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其实杰基尔的滑铁卢也不能怪他,只能说遇到的考官太……奇葩。而他又是个比较……嗯,正直的人(海德说他就是傻,脑子转不过来弯),每每总陷进圈套里去。
比如上次,本来身经数战杰基尔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能考下来了,偏偏零点一就栽在那考官上。那精瘦精瘦留了一部尖尖小黑胡的主考官磨磨唧唧就是不上车,一直蹲在原地摆弄他那小人娃娃,杰基尔也不好意思催他,只能在旁边站着。
一大老爷们,玩小人那个专注,引得杰基尔忍不住悄悄凑去一看究竟。这一看,主考官(因他的小黑胡,人都称他“黑胡子”)视若珍宝的小人金发碧眼呆毛身着铠甲蓝裙,猛一观还挺像那么回事,细看偏偏是粗制滥造,竟弄得口眼歪斜的劣等品,诡异的表情鬼畜又自带一股邪气扑面而来,杰基尔心里不禁发怵,黑胡子还浑然不觉继续去掰那小人的长剑——其实就一末端打了个结绕了个圈的塑料小蓝棍。
“这小人……很别致……”杰基尔委婉地道出一句,顺便作了个该上车的提醒暗示。黑胡子扭头瞪了他:
“你懂什么,别看它这德行,是你不识货!这叫邪神Saber,老贵了!”
杰基尔一时无话,黑胡子起身拍拍屁股走向教练车,那尊“邪神”还被他宝贝地攥在手里。杰基尔盯着小人鬼畜而无神的眼睛,总觉得它有点像谁但又完全不像,并慢慢觉得自己九成九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被那“邪神”吸干净。
34.
上了车,黑胡子没做自我介绍,倒是杰基尔有意无意从旁瞟了下他的考官牌子,上书大名:爱德华·蒂奇。杰基尔不知怎么的就浑身不由哆嗦了下,他现在一看名字叫爱德华的就打心里发怵,可能是“爱德华·海德心理创伤综合征”症状之一。黑胡子宝贝兮兮把他那尊满脸邪里邪气的saber神安置好,冲杰基尔扬了扬下巴,对方便乖乖发车起步。
车子从考区大院里慢慢驶出去,拐入合流公路,一路四平八稳,杰基尔强迫症一样视线在前窗和后视镜之间来回切换,生怕再有闪失被砍掉重练。
行至半途,黑胡子手机忽的铃声大作,倒把太专注开车的杰基尔吓了一跳,赶紧借看后视来掩饰,车还是稍稍跑偏了点,黑胡子瞅了他一眼,摸出手机接电话。
对方大概是黑胡子的小弟,两人哇啦哇啦,根本停不下来,越聊越兴致高昂粗声大笑。杰基尔早被海德摧残得练成了噪音排除抗干扰定神大法,对话被他自动略去了大部分内容,只余几个字眼有意无意飘过来。
“斯忒诺大人(๑•ั็ω•็ั๑)……尤瑞艾莉小可爱╭(╯ε╰)╮……噗呼呼ww……萝莉赛高da★ze……谁他妈喜欢BBA,你才厨BBA (╯‵□′)╯︵┻━┻……好想被尤瑞艾莉酱践踏啊☆……教科书式的傲娇= ̄ω ̄=……斯忒诺大人请务必让我当你的狗_(:з)∠)_……”
35.
“……”杰基尔没一句能听懂,直觉告诉他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该听懂的话,只是这两个人名比较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黑胡子挂了电话,车里一下变得寂静到不行,只能听见汽车行驶声。
“你都听见了?”黑胡子绷起脸,和刚才那兴奋劲完全判若两人。杰基尔微微思考一下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听到几个听不懂的词。”
黑胡子闻言哼了一声:“小子,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黑胡子大人向来敢作敢当,我承认,我就是斯忒诺和尤瑞艾莉大人的死忠骨灰脑残粉,不仅如此,全地球的萝莉都是我黑胡子大人的所爱,全世界的傲娇都是我黑胡子大人的财富,全部的萝莉控死宅都是我黑胡子大人的同僚。记住了没,小子?”
宣言霸气非凡,颇有海盗气魄,然内容却有点儿令人汗颜,杰基尔略略点头,把疑问硬咽下去。天地良心,他还在路考呢,对面来车了。
黑胡子意犹未尽,正在兴头,犹自滔滔不绝刹不住闸:“理论题库里还有我出的题,'开车遇见了斯忒诺和尤瑞艾莉',哎呀呀,真是绝妙!这么激萌的邂逅是哪个天才才能想出来的啊?必然是终极脑残粉黑胡子大人!诺诺酱、艾莉酱,你们知道忠实的粉丝黑胡子即使身在工作岗位也继续一腔热忱地深爱着你们吗www?”
杰基尔浑身一哆嗦,这次真的一哆嗦,慢慢扭头过来看黑胡子,他好像能听见自己脑袋转过来时“卡啦卡啦”的生锈音:
“那……那题是你出的??”
……果然叫爱德华的都是神经病啊!!!
36.
话既已如此问了,对方当即了然眼前这个学员即是自己精心编制题目的中彩者,但两人观点的本质不同是,黑胡子认为对方是幸运儿,杰基尔觉得自己是倒霉蛋。
杰基尔是个正直的好人。
也就是说,他有个致命缺点——不会演戏,什么事儿要么憋得面无表情,要么岔开话题,要么就全表在脸上了。
海德对此又有话说:傻哔,这娃这辈子完了,谎都不会撒。
因为这事儿太震惊突然,没憋成面无表情,来不及岔话题,就只能翻江倒海全在脸了。黑胡子也随即读出了情况绝不是那么美滋滋,望着对方那苦逼到不行的表情,脸也不由地沉了下来,咳了一声没再搭腔。
最后杰基尔这次路考还是没过。
黑胡子给出的评价是:行车途中长时间与乘员攀谈,未集中精力驾驶,存在较大安全隐患,不予通过。
杰基尔:“…………”
行吧,他真是心服口服整个人都服了。
37.
这里转个话题说说海德。
海德在考点外面开车等杰基尔,顺便等着抓紧第一时间狠狠奚落再次落榜的优等生。然而时间太长排队考试人太多,对方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海德闲不住,眼睛四下乱瞟。恰好飘来一阵异域风情音乐,拿眼一瞅,路边两个阿三在跳舞。
两个印度阿三一黑一白,一对黑白无常似的踩着拍子跳印度舞,一派喜庆祥和景象。边儿还拉了个横幅,写着:
“热烈庆祝fgo国服新年pick up即将开启。高贵金枪迦尔纳、滑稽教主阿周那国服实装倒计时。”
海德愣是边盯着迦尔纳阿周那看了半个小时跳舞,边爆豆子似的哈哈哈哈哈哈狂笑最后笑岔气了瘫在车里。
——不过这曲子挺好听的嘿。
海德大口喘气平复呼吸,摸出手机把那印度歌下载了,塞了俩耳机听着抖着腿等着。
38.
杰基尔刚一拉开车门,迎面给他洗尘的见面礼就是一大窝蜂拥而出的海德式爆豆笑和早已准备好连台词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冷嘲热讽。他却只一脸空茫两眼呆滞地瞄了对方一眼,点一点头,坐到旁边。
海德见他没反应,自觉没趣儿也不笑了:“咋了,撞车了,魂给颠没了?”
杰基尔又点一点头,继续盯着前面车窗发呆。
“……你是不是傻哔?”
仍是点一点头。
“这娃脑袋真给撞傻了。”海德耸耸肩,起步就加速,车子噌一下窜上马路狂奔起来:“到家前赶紧重启啊,再这么一脸智障信不信本大爷直接拐荒郊把你撂野坟头上。”
车开半路杰基尔脑子总算慢慢缓过来了,他开始总遛眼转头看海德。
不是他自己缓过来的,是外力让他缓的。如果你坐在个一直在颤抖并且幅度频率越来越大的人旁边,过不了多久你就算再迷糊也该被抖醒了。
杰基尔上下打量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海德,思量对方什么时候偷偷得的癫痫自己怎么不知道。问了几句,海德鸟都不鸟他,继续一路抖着飙车,操作看着倒也正常,不像发病。杰基尔捅了他一手肘,海德终于抖着说话了,嗓门奇大:
“啊?怎么了?”
杰基尔目光顺着晃荡的两条耳机线往上遛,这才发觉海德全程都是塞着耳机在抖腿,另一端插在手机上,怪不得聋得木头一般。
“你……你戴耳机开车??”杰基尔被震惊了,一路没出车祸简直就是奇迹。
“你说什么?!太小听不见!!”海德继续大着嗓门快乐地抖。杰基尔将他耳机从手机上扯下来。
轰轰乐声登时填充整个车内,空气都顿时化作了欢乐的印度洋:
“多冷的隆冬
多冷的隆冬
多冷的隆冬
哒哒哒——
多冷啊——
我在东北玩泥巴—— ”
杰基尔:“……”
“也挺好,也不错。”海德似乎对外放很满意,边抖着边跟着唱起。印度洋的海平面当即又翻了一倍:
“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
“……”杰基尔承认,海德唱歌不是一般的难听,是不一般都受不了的难听。
“虽然东北不大,我在大连没有家——”
“够了。”
“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
“别唱了!好好开车啊!”
“多冷啊——!!!”海德摇头长啸转了个高音调,猛一拍车喇叭,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虽然听海德唱歌也算受刑的一种,但还有个事实杰基尔不得不承认:
这么一闹,他反倒觉得,原本被路考结果压的喘不过气的心里轻松多了。
39.
轻松并不会持续太久,把车内的这段时间反复倒带拉长三四天就又成了一项新兴的娱乐(折磨)方式。
“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这边厨房一传出来海德勺子敲碗的伴奏,杰基尔那边当即训练有素从口袋掏出新买的耳塞戴上。
世界又变得清新而美丽了。
杰基尔塞着耳朵面露慈祥的微笑继续去会他的颜如玉和黄金屋。
当然耳塞不能给海德看见,不然不光是没收,还得面对一整天的零距离印度嘉年华酷刑,头晕恶心干呕耳鸣一个不少。
海德给“多冷的隆冬”命了个逼格挺高的名字,中二气息浓厚。
叫“恐慌之声”。
撒比的气息是会传染的,更何况杰基尔天天泡在海德的“恐慌”里,就算他不想,耳濡目染也在所难免。
主要渗透在日常生活方面。比如有这么一天。
杰基尔在大学办公室里备课,正调课件,门声一响,有人进屋来了。
望望门口,门开着,空荡无人,他心下有些纳闷,却也不在意,继续盯着电脑打字。门口不满地一声咳嗽。
杰基尔二次抬头,这次视线顺着门框朝下移了大半,望见了那个起点比别人短了大截的小矮子,怀里抱着的一大摞作业本快把他的脸都遮住了,只能隐约看到一脑袋蓝毛。
40.
“你以后……能不能……别让我拿比笔重的东西……”安徒生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抱着全班的作业摇摇晃晃穿过半个办公室,赶在一摞本子倒塌之前快快的全给塞到杰基尔办公桌上。
“收作业是学习委员的职责啊。”杰基尔翻翻作业本,好脾气地笑。
“我又没想当这玩意,都是他们钦定的。”安徒生愤愤大喘气抹了把头上的汗。
“你和爱丽丝怎么样了?”杰基尔秉持课上尊师重道课下和谐友爱的师生理念,况且这小矮子也不算坏,只是嘴太毒,再加又是学习委员,因为工作交接便慢慢和他熟络起来。
“爱丽丝?什么爱丽丝……你是指童谣?有什么好怎么样的。”
杰基尔挑挑眉毛,这小矮子看别人眼光老道毒辣很是厉害,偏偏对自己方面一窍不通,是个人都看出来童谣暗恋他许久了,这小孩却还是木头一根浑然不觉。想想天天偷看他的童谣小姑娘,令人不由长叹一声作孽啊作孽。
“没什么,好吧,这次也谢谢你收作业了,以后还要多麻烦你。”杰基尔只能暗自祈祷他能早点发现,别再继续耽误人家苦苦相思的小女孩。
“别啦!我不想被麻烦,等会就找班长说我要辞职。”安徒生乜了他一眼:“反倒是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嗯?有吗?”杰基尔开始批作业,没来及抬头。
“我在门口就听你哼歌来着,什么东北玩泥巴……”
杰基尔脑子轰的一响。
完啦!天地良心,他被海德传染啦!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有没有!头晕恶心干呕之类——”杰基尔跳起来抓着安徒生问,反倒把对方吓着了:
“啊?我,我没有啊……挺好的,就是搬你这堆破本子累的要死……”
杰基尔长舒一口气坐回去,幸好他的“多冷的隆冬”Miss率比较高。
从此至今,杰基尔都没再敢唱歌,生怕自己一开口就“隆冬”了。
亨利·杰基尔习得新技能:恐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