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们又来晒戏啦！
先啰嗦一下镇楼图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朋友记得，元旦晒戏里曾经写过孝纯皇后的猫，猫爪轻勾，挑动了满座宝石盆景，墙上霎时间投下了一墙璨丽光斑。于是后来兴起去约了一张猫猫主题的画，画里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大概就是我们的金钩吧！
说回正题，这同样也是一出让我很为难的晒戏，首先这是一个将会在这个群背景下贯穿很久的剧情，我一直在犹豫应该等某一天我们将所有东西写完，我再把它拿出来，梳理成一个故事展示给大家，但是如你所见，这将是一个非常繁复庞杂的工作，且我不确信届时的自己是否有能力作为一个引导者，把这个故事讲明白。
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为难”，橘中秘的背景并不适合一切怀揣着升级打怪之心的玩家，所有人在深宫之中都过得很为难，无一例外。
老实说，这个剧情背景的雏形是在2020年11月构思出来的，当时高绪跟我说他想开这么一个剧情，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剧情会写成什么样，各人的反应会怎么样，我们预见了它的漫长，但我依然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也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可喜的是，这个开头带给了我很多惊喜，所有的剧情出奇的凑巧，自动累聚成一个小高潮，这个剧情的主人公甚至也不同于我们最初的预计，它竟然自己巧妙的，转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才人身上，这也许就是这个故事的随机性带来的快乐吧。
我很庆幸，我们在努力试图跳出小言思维的同时，我的群员竟然意外的原意参与、一起构建这一份略带厚重感的故事氛围，原意试图去展示自己所遇到的难处，而不是有选择性的，对快意的剧情积极，对消极的剧情懈怠。
突然又说了这么多，千言万语，总之就是感谢大家，感谢付出，感谢包容，感谢你们愿意把精力、想法，投入给这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这个过程像点石成金，你们是手挥仙女棒的人，身影翩然穿过这些毫无生气的角色符号，她们因此才施然成形，在这个故事里留下余韵。谢谢你们。

在之前的一场晒戏里，曾经发过一个小小的彩蛋，提到过我们接下来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即沈才人、叶才人。
这是两个相当有意思的角色，我简单介绍一下好了，沈才人是苏州吴江人氏，仕宦人家，当地望族。跟吴江叶氏、吴江吴氏、秀水卜氏、乌程闵氏几家世代联结姻亲，几个氏族大家姻亲关系基本呈筛子状，跟叶家同样是著姓望族。入宫后基本特点是，沈才人跟叶才人比邻而居，奉行小团体主义，有一点自己人跟自己人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意思。初入宫时跟孝纯皇后【苏州人】非常亲近。
故事里的另一位叶才人，就是上述吴江叶氏，二人入宫前即为好友，现今是弘光十四年，这两位姐妹于弘光十一年入宫，因被皇后亲近，获得了一份有别于她人的恩遇，却没想到，很快冯皇后便抱病离世，二人就此进入长达三年的“冰冻期”，幸而在弘光十四年，她二人的叔父竟都在这场三年一度的廷试里崭露头角，放榜当日，众人这时候才回想过来，后宫里还有这么两个人。

【第一场】康嫔&贤妃
康嫔·江瑛
日前廷试放榜，今日定省时少不得围着这件事闲叙，不知哪个先提起袁宗道，若只是寻常中榜，自然不足为论，但袁宗道在春闱得中会元，京师中也流传内阁将他拟定为榜眼，不想传胪时，竟是二甲第一。座上众人在感慨世事难料之余，也免不得为年轻俊士抱憾，康嫔闻之亦生出可惜之意，但这种情绪并为持续多久，便一笑引开话题：袁宗道固然可惜，但我听说咱们有位新探花，更是年轻不凡啊？
贤妃·张兰贞
康嫔感叹未料袁宗道仅列二甲，竟为这位探花后来居上时，座下董婕妤亦含着柔淡微笑，在众人闲谈间并不点眼，贤妃转朝庄嫔等人微微一笑：她哪是替人抱憾，擎等着问这句罢了。

康嫔·江/瑛
康嫔嗔笑着向贤妃看去，一时间话题围绕在这位年轻探/花/郎身上，这位舒郎君原系全州人/士，尚是弱冠之年。庄嫔此前已听人说起过前两曰在文/华/殿，今/上批/卷时的内/情，因轻笑说道这位舒家哥儿是福厚之人，运道使然，方有今曰之造化。康嫔听/罢/不依，打趣道运道这东西厚此薄彼，实是孔/圣/人偏心。两位/娘/娘之间这般打趣的话并不少见，座中一时帮腔说笑起来，董婕妤以为天家圣裁，舒氏自有所长。杨/昭仪则细说起文章笔墨，只贤妃/含/笑不语，康嫔因问，贤/妃只是一笑：廷/试为选拔英才，如今已有结果，只盼各位相公今后为爷/尽力罢了。座中不知哪个先提起二甲中有吴/江/沈氏，又说三甲有吴/江/叶氏，董婕妤因微微一笑：咱们在这里说，不如请娘/娘将人叫进，咱们一问便知。

……
贤妃·张兰贞
定省散去，贤妃赏下两套文房用具，永和宫的两位才人在今日过后，由廷试重入众人视线。入夜月色轻盈，今晚上值的是燕云，如云秋云一处闲话，言至沈叶族亲廷试得中，如云带着淡淡感慨道：满座人前，娘娘们无外说她们过去不爱冒尖，今日才觉举止大方，对答伶俐。无需如云解释什么，宫中何人不晓这两位十一年的妃嫔，实因孝纯皇后的缘故，一度落后于十三年新进的娘子们。秋云先是叹息，又转而同如云默契相看一眼，她们不言自明，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贤妃，几乎肯定的是，别说人前，就算静静独处，主子也绝不会有一刻愿意承认——孝纯娘娘身前身后对他人有所亏欠。是以顺嫔昔日的遭遇是余氏照看不力，沈叶二人的落寞与皇后辞世无尤，长居西苑的敬妃，则纯粹因抱病静养，方在孝纯身故三年后才得以回宫。如云忽而说道：我不为她们可惜，娘娘这些年，何曾又轻松放下过。秋云抬手挑灯，心中感触随着烛火悠悠一动：我倒觉得，有关那位娘娘的事，主子一力担之，却从未视如负担而自苦……只是，惯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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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一场晒戏里我发过前半段，这次我把贤妃的最后一段独白也发里出来，这时候会有一种转过头来发现，啊，早在那个时候，故事就埋好了伏笔的感觉。
沈、叶由人传进，众人说起她们的叔父，二人因此重回众人视线。皇帝是念旧的人，看过我们那一场元旦晒戏的朋友可能知道，在我们的背景里，孝纯皇后是绝对的大女主，短暂的一生里，名分、恩遇、丈夫无尽的宠爱，她什么都有了。戏外我常常会夸高绪的一点，是他从不直白的写自己对皇后的追思，这个应该叫做见微知著、叶落知秋，他从不写对亡妻热烈的思念，也不写亡妻去后自己苦苦追忆的悲凉，他会写很小的东西，让你感受，那个昔日被盛宠的皇后是真实存在过的，即便死后，也不曾磨灭。
我们戏里曾经脑补过冯皇后的一些杰作，皇宫里有冯皇后昔日修建的园林，西苑有皇后设计的巧思，摘一段出来感受一下冯娘娘昔日的手笔好了。
康嫔·江瑛
此为西苑一处园景，某年康嫔偶然游经此处，不由惊异皇宫中竟有如此奇巧布置——一张石青的匾额，上书疑无路三字。当日银朱随侍，她声色清丽：娘娘，前面没路了。康嫔盯着这张匾额出神：这张匾倒着念呢。她吃吃盯住：路、无、疑……自家含笑：就是有路，所以才说是疑无路，奇巧的小心思。因打发梁安上前探看，原来石砌的月洞门中有两扇梨花木门，掩闭时形同绝路，紫藤如瀑般自上低垂，花叶纷繁，微风徐过时淡紫的花瓣如云轻坠。然而拨开藤蔓向外推开，则有一人宽的小门，入内前行，数十步之外则豁然开朗，转过一道石壁后另有洞天。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甘棠第一回随康嫔到西苑侍奉，观之不由称奇：名为疑无路，实为路无疑，娘娘，好高妙的设计！康嫔则一笑道出：匠人能有这些心思么？我猜应是冯皇后手笔，不知敬妃在西苑这些年看到此类景物，是否曾动过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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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种对冯皇后的补充，大家在戏里还写过很多，似乎正是因为大家乐于把这种精彩的想/法加诸在已故的皇后身上，这个角/色才显得那么动人，像真的来过。彩/蛋镇楼里的那副画，最初约它的时候就是想，这是冯娘/娘在北方宫城里修建的芭蕉园林，冯皇后去后，留下一座未修成的园子，如今提起沈才人，皇帝终于想起，宫里另有沈才人这位苏州人/士，所以兴起令她为这幅园林图作续。

【第二场】沈才人&皇帝
皇帝·高绪
近来灾异频现，皇帝已久不事翰墨，而今这一遭，乃是日前陆氏讨要御笔题扇，皇帝应允后又道不能厚此薄彼，宜当分赏，隔日闲时便在懋勤殿挥毫，题写的也多是清雅小令。沈氏来时，正赶上皇帝收笔，待钤上“尧斋”字样的私章后，侍立在侧的孙隆忙移开镇纸，将这最后一道扇面收入匣中。皇帝直起身说道：“库里还有苏州蒋三制的扇骨么？自家人使就不用砗磲那类俗物了，制成后头两把给贤妃，其余教他们自选。”一面接过巾子拭手，一面望向沈氏：“抬起头来。”沈氏应声抬首，皇帝细看过她面容后，问道：“听贤妃说你是吴江人，验封司员外郎沈璟是你——？”
才人·沈静筠
抬首时余光只捉见合上的匣盖，便未再分神了。因提及家中，面容更增添几分笑：“是妾的从伯，听张娘娘说这回中举的是从叔，妾私心亦以之为豪。”
皇帝·高绪
因在案前久立，反手在腰后拍了拍，微含笑意：“我瞧着也不大像，沈司封的容貌更盛。”沈璟入仕之初，朝中即有传闻，赞其颀皙靓俊，不逊卫、潘之流，皇帝听闻后，曾在朝会时留意其貌，亦觉传言不虚。走向西面的罗汉榻坐下，问道：“这回中第的，比之沈司封如何？”
才人·沈静筠
在皇帝拍腰时挪过一小步，而后自然地转了方向。脑中浮现过几副画面，自家曾在年节时见过沈璟，暗地里生出过惊为天人的赞叹。闻言将眉眼一弯：“妾不如从伯，又何止容貌？”敛了几分笑意，说话时亦在思考：“不过从叔也可称灼然玉举了。若以文采来论，从伯少见颖悟，从叔稍晚些，听家人说，十岁后才逐渐在乡里知名的。不知陛下如何认为呢？”
皇帝·高绪
眉梢一扬：“你倒是敢问？”对人一招手，沈氏随即行至坐榻前，跪坐在脚踏边上，皇帝仿佛对此颇为满意，因笑道：“或可称一句家学渊源。廷试策论有弥封，辨不出哪张是你从叔的，但到时可以告诉你，吏部给你从叔授了个什么官儿。”低头看向她：“成祖时有沈度、沈璨兄弟，时人称其‘云间二沈’，看来我朝要出个‘吴江二沈’也未可知啊？”

才人·沈静筠
将葱指藏在衣袖里，随意捏着两根，答话亦无方才自然：“且不说从叔才刚中举，‘云间二沈’是怎样的杰出人物，叔伯要怎么比肩呢…”臻首复低回去：“妾不如叔伯，陛下的今日期望，妾作为勉励，以求不辱家门。”
皇帝·高绪
单只笑了笑，并未说什么。乾清宫的茶事，历来由敬侍夫人郝氏专司，此时她奉上盏新茶并几样茶点。皇帝接过茶碗吃了一口，又道：“吴门仕女好游，你去过邓尉山观梅么？听闻那的梅林天下独绝，深入其间，如置身云海。”
才人·沈静筠
顺势想起孝纯皇后，自家觉着似同苏州有关的，之于皇帝来说应是特殊的，方按下心绪：“每年二月梅花吐蕊，云起龙骧一般，别地虽也有梅园、梅林，却比不上此处。吴地戏里唱过梅仙与才子成了一对有情人，因而每逢这个时候，未婚女子们多在额头上花梅花妆来仿梅仙。听起来仿佛无趣的很，若您见了就知道了，梅花百态，画出来格外意趣的。”顿了顿，续添道：“也有剪纸、在绢上作画的，多为喜鹊，系在梅枝上，取喜上眉梢的寓意。”
皇帝·高绪
沈氏说起苏州风貌时，皇帝注视着碗中茶汤，隐有凝神细听之意，待沈氏说毕，招来一名近侍，吩咐了几句。须臾，那名近侍转来，呈上一份图册，红地樗蒲纹封皮，上书“西苑三十六景”。皇帝接过置在膝头，揭开图册依次翻过，只见其间所绘：藏舟浦、远趣轩、椒园、汇玉渚……叠山理水，曲径通幽，俱照吴中园林样式，正是出自先皇后手笔：“听贤妃说你早年常在坤宁宫侍奉笔墨，对这个应当也不陌生罢？”翻至尾页，却见图页空白，仅左侧题有“香雪海”字样：“这里要仿的是邓尉山梅林，我恐怕无缘得见，不如交给你试一试，将它补全。”
才人·沈静筠
点头应着前话，侧首随其浏览着图册，孝纯的笔触里蕴藏着京城画匠少有的江南柔气，甚至有几幅躲在朦胧烟雨之后，不知不觉中图纸里亦翻飞出从前孝纯执笔时的谈天画面——大多是孝纯想起什么有趣的，沈氏在旁安静听着，时而点头与叶氏一同附和……直至沈氏定睛到“香雪海”三字，画册上只有几缕在光线里浮动的灰尘了。沈氏自知在宫中擅画的人里，自家并非出类拔萃的，说话时比方才软和些：“珠玉在前，爷不如多允几日，让妾多下些功夫吧！”
皇帝·高绪
颔首以示应允，在沈氏起身接册时，或因久跪，一时不防伏倒在皇帝膝头。顷刻间，沈氏面颊晕红，而目中所含的惊慌、无措，引得皇帝一笑，伸手将她的金掩鬓扶正，又顺手捏了捏她赤红的耳垂：“站不住了么？那就留下罢。”
才人·沈静筠
沈氏面容含羞，只是含笑应声点头。夜深时，沈才人方乘着一顶小轿回了永和宫。并不意外，此时永和宫东侧殿点着灯，炉子上早早煨着一碗甜羹，沈氏看得出疏星、淡月等人眼中所蕴含的喜色。她此时调着羹：不忙高兴，爷还交给了我一连重要的事要做……因将今日在乾清宫的事说与她二人知道，沈氏此时才后知后觉地一笑：想不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娘娘这点未竟的夙愿，皇爷竟也时时记着，可惜我实在才疏学浅，难及娘娘万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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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昔年想修一处园林，如今我把它交给你。”又是一颗过期糖。
亡妻已去，但是提起她家乡风物，这时又认真细听，俨然一个长情的丈夫。沈才人借昔日机缘，终于走在了人前，很长一段时间，沈姐的戏里都多有流露自己对待这幅画作的认真，然而沈才人凭此得到了什么呢？人说祸福相依，借来我们戏里一看还真是这样，往下看吧。
接下来，这是一个三线并行的故事，戏外的我们写着写着发现，这些以前的预设竟在无意中自己汇聚到了一起，成为这个故事最初的小开端。
今天春天，同样叔父高中的那位叶才人，作为沈才人密友，因言语触怒了陆美人。我一直说我欠陆美人一场晒戏，因为无论开头也好，后来换了现在的陆姐写也好，陆这个角色始终在她的轨道上稳定输出着，她的剧情线一直都有很好的延拓。碍于篇幅，这里我简单介绍一下前情：
在皇帝对陆美人冷待的这段时间里，陆美人曾向自己的好友汪美人（屏风事件的女主角）求助，汪美人这一次选择装傻充愣，并无相帮的打算，陆美人因此赌气，哄逗着叶才人每天来承乾宫画画。落在汪美人眼里，陆氏已结交了新的玩伴，然而外人无从得知承乾宫中叶才人究竟是什么境况……

【第三场】叶才人&陆美人&沈才人
才人·叶小繁
叶才人再来承乾宫，比之上一回已经相熟甚多，殿中陆美人临窗而坐，意态悠闲，与叶才人的处境相较，实在值得玩味。叶氏并无多少时间遐想，她轻声步近，向陆美人行礼，身侧绿烟将画轴捧出：“妾回宫后悉心改过了，您现下就看么？”
美人·陆雪因
承乾宫的窗上悬了层影纱，那是做夏裳的好料，偏陆美人剪了做帘帐，于是再毒辣的阳光映进这屋里，也都柔和的在陈设上、青砖上流淌。可若说这是因陆美人惧热，此时的偏殿中却不供冰，唯三四个小宫女赤耳红面地往窗下扇风。发现叶才人进来，陆美人托着脸冲她扯了扯嘴角。她手边堆放着一摞玉石子，看着像是从棋篓里拿出来的，可陆美人早不下棋了，摆纵横的黑白子让她拿来丢着玩，偶尔碰撞出几道玉声。陆美人没看那画，才扬了扬下巴就有人从绿烟手里接过，不晓得拿去放在什么地方了：“就你那张画，能改出什么花儿来啊，我着急看个什么劲。过来坐。”说着，她百无聊赖地拈起个玉子儿往不远处的颈瓶里一扔，伴随着“哐当”一声，旺儿正奉茶来，一边谄媚夸道：美人好厉害！陆美人也笑了，抓把子儿在叶才人掌心上松手：“喏，拿着，玩过这个吗？”
才人·叶小繁
叶氏接过这一把玉石雕刻成的棋子，是玉石独有的触感。她从外面进来不久，一股凉意顿时在手心里蔓延，闻言摇了摇头：“妾只有见过投壶的，这样的玩儿法却不多见。”叶氏如此捧着一把玉子儿，看她一颗一颗投进，自家却始终无有一试的打算。
美人·陆雪因
时值五月，虽烈日当空，却也有晴云碧树，荷气蝉声，若非这一月来陆氏失意，谁乐意做这小儿把戏耗费辰光呢。很快，陆美人就意兴阑珊，她往叶氏那边一瞥，便不大高兴了，“呵”的一声：“不想试就搁下，做出这副模样，当我逼你呢？”
才人·叶小繁
叶才人抬手，玉制的棋子哗啦倾泻进棋盒里，无声一叹：“我扫了美人的兴了。”眼睫微垂：“可咱们一处呆着就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儿不是么？我的画作改来改去也是无趣。我不明白……”
美人·陆雪因
陆氏意闲闲地向后窝了窝，以一种挑逗猫儿狗儿般的眼神欣赏着跟前这气馁的人：“的确很是扫我的兴，可这不是你求的吗，叶姐儿？怎么了呢，同我攀缘分是你，嫌弃同我一处的还是你。那日有句话你早该记住的，你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大度的与你再说一遍。”与荷塘旁的警告不同，陆美人轻飘飘的含着笑道：“你是否觉得当我面前，话出口了便了，不用再担什么啊。”
才人·叶小繁
叶氏抬起双眼，微然一笑，神情有几分无奈：“美人觉得我这话十分大不敬么？当日的玩话，往轻了说，不过是口角嫌隙，妾已甘愿赔礼，就是到了皇爷、娘娘面前，也有宽恕的余地。往重了说……娘娘当然可以治我的罪，是怎样一种治法呢？”叶氏说时已抬起头，连日以来的委屈驱使着她往下说道：“我为求得宽恕，已然尽心竭力，美人对此却唯有鄙夷、不屑……历来女子入宫，苦乐由人，如今到了我这里，还要任人取笑。当然了，美人当然可以这么做，您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我这话很大不敬，请美人上陈张娘娘将我治罪吧，是怎样的责罚都好，只要能暂解美人心中的不愉，从今以后，咱们都可过一阵轻省日子！”

美人·陆雪因
叶才人的一通话惊着的是一旁侍奉的旺儿，她僵着脖子，心里惴惴地探眼看向陆美人，却出人意料地见她仍是自若如故的样子，一只手悠悠地搭上另一边的腕子，说道：“你似乎很委屈，委屈什么呢？”陆美人好似疑惑般的偏了偏头：“为我让你画了两幅画却又瞧不上么。可叶姐儿，我说得有错么，你或许自认是尽心了，可事实就是事实，谁说世事只要尽力便一定能得个好结果呢？若真如此，这几年你便该过得如鱼得水，怎还说得出苦乐由人这种话来。”她故作了悟般张嘴“啊”了一声：“还委屈什么呢，同我处一处？且不论这是由你提的，我不过是成全。你放眼看看这四周，打你入这殿中，谁人不以娇客待你，笑脸迎你呢。你要说还有旁的缘由在，因而宁可受罚也不乐意见我。叶姐儿，那该委屈的人究竟是谁呢？”说至此，陆美人微微一笑，抬指敲了敲太阳穴：“所以，我究竟对你做了多了不得的事，让你有这一通发泄呢。”
才人·叶小繁
叶氏的话已到嘴边，却被她猛然收住，殿中因而有片刻沉默。接着叶氏起身，向陆美人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陆姐姐，是我无福消受。日前我说向你赔罪，那幅画里，我心意已极，若十分不受用，或者还有补救之法，你告诉我，我也会去做。”叶氏轻轻吐息，神情疲倦：“咱们两个没缘分，我今日始知。当日的话，是我孟浪了。”
美人·陆雪因
殿内殿外一阵沉默，偶有宿鸟掠过菱窗，影子在地上游过一道。陆美人伸手去摸茶盏润喉，垂睑掩住笑眼里的讽意，默许叶才人的沉默对峙。等她搁下瓷盏，抿了抿莹润润的唇瓣，痛快的答道：“好哇。只是你说的补救之法我尚未想到，不如你后日再来，那时再说，如何？”
才人·叶小繁
今日已是叶氏第二回造访，她闻言抿唇黯淡一笑：“好罢，那就是后日吧。”叶氏说完这话目光不经意掠向窗外，天色尚且晴朗，叶氏却无端觉得一切灰暗不已。如是告辞出来，一径回了永和宫，沈才人正在院中纳凉，叶氏步履沉重她走向她，一阵轻风拂过，沈氏未及抬头，已见面前有几颗豆大的泪珠将滚下来。
才人·沈静筠
红蕉正是郁郁，挟裹一阵穿堂风，送来的还有叶才人此时，渡了水的秋波。沈才人实是被骇了骇，迎着人就要拥她回屋子，一路说，“再有什么恼火，咱们都去里面再讲，啊？”因记得叶氏是去寻陆美人的，这会儿因由其实不经深揣，便意昭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娘……？”递手去握她，沈才人甚能体察到，她捉到的那截细腕在微微打颤。

才人·叶小繁
跟沈才人对面坐下时，叶氏双颊已被泪珠打湿，手里的帕子已不得用，沈氏又递上一张新的，这时才能听到叶才人哽咽的话音：“要是那天，我没去浮碧亭就好了……我、我，陆美人她，她实在可恶！”
才人·沈静筠
经年如此，哪里见过这样的叶才人，忍不住将眉头皱了起来。一块帕子接换一块，终于还是亲自去门前，接来一瓯热汤，此时水下绞巾，一面说：“她不好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缘何这回这样的激烈？你仔细说，陆氏与你究竟为着什么才起的摩擦，啊？”
才人·叶小繁
原来哭真的有用。叶氏一阵宣泄以后，接过手巾擦了擦脸，先前那阵沉闷已被扫空，只是声音还闷闷地：“我今天顶撞了她……那天姐姐问我，跟陆美人怎么了，那时我不愿说，因为……”叶氏忽而咧了咧嘴，笑得难看极了，继而将当日的相遇，今时的摩擦同她缓缓细说。说罢，吸了吸鼻子：“姐姐，咱们进宫三年，不是没有过过风光日子，到如今，却要吃一个美人的瘪，就是冯娘娘，也从不这样对我们的。”
才人·沈静筠
沈才人听后却是倒嘶一声气，她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起了相劝的念头，“她啊，性情使然，如何与娘娘相较呢？若没有陛下垂青，何置今日的地步。只是有一句话心里话，我还是要说你的不是，陆美人一介孤人，你与她论什么缘分，这不是戳心肺么？”给人递了盏清茶，氤氲冉冉里，沈才人这会儿眼里，也有不辨的复杂神情，“不如……明儿你与她告一声不痛快，之后就别再去了吧？”
才人·叶小繁
不必沈氏再说，叶氏已顿生一阵悔意，将茶端着，热烟冒上来了熏着眼睛：“我已同她说明，我想下回再去，就是最后一回了。可是姐姐，我在回宫路上想……这究竟算什么事儿呢？若她真的要刁难我，我又有什么补救之法。”说时已展眼望向沈氏，透过茶烟依稀可见叶氏神色莫名：“姐姐，希望不会走到我要拖累你的那一步。”
才人·沈静筠
沈才人听后，是确有几分生愁，不为叶氏口中牵连，只为念及，今日这番情状，如何不因为各自人卑言轻，方才任人摆布如此，无奈而苍白地援出一道宽解，“三娘，莫再自轻了。眼下，沈、叶两家，前边庭试多少得了几分起色，咱们的日子，也会一天天好的，”顿了顿，沈才人齿间辗转着一句私藏心中良久的话，终于还是稳了下心神，将叶氏细视瞧住，替人拨走一滴坠在颊边的湿痕，“可有想过，眼下你如此惶然落泪，倘若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是落在可以替你做主的人跟前，会不会一切就都不同了呢？”
才人·叶小繁
这话引得叶才人微怔良久，脑海中渐次闪过皇帝、贤妃、敬妃乃至康嫔的面容。她两人原本依炕桌坐着，叶氏渐渐靠向沈氏，双眼微垂，只是不答，半晌后倏然一笑，手中飞快绞着一枚新帕子：或许我应当去面陈皇爷……？听人说，皇爷这些天以来，已经不多记起她了。
才人·沈静筠
由叶才人离近，而之后陈情捉在耳里，沈才人的眼里，似乎也有一霎的光亮。她轻轻擦下手里沾着的湿润，目光仍旧与叶才人相交错着，只螓首轻轻一颔，“你也这么听说过？”沈才人说着，慢慢地拢住叶氏的肩胛，很温柔地隔着薄衫，轻抚她蝴蝶骨，字句和缓，却不失真挚同坚定，“我总觉得皇爷，是一位会心疼人的爷。三娘，你如果真想好了，我总会与你在一道。”这话说给叶才人听，也是说给沈才人听，一如想起与袁氏匆忙擦肩时，那段似不深刻，又足矣鼓动人的话，“没忘了我与你说过袁姐儿的事情罢？我们已经不会比有比今日，更糟糕、狼狈时刻了……这都不怕了，还在担心什么呢？”
才人·叶小繁
叶氏轻轻点头，两人话音渐渐变得悠远。光影透过窗纱投进，在地上斑驳地织成一片金锦，叶氏依偎在沈氏肩头的身影便置身在这片光点之中，在盛夏里不失为另一种暖意……这夜叶才人做了一个短梦，又是浮碧亭，荷叶亭亭，她抬眸打量陆美人面容上的笑意，无论陆氏说什么，叶氏只是久久无言，次晨转醒，这个梦境竟出奇清晰，她如是躺在榻上安然想到：对，就是这样，我不需言语，至少不再跟她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