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尘世佛心】胭脂泪（续3主全部）

北月见此情景，心生可怜，却仍旧不忘冷嘲热讽：“胭脂仙子，你如此关心他，他却待你这般？”他虽是如此冷漠做派，心口却不一。
北月行动敏捷，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足尖轻点，飞身跃起到半空中，单手抓住胭脂手臂将她揽在身侧；另一手抖开扇子挥出一道劲风。
遒劲之风披荆斩浪，所破之处尽数化为齑粉，而地下枯死树木却宛若逢春，生出了粉色的花骨朵。
落地时北月连忙松开她，又见胭脂步伐虚浮，抽手用折扇轻轻顶在她腰身后，待她站稳后悄声嘱咐：“待我去会一会，你速去西天禀报！”话音刚落，他脚下生风化作一道龙卷朝那阵法掠去。
白日沉寂，雷霆在黑暗中愈加耀眼，迤逦千峰也动荡，连灵隐寺都失去了往日的风光。街头巷尾的人群四处奔走，此刻才意识到这青天白日雷鸣的与众不同。
现下当即之事是去天界寻人帮忙，胭脂登时飞向天界，见到了雷公电母。原是天欲降大雨，雷公电母临近临安。
胭脂匆忙行礼，却被二人喊住：“胭脂仙子神色匆匆，可是有了食梦貘的下落？”食梦貘出逃一事已在三界传播开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胭脂点点头，见二人喜形于色道：“那可是太好了！仙子你有所不知！那食梦貘最怕我们了！”
“啊？它可是怕打雷闪电？”胭脂歪头不解，这食梦貘没有肉身，极难寻找；又最擅长从梦中操控人的意识，从而夺舍，连箫遥的三十六天罡剑都只能伤到它，怎的还会有最怕之物？
“诶诶仙子，这你可有所不知。那食梦貘的一切行径都需靠梦来支撑，而紧跟着梦的，常常是黑暗。”雷师准备娓娓道来，心急的金光圣母连忙拉住他脱口而出：“反正就是就是那个凡界经常说的，以雷霆击碎黑暗，反正就有那么个意思！”
虚心求教的胭脂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
金光圣母又道：“但雷霆威力巨大，需拿东西作为指引，方可确保准确无误，不至于伤到别人。”
凡界里的生灵脆弱，而她的法器刚刚又受损，现今有什么可以作为指引？难道要以人为引？胭脂凝神片刻，下定决心后，眉头稍稍舒展，鞠了一躬道：“多谢两位大仙！胭脂先下去，做好准备时与大仙里应外合！”

…… ……
此时北月抽身退了出来，见到胭脂后，表面平静，淡淡道：“这阵法有点东西，我这破云扇加上我的银针，只破开个口子。”实则已汗流浃背。
胭脂机灵笑了笑，故作不解：“什么银针？你那针灸治人的银针怎么被你用来打人了？”
“嗯？你怎么还忘了？”北月敛眸观她片刻，瘪嘴无语，白了她一眼。言罢，只见他腕脉一番，周遭空气急速回旋，树木抖动，甚而脚下的泥土都在颤动，好像有什么要冲破形态的桎梏。慢慢的，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细密的水珠，汇聚到他手掌中的银针中。
眼见那水珠凝结成冰，就快要成为凌厉冰锥时，胭脂适时轻喝：“雷公电母何在！可来助我？”
千万里之外传来振聋发聩的雷声，瞬间淹没在滚滚浪潮中。
一道惊雷击在了那银针上，顷刻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与此同时，毫不知情的北月紧闭双目已一声命下，那浑身冒着雷光的银针瞬间飞窜，砸向那阵法——轰隆一声，银针径直穿过结界——咔嚓——与天雷相呼应！那结界如鸡蛋壳般，流光四溅——破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胭脂向北月毕恭毕敬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北月仙君多有得罪。可仙君向来从聪慧。定能明白胭脂的苦衷，也是被情势所迫。”
胭脂不再管愣在原地的北月，拎起衣摆就跑了进去。也不知是否是被雷劈到了，伤了心神，北月一动不动保持着刚刚摊手的姿势好久，苦恼着胭脂仙子怎么还记仇。
“道济师父！”胭脂刚进屋内，见那熟悉身影向她倒来，她慌忙扶住道济，抬眸对上那具有些诡异的人影。
道济靠在胭脂怀中，已接近晕厥。胭脂轻轻晃了晃他，谁成想，下一秒，道济突然睁开了眼，朝她雪白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
“哪来的疯狗？”北月再忍不住，咒骂一句，将道济打晕了。
再说那东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体无完肤到看不清一丝皮肉，只能依靠身形估摸着是人类。那东西见到胭脂后突兀地站定了步伐，喘了口气。到北月进来时，它眸子瞬间猩红，沙哑道：“来得正好！”那尸体飞扑向他，用最原始啃咬的方式，此刻他已不再是人，而是冥顽不灵的凶禽猛兽。
北月面不改色，将道济推给胭脂，出手抵挡，轻笑：“居然还敢撒野？可是先前的雷劈的不是你？”
听到这话，那“人”有了些许慌张，随着一阵扭动抽搐，从那具身形中冒出一股黑烟。那本被重新拼接成形的尸体，再一次炸开成花。但这次，血水已几近流尽，因此下的已不再是血雨，而是肉块。
见食梦貘要逃，道道雷霆扑面而来，紧追不舍，若呼啸穿云之箭，齐齐落下。食梦貘桀桀躲过，忽而转身扑向道济叫嚣：“雷公电母，有胆你就劈！”
二位神仙大惊，可已来不及收手。那一道金光已落下，胭脂反应极快将道济推了出去，自己承受了那一击。而食梦貘躲在道济身上锵锵逃走，北月连忙追去。
想她是直接被佛祖点化成仙？哪受过雷劫？胭脂没忍住，口吐鲜血，只觉全身筋脉混乱，在她体内横冲直撞，难受至极。她站起身捏了个诀，搀扶着道济消失在屋内。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因刚刚巨大的声响吸引而来的飞禽走兽争先恐后前来观望，其中不乏一位熟人，在泥泞中找到了一快还在动弹的肉块。
那肉块就像会呼吸一般，在轻微地颤栗。那人悄悄捡起肉块，只见那肉块上的血液尽数被底下的东西吸了干净，露出一个类似于四脚兽的图腾模样。
临安城内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厚重雾霭在此刻变本加厉，愈加浓厚，若一张天罗地网，笼罩在城的上方。

第七章、守株待兔
黑云散尽，天光透金甲，八荒与天池恍若黄昏枝头桂花，晚照在人间安逸飘香，是一派祥和。
九天之上的某处。
雷师与金光圣母正准备回去复命，远方蓦然飘来一朵乌云，奇形怪状。
雷师搓了搓眼睛挡在金光身前，欲给它一锤子时，那焦蘑菇战术性颤栗，蓦然从里面蹦出来个衣着红色鸳鸯肚兜、赤着脚的孩童。
“雷师！你私自打雷，好大的胆子！”未等雷师问起，跋扈娇气的孩童皱着眉光着脚丫踹上他的膝盖，叉起腰数落起来，颇像个神气活现的小大人。
哎呦吃痛一声，雷师眉头皱起十分纳闷，不仅被揪小辫子骂了还无缘无故被踹了一脚，想解释却又觉得这个孩童实在眼熟，可在脸盲的神仙眼中，天下孩童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像红孩儿一样，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雷师回头委屈地向金光递眼色求救。
“小娃娃，你是何许人也，居然大言不惭？”金光圣母拉开雷师，一副护夫模样，“今日天下有难，我等为神仙怎可放任不管？”
瞅见一向慈眉善目的金光圣母严肃起来，稚子两手无处安放，气势明显一弱，只好露出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对上，眨巴眨巴：“我又没想去告状，我是想说，这雷打得好，打得妙！”
“你这小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雷师闻言松了一口气，见准时机像老鹰捉小鸡般，一把捏住小孩后颈脖提起拎到半空中晃了晃，粗糙大掌拍了拍屁股看向他红肚兜上的丝带大笑：“呦，还是个蝴蝶结！”
“你，你快把本仙放下来！信不信我告诉圣母你的秘密！”孩童屁股火辣辣的疼，羞得从耳尖红到脸，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像只小兽，着急的眼眶里泪珠打着转。
“你有什么秘密？”内心呦呵一声，金光转移了目光，睨眼雷公，将他逼迫得说话磕磕绊绊，就算是假的似也要成了真的。
小孩心里一阵咕噜，自己在半空就被人吊着这么看着两人争执，活像打情骂俏，莫名思念起此刻正在凡间的女子。
“南星，你又顽皮！”捋着胡须的白发老人踩着祥云慢腾腾走来。
金光与雷师纷纷行礼，难掩恭敬，可见其身份并不一般。
雷师顺手撒开顽童，顽童赶忙在地上一个翻滚藏在云层中慌不择路逃离，却反被云层拖起裹着带进了老人手心里。老人像提菜一般勾着孩童的蝴蝶结，恶趣味般又颠了颠。
这孩子便好似个弹性十足的皮球被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肉眼可见的脸色愈加红润。
此前这顽童伶牙俐齿，雷师见老者对娃娃如此亲密，恍然大悟，原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雷师不禁开口问起顽童身份：“太乙真人，这孩子是？”
那名叫“南星”的顽童蓦然停止晃动，乖巧认命地放弃挣扎，圆润的眼珠转了又转，朝太乙真人望去，吞了吞口水祈祷着什么，就好像他的小辫子在真人手里。
太乙真人心中了然，捋了捋胡须，不多辩解：“你们二人做的很好，速去西天领赏吧。”
二人也知趣的离去了。
太乙真人见二人远去，兴致勃勃地拍了拍不停乱动稚子柔软的背脊：“南星，你不在西天炼制解药，来这管人间的事做什么？”
南星笨拙地扭动着身躯，哼哼唧唧：“你快放开我！我要下去找姐姐！听说姐姐受了伤，我要去找她！”
“胡闹，你不安守本分做好司职，对得起被食梦貘侵蚀的人？何况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找到她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笑话？”太乙真人放下南星点了点他的额头。
“姐姐从不会笑话我！”欲加争论的南星还未站稳，不由往后一退跌坐在地，用如土豆般短小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边揉搓一边思索什么，忽的，他的眸子又圆润如玉，闪耀的便像那天上的北斗七星：“而且我可以去凡间悄悄帮姐姐！那食梦貘不是最怕光吗！”
“你呀你！”太乙真人摇头叹气一声，宠溺地踱步到他身侧，故意露了点衣角给他，让他抓着站起身。
南星羞愧得小脸通红，半天憋出个字眼，软糯道：“哼！”却实在不争气的很，手脚并用干脆攀上老头的大腿，老人一瘸一拐，两人乘着云飘走了。

…… ……
灵隐寺内。
先前道济被食梦貘附身又因体力损耗过多，虽说把脉后似无大碍，但胭脂并不放心，还是为他疗伤以防万一。只她受了雷霆一击，身子虚弱，没多久便晕倒在一侧。
恰逢此时北月赶来推门而入，见躺在床上的降龙罗汉已有苏醒之兆，而他那心上挂念的天界旧友伤势过重却无人照料。
真真是逆反天罡！
不禁怒气腾升，咒骂几句后，北月打横抱起胭脂，一脚踹翻道济滚下床腾出位置，刚想将人放下，环顾四周，特别是那传闻中不洗澡的人，眼睛一眯，心生嫌弃，又干脆大摇大摆将人抱走。
道济本还在睡梦中，冷不丁被人强行唤醒，惺忪间瞧见胭脂被男人带走，焦急万分又疼得站不起身，只慢吞吞对着那早已阖上的门扉伸出只手，开口时徒儿们已经赶来，却无人上前阻拦。
用白雪的话说，只因那仙君面若冰霜，一本正经道：“若你们阻拦我救人，本君绝不留情。”
何况陈亮赵斌探过他气息，确实是仙君不错，胭脂仙子面色如纸，他们实在不敢动手。
道济眸子微眯，他才不干！管他仙君仙男的，这还是他灵隐寺，哪有看他脸色行事的道理？
他气势汹汹冲到禅房前，身后跟着一群人屁颠屁颠，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赶脚。
道济正在犹豫胭脂仙子会如何看待他的鲁莽行为，却被早有预料的北月率先开门扫了一眼：“我要给她扎针，你再耽误，我就不救人了。”此前胭脂为了道济，戏耍北月害他自个儿都差点被雷劈了，这下道济又苦巴巴地跟着他照看胭脂，北月瞅着这对互相挂念的人，心中不由烦闷。
“别啊别啊，仙君快去！”瞬间变了副客气面孔，道济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招吹嘘拍马的把戏北月并不受用，他依旧冷酷无情，反手将人“啪”的一下关在门外，留道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于是乎，这春光艳艳处，风景正好——一排人站在外面晒太阳拍果果。
便这么等上半炷香的功夫，北月调息结束推开门又阖上，俯身扫了扫台阶下昏昏欲睡的灵隐寺小分队。
动如脱兔的众人窜起飞到北月面前，被他抬臂伸出十根手指挡住小分队的脸和脑门才勉强阻止他们贴到身上，大家七嘴八舌道：
白雪递了碗茶水：“胭脂师姐怎么样了？”
北月收下，嚼了嚼：“我每日为她扎针，不出三日即可痊愈。”
广亮必清一人按摩一腿：“那你是谁？”
北月甩了甩并不存在的空气刘海，嚼了嚼：“天界医仙北月。”
看不惯一群狗腿子的赵斌站在道济身边，抬起下巴打量起北月：“那你来这做什么？”
北月揉了揉手腕，略带敌视的目光掠过众人射向道济，皮笑肉不笑道：“抓食梦貘，和胭脂仙子一起。”又嚼了嚼茶叶，像仓鼠般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故意提及胭脂二字，几乎是咬字而出，北月不过是想从道济的表情上揣摩出什么，只可惜道济转了个身径直奔向屋内。
早已等不及的道济终按捺不住，那空空的衣摆从北月眼前划过，扯出几阵风。
好一个两袖清风，仿佛关心胭脂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夹带任何私情。
如此对人爱答不理，倒让心高气傲的北月来了点兴趣，鼻腔呼出一口热气喷洒在茶盖上，雾气朦胧了他的双眸。
北月刚想再抿一口，却被白雪双手抢走，脖子一伸怼道：“要喝自己倒去！”很快在北月瞪大的双目中挺直腰板离开。
陈亮赵斌脖子一伸：“要喝自己倒去！”在北月僵住的身前挺直腰离开。
广亮必清脖子一伸，北月按住两人道：“我知道，要喝自己倒。”
“嗯对，必清他抢我台词……”“就是啊师叔，这也太没创意了……”两人尴尬地唠嗑，假装忽视北月促狭的眼神灰溜溜飘走。
毕竟是灵隐寺小分队，俗称道济的娘家人，对于北月来者不善的语气，大家像护犊子一般从他面前高傲滑铲而过。
当然除了最后两个破绽。
医仙北月苦笑一声，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刚用完他就抛弃了？

…… ……
屋内几人围在一起将禅房堵得水泄不通，待道济反复探寻她身上几次确保无事后，才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唏嘘一口气，气息起伏间，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这下你放心了？”北月以医仙之名，挥袖扫开众人，堂而皇之的在坐榻上给胭脂揉搓着太阳穴，“就这么信不过仙界？”
赵斌碎碎念：“那是当然……谁知道你什么来头，我们圣僧的医术当然……”
道济紧紧盯着北月的一举一动，听得出这话里的不满。
毕竟他与胭脂的凡间私情在这天上地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的胭脂向来才貌双全，温柔可人，自然爱慕者不在少数，偶有几个得不到她，就记恨道济的，道济表示可以接受，对付起来那是易如反掌！
只感叹，降龙尊者有不必开慧眼就能辨别仙君真假的神的自信，却没有神明的宽宏大量。
对于胭脂，小气得很。
“仙界的医术当然属两大医仙最好了，怎么会信不过呢？”面对挑衅也不敢怠慢的可怜小济碎碎念，又绕开话题憨笑：“医仙此番下凡寻找食梦貘，可有什么收获？”
不过现如今他只是肉体凡胎，还是得忍！日后再易如反掌教训！
见道济一副不敢回嘴的落水小狗凄惨样儿，北月自视得意，在话语上占了便宜，自然也愿意分享：“城中医者分发的小黑丸子大有来头，必须加以搜查，禁止百姓服用。”
紧接着赵斌碎碎念：“那还用你说，我们师父早就知道了……”这次陈亮终于按捺不住捂住赵斌的口鼻，却被他拍走爪子。
想起先前北月在寺中给僧人看病也发的是黑丸子，广亮插嘴道：“那你不也发了那黑不溜秋的丸子？”
北月声音明显一沉：“我那是祛梦丸，怎可与那妖物相比？”
陈亮赵斌在仙君面前小打小闹忽视了旁人眼色，道济一阵汗颜挑起葵扇遮羞，灵隐寺小分队手忙脚乱。
眼见让师父丢了脸面，陈亮空出一手掰过赵斌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师父和仙君这么厉害，今日联手肯定收获不少吧？”
“哼…”北月嗤之以鼻，望着胭脂，动了动唇，“食梦貘是收获不少，干趴了大罗金仙。”
“这么厉害！仙君你都被打倒了？”必清点点头郑重其事，“那看来是很难对付。”
北月面色凝重：“你……”
真是笨和尚！他话中之意明明是嘲弄道济那降龙罗汉！训斥的话还未从唇边呼出，俄而被道济打断。
道济故作大义凛然跳出来慷慨解围：“敌在明我在暗，况且那食梦貘是上古之物，仙君打不过也是很正常的嘛。”

…… ……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
春日的暖意从雨后琉璃般的日光中落到黛青色轩榥上，似是被燕尾扫过画下的墨色纸鸢。
穿着破烂的和尚抓着葵扇自言自语，朝那阳光落下来的缝隙看去，璀然一笑：“既然如今有了踪迹，我们就兵分几路。赵斌白雪陈亮，你们拿着仙君的那个什么什么丹，分发给各大药铺；师兄，你呢就去跟必清找住持说明药丸的危害，尽力说服大家别再吃了……”众人目光紧跟而去，不由认同。
口若悬河情绪高亢时，他猝尔转过身用葵扇自信一挥，却见床上女子微眯着眼端详他，在光下依旧盈盈若秋水。
“那道济师叔你呢？”
望着她，道济嘴角不由含起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我？和尚我当然还有要事。”
众人朝葵扇看去，唏嘘一声，识趣地离开。
北月佯装咳嗽，旁观片刻不情不愿关上门，陡然道：“那叫祛梦丸，是南星做的半成品。”
阖上门扉时那双墨瞳中含着让人如芒刺背的狡黠，让胭脂怔了怔。
闲杂人等刚走，道济替她捻了捻被褥，胭脂不自在地拍了拍他的手：“你也出去吧，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言语中有避嫌之意。
“今日之事……是我擅自做主，让你受伤了。”可道济也察觉出她身体虚弱，一改往常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坦诚的像个稚子低头认错。
转身不经意低头又窥见她肩上的咬痕，伤口处撒了药粉，混杂在已经干涸的血渍上，宛若朵朵干枯的红梅。
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喉结一滚。
胭脂察觉到他关切神色中的不自在，拉了拉被角挡住伤口：“我没事的，你呀，下次不要再叫我担心就好。”

…… ……
道济从房间出来瞧见北月在训练灵隐寺小分队：“食梦貘最怕光，这丸子上有我师弟的法术加持因此有祛梦功效，但这丸子千万不可沾水。”
“那生吞不会干巴吗？”
“不会，吃完半炷香后即可喝水。”
“那万一我带着出汗怎么办？”
“……”好像有点道理，毕竟神仙不流汗，看来还得改良。
道济当然看得出来众人是有意为难北月：“诶和尚我说，既然这么麻烦那就都在寺里陪仙君好了，丸子我去发。”
激将法向来对欺软怕硬的灵隐寺小分队很管用，众人拔腿一溜烟就跑了。
北月单独留了道济谈话，给他开小灶：“近日临安怕是要不太平了。”他走到那前几日开的桃花前，那桃花已有衰败之意，卷起的花瓣呈现出灰褐色，“食梦貘擅长蛊惑人心，吃了那丸子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
“那仙君的意思是？”
两人不谋而合，同时道：“守株待兔。”
话语伴随着桃花的掉落，北月俯首接住那在半空中的枯花：“哦，看来降龙尊者也发现什么了？”
“诶这还不简单。”道济洒笑，“吃了的大多是在夜晚陷入梦魇之中，食梦貘必定会在晚上有所行动，我们只需那时守株待兔。”
“不过还有一件事，北月仙君。”道济眼眸一转，冷光闪动，北月不禁呼吸一滞，那桃花从指缝溜过，堪堪落地。
“和尚我啊只是凡间的道济，不必称呼降龙尊者。”
北月不觉好笑：“那李修缘呢？”
“那是前尘，和我无关。”道济又意味深长道，“希望仙君也能明白。”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不可窥探的秘密，北月不甘捏紧指骨，低喝：“难道你就放得下？”
先前那份洒脱倏然如雾气消散，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桃花。
道济没有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