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唯爱吐司╬170708≯┝文文┥彼岸紅燈籠的樹（洙烈）

「智孝姐姐——我們還有走多久？」小小的成烈身上背著比他人還要大的包袱，跟著前方的女生翻越山嶺。
前方的智孝同樣瘦弱的身子也背著不比成烈少的東西，並沒有回答成烈多番的提問。
「智孝姐姐——」
那一年，小夜村鬧的饑荒，農作物什麼的全都得由另一條村運過來。智孝靠著她針線紡紗的手藝，做了很多布料拿到別的地方去賣，然而最近的村落，也得走好幾個小時，回來的時候，自然也是好幾個小時。雖說成烈之前已經吃了一條地瓜，可大量的體力消耗，讓他很快有了饑腸轆轆之感。
「智孝姐姐……」
「……閉嘴李成烈……」姐姐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我肚子好餓……」成烈被對方一點也不友善的語氣嚇著，加上整日下來疲憊，一瞬間委屈的紅了眼眶，眼淚隨即落下。
陽光對於這兩姐弟沒有絲毫的憐惜，赤裸裸的曬在整片山頭，四周的空氣猶如烤爐般滾燙。智孝氣餒的放下空蕩蕩的、掛在腰間的水瓶，舌頭不自覺的舔往裂開的唇。
山路是一條匍伏的蛇，彎曲蜿蜒，起伏而連綿不斷，放眼望去，只覺得沒有盡頭。
至今，成烈仍然記得那一段土黃色的、乾旱的山路，一旁一棵大一點的樹都沒有，陽光刺熱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姐姐……」成烈知道不能放棄，但他只是想要暫時的休息，讓他吃一口袋中的麵包就行，「我們已經走了數十個山頭了，我餓——」
胃裏那空空如也的感覺，相當的不好受。
成烈用手背擦了擦臉，已分不清上面的是汗還是淚。
「……我們得繼續走，」聽到了哭腔，智孝終於回應了成烈，「嗄……天快要黑了，再休息就來不及下山了……」
背上換回來的糧食不但還不能吃，還變得愈來愈沉重，下陡坡的時候，成烈覺得雙腿都在抖。
就在兩人剛穿越了一大崎嶇路段後，一直走在前頭的智孝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身子蹲了下去，吐了出來。
「姐姐——」成烈馬上放下所有的物品，湊近了智孝，卻光是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這樣……姐姐你怎麼了？」
智孝嘔吐了之後只覺雙眼發澀、喉嚨乾涸，像是想要哭一樣，可是自己還沒哭，一回頭，小孩已經淚流滿面了。
「姐姐——嗚……」想要搭住姐姐的肩，卻又因害怕對方生氣而沒有做，雙手不知放在哪里。
「姐姐，我不吃麵包了——我不餓——都給你吃可是你得好起來——」
如果這樣可以讓姐姐好起來，他什麼也不要，他可以餓一輩子。
當時，幼小的李成烈是這樣想的。
不消一會兒，智孝重新站了起來，背起所有的包袱，望瞭望仍然不知所措，眸邊像鑲滿了寶石的成烈。
她知道，他是緊張她的。
「走吧，李成烈，我吐了就沒事。」
果然如智孝所料，天很快就黑了。天黑了，下山的路段就變得更危險了，只不過，一整天猛烈的陽光終於冷卻下來，卻是成烈兩姐弟的及時雨，至少不用再中暑了。
成烈還記得，那時候他們得下一段陡峻的山坡，智孝姐姐一直領在前面，握著成烈的手跨過一級級的碎石，成烈知道，只要跟著智孝姐姐的腳步走就沒問題，因為姐姐都替先測試了前路是否穩固。
「小心這裏，很滑。」
「嗯。」
「抓緊我，跨過來。」
「知道，姐姐。」
儘管很艱辛，但是一點也不害怕。
來到城市，李成烈，才是第一次失去智孝。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陣談話的聲音，成烈回過神來，他已經收拾好東西，正從貴賓車庫那層出來，準備下班。
而他似乎是遇見了一群剛駕完車回來的生意人，跟金明洙相處得多，成烈差不多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些衣裝畢挺的人就是公司的貴客，也就是跟金氏有很多合作或競爭的同行。
只是其中一人，李成烈記得特別清楚——那有著貓眼一般的男生。
那個男生停了下來，視線落在成烈身上，似乎也是認出了對方。
成烈心裏頓時湧出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他應該打個招呼嗎？他是金明洙的表弟，然而此刻他又正其他人待在一起。

「呵呵……你何必害成烈如此紧张呢？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成烈没有把我当朋友是很正常的，不过现在认识了不就行了？我相信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成锺语毕，放开了成烈肩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视线一直停留在成烈身上，接着才离开了停车场。
李成烈，我有信心，你将会找我的。
停车场又只剩下金明洙和李成烈。
「走吧。」
「什么？」
「发什么呆？我是真的来接你的。」金明洙因为李成烈的发懵而有些不耐烦。刚打算走到电梯口，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金明洙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向楼梯口。
「李成锺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也想要小夜村，进行那什么保育……」成烈犹豫了一下才对金明洙如实交代，「什么是保育？金明洙。」
「……我早就知道那小子……」明洙暗骂，边下楼梯边揉着眉心，「保育就是做帮你保护树林之类的环保工程。」
「噢。」
「李成烈，你现在是怎样？」
「什么怎样？」
「你是不是要跟了李成锺的计划？」
金明洙走在前头，成烈看到他灰色的身影因为灯光投落在地，正跟着他的主人拾级而下。
停车场的楼梯间，是这样的安静，亦彷佛能看到尘埃飘散在空中。
他想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值得相信，谁又值得怀疑。
第一次深深的觉得，原来自己真的不够聪明。
不止是觉得，甚至是埋怨自己那么笨。
连不认识自己的人，都要嘲笑他。
绕着楼梯转了几趟，两人差不多来到了地下一层，明洙推过防烟门稍稍侧身，等着后面久久不响应的人。
对方缓缓来到自己身边，对着自己微微抬头。
「不会。」
不会从了李成锺的计划吗？金明洙听了，有点讶异于自己那一瞬间放下心来的感觉。
「嗯。」他继续领过成烈来到自己的机车上——今晚他又想要骑机车。
「别轻易受他人欺骗。」他补充道。
那之后，他就只是默默替成烈戴上头盔——他发现，原来上次成烈根本没有系好头盔上的带子。手指触过对方的鬓角、不知何时变得白皙的两颊，和小巧的下巴。
明洙对上成烈平日圆润的眸，只觉得今天的这双眼格外藏着令人忧心的波涛。
一路上，都是商店和大厦的新年装潢，红了城里一整个角落。
两个人骑着车，再也没有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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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學了，有很多壓力也多了事情處理，相信大家也很忙。一有時間，我一定會盡量寫、盡量更文的。
至於Hoya子……真的很喜歡他喔，不過要不要繼續走下去還是他個人的意願，我只會覺得有點可惜，但相當專重他的決定，或許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希望各位親也不要太傷心，以後繼續關注Hoya的發展吧。

等你呦，LL要注意休息啊

Ch. 9 让人流泪的声音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次研讨会就圆满结束了，感谢你们来到无限城，和我们金氏合作一连串的项目。谢谢各位。」
南优铉今天别了一条特别醒目的银灰色领带，手上拿着操纵电脑屏幕的遥控，手指轻轻的一捏，报告的最后一张便出现在会议厅的大屏幕上，他自己亦面带微笑，稍稍欠身，马上换得厅内掌声如雷。
金明洙亦坐在厅内中央的主席之位，轻轻的在鼓掌，脸上依旧不透露一分颜色。
是次研讨会的闭幕典礼，终于带领这多个月来的辛酸走向尾声。
不过金明洙相信，新的艰辛很快又会再来袭，公司的千千万万个决定都在等着他处理。
等他一一的跟所有来宾握过手以后，他终于可以清静一下。
南优铉看着只有他才看得出的略感烦闷的金明洙，决定自己先行离开大厅，让金明洙的秘书去帮他调杯咖啡。
刚走到大堂处，就看见李成锺还没离去，正站在信息处旁随手的翻翻刊物。
「成锺，这是在等人？等我吗？」他上前笑问。
他跟成锺见面次数多的是，对方尽管是李氏的代表，也不需要用太过恭敬的语气。两人就像和朋友见面一样冲对方笑了。
「优铉哥，我这两天好像没看到李成烈？」
「唉，」优铉拍一拍额头，「抱歉啊这两天太忙了，忘了告诉你，成烈这两天没上班，生病了。」
「竟然如此？」成锺不禁一笑，「不是说山上的孩子身体都很好吗？」
「估计就是不习惯城里一冷一热的室温差吧？」
「也是……难怪没看到他。」
「不过我看，他就算在也未必想找你喔。」优铉直说。
「为什么？他对我的计划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成锺放下了手上的刊物。
「看来，他和明洙对彼此的信任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优铉像输掉一个小游戏般抿抿嘴道，「我觉得，金明洙这些日子不一样了。」
「可是表哥最后分明会背叛李成烈啊。」
「嗯？这可不一定啊，我不是说了吗？」优铉说，「金明洙这些日子不一样了，他把小夜村的计划搁置了好一段时间，以前他从不放下一件事这么久。」
「我果然没有错看李成烈，他真是特别不一样，连明洙表哥都改变了。」成锺望了望玻璃大门外的景色，又看看腕表，发现时间还不晚，就继续问优铉，「可是我认为我向李成烈提出的方案也很吸引，李成烈就真的一点也不考虑吗？」
优铉耸耸肩，「也许吧。」
「Anyway，优铉哥，当初是你告知我明洙表哥与李成烈在商讨的事，我才对这个项目有了更大的把握，优铉哥你可要教我以后怎么做啊？」成锺打趣道。
成锺内心确实有点焦急，当初得知金明洙有意收取更多土地时，自己就打算先从郊区入手，没有想到，或许真的是俩表兄弟的关系，决断也有几分相似，金明洙抢先一步霸占了小夜村。
也难得有村民山长水远、披星戴月的来到城里，为的就是和发展商理论，明知道要城市人收手是一件多不可能的事。而那个人就是李成烈，他很佩服小夜村的人竟是如此勇敢。
因此他觉得，自己用保育这个想法，或多或少都可以打动李成烈将土地让给他。
不过听优铉的话，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李成烈和金明洙的亲密程度。
还有，高估了李成烈对他的信任程度。
这一切，都是变数呀。
李成锺想着想着低下了头，在这数秒间展现了自卑的一刻。
果然，他还没有金明洙那么厉害。
「我只是告诉你成烈正和明洙在磋商小夜村的事，我可没劝你急着找成烈去呀。」优铉澄清，又是劝慰，「成锺，我不知道你和你表哥之间是怎么结的仇怨，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再急于想要小夜村了，你愈是急着要，金明洙愈是不肯放手，说不定还会马上搞出什么行动，到时候……」
优铉不禁顿了一下，皱了眉头，神情变得凝重。
「到时候，以金明洙他的性格，或许还会做出一些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行动。」
比如说，马上砍掉整个小夜村的森林，将它变成自己的产物。
南优铉知道，金明洙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更不用说李成烈了。要是真的如此，他大概会回来杀了金明洙。
「我该回去了，优铉哥，辛苦你了，」成锺对于优铉的劝阻不置可否——毕竟他和优铉是属于俩敌对公司的关系，最后他只是笑笑道别，「by the way，nice tie.」

成锺上了自己的车，对司机交代了一句「回公司」，开始回想优铉的话。
刚刚优铉哥，是用「仇怨」来形容他和金明洙之间糟糕的关系。
「仇怨」吗？
他知道，金明洙讨厌的人很多，但是会表现出「仇怨」来的不多，好像从来只有他。
而至于金明洙表现出来的喜欢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像南优铉、李成烈，都是万中无一。
金明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总觉得没干着什么，一整个早上下来效率都很低。烦躁地搔了搔头发后，手又习惯性的往口袋处取出一包香烟。
然而，就在打响了打火机之际，已经放到火苗边沿的手又突然停滞。他就这样维持了好一阵，等到点着打火机的拇指有些发麻了才顿然放下，整个人无力的陷进大班椅里。
怎的就是想起李成烈那个家伙？
现在连一根烟都不能好好抽了吗？
他发现自己想着李成烈那小子的次数愈发的频繁，吸烟的时候、看见李成锺的时候、骑车的时候……甚至在刚才，他正在审阅数份文件，那是人事部新来的一个经理负责的，金明洙多次将那人的名字「李宋烈」看成了「李成烈」，差点要致电人事部他们什么时候请了一个叫李成烈的人。
真是莫名的让人憋噪。
又想起这两天李成烈感冒了毫无精神的卧在床上，像一些快将离世的动物般躲藏在一角落，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却又拒绝别人的帮助。
变化这么明显，真是让人不在意也不可能。
金明洙如此的向自己解释。
撑不到下班的时间，金明洙抓起大衣，给自己提早下了班——他可是代理总裁，任性的时刻也不差这一天。
「喂？明洙？」
「优铉，我待不下去了，有什么事你先帮我处理着。」
「说得你好像要辞职似的，哈哈。」那边厢传来优铉欢快的笑声，「我的大总裁你又再次把事情都扔给我啦，你可要加我薪水啊。」
「不要再致电我。就这样。」金明洙关了手电，自己驾车离开了公司。
「又挂我的线，明明是他自己打电话来。」优铉笑着望着电话抱怨道，「不好意思，梁总，我们继续。」
「我真是挺佩服你的，南经理，」对面的人啜着咖啡向南优铉问，「这金总脾气古怪得很，你作为他身边的人，是怎么忍得下来的气？」
呵呵。南优铉心里笑了。
「我和金明洙在中学时期就认识了，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忍过了，这算不上什么。」他摇了摇手中的电话。
「听闻想要挖你离开金氏的人都能排到月球去。」
「梁总你太过奖了。」
「其实以你的实力，的确值得更好的上司。金明洙比你还年轻，你服他吗？」
「当然不服呀，所以我私底下还是会用哥的身份去压他啦。你不知道，职场以外的金明洙可是被我玩得死死的。」
话题不知不觉就被优铉转化得不再严肃。
「关系好才能玩吧？」梁总望望手中的合约，又看了看优铉，「你们果然是人们说的好兄弟，还有金圣圭……真想象不了，金总独独在面对你们时不同的一面啊。」
「他其实还是个青年，慢慢的他会懂得更多的。我就把他当作小孩。」
「啊？是吗？真有趣。」
「是啊，一个很有脾气的小孩。」优铉优雅的拿起自己的咖啡，利用眼角瞄了瞄对方手上的合约，又补了一句，「当然，说不定有一天我受不了时，真的会离开金氏，梁总的公司确实是我多次考虑过的。」
「哈哈是吗？」梁总笑的脸上满是皱子，「那我就等着南经理了!」
语毕，就在合约上签了名字。优铉跟对方握了握手，送到了门口。
「金氏还真是不能没有你呢，南经理。」梁总在离开房间前跟优铉说。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了南优铉，金氏就完蛋了。
南优铉亦只是用微笑响应这番话。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着别人对他和金明洙之间的挑拨离间。优铉对于这样的话早已应对自如，就像酒量一样愈练愈好，渐渐地，再烈的酒他都不怕了。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金明洙的。
他没有说谎，的确在职场以外的地方，金明洙反而是被他揶揄的，他一向都很喜欢挑战金明洙的忍耐力，就像他带李成烈进金明洙的世界一样。
要问他为什么能一直站在金明洙身边，他南优铉大概也很难回答。
或许是，当一个人对着其它人如此无情，唯独能够信任自己，将一切责任交付予自己时，他就离不开这份重量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背离金明洙。
与其成为别的公司可有可无的棋子，他选择做金氏兄弟最强的也是唯一的武器。
-------------------------------------第九章(上)封---------------------------------

歡迎新朋友來看~ 這個第九章還沒有完結，抱歉這一次更得比較短! 大家是不是也學業、工作繁重呢？注意休息喔

日常来刷一遍，结果发现更新了，好开心啊啊啊

Ch.9 (下)
天空渐渐的昏黄了。
金明洙回到了大宅中，望了望冷清清的大厅——没看着那个人的身影。
再看看二楼那扇紧闭的门，金明洙不再作多想，大步走到房前，径自打开了门。
李成烈盖着被子，却更显那瘦削的身影。
金明洙也不知怎的看了就是气，上前一把揭开盖住那人头部的被子，把人叫醒。
「李成烈! 你睡好几天了，给我起来。」
「唔……」忽然的就被人粗暴的扯开被子，成烈发出了难受的声音。
「够了，你还要这样消沉多久!」
金明洙看着床上的人还是半醒半睡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要紧，不由得冲着对方大吼，吼完了才看见床边还放着一些大概是优铉放下的感冒药。
「金明洙？」成烈才刚醒来，看到的、听到的全是金明洙愤怒的表现，不禁红了眼眶。
金明洙是知道了吗？那件事。
「金明洙……对、对不起。」
眼前人眼睛有些红肿，还闪着无辜的光芒，因为吃药而无力的身体，加上这沙哑的声音，金明洙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很过份的人，难受的心仍然难受，却软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手轻轻的扶上成烈的额。
「不是退烧了吗？不会又烧了吧？」
这突然的温柔举动使成烈身子一滞，动也不敢一动的就这么感受着金明洙掌心的温热。那股温热由额头渐渐转挪到心里边去，继而爬到脸上去。
「你已经好了，别老是睡，出去走走，我带你走。」金明洙确认过成烈没有发烧后说。
「好是好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这个白色的东西就困得要死。」成烈下意识向后躲避，也不对上金明洙的视线。
「那是药的副作用。」金明洙点点头表示理解，「你刚刚干嘛道歉？」
「呃？」李成烈本还在纠结自己脸红心跳的感觉，一听明洙这个问题，心就瞬间塞满了愧疚。
「是因为昌叔吧？」
成烈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果然，金明洙早知道了。
「是的……」这是一件困扰成烈好几天的事，可如今面对金明洙——他的老板，他只能回以微弱的话，「金明洙……真的很对不起……」
昌叔早前开始向成烈借钱，成烈亦几番把自己大部分的薪水借给他，有时候连信封也不拆就这样整份递给昌叔，毕竟李成烈节俭得紧，在城市里他也没什么要买的，所以他真的没有想过借钱的问题。
而他更深信的是，昌叔一定会把钱还给他。
可惜的是，他错了，昌叔没有这样做。
昌叔像逃亡似的消失了，整个金氏集团再也不见他一丝踪影。
两天前，李成烈才听说昌叔欠下巨债，即使是从他手上拿走的一份又一份薪水，昌叔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反而是变本加厉的赌博。成烈能够感受到对自己来说非常多的他的一笔钱被扔进了大海，飘到一个他再也找不着的地方。
此刻他仍记得昌叔信誓旦旦说会还他的那张脸，他甚至还能从他脸上看出昌叔家中三个幼小的女儿是怎样的可怜。可是现在他连昌叔到底有没有女儿、是不是结了婚都不知道。
这是一场赤裸的欺骗。
他是如此的信任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因此受了太大打击，第二天从恶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发烧，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幸好得优铉发现替他请了假。
「你很在意吗？」金明洙缓缓坐在李成烈床边，「这笔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成烈只是看着被子摇摇头。金明洙不解的看着他。
只是过了一会儿，李成烈又点点头。
「如果把那些都存起来，就能给智孝姐姐买很多吃的了。」
「她喜欢红豆饼和梅子，还有梨酒。」
「如果有那些钱的话，或者可以给浩沅买一辆新的小卡车了。」
「他的小卡车都已经发锈了，开车吵得一个难受啊……」
忽然的连串独白让金明洙很是不惯，他心知李成烈这几个月的薪金加起来也不及他机车十份之一的价值，李成烈为了这事如此的消沉颓丧让他莫名的在意。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告诉李成烈他的「损失」并不是很大时，却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是你的钱，我这是把你给我的钱丢进大海……」
金明洙不禁一怔。
原来，他没有只想到他小夜村的人，他还想到金明洙呀。
金明洙觉得，刚才自己在李成烈提起智孝等人时的烦闷心情，好像瞬间被抹去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又惊又气的心情。
惊讶于李成烈想到的是他，原来李成烈是觉得丢了他的钱，而有负于他。
气就在气在李成烈竟然为了这种芝麻之事——
「呀，李成烈，」他打断了李成烈的话，迎来对方无措的双眸，「这点事也值得你对我抱这么大的歉么？你知道那些钱我一点都不在乎，就算真要追究，我打个电话就能马上知道昌叔的去向——不过像他这样的人，能做出多惊天动地的事？」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钱呀金明洙!」李成烈不由得抓紧了被子。
「我发给了你就是你的，你的钱到哪里去已经与我无关，我不管你是扔到海了还是抛上太空，反正你没有欠我的。」
成烈听了这话，似乎就没那么难受了，金明洙的语气虽还是硬梆梆，却让人觉得安心。
「你不怪我吗？」他问，小心的吸了吸鼻子。
「我不是说了吗？你没欠我，我能怪你什么？怪你赶走了公司一个好赌成性的员工？」
李成烈沉默了，只能挠挠自己后脑那被睡扁了的发。
金明洙见眼前人又开始露出呆意，一把抓过李成烈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别挠了，我带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啊？真要出去啊？我们？」
「快换套衣服，记得多穿一件厚的，外面凉。」
李成烈默默地白了金明洙一眼——就知道霸道总裁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可以有多执着。
像金明洙这种执着的真可说是一种病。
「金明洙，你还不告诉我我们要上哪儿吗？」
「告诉了你你又懂吗？」
「那你可以教我呀，就像圣圭哥之前教我有个地方叫医院，要是病得很严重就可以去啊。」
「你们哪儿没有医院吗？」
「就只有一些医生，没有一个专门的地方啊，况且呀我们病了，通常都是自己处理的，比如说像这感冒，每次婆婆或者智孝姐姐给我煮白粥，抹抹身子，不出两天就好了。」成烈这病过第三天了，说话还是带着感冒的声线，比往日的更低沈了些。
「要是好不起来怎么办？」
「小病都可以的啦……大病的话，也许就没办法了吧……毕竟，我们村子以前还要落后些，比起生病，饿的问题好像还更迫切……」成烈的声线渐渐变小。
不知怎的，话题竟变得沉重，他又想起了养育他的婆婆。

金明洙也意识到气氛愈来愈沉重的问题，可他不懂得怎么挽救，只得沉默着开车。
「这是哪里？」成烈刚刚在车上睡着，转眼又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到商场去，买东西。」
「你要买什么？」
「不是我要买，是你要给你的朋友买。」
「什么？」
「对，」金明洙不由分说的就把成烈带进了商场，正好看了广告，「就买冰箱好了。」
「等等——金明洙——」成烈心中焦急，赶忙挣扎开了明洙的手，「干嘛要买冰箱？」
「你不是说小夜村很穷、没有食物吗？那是因为你们不会储存食物，买个冰箱寄过去，不就行了。」
「不要，金明洙。」
「你别老是跟我唱反调。」金明洙怕李成烈不愿意是因为他没钱，「是我自己掏的钱，就当作我送你们村子的。」
说完金明洙又往前走了几步。可走了好几步到了电梯口，李成烈还是没有跟过来，他为不挡住后面的人流只好又折回去找李成烈。
「你这是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回来看李成烈疲惫的脸容却还一副倔强的神情，金明洙又增了些许怒意，脑袋直发热。
「金明洙我发现你总是这样不理人的感受，也不管这是不是别人要的。」李成烈看着金明洙因为愤怒而微微瞇起的双眼，「你总是如此。」
「我这不就在替你想吗？！」
若不是人多的关系，金明洙早便朝对方大吼了出来。
他一番的好意，居然被对方说成是目中无人之举。
这一口气，他怎么也没办法吞下，心里早成了沸腾的汤，随时溢出来伤了旁人。
「李成烈，你给我听好，我金明洙这是瞎了眼，才会对你的事情这、么、上、心！」
正当他打算拂袖而去，李成烈的声音却又扯住了他的脚步，浓浓的鼻音扯得他心里发疼。
「对你来说，钱不算什么吗？」成烈说，明洙彷佛能看见他眼中闪过的星光，「这买冰箱的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是吧？」
李成烈也好像是咬着牙吐出这一两句话，说明他也真生气了。
金明洙没有回答。
「你每次都只是从你自己的角度想，可是你的好意对我来说，都是伤害。」
尽是伤害。
「我们小夜村要的不是冰箱，也不是一时的安稳，而是我们的森林、我们的小区、我们的生活方式……你想想看那个天天在等我消息的智孝姐姐，她这个星期都没收到我的信，却收到一个我不可能买到的冰箱，她会怎么想!」
「金明洙，我知道你本意是为了我好，却没想过在我们眼中看来，你的这些举动，都是有钱人爱扒人自尊心的表演。」
成烈微微的喘息着，这段话花了他不少力气说起来，即使已经把话讲完，他彷佛仍能感受到喉咙的颤抖。
金明洙则是瞪大了眸。
所以，我做的一切，只让李成烈更加的自卑、更加的难受了吗？
就像看了衣衫褴褛的穷人，自己从派对中走出来，再给他一根香烟一样。
自以为给了他最棒的，却没想过对方最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所作的，只是一场炫富的秀。
金明洙回应不上李成烈的话，双脚像拴在地上动弹不得。
四周的人流像被调到快镜般移动得特别快，而他和李成烈，却像是被扣留在某一时空般停顿下来，而自己的心跳是那样的清晰。
李成烈。
你到底是什么？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场面，金明洙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逃开的心情。
成烈觉得双眼发涩，然而突然就看到金明洙迈步准备离开。正当他想着金明洙是不是决定就此扔下他一个人在街上时，他看到金明洙走进的只是对面的洗手间。
他大概不会扔下自己吧。
然而，刚刚的话一定惹怒他了吧？
也是，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又怎会明白他的卑微的想法？
彼岸的男孩们，注定有一条无法跨越的界线。
李成烈的心慌得要命。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答应他小夜村的事吗？
「小哥哥，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呢？」
忽然，一个老伯佝偻而至，开着沙哑的嗓音向成烈问。成烈一时还停留在与金明洙谈话后的阴霾中，根本没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靠近。
「哦？」成烈只得本能地回应。
「我今天忘了带钱包外出，可否借我一点钱坐车回去呢？」
成烈望向了对方那布满皱纹的双眸，以及那因为无牙而松弛的脸颊。
金明洙在洗手台处站了非常久的时间。两手撑着台边，狠狠的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刚被水抹湿的头发。
为什么，每次总是要和李成烈吵架？
明明他对吵架这等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想到那双动物一样可怜的眸子，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Damn it.」再一次把水往自己脸上泼，像电视剧里那些又疯又没脑子的主角一样。
「你的这些举动，都是有钱人爱扒人自尊心的表演。」
李成烈的话就像无数的蚂蚁般，咬得他心直发麻。
所以我金明洙有钱也是错了吗？
对于李成烈来说，恐怕也是的。
想要为他做点事，带来的却是伤害吗？
富者无罪，金明洙腰缠万贯并不是错。
然而，错误是在他不该向比自己弱的人，施舍过多的同情。
如此一来，就构成不尊重了。
金明洙望看镜中的自己。
小时候虽然有被朝不起的日子，但却没有接收过任何人的同情，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不懂李成烈的心情吧。
假如自己是李成烈，他也会想得到这样的待遇吗？
李成烈，也有李成烈自己的自尊。
李成烈，也有他想要完成的抱负，他绝不是来博取同情。
或许这一次，真的是我错了。
金明洙让冰凉的水将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再步出洗手间，却发现成烈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赶紧回到停车场处，定睛一看，便看到那高瘦的身影，已经站在车子旁边。
「原来你回来了。」以随意的口吻作为重新见面的开场白，听过对方简单的响应便发动汽车，金明洙觉得李成烈好像比刚才又更安静了，正在思索是不是药效的问题，却不见成烈流露半丝睡意。
他只是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金明洙从倒后镜中看得愈久，自己的眉头亦愈发紧锁。
「我们去听点音乐，我带你到一家唱片店去。」金明洙细想一下觉得还是有值得去的地方，正准备扭动方向盘，又突然补了一句：「你看好不？」
语气果然还是有点不自然。金明洙自己问完也觉得难为情。
「……」成烈却没怎么注意到金明洙莫大的转变，仍然是看着窗外之景。
「好啊。」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应。

黑夜中的城市像是魔鬼，身陷在它庞大而布满魔咒的躯壳里，往往很容易沦陷。
寒风瑟瑟的刮，刮过车边而过，没有一丝留恋。成烈没有把车窗完全地关上，风从隙缝中穿至，带着浓浓的湿冷之感。
比起城里的冬天，小夜村的严冬则显得安静许多。
除了偶尔的巨风能把人冻僵，大部分时间就只是白皑皑的雪。
成烈忽然好生想念，那雪落在掌心软绵但又刺痛的触感。
转眼就到了唱片店——大概是自己一直在发呆的关系。
这种店成烈一直没有来到过，只见里面站着各式各样的人，学生党、情侣、打扮时髦的年青人、看似刚下班的上班族……他们中不少人都正戴着一部成烈不知道的机器，那机器挂在耳朵上，有些人还闭上了眼，身体微微摆动。
「李成烈，这边，」金明洙不知什么时候手上也多了一个黑色的机器，示意成烈走近他，「这里能听到音乐。」
「嗯？我这儿也能听到呀。」成烈明明听到整间店都在播放音乐。
「什么？」金明洙一顿，「哦，不是啦，是在这耳机里听别的。」
「这叫耳机来着吗？」
「对，你听听看……」金明洙将已经连接好的耳机递给成烈。
但当成烈带着有点迷茫的神情准备接的时候，金明洙又收回了手，转而双手拉开耳机两边的距离，把它们戴向成烈的头部，像之前的头盔一样，耳机也贴贴服服的包裹着成烈的双耳。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成烈没有再听到店里播的音乐，双耳也变得暖暖的，而他也只能看到金明洙靠得有点近的脸。
好静……静得他能数清楚金明洙双眸的睫毛，静得他能感受到金明洙正在调整他耳上的耳机。
金明洙弄好了之后，就在连上耳机的仪器上放入一张唱碟。
金明洙似乎也插上了另一个耳机，可以听到跟成烈一样的音乐。歌曲好像是英语，成烈没有听懂，但是旋律非常轻柔，让人觉得很舒服，成烈想这里果然很适合市民下课、下班后到来，一天下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这里听听这样的音乐，似乎能够好好释放一切吧？
真好，在城里，总算找到一样喜欢的事了。
「这些都可以听吗？金明洙——」成烈稍微提高音量问道。
金明洙稍稍拉开了耳机，听了成烈的提问便回答：「是啊，要不你也选一张听听是什么。」
「呃……」成烈确实很想把眼前的唱碟全试听一遍，不过最后他还是选了一张看起来十分文艺的，「这个吧。」
金明洙看了看封面，只是觉得有点非主流，也没有多想什么就放进机身里去，第一首「歌」慢慢的从两人的耳机飘出。
果然这是一只非主流的音乐碟——第一首歌一开始就只有「滴嗒」的响个不停的雨声，金明洙耐心的等待着，然而，过了整整一分钟，仍是雨声。
「这是下雨声？」金明洙忍不住向成烈问，这才看到成烈闭上了眼，像是要全心全意感受这音乐。
雨点沙沙作响，一滴一滴密密麻麻的洒在路上，刻划出一种格外的宁谧。
「是啊，是雨声……」成烈仍然闭着眼认真的响应。
可是过了一会儿，这雨的声音还是没有被换下去，就在金明洙准备跳歌的时候他看到了李成烈嘴角浮现了窃笑。
「嘻嘻……不过啊金明洙，」成烈倒是忍不住开口，「这听久了，又有点像煎蛋——」
「啊？」
「那个油啊，在煎锅里弹动的声音。」
一旦李成烈提出了这种想法，金明洙发现倒是有几分相似，再细听下去之际，他顿然发现自己竟再也无法将刚才那种声音视作雨声！
「你这吃货。」只得默默骂了李成烈一声。
「嘻嘻。」
非主流也有非主流的市场，金明洙对这张唱片没甚兴趣，不过眼见李成烈听得这般津津有味，他也不作打扰，任由对方听着，自己无聊时就滑一下手机。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这张让李成烈幻想尽展而笑的唱片，居然也让李成烈哭了。
公司的人又传了很多讯息和电邮给他，他压制着怒火，尽可能礼貌地一一回复，再简讯给南优铉让他管管下面的一群不懂作决定只会带来麻烦的员工，谁知却收到优铉直白而又到位的回复：「你今天要是在公司指挥着的话，他们还用得着这样吗？」
说到尾，还是因为自己今天提早离开了公司！金明洙感到十分懊恼——他是为了什么来着才会早早离开？
对，不就是因为李成烈吗？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他打算瞪一瞪旁边的人时，就发现李成烈的脸划过一行清泪。
李成烈……哭、哭了？
这搞得金明洙也呆了。
就在他准备叫叫对方确定一下的时候，金明洙留意到耳机里的新的音乐——不再是雨声，而是些动物的细微的叫声。
是鸟儿唱歌而又飞过的声音。
是夜半的森林，住着的虫鸣。
李成烈的鼻子和脸颊都红了，双眸亦已睁开，夹着晶莹的泪。
他从不知那些事物是如此的美好。
「李成烈……」金明洙摘下了两人的耳机。
成烈拚了劲忍着流泪，他觉得才刚康复的鼻子又要塞上一个晚上了。
「金明洙……我是不是很坏？」
金明洙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觉得，李成烈并不志在要得到他的回答。
「金明洙，我觉得我超没有用的，对吧。」
刚才在商场前，金明洙在洗手间，一个老伯向成烈借钱。成烈看着对方感到不知所措，最终没有把自己身上的钱给人家，急忙离开了逃回金明洙的车子里去。
因为他心里害怕。
「借」这个字，真的有点难以理解。
更何况，实在太像了。
无论是老伯伯老迈的容颜，或昌叔那中年的容貌，都是那种略带不好意思的、略带抱歉的、让人同情的神情。
「金明洙呀……我想小夜村了。」
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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