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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掌门路,就写了个同类的,单机没人看,发这可以吗


IP属地:湖北1楼2023-12-28 14:19回复
    第一章:引子,客卿和妻妾成群
    建宗前夕,练气五层修士墨奈,仍在凡人赌场博大小。
    这类堕凡的低阶修士,下场无一例外只有两种。
    要么苟活终老,要么,被人夺走储物袋,用【火球术】烧了尸身,深埋功与名。
    墨奈,作为继任大师兄、未来宗门的三巨头之一、杂灵根乱本命的下品天赋拥有者,当然清楚自身情况。
    所以他在赌场,博的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天命所归。
    此时他所在的银钩赌坊,最是热闹非凡,熏香、酒香、胭脂之浓密,可以把人推出去。
    墨奈一身富家翁打扮,长袍上刺金线,正将二十两纹银扔在写着“大”字的赌桌上。
    大,是修真大道;小,是滚滚红尘。
    这大半年,他在赌场只玩押宝的台子,且只押大,输多赢少,虽说不足以载入修真史,也成了本赌场一道风景。
    只要不用术法,赌场也偷偷接纳修士。
    什么?有担心修士沉迷乱性,在凡世惹出祸害的上古禁令?
    寿命太短,没听过。
    修真者求长生大道不也是赌?
    “没道理化神大修士赌得,我赌不得?”这是墨奈心里话,不可考。
    “小!小!小!小……”一帮烂赌鬼红着眼睛高喊。
    “……嗬!就说是小!”
    和墨奈对赌,是这帮狂徒每日的盛宴。
    赌徒隐隐知道,这个捋着浓密黑胡子的家伙来历不凡。
    那又如何?
    与仙师斗,其乐无穷。
    修真界将凡人看得极重,自古就禁了屠城灭世的凡世大战,修士杀凡,刑比魔修。
    事实是,许多凡人都比低阶修士过得好。
    八辈子之前的祖上,拐着弯的亲戚里,出过金丹、元婴大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生出个天赋异禀的狗崽子,仙及鸡犬。
    所以,“神仙赢得,我赢不得?”这是赌徒心理,可考。
    墨奈正思考下一把押大押小,好将这帮反着买的***拉下水。
    “墨仙师?这里有位墨仙师吗?”猎户打扮的老头在赌场门口大喊。
    赌场伙计赶紧拦人:“老登!这儿哪来什么仙师,别误了我们生意!”
    墨奈神色如常,但将面前一小堆银子全推出去,仍是押大。
    身边的赌徒见他下得这样大,纷纷拍下银子,猖狂喊“小”。
    他在欢呼声中骂骂咧咧离开,摇着扇子踱到后巷,贴墙而立的虎皮裙老头一脸惶恐。
    墨奈道:“老人家,我便是你要找的人,有事请讲。”
    老猎户回道:“禀仙师,有几位仙师,让你去河边归鹤亭一趟,说曾道友死了。”
    “什么!?”
    墨奈再顾不上在凡人面前惺惺作态,急忙将神念置于【二方储物袋】中,须臾间,变成一个穿青色道袍的方外之人。
    这仙师,身材中等偏瘦,算不得好看,眉宇之间透露着普通,又未有掌瓶大修士那样普通得华丽。
    墨奈抠出一块银子:“多谢老人家通报。”
    老猎户连声感谢,等到墨奈走远,才冷笑一声:“哼!连块灵石都舍不得!只敢来我们这里耀武扬威!”
    这仙师,全身上下惹眼的,只一巴掌宽护脸毛,像行走蛮荒多年的散修,哪被土生土长的大仙坊人看重。
    南蟾河边,归鹤亭,墨奈呆立。
    “老曾啊老曾……你怎么能死了啊……”墨奈迟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身旁站着三个比他还寒碜的散修。
    曾阿牛曾道友,伙同其他三人同去采集灵草,在僻野遭遇险情,老曾当场重伤不治。
    有宗门跟脚的修士遗体,或许还能运回山门安葬,像曾阿牛这样的,也就烧成灰灰扬了,应了修真之人的说法:从天地间来,回天地间去。
    至于老曾遗物,肯定被分了,看三人毫发无伤的模样,大致没有扯皮。
    其中张姓散修,明显想接替老曾位置,很是自吹自擂,想必就是约见墨奈的目的。
    “三位道友能带话回来,真是有心,但客卿本来就可有可无,老曾既死,我宗门也就不设此职位了。”
    墨奈向三个散修道谢,并不想招揽。
    四人出远门,单单死了一个,问:【火球术】是烧遗体还是活灼?
    险情是甚?曾阿牛伤势何如?葬在哪里?遗产处置?诸多可以回答,但不可相信的答案。
    来引蟾大仙坊三年,他再不是初出山林的无知小修。
    曾道友死,墨奈并不感伤,不过几面之缘,又损一次定金又如何呢?
    关键是建宗之期迫在眉睫,客卿一职还未落定。
    师父死前,只交代墨奈做这一件事:建立宗门,需要经验丰富的客卿,你去。
    客卿一职,是《建宗入籍》中的一条名目,只要有修士署名就能过关。
    所以找不找得到宗门客卿,可有可无——亦是墨奈身份写照。
    “小!小!小!小!”
    仍旧是银钩赌坊,墨仙师精赤着上身,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眼珠子都红了,瞪着赌盅不停喊。
    六锭金灿灿的金元宝,孤零零的摆在“小”那边。
    “这贼坯,改性了?”满腹狐疑的轩赌鬼,把一大锭银子推往另一方。
    其他的烂赌鬼们,半个月以来靠这低阶修士挣了个盆满钵满,哪管风向有变?
    “只管反着买,别院靠……”
    原本要赎回妻子的赎金、缀在裤腰带的三粒碎银子、钱庄的小额银票……各人的身家都掏了出来,统统押大。
    放马过来吧,这泼天的富贵。
    “大!大!大!”一众赌徒放开嗓子,顿时把墨奈的声音压了下去。
    放马过来吧,你这来易来去难去的红尘俗世,他心道。
    “呃……一二二,五点小。”
    揭开骰盅的荷官也愣了,最后摇的力气过大?怎么就开出这么个数字?
    “杀!”
    墨奈声嘶力竭,白萝卜一样的长胳膊,把桌上银钱猛地朝自己划拉。
    “我的真、老婆本噢!”当场就有人哭出了声。
    “墨大哥,裤腰带能还给我吗?那是不小心丢到台上去的,呜呜呜。”
    “裤腰带?老子会挂在百果园的歪脖树上,尔自取之。”他捋着毛渣渣的黑胡子,满脸狞笑,心中落泪。
    欲堕凡尘,必先弃道,古人诚不欺我。
    出了银钩赌坊,在好吃街拐弯,就到了河岸边。
    还未入夜,河上的各色画舫有了动静,引蟾南河的宵金窟正伸着懒腰,苏醒在即。
    墨奈正面迎上几个扎了双环髻的素衣俏婢,甚是可爱,她俩一看见墨奈就捂嘴偷笑,仿佛行里立下的规矩。
    擦肩而过时,墨奈嗅到淡淡胭脂香气,凡心大动。
    再朝前,更热闹。
    街道两旁,楼上的楼下的,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绝不吝啬对一个仙师的热情,墨奈只好稍微放慢脚步,以免冲撞。
    “仙师……”声音轻弱、欲言又止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彩花。
    “嘻,那个呆仙师又来了。”这是卜樱,可以伺寝。
    “……”只眨眼睛的,是花魁阿椿,墨奈远远看过她在船头轻盈曼舞,至今难忘。
    墨奈是深山里长大的孤儿,八岁被测出有修真天赋,拜了一个老爷爷为师。
    后来老爷爷死了。
    他从小到大都在山中静修,三年多前才初入世间,难免被画舫上的各色女子引诱,好在他还算克制,从来只是路过看看,不进去。
    过了画舫再朝前走,就是条青石铺就的笔直大道,通往仙城。
    哪怕是六识尽失的人棍修士,在青石路上都不会迷失方向。
    大道尽头,是一座巨城,只要抬头,就有四阶上品灵地【引蟾峰】,在云海中隐约可见。
    不过走得再近,也只能是隐约。
    如果能飞到高空俯瞰对比,墨奈脚下雄壮的凡人城池,不过巨石棱角上的的大苔藓。
    将大道走尽,墨奈就感受到灵气流动,路的两边是高妙华丽、檐马屋楣的小庄园。
    快步走过,时不时能听到高声争吵,或几十个孩童嚎啕。
    他头一次经过这里,完全想不到如此庄严神圣的大道尽头,是鸡飞狗跳的凡修混居之所。
    这里是仙坊主城的外围,高阶修士鸡犬升天的凡族亲眷,在此吸血为生。
    它还是练气散修的养老之地,也有极少数寿元将近的筑基修士在这里作威作福。
    仙师本该一心向道,什么七情六欲、三姑六婶,不在大道之中。
    而事实恰恰相反,堕落红尘的修士比比皆是。
    走进一方偏僻院落,于种着几束青黄谷穗的门前停下,墨奈与门口的小童怒目相对。
    “去,跟你爷爷说,贫道来访。”墨奈道袍的【正冠】灵光浮动,顿时仙风道骨了几分。
    小童丢了泥巴,转身就朝院子里跑。
    墨奈紧随其后,这院子他跑得烂熟,主人脾气早就清楚:随便进。
    院子是极常见的三进,墙边种了些结不了果的一阶灵植【穗古草】,但黄灿灿的,长得又挺,既是别致的装饰,又显出主家脱尘之意。
    主厅里,只一位老者,一巴掌宽的大胡子,雪白、硬朗,自有威严潇洒。
    老者正从小口袋里掏出茶盅、茶碗等物,再用两根手指搓擦出火球烧水。
    “洪道友!老曾死了!”墨奈报丧。
    按凡世传统,这散修洪九指做墨奈爷爷,都算自降一辈,但在修真界,百岁老人倒拜少女的比比皆是,是以二人平辈论交。
    洪九指头都不抬,继续泡茶:“你以为呢?”
    “……”墨奈脸一红,明白三个散修如何知道自己行踪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喝茶呗。”
    洪九指,练气大圆满的八旬散修,是墨奈最意动的客卿人选,软磨硬泡大半年,口风松动,又绝不答应。
    墨奈耍起无赖:“我劝过他的啊!建宗在【新地】,什么灵草没有?八成给人骗出去杀人夺宝了,我不管,谁推荐谁负责,要么您答应我吧。”
    在本修真界,最近一次的开疆之土称为【新地】,于修真者,遍地是机缘,也凶险万分。
    洪九指嘿嘿一笑,能在大仙坊边上逍遥养老的散修,个个都是人精。
    墨奈正死乞白赖,一个风韵女子跑出来,四十好几了,还撒娇:“夫君,进来陪我们打叶子……”
    之前见到墨奈还福一福的熟妇,现在就撅嘴、扭头、走掉,根本不把他当客人。
    一会子来个更年轻漂亮的,喊声“相公”就朝洪九指怀里拱,还要狠狠剜墨奈一眼。
    仿佛是存心显摆炫耀,这一次洪九指妾室一个二个都跑出来,看墨奈的美目里,全是瞧不起。
    她们虽是凡人,也知新地凶险,墨奈时隔半年又来叨扰,哪能给好脸色。
    洪九指的八个妾室波涛汹涌行过,再是看门的童子光着腿梭巡过来,裤子给扒拉走了,光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墨奈低头数:“一,一,一……”
    后堂一阵莺莺燕燕的嬉笑,纵使墨奈心急火燎,这下也乐出了声。
    洪九指问道:“你说,我怎么走?”
    确实,谁会放下如此的荣华富贵,别说客卿,就算是去做野地里弱小宗门的掌门,也不划算啊。
    而且客卿这个职位,本就如赘肉一般。
    只是对墨奈而言,三年只做这一件事,还没成功,怎么说?
    两位师弟那未卜先知的嗤笑、冷哼,又怎么说?
    洪九指又给墨奈续了一杯茶:“我看啊,你那建宗一事十足不靠谱,我隔壁宅子空着,要不你住过来,跟老夫做个伴儿得了。”
    “啊?”突然被洪九指反向拉拢,墨奈呆了一呆。
    “你说,老夫现在过得如何?”
    很好,老子很想和你换换,他心道。
    但只能违心恭维:“妻妾成群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IP属地:湖北8楼2023-12-29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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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大道,身家性命在意动
      “一,一,一……”
      旁边孩童还在胯下数数,墨奈的心也由一生二生三生万物的发芽。
      八个老婆,这辈子怎样都值了吧。
      “你说我怎么走?昂?一大把年纪还跑去新地,美娇娘不要了?这孙子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一样能逗啊。”洪九指茶一泼,“切……后面玩切,你能数出别的数儿,爷爷拿剪子给你铰喽。”
      童子蹬着肥腿离开,临了还冲墨奈做了个鬼脸,“二!”
      后堂又一阵莺声呖呖。
      墨奈说:“您齐人之福也享过了,花几年带带我们这群后生,保不齐就为您家后世博了个头彩呢?”
      据记载,墨奈最遭忌恨的,就是其涎皮赖脸、唾面自干的本事。
      许多修士深受其害、深恶痛绝,他们认为一个修士,在人生低谷,也要能高傲地喊出莫欺少年穷。
      “头彩?”洪九指似有意动。
      墨奈抓紧再问:“要么?您试试?嗯?”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试试就逝世啊墨道友,你什么都不懂,修真之险,既在修为,也在人心。去新地给人杀人夺宝吗?你留在大仙坊,老夫教你两手,只要不鬼迷心窍,好混,好玩。”
      墨奈感觉自己的心,动了一下。
      “我想想。”
      洪九指搂着最小的娇妻,自顾自走入内堂,八十多岁了,还学帅公子走路,真是做作。
      墨奈呆坐原地,不知是在遐想,或真的无计可施了。
      按修真废话的来说,想不明白的事,想再久也想不明白。
      出了洪九指家,墨奈浑浑噩噩走了一阵,却发现自己到了南蟾河边,身边就是夜色中的画舫。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儿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他摇着扇子,一脚踏入丽春舫。
      原本以为是艘游船,进到内地才知道自己错远了,大堂的桌椅全用的天然树石,假山、花木点缀在雕梁玉砌的华堂之间。
      “奢华的山野。”他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一个风韵嫲嫲甩着手帕过来,一首《相思五更调》的小曲儿随即响起。
      也是好笑,这等高雅殿堂,唱的偏是寻常勾栏处的野曲儿,不过这般直接勾人的歌词,确实让他心痒痒的。
      读多了黄庭、正玄,难免想听点野的。
      “仙师……您才来。”风韵嫲嫲笑说。
      “嗯。”墨奈不太懂画舫的切口话术,只好多摇扇子少开口。
      “白瞳可在?”西厢房,墨奈刚刚坐定就问。
      “真不巧呵,前脚才被仙师请去游河了。”风韵嫲嫲十分惋惜。
      墨奈知道的名字多,并不着急,再问三悠妹妹的下落,仍是不在。
      再问两个,安斋嫁人、泽南抱恙,墨奈终于忍不住了:“你就说你家开不开张吧。”
      “哈哈……仙师莫急,主要这时辰有些早,您先喝茶,我去看看谁在……”
      风韵嫲嫲退出来,合上门,走到院子外,对一旁的下人说:“雏儿。”
      西厢房的门再打开,一个肤色雪白的小个子女孩推门进来,满目的眼泪,大眼睛看一眼墨奈,就贴着墙边柔柔弱弱站着。
      风韵嫲嫲一指戳在姑娘额头上:“哼!还跟老娘拗?妈妈给你找的这仙师,是顶好说话的,哪儿就能委屈你了?”
      女孩子呜呜呜低声哭,墨奈赶紧拦住,塞了一锭金元宝到嫲嫲怀里,顺势把这泼妇推出门外。
      他和声安慰女孩:“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也是心烦,来这里找人说说话的,你放宽心,我不会怎么样你。”
      “呜呜呜,有仙师这句话,妾身也就放心了,小女子年方十八,正青春被……”
      和这位名叫松一香的女孩聊了聊的心里话,把对方出身、家世搞得清清楚楚,一整夜,别说搂搂抱抱,就是松一香的手指头,他也没摸一下。
      “墨仙师……你是个好人,像我哥哥呢。”
      一夜倾述,喝了三壶灵米酒、不值钱的绿色灵植做配的八盘菜,花了墨奈三十块一阶灵石。
      “墨郎,我还有许多话未和你说呀。”
      出了画舫,天已亮了。
      冷风一吹,鼻息间闻不到女孩如初春樱花的体香,墨奈就明白自己被当做了传说中的大情痴子、小冤种儿。
      这松一香,怕是专门应付墨奈这种修士,倒不是真骗,只要他持续来个十次八次,一切都会有、也什么都能发生。
      只是贵些罢了。
      想发作?且不说松一香一介凡人他没办法动手,就算他要恶向胆边生,也挡不住护院的两个筑基老修一招。
      “哈,”墨奈哂然一笑,“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又转回小吃街,突听到有人吵架,一人怒喝:“我都换了三双筷子了,鱼翅呢。”
      这时墨奈顿悟,双目怒睁,说道:“我是客卿。”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墨奈都将这一夜,当作重要转折。
      “那时我极迷茫,几乎两只脚已经踩在了红尘里,思量一番,觉得大道才是我心之所向,所以又退了出来。”
      一如【冰灵根】少年,此生第一次被师父拉去看冰的下午,都很重要。
      “猜猜我们的新客卿是谁?”
      “老三老四,你们说,我做客卿是不是很合适呀?”
      打着类似的腹稿,墨奈失魂落魄穿过庄园,有意无意接近了师徒四人落脚的码头。
      三年前,夕光晚照,才下船的大伙儿满是愉悦,重伤的师父神采奕奕:“往后会有家的。”
      “师父是家。”三师弟最会拍马屁,说得师父哈哈大笑。
      如今水波依旧,家被偷了。
      想到自己卡在练气期五层好些年,后面还要到练气九层、大圆满,才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每个门槛,每级阶梯,对于杂灵根、乱本命来说,都极难的。
      他是三十一岁的修士,若剃了须,放在凡人堆里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却也是最尴尬的:天赋异禀的,这岁数已经筑基多时,失了前景的也早早定下后半生计划。
      那边要我迎着冷眼与嘲笑,这头是能娶八房小妾的凡世捧拥,有洪九指帮衬,多挣灵石,多生子嗣,再出个修仙苗子……
      不敢想啊兄弟,那些诱惑。
      反正师父您死了!
      墨奈痴痴想着,走入一片突兀的淡青色石林,有传言说是此界拼接而来,所以地貌之间的转换完全不讲道理。
      前头站了几名修士,拿着防御法器,朝天空看。
      其中一位发现墨奈,转头一直盯着他看。
      同阶修士对视,自然不可能有威压,全靠眼神:快滚。
      这三年墨奈见得多了:嗤,你动我一下试试?
      这里是大仙坊势力范围,几乎无人敢在此行凶,而且主地修士之间斗法也讲分寸,毕竟修道之人,宗族之间多少有几分颜面香火,闹出人命很难收场。
      一直退,退到河边,那修士才不转过头,继续和同伴看天上热闹。
      墨奈半蹲在水里,再抬起头。
      河水没过他的脚脖子,总好过被人抓着领脖子。
      空中,隐隐两个人影,远远站着。
      能飞的,起码是金丹修士,敢在禁空禁斗的仙坊斗法的,什么修为,什么出身?
      大宗大族的高阶修士,常有破禁之举,只要不过分,算不得大事。
      所谓香火,宗门越大,体现得越明显。
      引蟾仙坊的金丹散修,人送雅号“我不是全知”的全不知,以撰写风物志闻名,曾对他徒弟偷偷讲过一件事。
      “墨奈自任客卿的仙坊清晨,有金丹大圆满,竟在空中与元婴修士拼了一记。”
      墨奈摸出个苹果,狠狠啃一口,轻问:打啊,还愣着干嘛?
      仿佛听见他的命令,一个黑影在空中化作一股水浪,气势汹汹扑将过去。
      另一个黑影伸了伸手,空中多出个淡淡的圆点,逐渐旋转、变大,形成火红色的盾,迎向水浪。
      墨奈莫名感到一阵悸动、紧张,其中的威慑怕是再站近一点就得跪下。
      黑、红两色碰撞,又即刻消泯,那一块天空,随即震荡出波纹光幕,向着四周,层层荡开,极美。
      既徐徐铺开,又瞬间降临。
      墨奈手中红苹果,掉在河水里起起伏伏,慢慢飘远,他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这……是元婴?是大道真意?”
      “轰!”巨响接踵而来,如同九天上有雷劫诞生。
      声音既在空中,也在墨奈脑中爆开,一瞬间,他把这辈子的事想了一遍。
      想他孩童时,刚能引动灵气,师父举高高,嘴里念叨,吾有此子,宗门大兴啊。
      那年二十八,才到练气五层,师父拍拍他的肩说,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别伤心,师父和你一样不知道怎么办。
      师父不治身亡那一刻,他别过脸,竟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再哭,反不如笑的时候难过了。
      ……
      墨奈醒来,喘息着不止,发现自己正撅着屁股,河水拍岸,凉凉的。
      白日当空,远山凝重,只剩一个高修漂浮在半空,仿佛无事发生。
      曾有修士第一次目睹大道碰撞,当场破境,到墨奈这里,境界无松动,丝丝说不清的感悟还是有的。
      “死在修真大道上,好像也干得过啊。”
      墨奈生出热血念头,一点点蚕食做富家翁的念想,又有一团水,在融化着什么。
      此时一个黑衣的宫装女子正朝墨奈这边飞来。
      此刻他百感交集,似有感悟又无确切心得,正在憋闷之际,摇头晃脑地朝天上一看。
      只这个稍显冒犯的动作,就引来铺天盖地的威压,把墨奈钉在原地。
      如果不是动不了,墨奈早就动了:跪下、五体投地,或直接去死。
      此刻死都不能死!
      水一样的勘察术法,在墨奈周身绕动,让墨奈面色苍白如纸,身躯不自觉的想剧烈颤抖,却又纹丝不动。
      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就是高阶修士的威压所带来的“不可直视”。
      墨奈此刻明白小兽哪怕第一次撞见老虎也会瑟瑟发抖的原因。
      天生畏惧。
      不知过了多久,墨奈身体一松,畅快的打起哆嗦,充满感激地浑身发抖。
      他赶紧鞠礼道歉,并转头就跑。
      他下半身河水,上半身汗水,逃跑得步履坚定,好像并不担心身后那人给他来一下子。
      宫装女子冷冷看着墨奈背影远去,继而身形在空中破碎消失。
      “吾在画舫枯坐一夜,毅然回头,与那睿智老者再商客卿一事!”
      在若干年里,类似的话,墨奈说了多次,听众总会相视一笑,眼神有趣。
      一口气跑回散修的养老院落,熟悉的玩泥孩童,熟悉的院落,熟悉的灵穗,一一越过。
      到了前厅,他发现洪九指八个妾室都在,有心好好品鉴一番,又马上收拢道心。
      现在不是看美娇娘的时候。
      墨奈不和洪九指说话,只一样样从自己储物袋里掏东西。
      “一阶上品混金法器【青银印】,有【极重】【破甲】的属性,祭起砸人,落下防御,曾有万宝阁奉行估价,上拍卖行能拍到一万块一阶灵石。”
      “【仿百里简】,一阶上品符箓,可瞬退,用过一次,是探索蛮荒、荒野采集必备法器,曾有广汇阁估价……”
      “【墨木葫芦】,一阶飞行法器。”
      他拿一样就点评几句,然后说个公道价,像个刚入拍卖行的奉行。
      最后那堆瓶瓶罐罐的丹药,他不好意思出价,就和一堆一阶灵石、符箓混在一起,主打一个多而好看。
      洪九指十分嫌弃地撇嘴:“没了?”
      “没了。”墨奈骄傲的说道“但这是小修全部身家,再请洪道友做我宗门客卿。”
      三年了,只这一次,哪怕失败,我能说尽力了。
      “哦,还有身上这件【灯霞道袍】,旧是旧了点,但,唉……”墨奈默念法决,脱掉道袍,折好放在案几上。
      他太穷了,师父给的灵石本就不多,一次次被骗定金,早就囊中羞涩。
      如此大义凛然的做法,如若有效,洪九指应该赞一句,道友好气魄,那老夫勉为其难,随你走一遭罢。
      老头并没有这个意思,还撇嘴。
      “好啊。”
      啊?


      IP属地:湖北9楼2023-12-29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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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入籍,小散修唯唯诺诺
        应下宗门客卿职位的,不是洪九指,而是他身边老妇。
        这时墨奈才看清局面:老妇坐在主位,一长串儿的妾室站成一排,低眉顺眼,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墨奈鼻孔出气,心道:“哼!你们也有今天!以后我家大老婆,也要……”
        “也是巧,才提到你。”洪九指早没了富家翁的悠闲,脸上堆着讨好,十分殷勤地给老妇倒茶。
        “老身贾谷钰,洪道友正妻。”贾老太太脸上有驻颜术也解不开的皱纹,只穿宽松袍子,也是养老的模样。
        墨奈看看洪九指,老头两手一摊:“我可做不了贤妻的主……也不懂小友发的什么疯,又跑回来。”
        贾谷钰说:“墨道友,老身今日才回来,你这建宗缘由,可否再说一次?”
        师父眉文腾,本在金丹宗门座下,享过烈火烹油之局。
        宗门被毁之后,筑基中期的师祖带着传承、重器,躲避追杀,策划重建。
        眉文腾于危难中立誓:不建宗门不筑基,才从众弟子中脱颖而出。
        只是一次拍卖会上,师父买下【筑基丹】,却引来散修窥视,伤了师父本源。
        师父拖着残躯带徒弟们来引蟾仙坊,定下计划后去世,三兄弟领遗命继续重建宗门。
        之前墨奈开口请托客卿,总要带上各种情绪,以求打动他们,只这一次,无喜无悲,既不哀叹师父之死,也不低三下四,颇有修真之人的风度。
        “诶,你早这么讲话,没准儿我就答应了。”
        贾谷钰没理洪九指的打趣,指着墨奈身家问道:“眼前这些,作价两百枚二阶灵石,是你宗门全部?”
        要墨奈算,这些东西还不足两万块一阶灵石,更别说兑换时,以百当一的折损。
        他解释说:“哦,客卿的酬金不变,这些是我个人赠予,如果建宗失败,就算赔偿。”
        贾谷钰说:“做十年客卿太长了,练气修士建宗是极难的。”
        这就是真正的讨价还价了,墨奈暗喜。
        “我四师弟天资极高,有望三年筑成天地之根。我三师弟极善经营,也有练气八层的修为,只我比较废物。”
        墨奈说的真诚,连几个妾室也偷偷看他两眼。
        “你看三年行不行呢?老身有营造本事,略知阵法一道,比我家老头子更合用你新地建宗。”
        “当然可以!”
        这老太婆气势比洪老头还足,而且老头全程不阻拦,必是放心的,别说三年,就是一年,墨奈也答应了。
        “说起来呢,此事也占点机缘,我才跟老头子说,这事曾阿牛不如我,你就进来了……”贾谷钰跟他客气。
        他想,感情自己当时只要进来行个礼,这事就成了,完全不需要装出散尽身家的样子。
        贾谷钰拿起墨奈最贵的法器说:“这【青银印】不错,老身收下了。”
        墨奈喉头一甜,又硬生生咽下去:“应当的!”
        商议许久,双方才签下三年客卿的文书,老太太仔细的有点过分,所以文书写得极为苛责。
        贾谷钰除了营造建设,也做守备、教习,但有危险,她可置身事外,也随时可以自行离去。
        墨奈全都答应,敢于计较,自然是有能力。
        宗门拜客卿的原因,无非仰仗其权谋、战力、营生,这小门小户的绝望三件套。
        说“我护汝宗门十年”的修士,在修真话本里,活不过一卷。
        小宗无外交,唯有营生,师父说过:先活下去。
        死去的修士,对蛮荒颇熟,又算半个灵植师,于开荒种田有些用处。
        可惜没活下去。
        贾谷钰虽不去蛮荒,却有营造本事,在开荒孤岛、安抚人心方面是极好的。
        把事情谈妥,由洪九指陪着墨奈出门:“小友的胡子是不是该修修了?”
        “嘿嘿,不建宗不剃须。”找到客卿,墨奈又油滑起来。
        “老夫暗指你这狼狈样子!”
        墨奈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哦哦哦!”
        哼,这是体验大道真意之后的狼狈,你一个养老散修,哪里能懂。
        回到自己居住的一方小屋,一人、一桌、一椅、一榻、一油灯而已。
        三年来他在这里读经打坐,在这里慕仙思凡,如今就要离开,舍不得。
        但总算也完成师父遗命,算是交代了,他吹灭灯火,昏昏睡去。
        又捱了几日,墨奈才去结算房租,再改换凡人行装,坐船去主城和师兄弟汇合。
        船舱里臭烘烘,鸡笼狗舍搭配家长里短,半船的农商仆众,半船谷物细软,是为尘世。
        隔日午后可漫行至目的地,墨奈纳银登船,再无故事,一路思虑。
        师父教训说,修行有碍,就去市井,看那些庸庸碌碌。
        他来了,他看了,他喜欢。
        “那往后呢?建宗成功,你做什么?”
        临别时,洪九指的话仍在诱惑。
        墨奈赶紧端坐,抛了烦恼,稳了道心,心中默念《一元诀》,缓缓运一周天,身心渐渐合一。
        船一靠岸,墨奈就醒了。
        舱中无人,他也无须害臊,换过道袍,把舍不得的【洁净符】一用,直奔仙坊外围的留仙客栈。
        天还没亮,路上已是人头攒动,多是散修,大约都是冲着建宗来的。
        几千年前七大超级宗门达成协议,共同组建【执中院】,主理此界。
        其院规中《灵地赠予、拍卖》一条,正是师徒四人谋算的。
        “开疆辟土战争中的无主灵地,由执中院进行拍卖,方式为暗拍出价,取价高者。”
        左右逢源的老三负责召集门人,又将宗门财物放在一心大道的四师弟身上,至于拍买哪块灵地、出价多少、谁做掌门,全写在封印好的暗标玉简里。
        师父做事,一向把一切算计进去,到底都要让师兄弟彼此牵制。
        “宗门真成了,我也想想后路罢。”
        趁着天黑,墨奈在附近黑市淘了几样小玩意,捱足时间,才再次踏入留仙坊。
        在柜台提了三师弟的名字,却遭到同样卡在练气五层的老掌柜漠视。
        陌生的乱本命相遇,不会有互亮伤疤的同命相连,只会彼此厌恶。
        世间的另一个自己,值得唾弃。
        伙计把墨奈带到丙辰号,院子里的七个陌生人,均是面露焦色,小声议论着什么。
        墨奈报上名号后,故作镇静:“发生了甚么事?”
        “三师兄前几天突然说有事,再没回来!”回话的人带着哭腔,“不过四师兄前天来了……”
        “哦,”墨奈心中稍定。
        “但昨天也不见了……”
        “什么!?”墨奈好像也带了点哭腔。
        原来不用拼尽全力、散尽身家,直接玩消失就可以了?
        《叛徒录》载:
        其三师弟张吾澜,男,玉面长须,时岁三十,练气八层,天赋里点满了算计。
        其四师弟风涛涛,男,白面无须,时岁廿九,练气九层,手握白莲修行畅通。
        “老三老四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俩了。”
        他忍不住喊了一句玩笑话,却只有七种陌生的沉默,和沉默中的一丝不屑。
        眼前七个修士,就是师父走遍深山野林,与族长称兄道弟,给足好处,才签下来的门人。
        不是乱本命,就是杂灵根,或干脆全占了。
        墨奈茫然问一句:“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个哭腔修士回话:“五天前,张师兄把我们带到这里,说要办事,至今未归。”
        “要不我们出门找找?”那个哭腔提议。
        “找?呵呵,去哪里找?你知道引蟾仙坊有多大么?”墨奈冷笑,在这呆了三年,多少有点瞧不起外来的。
        墨奈又道:“我们等一天好了。”
        七个门人听了“命令”,也不多言语,全挤去厢房窃窃私语。
        墨奈坐在院子里发呆时,一个胖胖憨憨的半大小子,揪着衣角慢慢走过来。
        “你是陈猫猫吧。”墨奈主动发问。
        师父常常提起这胖小子,说他天生讨人喜欢,果然没错,哪怕自己情绪如同丧偶,和他说话也不自觉的和气。
        “昂,墨长老……我有个事,要跟您禀报。”
        墨长老?就是把我的名分先定下来呗。
        这孩子哪有这心眼,肯定是屋里那几个教的。
        墨奈才不在乎谁做掌门,轻轻颔首:“你说罢。”
        “啪、嗒”两声,两个储物袋丢在石桌上,陈猫猫边退边解释:“不关陈猫猫的事噢,是两个长老偷偷塞给我的!”
        不用打开储物袋,墨奈也猜得到里面装的是申请宗门灵地的必需品。
        妙啊,直接临阵脱逃,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他自嘲冷笑,一股凉意,从嘴边到脊梁骨,一直冰到识海深处。
        不知多久,墨奈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指夹了两个储物袋,朝门外走去,宛如一个宗门全部的希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既无询问,更无恭贺。
        墨奈赌起气来:“有什么大不了的,送点材料的事,要少了什么,我可不管!”
        ……
        《执中院·建宗须知》:建宗门户,须有传功、护法长老,及客卿一位,门下修士至少七名,凡人一千户。
        执中院在引蟾大仙坊的驻地极阔,院子中间一棵茂密如伞的古树,就能遮住花花绿绿几百个修士。
        “乙庚丑?乙庚丑号在吗!”执中院役喊道。
        墨奈摇着手中号牌起身:“人在呢人在呢!”
        跨过高高的门槛,他眼前一黑,来到一间极宽又极空旷的大厅,四周被某种道术模糊,只中央摆放一张长桌,坐着一名女院使。
        墨奈偷瞄一眼,嗯,她脸颊略瘦削,比不过南河绿柳旁的美娇娘,好在嘴唇红润,眉毛也还柔和。
        满以为女院使没有发现,谁知一道筑基威压过来,墨奈脑子像被人割了一刀,痛不欲生,抱着脑袋蹲下。
        “东西呢?”女院使也没继续追究。
        “哦哦……”墨奈忍着头疼,双手呈上两个储物袋。
        女院使先查看了暗标玉简,发现封印未除,微微皱眉,也没说什么,再是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文书物品一样样拿出来对照。
        硕大的三阶灵石,一枚是缴纳的杂费,十枚押金。
        ——建宗所需灵石,是四师弟借的。
        小瓶里倒出一颗蓝灿灿、灵力如星空流转的【筑基丹】。
        ——师父生前最后一刻,死死盯着这颗药丸,生死不得筑基的痛苦,后被三师弟保管。
        再是师父与七位门人、千户百姓签订的一叠契约。
        ——师父后半生都耗在这四个村子,否则跟着仨徒弟在大仙坊混吃混喝多好。
        女院使又问:“客卿文书呢?”
        “哦哦!”墨奈赶紧找出来。
        “金丹传承功法呢?”这次女院使就有点不耐烦了。
        《建宗须知》有写:必须拥有金丹功法一套,且门内有人修习。
        “哦哦!”墨奈又摸储物袋,却想起自己没这东西,当场愣在原地。
        女院使一拍桌子,没用威压,却更恐怖:“什么情况!你当这是儿戏吗?”
        墨奈赶紧跪下陈情,把情况简单一说,着重讲师父行事狡猾、两个师弟背信弃义。
        跟告状也没什么区别,就差没在裤管子上写个惨字了。
        女院使脸色缓和下来:“你宗门烂事我不管的,但你两个师弟不是蠢物,断不会让你白忙活,你把你所学功法交上来。”
        我的功法?呵呵。
        离师父上次传功都有七年了,死前也就跟我说了客卿的事,倒是跟两个师弟分别密谈许久,
        尤其老四,一直讲到半夜,气的他叫了一大桌子夜宵,边喝闷酒边冷笑。
        砰!女院使又拍一下桌子:“你这狗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功法呢!”
        “哦哦!”墨奈神识一动,卷出三四个玉简。
        女院使已是动了真怒,一把抢过来查看,每检查完一个就丢到墨奈身前。
        墨奈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委屈至极。
        “这不是传承功法是什么!”女院使顿了顿,声音温和下来,“这本《式辞卷》还有筑基、金丹功法各一卷,要等你筑基才能看到后续。”
        墨奈如云里雾里,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有这玩意。
        所谓传承功法,也可以理解成,谁修了谁是掌门。是师父暗将掌门之位许给我了?而且老三老四都知道,就不告诉掌门本人?
        更有可能的是,这功法师兄弟三人各有一套。
        墨奈发呆,女院使冷笑:“别家为了掌门之位打生打死,于你这宗门倒是一钱不值,随意任命了。”
        确实。
        各类史记,榜首、剑道、掌门三种争夺,向来血腥程度最高,仅次于花魁。
        修真看似清心寡欲,局外人常以为黄卷青灯、心无旁骛……
        但看修真三律所写:长生,大道,传承。哪一样不需灵石灵材?
        没有权柄的修真,都是假修;没有污泥的大道,都是伪道。
        墨奈叩谢,表情凄凉到无量:“小修确实一无所知,望院使海涵。”
        女院使问:“这暗标玉简你看不看?”
        墨奈神色凄婉地摇摇头。
        女院使见烂泥扶不上墙,没好气地说:“行了,各类入籍事宜没问题,你激活这号牌住进去,要安全些,三天后再来此地。”
        不等墨奈回复,她长袖舞动,既将物品卷向虚无处,也将他扫了出去。


        IP属地:湖北10楼2023-12-29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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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建宗,本命废物但有用
          原本墨奈是不想到开标现场的,有了松一香的鼓励,就不同了。
          “墨郎不去,哪对得起你的铮铮铁骨呢?”
          说的是呢。
          这次的执中院里挤满了人,怕有两三千之多。
          无宗无门的散修,个个神情紧张,有一股子势在必得的破落样子。
          除了参加暗拍的,还有掮客、做生意的、结亲的、结盟的、寻仇的,数不胜数。
          不过这一切都与墨奈无关,他来,只为了师父遗愿,要也是老三老四的遗愿,就更好了。
          至于前日被拜家羞辱,早过去了,一如和松一香说的,这一切哪比得上兄弟在背后捅刀?
          还是苦胆上的两刀。
          原本是可以三个人一起挨骂的。
          他在墙根找到不错的位置,冷眼看这群号称仙师的人,为一个山门要死要活。
          得到了又如何?别人看中你家灵地,你不一样要死?
          忽听身边有人低语:“四十九枚三阶?”
          扭头一看,正是拜无登,笑得阴谲。
          他下意识退后,却已经贴着墙了,只好站直,如喽啰,如木鸡。
          自大修士七道人飞升前说“命是已定,运是未知”,本界迷恋数字的修士大增。
          七道人一生以“七”作命定之数,连徒子徒孙的恭贺都是“七七七七”,最终他反过来破“七”飞升,引起哗然。
          师父也迷恋数字一道,什么三个八、四个一、六六六六、二三三三、四三九六、九五二七……
          而四十九,典出老经,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这个出价、这个数字,完全符合师父作风。
          而【鬼手湖岛】完全不值这个价,所以师父用这个数字,算很机智的溢价了。
          可如今……只要被猜中暗标,一切白费。
          “嘟昂”,一声【噤声锣】,把墨奈敲得昏昏沉沉。
          高台上,有院役高声唱标,先公布的,是独中暗拍的宗门。
          墨奈失魂落魄,一句都听不进去,原本积攒的一点勇气全没了。
          失了灵地倒没什么,是替师父他老人家不值吧,他想。
          院役每一次唱号,都有一小撮修士欢呼,另几撮修士哀嚎。
          每一次唱号,意味着一个新宗门诞生,也意味着几个宗门的夭折,一声声哀嚎、惨叫、低泣,墨奈都听进去了,都是他内心的声音。
          哭的人越多,我越舒服,谢谢。
          “活该。”
          独中暗标的唱号进度很快,就算有修士质疑,也是带到旁边查看赢家出价。
          直至结束,也未听到“鬼手湖岛”四个字。
          但他并不欣喜,拜无登既猜到价格,又来奸笑,肯定还有后手。
          稍事休息之际,院子里修士少了小半,剩下的都盘腿坐在地上,有那闲心的拿了瓜子花生、酒壶茶盅,几人之间低声说笑,等待好戏上演。
          “嘟昂”一声,【噤声锣】再响,高台上走出三名修士。
          三日前喜欢冷笑的女修也在其中,今天换了套执中院的紫色道袍,貌似更年轻,也更好看些了。
          另一个青年嬉皮笑脸,像个雏儿。
          居中的中年男修朗声说道:“在下王中淳,与舒海、揭火二位道友,共同论断灵地归属。”
          “原来叫舒海。穿的这么好看,是穿给台上哪个前辈看的?”墨奈暗道,接着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时不时会想起舒海。
          不,不是舒海,而是女人,无论凡修,他脑海里时而闪现一张张见过的俏脸……
          三年过分的红尘历练,散修的嗤笑、洪九指的好意,这几日的磨难、松一香的诱惑,到底是乱了道心啊。
          不,不仅是道心,墨奈突然警醒,这是有心魔迹象了!
          在修真界,堕凡事小,心魔侵入元神才是大事,轻则心神大乱,重则嗜血乱杀堕入魔修之路……
          不管道心还是心魔,也不管《黄庭经》这种大路货有没有用,既生念头,只能诵经驱赶。
          “二阶灵地【鬼手湖岛】,乙庚丑号、庚庚戌号同中暗标,请上台申辩。”
          院役唱号,拜无登已面带笑容走上高台,墨奈还低头诵吟。
          舒海眼尖,一指弹出,一块碎石停在墨奈鼻尖,他置若罔闻,最后是由两个练气院役架着他登台。
          “嗬!吓傻了都。”
          左边筑基,右边练气,高下立判,此刻三名院使镇场,也禁不住台下议论纷纷。
          “这怎么争?”
          “直接判了么好了呀。”
          “是吾投了。
          王院使道:“鬼手湖灵地,你们两家出价相同,但总有人退出的,你们可以在此商讨,如涉及补偿,执中院居中协调,若是谈由我院论断,一切就不好说了。”
          拜无登下礼:“老夫寿元无多,所以必须尽力为后人争取,这位小友前途无量,如若出让,我这里有厚礼谢之。”
          筑基修士寿元二百四十年,当场服老,多少有些悲壮。
          这攻心之计引了场间哗然,只有墨奈一动不动,在别人眼中,像极了怯场的练气散修。
          王院使一抬手,让拜无登先行申辩。
          仍旧是墨奈听过的诉苦,只是细节更多,也更生动,什么外海缺衣少食、凡修共济,什么无法无天、刨坑灭族……
          “什么叫你舍得死我舍得埋?”
          “还真有母女徒弟共事一夫的绝伦之事?外海真是可歌可泣!”
          舒海、揭院使都只二十多岁,哪能听到如此曲折的外海见闻,边听边点头,揭院使偶尔还好奇发问。
          既猜中暗标,多出一枚灵石就能胜出,偏偏要上台争标,就是存了吸纳散修的心思。
          如能击碎墨奈道心,事后威逼利诱,让他整个宗门附庸过来就更好了。
          一个筑基的人,一个二百多岁的人,一个脱离了凡尘纷扰的人,在练气修士面前哭诉……
          使强者示弱,让弱者无弱可示。
          拜无登还抄袭眉文腾“不建宗不筑基”的真意,编造一个不筑家门不上陆地的爱孙,希望住在岛上,埋在水边,即便最差的二阶灵地,也愿意。
          筑基老修说到深情处,潸然泪下,把个女院使说得目光闪烁,蛾眉紧蹙。
          “没有了,一个人要是受了太大打击,就会进入神志的晕厥,不会再有反应了。”此时墨奈已醒,眼观鼻观心,面无表情。
          “请执中院秉中决断。”拜无登说完,院子里些微的寂静。
          见墨奈还是垂首不语的样子,王院使摇摇头,抬手升起【拒音】护罩,就在台上商议起来。
          台下再次喧哗,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散修凑作一团,边说话边斜眼看着拜无登,像有投靠之意。
          至于鬼手湖归属问题,无人讨论。
          只是,这隔音护罩开得时间有点长,都快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商议结束。
          院子里更吵了些,一些修士打量墨奈:哟呵,练气修士,不开口申辩,看上去也不是极品天赋灵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练气把筑基干翻了吧?”
          墨奈抬头看看拜无登,嘴角假笑,好像也有点抽搐是怎么回事?
          等了这么久,他也有些意外,并且,他心中开始升起丝丝明悟。
          “师父,你与大师兄捡我回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么?”他心中有泪。
          “嘟昂……”
          随着隔音护罩打开,三修士现身台上。
          舒海脸色很是不好,估计吵了架,那年轻院使倒还笑嘻嘻,没事人的样子。
          “我等三人一致裁定,”王院使顿了一下,再宣布,“二阶灵地【鬼手湖岛】,由【遂心宗】获得。”
          王院使此话一出,院中哗然。
          等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有变故,只是真发生了,众人仍是不可置信,全去看拜无登反应。
          只有墨奈,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一股悲戚之意正升上来。
          拜无登俯身拜请,意思是让王院使解释下。
          王院使手指一点,正是墨奈:“这位小友,请到台中。”
          墨奈假装还在原地发呆,王院使一抓,把他摄了过去。
          “我院判决灵地归属,只有一个标准:企盼新立的宗门尽量存在的长久一点。”
          王院使右手将墨奈上下一比,如货物法器般的介绍起来。
          “大家看看这位小修哈。杂灵根,乱本命,平平无奇对吧。但是!这位小修本命【坟头草】,定命词可是【活到死】……”
          “别骂了,我现在去死。”墨奈心说。
          有两种修士最苦。
          一是化神大修士的知长生,却生生被天劫打死,修真诸界里搞风搞雨的,都是他们。
          最最苦的,是乱本命,那些一斗法立刻被打死的路人,都是他们。
          都是望而不得,比死难受。
          是以有好事者曾叹:这天地,什么时候容得下寿终正寝,如果容得下,离别又算什么。
          类似墨奈本命的,如【阡上牛】、【工常蜂】、【瓦上霜】,都是辛苦劳作、寿元耗尽而死的苦命。
          只是墨奈定命词的【活到死】稍显不同,不仅寿元无忧,被杀的可能性也极低。
          墨奈之命活到死,算作天道一种,常人哪敢妨碍,尤其是那些破境在即的修士,一旦与其命运有更深的纠葛,想挣脱就难了。
          王院使还在大肆宣扬【坟头草】优势好处,各种举例,墨奈只是冷笑。
          他刚入世,不慎在坊市外冲撞了散修,对方查出他本命后,骂了一句晦气就放了。
          “看来还不够晦气。”
          师父啊,这是你收我为徒的目的么?这是我在世间存活的道理么?我之本命,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来人间这一遭,是为了站在台上,让众人奚落嘲弄的么?
          或许老三老四也早就知道,特意在今天这个重要日子,避而远之。
          王院使还在夸赞:“像【坟头草】这种乱本命,既喜庆又吉祥,你说宗门里养一个,该多好。”
          这句话一说,有建宗失败的高修,当场顿足捶胸,有诗为证。诗曰:
          只要想起一生中错过的乱本命,昨天的明日花就落满了南蟾河。
          怕是老东西一早就看中了自己本命,把建宗的“宝”押在他身上。
          什么找客卿,什么观红尘,不过是大仙坊安全,又给自己寻点事做,以免胡思乱想。
          “早知道这样,我到了引蟾仙坊就该找人成婚生子,现在孩子都两岁了,没准儿是个修仙苗子,在他老子活到死之前成就金丹,拉老父亲一把,天天喂灵丹妙药,堆出一个筑基老修来!呜呜呜……”
          “此人此宗,百年可立……哦。这位小修三十一……那八十年可期。接下来的暗标决断也以此为例。”
          “哦……”一大片恍然大悟的声音。
          信不信不重要,院使讲这大一堆,要给点反应的。
          况且筑基家主被练气小修击败,对于场间低阶修士来说,算一点激励。
          只有拜无登,面有愠色,不可发作,又必须争取:“请问二位院使,是否可以向院监申辩?我知道有先例。”
          “你确定?”一旁舒海立刻开口接话。
          拜无登继续保持屈身不动的姿势,筑基平辈行这种大礼,很卑微了。
          “那后面等着。”
          院子里仍在讨论这看似无理的宣判,墨奈跟在拜无登身后行尸走肉,进了内堂。
          两人各自找了把椅子,坐得极远。
          不久,前院里出现新的惊呼、哀叹,却不及他心中怒骂、悲号的响动。
          一个宗门胎死腹中,一个家族就此诞生,轮轮回回、反反复复上演罢了。


          IP属地:湖北13楼2023-12-29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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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掌门,表面师弟庆贺迟
            “墨奈,建宗名器也。”
            大概是我给这世间修士、万物留下的唯一印象吧。
            三年大仙坊,他多次发愿,要英雄登场,要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做台下喽啰。
            而不是现在,像个小丑角,似个大蠢物,和那年看凡人斩头的公开处刑何其相似呢?
            更别说人丛里,同样有嗥出的叫好声。
            入了夜,外间再无声息,他心中反反复复自艾自怜的声音从未断过。
            一扇门忽然才开,揭院使又问拜无登:“你还要申辩?”
            拜无登再拜。
            “行吧,你俩跟我来。”
            入了里间,除三院使在列,还另有一个院役打扮的练气期老修士。
            拜无登一见此人,立刻顿在原地,仿佛知道自己要被砍头。
            墨奈并不傻,眼前老修应该就是拜无登买消息的内应了。
            揭院使什么人物,当然不会和墨奈二人解释,只对这老头说一句:“老石,余生好好享福去吧。”
            他右手朝老院役虚推,掌心一道红光,缓缓飞向对方小腹,石姓老者咬着牙,生受了这一击,本是黑色的头发瞬间一片花白。
            气海破了,修为废了,大道断了。
            怎么说都是一个意思:被打成了凡人。
            “或许也是好事。”揭院使朝舒海笑嘻嘻说,“舒家妹子,你可别再生气啦。”
            舒海哼了一下:“我可没让你做什么。”
            揭院使点头称是,挥手让石头老下去。
            电光火石的变化之后,拜无登跪倒在地,不住自责道歉,啰里啰嗦告罪。
            “啊啊啊,鄙修是兽油蒙了心,让院使费心,不过我只向石道友要了住址,其他信息都是我在坊间打听,绝没有盗取暗标……”
            揭院使笑说:“嘿嘿,我是保自家人,否则你盗不盗暗标,都不在世上了。”
            拜无登脸都青了,双手捧出几个小瓶:“这里有十颗外海妖丹,请院使海涵……”
            舒海把头瞥到一边,十分嫌弃。
            墨奈认得瓶子,又见拜无登如狗一样叩头认错,恨不得劈头盖脸来一句你也有今天。
            台上的受辱,好像赚回来一点点了。
            揭院使接了妖丹,打开闻了下,说声“还不错”,笑嘻嘻走了。
            知道自己能活,拜无登松了口气,但仍跪在地上,动都不动。
            舒海没好气的问墨奈:“你知道你宗门改了名字?”
            墨奈摇摇头:“小修是唱标时才知道的。”
            若换个修士见到舒海出手惩治恶徒,不说伏地大拜,起码做出热泪盈眶的模样。
            看这小修,竟然假都不假一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也懒得见怪。
            换个人在墨奈位置,道心都要碎了。
            舒海说道:“千余年之前,我观元婴修士开宗立派,取名【灯霞宗】,草真人,该是你们始祖师?”
            听到舒海提及,墨奈朝南虚礼,【灯霞宗】正是师门之名,但其他的,他是不知道的。
            他问道:“请问舒前辈,贵宗是?”
            舒海勃然大怒:“你修的什么大道?连你家老祖出自【知常观】也没人说过的么?”
            “啊!”墨奈大吃一惊。
            什么?我家老祖是知常观修士出来的?那王、揭二人又是什么来历?都是超级宗门?
            墨奈胡思乱想,还情不自禁傻笑一下。
            舒海见他呆傻,估计真不知情,情绪缓和了几分:“你师父好胆,擅自改换宗名就算了,暗标玉简里提都不提,要不是王院使提醒,我怕还蒙在鼓里!”
            得知宗门竟是知常观跟脚,就不得不辩护一二了,要惹起舒海不悦,做什么都算清理门户。
            嗯,这么一想,石姓院役的下场算顶好的。
            “大致是之前几次建宗都被人拦截,所以才隐去原名的吧,遂心是师父这一脉的座峰,我师……”
            无非再卖一次惨,无非再讲宗门往事,顺便讲讲师父天道誓约,隐指拜无登抄袭。
            果然,舒海很生气,眼角不时瞥向拜无登,随时就要发作。
            这时王中淳接过话问:“拜家主,你现在还要申辩吗?值守院监也是姓舒。”
            拜无登不敢作声,只是不停磕头,再没有半分修真之士的仪态。
            舒海道:“入籍判决和渊源无关,谁在外面说了,我拆谁山门。”
            墨奈赶紧应下,他并不傻,千年之前的香火,至今能剩点飞灰念想,就算好的了,还要什么飞行器?
            再说,真和渊源无关,是现在局面么?
            舒海这话仍在护短,威胁拜无登的意思更多。
            舒海袖子一挥,将拜无登卷了出去,由于厌恶,她手上加了暗劲,他跌出去估计还得受点小伤。
            “这下你让他两家结怨了。”王中淳笑说。
            舒海面若冰霜:“他最好记仇。”
            在数十本建宗杂记笔谈中,一篇名为《夺灵地!练气小修掀翻筑基家主》的小文,引起了史家兴趣。
            文中提到,某大宗女修,初掌院使,错信外海蛮修谎话,甚至不惜与经年老吏争吵,还差点断绝同门香火,既恼又羞,不仅迁怒世间第一大宗的诚信老修……
            该文因多处信口雌黄,遭到禁绝,唯此一句还算公允,故而引注。
            此时王中淳引回正事,说道:“行了墨小修,来把手续弄了。”
            面对两位筑基修士,墨奈竟倔了起来:“呃……我不想做掌门……也做不了掌门,能不能空缺掌门位置,只签文书……”
            非把掌门丢给两个坏种师弟不可,他心中冷笑,总不至于我一个人受苦。
            “砰”的一声,舒海又拍桌子,惊得墨奈赶紧单膝下跪。
            王中淳一笑,飘了出去,并随手打出一道隔音符箓,决不掺合这“家事”。
            “你起来!”
            舒海虽是筑基,此时却才二十多岁,三番两次被这大胡子修士跪拜,很不欢喜。
            “哦……”他站起来,但并没有改口的意思。
            “你家始祖草真人,是以两根【不焚灯芯】做的本命法宝。是以她创的《式辞卷》,必须草木类的本命修士修炼,所以那天不用看你演示功法。”舒海没好气的解释。
            哦,所以我本命器呢,他想。
            “宗门落难,欲立继任,就赠予象征道袍,只有掌门,才有仪容风度的要求。你身上道袍的【正冠】属性,不是你这色胚做坏事用的。”
            哦,我是色胚,不是掌门,我三年仙坊,寻访客卿、恐吓凡人、漫步青楼,【灯霞道袍】最是好用,以后还用,他想。
            “你是不是辈分最大的?”
            哦,所以我两个师弟可以躲着不来。
            “你本命是什么?”
            哦,我本命是师父建宗利器。
            “别以为你是乱本命我就不敢杀你!”
            哦,前辈杀一个看看,让师父那老东西也知道错得离谱。
            “你是不是有病?有掌门不做?”
            ……
            舒海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大有墨奈再不答应,就被立毙掌下的危险。
            许多次墨奈回忆起被院使质问的情景,都深情说道:我那样心境,那样被师门利用,还做这劳什子掌门的话,就是自轻自贱。
            舒海开始冷笑:“哼,我知道你这色胚心思,之后传位给谁我不管的,今日你不领掌门,也别想做什么田园富家翁了。”
            墨奈马上拜倒,高举双口中大呼:“遂心宗掌门墨奈,接令!”
            经历如此美妙的开局,和收官,墨奈无动于衷,但紫色小旗到手,他终于感慨起来。
            为什么要在执中院建宗?为什么不自寻无主灵地?是什么让小小湖心岛如此抢手?是什么引来筑基修士争夺?
            就是这紫旗。
            【执中令旗】,单次法宝,一经激发,等同提告,院使赶到前,任何人对执旗宗门出手,视为执中院之敌。
            与其说师父是为一颗【筑基丹】死的,不如说为了这东西。
            舒海透露:“所谓执中,不偏不倚,如何执中,是门学问,你想明白了,宗门多存几年不难。”
            “拜谢院使。遂心宗不忘此恩。”墨奈真心诚意的说道。
            我谢谢你,把掌门送我手上,谢谢***。
            ……
            出了执中院,天就要亮了,大仙坊彻夜的灯火照着每一条路,却没有他的归途。
            无可奈何,他仍是回了留仙居,除了紫色小旗时不时的慰藉,一无所有。
            “拜见掌门。”
            才推开寓所院门,众人恭贺声就响起,声音整齐响亮,仿佛一直在等这句。
            不奇怪,相关告示估计昨天就张贴出来,只是其中辛酸喜悦和他们说不着。
            墨奈摆摆手,回了自己房间。
            “遂心宗传功(护法)长老拜见掌门!”房内,张吾澜、风涛涛两个师弟一拜到地。
            哼哼,这是要坐实了呗,墨奈倒剪双手,生受礼节,浑身上下散发掌门威严。
            老三再拜:“建宗入籍,虽千万人,掌门往矣!现场难堪,掌门苦,我二人亦心中垂泪。”
            两个逆徒,怕是躲在执中院里观看呢,现在说怕看见我出丑?
            他猛地亮出掌门令,喝道:“遂心宗张吾澜接令,即日起,汝为本宗新任掌门。”
            “噗……”张老三还弯着腰,却笑出声,“回禀掌门,此事可否延后?师弟有四村百姓迁居之事,千万里的漂泊,十分繁琐,另外还借据、质押什么的……”
            “这……”确实,这方面的事,确实只有老三接着搞完。
            墨奈又转向风涛涛:“四儿,你怎么说?”
            老四剑眉星目一笑:“掌门师兄,一切等我筑基再说可好?”
            “哼!师父在世,你这话好使,如今嘛……”
            墨奈拿出掌门气势,正要逼迫,却发现四师弟灵力内敛,似是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你……练气大圆满了?”见他微笑点头,墨奈连赞:“好好好!好哇!宗门大兴有望啊……”
            我真像极了老东西,我真贱,真的。
            墨奈声音猛地拔高:“老三老四!”“看这是什么!?”
            他早忍不住了,掏出的【执中令旗】左右挥动,脸上骄傲。
            万般愁苦又如何?临阵脱逃又如何?熬了这许多年,终是遂了师父遗愿,拿了灵地!建了宗门!
            “掌门师兄辛苦!”


            IP属地:湖北14楼2023-12-2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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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发这些看看?怕人说我刷屏哈


              IP属地:湖北15楼2023-12-2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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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吧主,谢谢各位支持!真心真意的。
                小修我是做好了老齐那样的准备,猜测或许要写到古光头的弱点那么长,才有些什么反应吧。
                小修比老齐强一点的是,起码还有这个贴吧或许可以发给喜欢这类小说的人看一下。
                单机是太辛苦啦。细纲做到金丹期了,按事件节点的元婴期也做了,而且这里面许多人物是身边人性格对应进去的,有感情在。
                我想老齐当初也是如此才能写那么久,不知道红裳是不是他初恋什么的。
                总之谢谢各位,哪怕有一个觉得我能写下去,也没那么孤单。这小说太慢热了,证道吧。
                用包神一句话做结语:要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写这种网文呢?


                IP属地:湖北20楼2023-12-30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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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发的比较仓促。
                  书名《余下史》
                  不如凡人 卷一:大事件「建宗」
                  第七章:传位,太上掌门该何如
                  见到【执中令旗】,两个师弟再行大礼,情真意切,还没等墨奈反应过来,他俩开始往外掏东西。
                  《遂心建宗元年·账目》里记载了宗门第一笔进项。
                  其一:张、风二位长老献一阶灵石一万有余。
                  掌门批注:于房中堆积如山,加起来不过一枚三阶,胜在豪爽。
                  其二:【银光镲】、【灵梅纸鸢】、【退魔玉蒲团】……总计九件一阶法器;
                  掌门批注:于房中堆积如山,无一是上品,胜在个头大。
                  其三:日常必备的一阶丹药、符箓各二十四样;
                  掌门批注:为了把桌子摆满,两位长老费煞心机,胜在喜庆。
                  两位师弟大把大把的将垃圾货堆叠如山,因为码得太高,有许多灵石直接滚到角落,加上瓶瓶罐罐,给屋子整得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这???
                  一个尖锐、挑剔声音响在墨奈脑中。
                  师父死前就把遗产分了,都是穷修士,上佳法器肯定留着保命,如今让他俩吐出来也没个道理。
                  张老三见墨奈痴看这堆不值钱的**,马上翻出个什么法器,顿时,屋子里金光一片,颇具气势。
                  “【厚土碑】,一阶上品,为掌门贺!”
                  墨奈才白送个【青银印】出去,看见又有个番天法印,顿时来了兴致,把这发光小碑拿在手中查看。
                  只有【极沉】单属性,加了点【光耀】灵材,以后指着灯发誓的时候,用得上。
                  风老四也恰时送上了【十方储物袋】,这倒值一笔灵石,比张吾澜那表面师弟要强许多。
                  行吧,比没有强,一如有了宗门寄身。
                  “这旗子我先拿着去离川打前站,要是无事发生,就在岛上感悟筑基契机。”
                  老四一直拿着【执中令旗】把玩不放,这时候就直接不要脸的开口了。
                  三师弟似笑非笑,盯着老四看。
                  “值甚么,拿去便是!”墨奈索性将【筑基丹】也递给风涛涛。
                  我给得越多,越不怕你跑了,他寻思。
                  “二位师兄,我去那面探探路,我们岛上见。”风涛涛一刻都不多呆,如风般飘了出去。
                  “唉,三儿上酒,老夫想喝。”
                  谨遵掌门令!
                  视掌门如敝屣的高人很多。
                  常见的是假作太上长老的,暗地里只手遮天,要不就尊个傀儡师父,自己只当刁滑奸诈大师兄。
                  有为了道侣甘愿入赘,将掌门令牌随手丢给闲杂人等的妙人,也有为了大道,宁坏清规,也要执掌女尼宗门的剑修。
                  墨奈是哪一种,不好说。
                  “我不当掌门就是不孝是吧!我有什么本事,都逼我当这个掌门?你们不就是嫌弃宗门穷没前途吗?师父在世你们怎么不说?”
                  酒一喝起来,他就有满腹的牢骚要说。
                  “我不管,你不是掌门也是长老,我还可以用掌门的身份命令你做事……”
                  “老三,你是修行常青树,他是大道上娇嫩的花朵,我就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三儿,你说那老东西当初何苦发那天道誓约呢?就为了一颗筑基丹,真是死也死在‘筑基’这俩字上。一百零八岁啊,我不要那样活那样死,太折腾了……”
                  三师弟直观斟酒,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直到墨奈趴在桌上睡了。
                  当上掌门的第一个深夜,墨奈梦到这样的画面:
                  印上一座坟一棵草的宗门旗帜,在风中升起、展开、飘扬,所有西离川的宗门在骄阳下垂首肃穆。
                  “老二……醒醒哈老二……”
                  墨奈睁开眼,张吾澜边喝酒边拿脚蹬他,此人也是个入赘的好料子,口才佳,酒量大。
                  “师兄你醒了?走吧,咱们去鬼市逛逛,给门人补点用度。”
                  “没大没小的!老二是你当面能叫的吗?”毕竟低阶灵米酒,真不想醉,醉不了。
                  满月,遂心宗第一任掌门和长老,一路无语,喝酒时也如此。
                  修行之人,看不破的,也不说破。
                  他想了一路的松一香,如今不仅建了宗,还得了掌门,她会怎么说?隐隐知道某个答案,却还有点期待。
                  地势渐渐向下,要去的是仙坊最大的灰色坊市,算低阶修士的乐土。
                  途中已有掮客过来讨生意。
                  “仙师是去西离川吗?我受委托,专寻探索上古洞府的同道,同行全是大宗内门弟子,安全有保障……”
                  “蛮荒采摘去不去?二阶灵植倒手一卖,嘿嘿,起码换半颗筑基丹……”
                  “仙师……炉鼎佳丽了解一下?”
                  二人走到一堵土墙前,张吾澜贴上一块符牌,沙幕落下,眼前立刻多出一条坡度很大的通道。
                  走下去就是个鬼市,几十步一颗的青萤石,在井字形的小路之间闪烁。
                  这坊市其实早晚都开,没有店租装潢,也无保障信誉,全凭一双眼一张嘴。
                  “呵,论买东西,我在仙坊三年……”墨奈正待吹嘘,张老三已经动了。
                  “师兄,人家要这个嘛。”他嘴巴一嘟,拽着墨奈手臂死命摇起来。
                  墨奈心中一阵恶寒,下意识想挣脱,张吾澜指尖发力。
                  他顺着老三的兰花指看过去,一件带刺绣的鹅黄色宫装道袍,挂在树杈上。
                  “好好好,你要这样是吧……那为兄先问个价。”
                  墨奈的无措,在外人看来,恰好是尴尬,加上一脸黑胡子,很有男子气魄,再看那个妖人,眉目传情、风姿卓绝,不似做戏。
                  尖脸摊主小心翼翼开口:“一阶中品【明月道袍】,主【虚音】、【弱色】,可御声类攻击,右袖加了【尽藏】属性,可藏定量丹药。”
                  尖脸摊主言简意赅,没有夸耀自家道袍,也绝不看对面二人。
                  “差点意思。”墨奈不自觉的砍起价来。
                  “什么差点意思!我就要这道袍!可以抵御师兄白日里的靡靡之音!”
                  “我!就!要!”老三不依不饶的声音大起来。
                  尖脸几乎和墨奈同时左右张望了一下。
                  尖脸低声道:“七块二阶。不还价。”
                  “七块?那年师兄买给我的第一件道袍,不过是颜色做得深了,不符要求,店主开价才五块二阶,你这件道袍连【风罩】都没有,竟……”
                  张吾澜一顿数落,把好好一件道袍说的一文不值。
                  “御声道袍里自有【风罩】,而且这是女装……”尖脸说不下去了。
                  “正是宫装,才不好卖。要是人家撞见同样款的,多难看?我只穿给师兄看才买的,又没有风险,谁知道你这袍子哪里得来的……”
                  又是一顿雌雄难辨的砍价,墨奈身体后仰,而老三都快贴到摊主脸上了。
                  “太能讲价了……”
                  最终【明月道袍】以五块二阶灵石成交,就这样三师弟还让摊主饶了两张【洁净符】。
                  尖脸的遭遇,周围摊主都看到了,就这一手的威慑,就轻松拿下好几样。
                  接下来墨奈收起鄙夷之心,静静跟在张吾澜身后,老三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穷。
                  “都是无奈之举。师兄见谅。”
                  “哼!老东西藏私,好本事就紧着交给你是吧!”
                  再绕过半条街,就多是出入蛮荒的卖家,个个人精,张吾澜那套再用,或能找个道侣出来。
                  二人决议分头行动,也有较劲的意思。
                  门人缺的用度不多,墨奈逛了小半个时辰,也凑齐了,本想顺手买几样营造物品,却发现这类东西贵得离谱。
                  【五丁符】这种一阶垃圾符卖断了货,二阶的【营造力士】、【黄巾令】涨了一半,开山移水类的一阶上品法器,现在得去拍卖行了。
                  墨奈兴致缺缺,就想回头,不料旁光一扫,竟看见一杆极似【执中令旗】的玩意儿。
                  墨奈不敢直问,先是指了指摊位角上的八角铁笼问:“这猴儿卖吗?”
                  “拔万。”那散修店主在嚼着什么,满嘴囫囵。
                  “这红屁股要八万?”
                  墨奈惊诧,接着又指了几样来问,统一八万一阶灵石,他只得抓了几样法器上手查看。
                  轮到紫旗,大小不错,紫色很对,执中院的双双叠纹是似而非,可以原谅。
                  这店家不知什么套路,他就直接问了:“那这个破旗子呢?”
                  “这个十八万。”店主就瞧了一眼。
                  墨奈冷笑一下:“哈哈,十八万,我看八百差不多。”
                  “成交!”
                  “啊?”墨奈大惊,“我开玩笑的啊兄弟!”
                  一听这话,店主马上面露凶相,单手叉腰、无论斗法还是喊人,都有气势。
                  僵持一会,墨奈摆摆手,表示自己会付账,店主起码含泪赚了七百九,还把墨奈拿捏得死死的,一块灵石不饶。
                  “这旗是百多年前的旧物,仿的就是那物,”店主故作警惕地两头张望一阵。
                  墨奈见不得这夸张:“行了罢我的老哥哥,这破旗子真有风险,你死不死。”
                  店主假咳几声:“高修必是宗门紧要人物,才识得此宝,您看这色儿,紫不紫?用了上品的【沙棘草】。”
                  执中院成立之初,有大宗不服,私下仿制【执中令旗】,混淆视听,执中院视若无睹,任其做大。
                  四十年后,院中七元婴另寻理由,将该宗门连根拔起,财物充公。
                  据考,【仿·执中旗】依旧在市面流通,原因不明,坊间认为有“放鸽钓”之嫌疑。
                  “这也是我上个月捡的漏……我得提一嘴,道友,这旗子,可不兴用哈。”店主做成一单,笑成鲶鱼。
                  墨奈把假旗藏好就走,店主还在后头夸耀那怠懒猴子七窍玲珑,估计八十灵石就能带走,他嗤之以鼻。
                  墨奈买货打眼,自不吹嘘,意兴阑珊,却被张吾澜一通耳语,又来了些兴致。
                  “真假的?我大仙坊三年,怎么不知道有这等地方?”
                  老三拍拍他肩膀说:“好好看,好好学。”
                  行过甲东区的竹林小道,转进一条暗无天日的暗巷,一间间小厅亮着粉灯笼,只闻得到香,不见人。
                  过去的炉鼎,或是乱本命奇特的低阶女修,寄居粉红为生。
                  “都是苦命人。”张吾澜也不多做介绍,只让墨奈遐想。
                  再走一阵,就是一座座大馆,金碧辉煌、庭院极深,厅堂无人看守,只门口悬一柄起码二阶的飞剑,接不住就别靠近。
                  “多少灵石都花得出去,多少灵石都走不出来,”张吾澜眼中写满羡慕。
                  写着“慕仙馆”的商铺是他二人此行终点,店面门脸很小,柜台里面坐了个矮胖子凡人,胸口挂执中院徽。
                  这院子,烂了。
                  墨奈不愿露怯,率先踏上台阶,却不见张吾澜跟上。
                  “师兄一路顺风,”老三行礼。
                  “在这等多无聊,跟我进去玩玩儿嘛。”再看老三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了,墨奈黯然道:“那,我先做几天掌门,你早点回来,咱们……”
                  这时矮胖子已经迎了出来:“仙师何事?”
                  墨奈熟稔而又礼貌的说了暗语,再回头,张吾澜已不见了。
                  矮胖子将他引入厢房,说声“仙师稍后”就退出门外,房间里空空荡荡,一把椅子,一排花蓝灯笼亮堂堂。
                  一会儿,门开了。
                  一排十二个女子走进来站好,容貌、年纪落差极大,十八九岁的有,童颜鹤发的也有,有个农妇打扮的,还在衬裙上擦着手。
                  “仙师好,我来自主地云内,之前侍奉云中观筑基仙师……”
                  “仙师万福,我来自主地兴和,女儿曾嫁练气散修……”
                  “换。”


                  IP属地:湖北21楼2023-12-3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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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黑市,猴子旗子和女子
                    樵山上人所著《引蟾志》载有修士买妾的事例,特摘录本史:
                    “……有离川散修邱某,年七旬,自觉无缘仙途,欲买良妾以养之,经仙坊牙市夜访,觅一少艾,姿貌出于辈流,有乐艺,雇期七年,价七灵石,合七道人之天数,喜得之。”
                    白云道人抄本的《仙坊离人录》中载:……家贼盗器,遭拘,其女自求鬻身以偿罪,不立年限,售一灵石,后嫁于散修,为嗣续计,后生五子,均为凡夫,再索无获,其夫大呼“五子不行”而寿终。
                    《新宗元年记》乙编卷七《说遂》中提到:有遂心宗掌门墨某,于【引蟾之灰】购得仆妇,明图安逸,暗谋门下,实卑鄙。
                    “换。”
                    墨奈一声令下,哗啦啦的,房内裙袂飞扬,十二名女子也不抱怨,挨个儿离开。
                    这地方,便是引蟾仙坊的凡人赎买场所,厨娘、奴婢、填房、嬷嬷混在一起盲选,胜在快捷方便,有顺眼的留下细谈。
                    修真界曾流传这样一句话,宁在乱本命的洞府里哭,不在芝麻官的衙门里笑。
                    大仙坊对这些你情我愿的买卖,睁只眼闭只眼,肯定也知道一些凡人尝过修真的好处,是再也离不开了。
                    有词道:念天念地念修士,梦完黄金梦黄粱。
                    过不多久,又站了一排自我介绍。
                    这批女子,做杂役的健仆不少,有的大娘还会眉目传情,让人不知所谓。
                    也有不少面容姣好的,老三警告说,她们极难供养,每年光驻颜的丹药都是笔不菲的支出。
                    再说了,丽春画舫还有佳人等他,如何对这些庸脂俗粉上得了心?
                    挑剔的狠心客人冷言:“换。”
                    经了八批,仍不见有人来催,墨奈暗暗咋舌,这里是有多少啊。
                    慕仙,慕仙,这大道,这长生,凡人竟也动心如斯。
                    张吾澜引他来此,目的只有四字:凡修有别。
                    加上墨奈自己,登岛八人全是修士,四村百姓起码半年才能到,先请个凡人仆妇,既可以做些事,也显得上下有序。
                    “将那个夏口的……”墨奈心里又数了下,“七三号应该是,带上来,你们下去吧。”
                    七三号是个穿黄白笼裙的仆妇,此刻身体不那么僵直,双目也不涣散了,有股子谁看了都能发现的麻利劲儿。
                    “禀仙师,小人就是七三号……旁人喊我荷花……”
                    《遂心宗·荷花传》有记:其夫的孤儿好友,验出天赋灵根,成才后回村报恩……荷花一家在仙宗做了多年仆妇,厨艺尤佳……好友在第八次修士战役中身亡,树倒猢狲散,荷花守寡。
                    讲完身事,荷花跪下求道:“禀告仙师,我是不要赎买费的,月钱年俸什么的少拿都行,之前无人赎买,是因为小人有个要求。”
                    “说吧。”
                    “不知仙师可否帮小人找个修士做伴儿,妾室填房都行。”荷花声线哀哀,态度坚决。
                    “嘶……”墨奈倒吸一口凉气,宗门里男的不少,可这个事他也没办法保证啊。
                    用掌门身份下令?眼下自己这个情况,让人娶寡妇,等于逼对方叛出师门了。
                    墨奈面有难色,却未回绝,是个有戏的样子。
                    荷花赶紧补充:“我知道修士品位很难讲的,我就问问,贵宗未婚的男仙师可多?”
                    听到荷花这话,墨奈就放心了,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物,摊手让荷花来看。
                    荷花跪走几步过来,眼睛瞪圆了,盯着那物用力死看:“掌门令?”
                    墨奈拿出入籍契书,将执中院的大章放到最亮的地方,荷花跪端正了些,对着墨奈口呼“掌门”,三拜行礼。
                    哦,这就是掌门那该死的吸引力么,他心道。
                    “新建宗门,许多规矩没有立下,我管不到他们婚嫁。你若愿意,自去寻找,胡搅蛮缠都行,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墨奈开了个玩笑,“过几月,还有千户凡人要来,你找不到,我做主给你寻门亲事。”
                    荷花皱着眉摇头,看来是铁了心要嫁修士,墨奈也不劝说,起身准备离开,荷花却还跪着不起来。
                    “我还有个女儿……”
                    墨奈来气了:“嘿,你刚才不说?”
                    “我怕先说女儿,掌门就冲着女儿去了,我女儿满了十三,如若我嫁不成修士,烦请掌门拉扯我的女儿一把!”荷花竟扯着墨奈袍子,低声哭了起来。
                    这才是荷花心事。
                    自己尝了修士的好,想为女儿寻个好归属,可怜天下父母心,再想想师父那个老东西,连一个妇人都比不过。
                    “唉,真是作孽,一齐带来罢!”
                    墨奈也不问荷花女儿样貌什么的,自去厅堂结算,一路看到好几队女子穿花似的进出。
                    人说仙师好,修道乐逍遥……
                    真的么?
                    “什么女人,竟要一枚二阶灵石!”墨奈直犯嘀咕。
                    原以为荷花不要赎买费,又不是侍寝那类的,哪怕加上几个月食宿,也要不了多少。
                    要知道,练气修士一顿饭才两块一阶灵石。
                    可面对执中院役,他不敢辩驳,想起王中淳院使的话,怅然。
                    墨奈在馆外没站多久,荷花就背着轻便的褡裢出来,之前说是逃难出来的,算是实话。
                    “小女姓万,名摇脂,小名儿胭胭。她父亲给取的名字……人多染了虱子,才剃的。”
                    墨奈这才看到她身后躲了个怯生生的假小子,眼睛很大,走路一颠一颠。
                    “知道了知道了。”
                    叫了马车,一行三人直奔洪九指家,好巧不巧,贾谷钰出门未归。
                    呵呵,都躲着是吧。
                    一听墨奈做了掌门,洪九指八个如花似玉的家眷全出涌来,嗲声嗲气道贺。
                    “墨家叔叔,您坐这里……”
                    “掌门大人,请喝茶……”
                    十六条横眉冷对的消失,是他第二次感受掌门之力。
                    洪九指还是那个脾气,管你是不是掌门,一听花一枚二阶才买一对凡人母女,直接破口大骂。
                    “小友真是个败家玩意儿,我妾室的亲戚一大堆,早想匀出去几个了。”
                    他八个小老婆一听这话,也使劲拱火,恨不得免费八换一,把荷花吓得脸都白了。
                    这时荷花家的假小子一指洪九指:“你家人去了,谁还敢用?我妈妈是清白女人,可没有私心!”
                    万摇脂叉着腰,恶狠狠瞪着,天不怕地不怕。
                    洪九指哈哈大笑:“嘿,这丫头不错……别急眼嘛,这样,以后他宗门有人问起,你母女就说从我这里去的。”
                    荷花立刻拉着万摇脂跪谢,有这客卿夫君的包票,就不担心被欺负了。
                    两句话,两边买好,果然是老狐狸一条。
                    客卿既不在,掌门也懒得多挨骂,掏出两个叛徒送的法器贺礼,几乎全匀给了洪九指。
                    八个妾室为何甘愿伺候这个老东西,皆因这老头有倒买倒卖的本事,且从不问法器来历,口碑好,挣得多。
                    估计身子骨也不错。
                    “我隔壁院子还空着,你那边不行,就随老太婆一起回来,老夫养着你。”洪九指笑眯眯地说。
                    “我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不为俗尘洒一物……”墨奈唱着尘世的曲儿,带着母女离去。
                    马车上,墨奈点了点囊中灵石,二百五十枚二阶,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折合三阶灵石是两枚半,真是个精穷的数字。
                    他一进留仙居,就看见一个半大小子在追打另一个,想要喝止,又知威信不够。。
                    几个门人见掌门回来,轻飘飘拱拱手,继续看戏,七人修为最低的也和墨奈一样是练气五层,能顾着他的脸面,该知足了。
                    陈猫猫瞥见墨奈,一个箭步冲过来,喊一声:“掌门救我!”
                    另一个少年正在气头上,听到陈猫猫叫屈,再忍不住,蕴了灵力,一掌劈来。
                    墨奈微笑,随手去拦,“轰”地一下,被击出两丈远,还好站住了。
                    这孩子有膀子力气啊,他心里嘀咕。
                    “这修为……”有人小声嘀咕。
                    少年见打的是掌门,脸白了,不知生气还是懊恼,身体止不住的起伏。
                    宋旗假惺惺过来问好,又替少年解释。
                    陈猫猫拘在客栈多日,偷跑出去逛大仙坊,被人玩了仙人跳:帮店家喊价,结果高价吓走了竞价修士,被索赔。
                    唤作何昆的少年最先找到了他,为此也贴了近半身家。
                    问题是陈猫猫还觉得自己赚到了,拿着那个一阶中品的【伪·称心五花棍】回来炫耀,何昆气得发疯,才有了墨奈看到的一幕。
                    墨奈掏出灵石补给二人,心中淌血:“哈哈,我当多大的事,不过三十枚二阶灵石嘛,那店家还算仁义呢。”
                    “我有一个朋友……”他以此句始,讲自己血泪史,夹杂少许趣闻,众人陪笑。
                    他心里知道,门人是故意看戏,就等他破费。
                    “掌门,******做的。”墨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传位,“欺负我不会耍赖是吧。”
                    才安抚了两个小的,留仙居伙计就来搞什么【建宗留影】,一口一个吉利,仿佛不给他家留点什么,遂心宗即刻倒闭似的。
                    这一套墨奈并不陌生,一如凡世赶考学子中了状元,下榻旅店老板定要其留下墨宝,敲锣打鼓热闹一番,大肆宣扬风水宝地。
                    只是说修真界的这一套低调许多。
                    “我还有事,回来再说。”墨奈大手一挥,急匆匆出门,似是看到伙计在冷笑。
                    紧赶慢赶,第三次进了丽春画舫,却还是午后,风韵嫲嫲打着呵欠迎接墨奈,笑得很不自在。
                    “嗨呀,墨仙师,怎么今天来得这样急?”
                    墨奈笑说:“呵呵,今天宗门有喜,特来寻松一香姑娘,有话要问他。”
                    风韵嫲嫲什么人物,眼珠子一转就说:“嗨,那妮子是个犟性子,根本在我们这呆不住,昨儿就把她送回原籍啦!”
                    这情景墨奈早料到过,只是真听到这张嘴就来的瞎话,也是气笑了。
                    “呵。好说,如果嫲嫲再遇到她,和她说,西离川遂心宗,我是掌门。”
                    风韵嫲嫲见墨奈要走,赶紧补一句:“松香那小蹄子虽不在,我舫里还有个新来的,叫永唯,也很小只……”
                    墨奈赶紧严词拒绝:“什么大只小只,我只是来找朋友说说话!”
                    出了画舫,墨奈竟松了口气,如若松一香真要跟他走,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再回留仙居,那伙计又过来缠他,嘴更加甜。
                    “去吧。”
                    他一介练气,哪经得住这样的夸奖。
                    花厅里四面白墙,密密麻麻悬着【藏影木】的小匾,五花八门的宗族名号,笔走龙蛇。
                    “墨掌门您瞧,那儿就是我店首任掌柜的字儿,距今九百多年,厅内也存了千余位掌门、宗主的留影……”
                    “嗯,千年千掌门。”
                    一千个宗族,在这日月长河里,能有几个成就顶尖宗门?又有几个还有修士后代存活?有几多湮灭?心下好一阵唏嘘,旋即又燃起斗志。
                    “拿笔来!”
                    墨奈刷刷刷开写,只是越写越没信心,旁光带到其他掌门的铁画银钩,三个字越写越小。
                    “好!墨掌门写得好啊!”伙计在一旁啪啪啪鼓掌。
                    遂心宗。
                    这或是师父定的宗名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间吧。
                    放下笔,他背着手欣赏了一番,伙计还端着托盘在一旁媚笑:“嘿嘿……着影费,您看着给就成。”
                    他沉吟二三,咬着牙关掏出五块一阶灵石,假装没看到伙计脸色。
                    “哔”的一下,只见牌匾飞入墙壁最不显眼的位置。
                    算了,何必与凡人置气。
                    他想着自己未来修到元婴,定要拆了这客栈。
                    又一想,自己若成高修,肯定自持身份,哪会和这早化了灰灰的小厮计较。
                    唉,说仙师没烦恼,名利脑后抛,也是真的么?


                    IP属地:湖北25楼2023-12-30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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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章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删了。。


                      IP属地:湖北26楼2023-12-3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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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都删除了,唉,我在起点暂时证道在,《余下史》,只能去那看了,但就是冷清


                        IP属地:湖北27楼2023-12-30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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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没想过呢还。和齐休互动可能有点麻烦的,那老贼会抢戏的吧。里面是暗搓搓致敬过老齐的,我看看出个楚秦门的客串?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9楼2023-12-31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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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暗标,客登门节外生枝
                            墨奈握着号牌,凄凄惨惨戚戚摸进山脚下的偏僻寓所。
                            虽是最低阶的洞府,空间还足够大,三间石屋后面,还附带了两步见方的小灵田。
                            墨奈把清晨买的小玩意铺了一地,一个个尝试,如【唤秽土】、【试魂布】等几样灵材,有微微越界嫌疑。
                            此界修真,除了【灵根】,还需【本命】相辅相成。
                            墨奈本命叫作【坟头草】,沾了丧葬祭祀,定义极广,到现在也没找到合用的本命器。
                            本命器是修士与本命沟通、自观的媒介,其修炼的过程称作【同参】,修士到了更高境界,还可炼制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法宝。
                            别说没有本命器,就算契合度不高的本命器也只是蹉跎修士岁月,长生无望,大道是死路一条。
                            这是墨奈卡在练气五层无法破境的原因,也是许多修士迷恋红尘的根本。
                            眼前这些完全无法感应,墨奈一把将破烂推开:“不修了!等此间事了,我就做富家翁去!”
                            说过丧气的话,他迷迷瞪瞪睡去。
                            只冀望醒来时,有人筒着他的耳朵说:别睡了大傻卝瓜,师弟是逗你玩的呢。
                            ……
                            醒来时口干舌燥,墨奈操纵【火球术】烧了一大壶茶,又打出【寒冰符】降温,筒着壶嘴,灌下去大半。
                            正在心中咒骂,忽听有人敲门,他欢天喜地冲过去开门,却不是师弟。
                            墨奈光顾着失望,连招呼都没和对方打一个。
                            慈眉善目的老者也不见怪,反而拱手致礼:“请问,是墨小友么?”
                            “啊啊,是我是我,请进请进,”墨奈让开门,请对方入座。
                            落座寒暄不久,墨奈又起身见礼,眼前老人,竟是外海的筑基前辈。
                            对此,他心中了然,估计和灵地拍卖有关,毕竟开疆离川的主力就是外海修士。
                            寒暄时,拜无登果然说道他家未抢到开疆功绩,只能来执中院暗拍灵地。
                            “听说,贵宗也相中了【鬼手湖岛】,如肯出让,予我族一大家子安身立命,除了这四颗二阶妖丹,另有薄礼相赠。”
                            听说?听谁说?执中院也卖这种消息?
                            鬼手湖岛?原来师父相中的是这块破地。
                            师父死后,兄弟三人也曾打开离川的地图猜测,这个湖心岛当然在算计当中。
                            只是这座小岛筑基修士也要来抢的么?那块二阶灵地据说极小,只容得下一两人修炼。
                            拜无登这时已将四个丹瓶一字排开,并倒出紫油油的一粒,放在桌上滴溜溜乱转。
                            “上品!”墨奈不免惊呼。
                            “正是,小友可还喜欢?”拜无登慈眉善目的,没有外海传说的粗狂鲁莽。
                            只是筑基修士这样放下架子,更让墨奈防备。
                            他微微假笑,打个偈儿将此事婉拒:“道心在道心的山上,娘子在娘子的闺房,还望拜前辈海涵。”
                            拜无登哈哈一笑,并不生气,顺着他的套话,把话题转到修炼,谈起行功破境的心得来。
                            毕竟筑基修士体悟,只把个乱本命修士听得如痴如醉。
                            虽说多半都听不太懂,但不妨碍墨奈不停的汗颜拜服,毕竟筑基修士讲道。
                            这时拜无登再次行礼求取,就不好直接拒绝了。
                            “鬼手湖只是做拜家的落脚点,一旦拿到更好灵地,和你家置换就是了。”
                            墨奈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这情况,是师父,是老三,会怎么做?
                            那就讲讲师父悲惨往事,把他天道誓约说说,再叹自己本事低微,哭宗门无路可退,如此如此。
                            墨奈又骂又哭,把卖惨作成下三滥,再完全不顾及修士颜面的放声大嚎,把拜无登听得连连苦笑,不得不出声安慰,算是过关。
                            拜无登慈祥地说改日再来探望,一幅慈祥长者关心后辈的态度,走前还假意忘记桌上的妖丹。
                            墨奈赶紧双手献上:“前辈,您的东西忘拿了。”
                            “哈哈,对不住了墨小友,拜某有点老糊涂了……”
                            拜无登一走,墨奈就满屋子乱转,别说他,就算师父,估计也没料到执中院有人泄密。
                            除了告发,也没别的法子了。
                            可对方乃筑基修士,只要不是族灭的大罪,总有旁人会找他报复。
                            再想到自己看到妖丹后的失声,他抽了自己两大嘴巴子。
                            外海的妖丹在引蟾仙坊销路极好,四枚妖丹,二十枚三阶灵石是要的,如果师父出价就在这个区间,说不得已经输了。
                            这时他有点后悔之前没看暗标玉简了。
                            下午他出了门,在执中院门口转悠好几圈,想找舒海问问清楚,最终还是灰溜溜回来。
                            没看也自有好处:以后老三老四怪卝罪下来,起码自己能说一句没泄密。
                            他有心想调换洞府禁制,又怕将对方拒之门后结仇,只能枯坐斗室等着。
                            “嘭嘭,嘭嘭嘭”几声,又有人在敲门,力道大,敲得粗卝鲁,肯定是两个师弟了!
                            墨奈哈哈大笑。
                            开门迎客,是个练气的老修士,身边站着拜无登。
                            “墨小友,这是我家管事,你们先叙,我还有事,”拜无登说罢,径直走了。
                            眼前老头,看面相比师父还老,根本不等墨奈招呼,一屁卝股坐在厅中主位。
                            墨奈才关上门,就听到老管事喝骂。
                            “四颗妖丹!这修真界谁能如我家主这般好心的,诚意、礼节都做尽了!”
                            “给你脸也不知道要,真是一点不懂规矩。你若在我族,早锁了修为送去填海……”
                            “你不过练气的乱本命,算你两个师弟侥幸筑基,就有能力保宗门平安?再把你死鬼师父算上,又能如何?外海哪年不死百十个筑基修士。”
                            “听我家主说,你师父未得善终?要老夫看,死得好啊!一介蝼蚁还想与我拜家争?”
                            “一条断脊之犬,竟敢在我家主面前狺狺狂吠……”
                            句句难听。句句在理。
                            要骂的不是我,此处应有掌声,他想。
                            俗话说,一门修真传,半部辱骂史。
                            师徒要骂,道侣要骂,炉鼎要骂,攻打别家护山大阵要骂,两宗对阵要骂,斗卝法赢了要骂,输了没死更要骂。
                            尤其外海,骂风淳朴,粗鄙之语是独一档的。
                            墨奈在仙坊打混三年,一向是别人瞪眼就溜,何时当面受过这种屈辱?
                            拜家老管事有些骂得在理,不堪入耳的更多,他几次气得发抖,又只能一遍遍背诵《静气决》。
                            老管事骂得大声,身子却越来越萎靡,脸都白了,一副活够了的模样。
                            他要死在这,就说不清了,真是一招绝户计,巧妙啊,他想。
                            整整一个时辰,终究没把自己骂死在墨奈房里,老管事把失望写在脸上,颤巍巍站起来开门,还跺脚。
                            “师门受辱,连个屁都不敢放,没用的废物,怎么不去死……”
                            老管事一把拉开大门,靠着墙,不住的喘气,外面正站着气定神闲的拜无登。
                            拜无登朝桌上拍下两枚妖丹,带上筑基威压说道:“给你一炷香,这次妖丹只有两枚,好好想!”
                            这时没有喝骂,没有羞辱,室内的气氛却降到冰点。
                            他感受到拜无登散发出的杀意。
                            墨奈小心翼翼坐蜡,“莫欺少年穷”就在嘴边,可连颤抖都要运功压下,生怕动作太大引来麻烦。
                            应了那句话,修为太低,呼吸都是错的。
                            一炷香就要到了。
                            他咬着牙,一字字憋出来:“对不起前辈,恕小修难以从命。”
                            拜无登霍地站起,死死盯着墨奈。
                            “你自找的。”好半天之后,他丢下一句。
                            拜家二人一离开,墨奈就瘫软在地,半天才缓过劲来。
                            给出回答后的一刻,他知道拜无登真起了杀心,一念之间,或许就真死了。
                            只要他身后老管事出手,以命换命,再赔四枚妖丹,谁会为一个杂灵根乱本命出头?
                            墨奈这样的修士,斗卝法时,一般在旁边呼喝比划,或者在树下被一掌拍死,或受了致命伤,多走两步再死,都是错的。
                            他在房间龟缩,舔卝了一晚上的伤,再饶了整个上午,仍没缓过来,索性冲出门去,直奔银钩赌坊。
                            几天不露脸,才和那帮天杀的赌徒打上照面,两方眼睛都赤红,撸起袖子就坐上押宝的赌桌。
                            “好叫墨兄弟知道,前日祯兄弟已经在歪脖子树上过吊了,”轩赌鬼阴恻恻的说。
                            什么狗屁仙师,哪里有这么狠的心肠?
                            “哦。那他娘子还在你家吗?”墨奈冷口冷面的反问。
                            轩赌鬼老脸一红:“咳咳,那是杜老卝三家的!”
                            话不投机,金子说话。
                            墨奈掏出三十几锭金子,搁在赌桌上,并不急着下卝注。
                            “我与诸位赌,只一局,由轩老哥摇骰。”
                            一帮赌徒见墨奈要赌的这样大,哗地散开,去拉其他赌桌的人一起来下卝注。
                            有冤大头送钱,一会子墨奈跟前就挤满了人。
                            桌子上金子银子、作过价的玉镯子、藏在袜子里的臭钱、钱卝庄银票和几张老婆孩子的卖卝身契,分作数小堆,齐齐搁在“大”这一边。
                            墨奈金灿灿的元宝,押在另一头。
                            二十几个赌徒,六七十个看客,屏气凝神,看轩赌鬼稳稳抱起骰盅。
                            墨奈旁光一扫,发现一旁悄悄站了个练气大圆满修士,大致是防备墨奈出千。
                            他轻轻的笑,并不在意。
                            哗啦啦,哗啦啦,墨黑色的赌盅摇起来,三个骰子里面乱转。
                            “大!大……”一个赌徒轻轻的喊。
                            哗啦啦,哗啦啦。
                            “大!大!大!大!”赌徒们眼睛死死盯住赌盅,叫喊声越来越大,仿佛无数人在嘶喊他走上那条看不见的无尽大道。
                            “大吧。”他闭上眼,心里有个痛苦的声音在说。
                            “啊!!!!!!”
                            “一二一,四点小!”荷官开盅唱道。
                            “呵。”
                            墨奈在静悄悄的人群中,笑起来,站起来,赌徒们仍旧呆若木鸡看着那三颗骰子,如丧考妣。
                            “轩老哥,这些俗物,烦劳你帮我分了,记得把杜老卝二的媳妇还给他,再好好安葬祯兄弟。”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他那堆金元宝,龇着牙,笑得像哭。
                            “墨兄弟高义啊!”
                            轩赌鬼带着哭腔在墨奈身后大喊,只引得他摆摆手。
                            再登丽春画舫,天字号西厢房,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盼来松一香姑娘。
                            嫲嫲的原话是:“那小蹄子,这两天什么客都不见,就要墨仙师您,我罚她刷茅厕,还得许久呢。”
                            可松一香走进来,却没有半分做了苦力的样子,仍旧病殃殃,只眼睛里许多欢喜。
                            “你唤你卝妈妈上菜,和上次一样就行。”墨奈伸手想摸卝摸松一香的小脑袋,被她机智躲开。
                            酒菜端上来,松一香斟过酒,在他对首落座:“墨……墨郎,几天未见,你清减啊。”
                            “嘿,这两日穷于应付,一刻好日子也没过过呢。”
                            墨奈一饮而尽,顺着这个话头,讲起了故事。
                            故事里,有个老爷爷收他为徒,带他入道、传他神功,后来,陆续有两个师弟入门,他每天欺负两个孩子,直到……
                            入了深夜,大堂里唱“一根紫竹直苗苗”的歌女也休息去了,但时不时听到其他院落的嬉笑。
                            西厢房,墨奈的故事讲完,已坐到他身旁的松一香不住的抹眼泪,又为情郎斟酒。
                            “比起被辱,哪有兄弟背叛来的痛?再说,我也不惧那筑基修士,他差人骂我,我也当场嘲讽回去的。”墨奈靠过来想安慰她。
                            松一香皱起小巧的鼻子,站起身走到屋中央,气呼呼的说:“哼!外海修士如此作恶,我……我此生都不会侍奉他们的!”
                            墨奈笑说:“侍奉?那我问你,如果我某一天想帮你赎身,你怎么说?”
                            松一香正色道:“若墨郎建宗成功,我陪你去离川如何?”
                            “好!”半醉的墨奈一拍大卝腿,“那要是建宗失败了呢?”
                            她捂嘴笑了:“呆仙师,你什么都不懂。”


                            IP属地:湖北31楼2023-12-31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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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投过啦,还有17K,说文笔不错,人物也oK,太慢热节奏慢爽点不够……我心想,要是不就是反过来,才有齐可休咩。。但没办法,市场是这样的,动笔之前也想好了证道,所以发了起点,也说不行,但没17K这些编辑那样会给回复。
                              特意充了个会员,看能不能继续在这发,觉得论坛比网站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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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36楼2024-01-02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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