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后X死士
死士和影卫虽然常被人放在一起作比,但其实这两种人有些天壤之别,若说影卫是一柄剑,那死士就是一摊烂泥,死也要将人拖入地狱,影卫多是皇室贵族,世家大族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忠犬,虽是磨了自我,训练严苛,但其实少有格外苛责的,毕竟忠心不易得,无论是练就的功法还是所食所住所用的事物,不说顶好,但至少温饱,不像世人以讹传讹所说的那样,随时随地拖出来打死,只能食糟糠,住猪窝,但这种情况也存在在某个人群身上,他们没有名字,只叫死士。
死士之所以为死士,无非是因为死了不可惜,拿人命去赚回来的所有回报都是值得的,某些权贵,某些门派,某些邪道,都会养着大把死士,他们去搜罗大量孤儿和穷人家养不起的孩子,资质好的另外培养,资质不好的传授后患无穷,但提升极快的功法,用毒,用蛊,用威胁,用恐吓,用刑罚,最快的控制他们,然后派去执行几乎必死的任务,一批不行就两批,被逮着了也能最快自尽不留后患,人命不过是数字,因为这群人,皆为死士。
廉价的物品,这是某个小门派的长老对他们的评价。哪怕少部分人活着回来又如何呢,他们看似给这群死士一丝希望,但其实,从他们成为死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活不到看见希望的那一刻。
但上天总会留一线生机,这群死士中,出了一个另类,在皇后面前的这一个。
十七八岁的年纪,手上沾的血比这御花园的花还多,但其实,他也活不长了。
皇后把着死士的脉,估摸着每一阶段该用什么药,说是药,其实更需要的是调理,他内里亏空的过于严重,霸道的功法几乎碾压了他的五脏六腑,使还没长成熟的果实提前就进入了衰老期。
等到皇后松开他的手腕,死士收回自己白净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像是被浸泡在暖水之中,干净的不似在人间。
但死士自己清楚这双手扭断过多少个人的脑袋,勒断过多少个人的脖颈,手心里、指腹上布满了老茧,指节上皆是划痕,被遮住的手臂上有细长的鞭痕,白衣下的胸口上有着烙印被剜去的伤疤,看似单薄的背上一道刀痕从左肩延伸至右腰,左大腿内侧留下了一个三寸长钢钉曾埋入其中的圆点痕迹,小腿上有一大片烫伤,右脚脚踝处有道不起眼的伤痕,但这道伤曾经差点割断了他的脚筋。
身上的每一处痕迹都述说着他不堪的过往,死士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救他,他虽然只有十几岁,但身体已经不太灵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杀人还显勉强,暖床更显肮脏。
死士日思夜想,想了很多,想曾经,想现在,想未来,但始终想不明白皇后的用意,但他感恩皇后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得到平静。
所以他问:“您有想杀的人吗,我帮您杀。”
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晦暗不明的光是死士看不明白的,但很快皇后就低下头继续手上配药的工作。
“去帮我杀只鸡。”
然后死士就拎着已经拔完毛的鸡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他现在确实没什么用了,连杀人这个本职工作也只能用命去换,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还有不甘。
若是当初是皇后捡到了他该多好啊,若是当初皇后是他的主人该多好啊,他几乎无法抑制地这样想,每时每刻地想。
若皇后是他的主人,他想他一定能少挨几顿鞭子,能吃上美味的粗粮,能睡上遮雨的棚子,不用赤裸着跪在雪地里反省,不用被按在冰冷的水中感受窒息,不用因为一个招式的错误被罚埋入钢钉,不用因为反抗权贵床上的暴虐被施以火刑,或许还能,活长一点。
他想,皇后定会如此善良,但他此刻,却万般难过。
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连名字也没有,他如同一团腐烂的臭泥,太脏了,脏到他自己都忍不住作呕,内心更是悲伤到绝望,回想他的过往,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曾差点***辱,原以为是身处淤泥,想要走出时才发现自己就是那滩烂泥,他靠不近自己的光。
皇后不知道眼前这个小死士瘫着脸在心中给她套了多厚的滤镜,她只是第一次见着活着的,还有救的死士,手上发痒,忍不住大展一番拳脚积极实验一下自己曾经在脑海中过了一万遍的想法。
但皇后当然不会这么给死士说,于是她唤人来接过死士手上被捏得凄惨的鸡,让厨房给他炖上了食补的鸡汤,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轻柔地开口:“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会治好你的。”治不好他也不会知道了。
死士却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原来他这般脏污也会获得神的垂怜吗,但他很快就相信了皇后。
哪怕再荒谬的话,死士想,他也会相信的。
他想活着,以往的人生像一团混沌的梦境,他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过完十数年,才在此刻知晓自己的期望,他想活着,然后感受将他灼伤的光。
皇后一直是个不会体恤别人心情的人,刚才极尽温柔的一句已经是她最大的耐心,她急冲冲的剥了死士的衣服把人放在一个大木桶里,那里面是她专门调制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