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不如草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亮。
主阁寂静无声,唯有一间屋内带有微弱的烛火摇曳之声。
·
一个青年安静地趴伏在榻上,本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有这丝丝红晕,平缓的呼吸略带粗重。苏沐尘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见窗外天色渐亮。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轻轻起身走到榻旁,弯腰单手触了触墨无书的额头。
却在碰到他额头的一瞬,将一双好看的没紧紧蹙了起来。手中所触的温度热得烫手——墨无书发热了。
·
苏沐尘在榻沿上坐下,右手执起墨无书的一只手腕。修长的手指搭在腕上,静静地替他号脉。
片刻过后,苏沐尘收回右手,眉间犹存一丝担忧之色。看了看依旧处于昏迷之中的墨无书,苏沐尘缓缓起身,离开主阁往药堂方向行去。
·
天色尚早,苏沐尘来到药堂门口,径直走进药堂,往凌曜所居之处行去。
“咚咚”苏沐尘抬手轻叩房门。
不消一会儿,便见门吱呀一声打开,面前站着的,是衣衫尚有些凌乱的药堂长老,凌曜。
·
凌曜脾性古怪,尽管收有一位弟子,却不喜身边有人服侍。故而在他所居之处,鲜少能看到侍从经过,偶有人在服侍,也大都为他那个弟子来尽尽孝道罢了。
凌曜开门见是阁主亲临,忙行一礼请他进去。待苏沐尘进屋,凌曜看看此时天色,再看看苏沐尘眉间少有的一丝忧虑,心下明了。不待苏沐尘开口,便从柜中取出药箱背好了。
·
“阁主此时前来,可是为了墨无书?”
凌曜自顾开了口,虽是询问,语气中却带了一丝肯定的意味。能让这位阁主大人亲自前来的,怕也只有墨无书了。
只可惜苏沐尘有意,墨无书却不知啊。
凌曜不止一次感叹于苏沐尘与墨无书的关系,两个人分明互相在乎着对方,却都又不说,真真儿是令人着急。只是他这个外人有心帮忙却终是无法,也只得盼着这二人早日解开心结罢了。
他到底比苏沐尘年长这么多岁,见识了不少人世间的真情冷暖。他脾气这般古怪,愿意亲近他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反倒更懂得这份在乎的珍贵所在。只是,苏沐尘如今已快到了而立之年,这情感之事,便还是容这师徒二人自己摸索便是。
·
苏沐尘见凌曜询问,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不出意料的答案,凌曜见苏沐尘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侧身为苏沐尘让出一条道来,与苏沐尘一前一后地往主阁走去。
·
凌曜医术高明,也并不墨迹拖拉。前脚刚刚迈进房门,后脚便已经打开药箱忙活起来。轻轻掀开墨无书所盖的薄被,在见到墨无书身后青紫肿胀的伤痕后,凌曜细微地皱了下眉,抬头轻瞥了眼站在身旁的苏沐尘。
进一步处理完身后和手臂上的伤口过后,凌曜看了看墨无书泛着淤青的双膝,为他上了些药膏,便将薄被轻轻盖了回去。他走到书案旁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苏沐尘,语调略有些严肃:
“阁主,墨无书发热原因有二,一是因伤口过深有些感染,二是因心中郁结难解,故而伤了身子。这方子上的药只可让他伤势缓解,只是心中郁结,还是要慢慢解开才好。”
·
凌曜并未完全点破,却是话里有话,个中意思早已明了,只看这人,是否能去做了。见苏沐尘沉默不语,就也不再说什么,行礼后便背着药箱回他的药堂了。
屋中,苏沐尘捏着药方,看了看榻上仍在昏迷的墨无书,脑中响起凌曜所说的话。他说的自然句句属实,苏沐尘又何尝不知,不过这心结易结却难解,怕还是要徐徐图之才可。
·
苏沐尘轻扫手中药方,伸手将之放在书案上,便离开屋为墨无书煎药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担这份责任的,师之一字,再难再苦再累又能怎样。他的身上,不止背负着自己和沐笙阁,同时,还有墨无书。既都是他的责任,那日后,怕是要寻个时间与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弟子好好谈谈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