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求雨?”
“平日里闹一次灾害圣上便会下罪己诏,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圣上年事已高,难不成要他老人家到祭台上亲自跪天求雨,一跪就是一整天吗。”金希澈叹了一口气,“殿下,太子的品性不单单只在才能上。圣上的心也是肉长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替他多做一些事。君子之道,应当仁孝并行。”
三日后,韩栋身着缟素,一早便来到设于城郊东北处的祭台上,代天子行祈雨礼。取土造青龙,设香案、茗果、糍饵,率县丞、百姓日再至祝酹。如此重复,直至雨至。
“金都统。”那日被韩庚叫去的壮汉带着几名士兵到城外西南角的矮坡下找到金希澈,“这些都是您要的东西。”
金希澈揭掉脸上的面纱,觑着眼睛点了点数。随即又将面纱盖上,双臂环胸躺在地上。
“东北角、东南角,西北角,西南角,每个地方燃十只。”
壮汉和士兵们交换了个眼神,不解问道:“这大白天的,也不过年过节,放这么多烟花干什么?”
金希澈摘下一角面纱,只露出一只眼,瞪圆了看着他。“要你放就放,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是……是……”
金希澈坐起身,用那面纱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提起羊皮壶灌了一大口消暑的饮料。他来之前查阅过些许资料。戈居这地方虽然地处西北,气候干燥,可旱灾也不是经常发生的。若是因为这一次灾害就移居的话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
他蹙眉盯着远处那些烟花筒出神。若是此招能引来甘霖最好,若是失败,就算是小题大作也不得不作了。
这是一场较量。是上天与百姓的较量,亦是太子和锦王之间的较量。
苍天啊苍天,我金希澈可是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太子身上了,您可一定别让我失望。
“皇天在上!臣韩栋今日代父跪拜!一叩告皇天,今有一地名曰戈居,以久未赐霖,故而生灵涂炭,饿殍遍地!二叩求皇天,以香案茗果与畜祀之,乞施我水也!三叩谢皇天,谢皇天救吾等之贱命,来日必重报!”
韩栋跪于祭台之上,向用正楷书写的皇天灵牌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砰——”
“嗙——”
“嘭——”
“呯——”
烟花自四个角落而起,升至空中绽放极致后零星散落在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太子韩栋都对着白日放炮疑惑不已。唯有韩庚饶有兴致地盯着那烟花看了一阵后莞尔一笑。
“不够。再放。”金希澈以手遮阳,挑眉眯眼,观察着头顶的天儿。
“再放多少个?”
“再放十个。”
壮汉示意身边的士兵上马到各个角落里去通传。半柱香后四个角落里又有十束烟花蹿上天,绽放,陨落。
“金都统,还要放么?”
金希澈摆摆手,“先观察一个时辰以后再说。”
太子、县丞和百姓抬头看了好一阵的天,确定再也没有烟花燃放了以后继续行礼,祈求上天体恤他们的真心,赏赐甘霖。
一个时辰后,戈居上空真的出现了积云。金希澈再次命士兵们燃上十余只烟花,随后再观望一个时辰。
如此重复了三遍后,空中雨滴降落,浇灭了祭台上本燃的正旺的祭坛。
“下雨了!下雨了!”百姓们纷纷站起,在祭台周边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县丞大喜,面向韩栋叩了三个头。“您不愧是太子啊!微臣对殿下之举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韩庚亦向太子道贺,随后起身,无意间瞥到远处的金希澈正手忙脚乱地抱着脑袋四处躲雨,样子滑稽极了。
他走过去将自己的深衣脱下挡在金希澈头上,“看你抱头鼠窜的样子,哪里还像羽化府的人。到十足像个顽皮的泼猴。”
金希澈从他的深衣下退了出来,雨水顺着他那好看的鼻梁淌至鼻尖,滴落在地。
“索性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还能再湿到哪儿去。更何况这是久旱后的甘霖,为向皇天表诚意,也的确应该淋着回去。”金希澈将贴在额前的几缕发丝拨弄到一边,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我虽面向如此,但却不是女人。不需要人处处照拂。”说罢,复而抬步,向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