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上海长街
冬天的风到底有点冷,肖途这么想着,自然把揽着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天边残月如勾,不见云朵,却是风景恰好。
冷风吹来,能把醉的人吹醒,自然也能把醉的人吹得更醉。
庄晓曼显然属于后者,她好像已经彻底地醉了,被酒精**了大脑,整个身子赖在肖途身上,嘴里还低声地说这些听不清的话。
1940年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彻底过去了,肖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想要回头去安顿下庄晓曼,却被她的潜意识拒绝,转不过头去。肖途就只能搂着庄晓曼接着往前走。
越走越远,天地就越安静。
安静的环境中肖途自然地听到了庄晓曼低声的呼唤,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他立定,扶着庄晓曼。
看着眼前的人睁不开的眼睛,听着周围再无声音的安静,他有许多感慨想说。他扶着庄晓曼自然地坐在路边台阶上,让庄晓曼倚在他的怀里,有些感慨地说道:“要是没有这场战争该多好啊。”说完,他仿佛听到了怀中人的回答,又仿佛只是幻听。
他低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庄晓曼的嘴旁边,才勉强听清那时断时续的话。“一点也不好,那晓曼就再也遇不上先生了。”身边人的话是时断时续的,哈出的热气却刺激着肖途的耳朵,让他脸上发红。
那种冷静的分析,理性的判断,逻辑的演绎在这种时候放一放又能如何?
他深情地看着庄晓曼,无限心绪,万语千言,涌出口的却是一句疑问,也想感慨:“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要去哪里,做什么呢?”
庄晓曼似乎换了个舒服姿势,眼睛却还是不睁开。哈出热气,在肖途耳边说道:“去哪里,做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这句话说得流利,却让肖途心头一荡。然后就又是断断续续的醉言醉语了,“肖先生还了一颗子弹,却欠下了一颗心哦。”
肖途看了看身边人,又看了看天边的残月。想起了在日本常常听见的今晚月色真美,又想起了在日本偶然看见,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朗读给一生所爱的诗句。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可现在的他觉得那些都太没有感情没有说服力了。他又不是真的不懂庄晓曼的心,这九个月来的犹豫,拖延,举棋不定其实反倒是他不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过于害怕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切都不是真实,他害怕失去,便始终不敢得到。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他觉得不妨大胆一些,直接一些。两世为人,九十多年,在心中百转千回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说不出口的不就是那三个字吗?
他低下身子,轻轻地在庄晓曼耳朵旁说道:“我爱你。”
话才说完,他就感觉一阵风吹来。他就说不出话了,只能接受着眼前人的馈赠。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眼睛睁得明明亮亮的,这是他第一次眼睛和庄晓曼接触得这么近。又见那眼睛清澈如水,哪里有半点醉意。
新年的钟声恰到好处地敲响,没有鞭炮,却有着许许多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烟花绚烂下的上海到处喧闹,人声鼎沸。这片天地却格外安静,仿佛是给与他们的特别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