前似有一道深蔽的霾雾,凭有慨然片语,便在顷刻之间瓦解成齑。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陛下亲教养习之下,最能肖她脾性之人——此乃下臣妄言,当作玩笑处以。”他在细细端量章合,描摹这位幼主的内里外具,衡重她心性里的每一寸决意。
                银霜在二人之间推来就去,那并非代表什么晦明不清的谶言,而是由心望性的托物。他又一次取过泛凉的剑柄,却是抽出明刃,握柄在掌,掂了掂力。
                再而卯向,径直没入她身后棠木一寸,唯闻锵声一记,“古言顺天之能,而有植木之性,培元固本,方有舒平之密。殿下心韧如斯,今日峣有一言相赠——万里路遥,缘不在程。”
                一叩她掌中空鞘,端作正礼,“就用你的方法把剑取回,明日我等殿下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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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子!


                IP属地:重庆9楼2024-04-16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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