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么

第四十八章 姐妹
【一】
又是一日的晴天白云，阳光明媚，照耀着洪水过后的泥潭又或是杀戮残留的血腥，都给人以无限的希望之感。
平城牡丹亭，上元宵的灯笼还来不及取下，又挂上了七彩的纱罗，绝色的美人正弹奏一曲半壶纱。
“长乐，你的琴音果然是平城第一。”叱云南席地而坐，手中一杯玫瑰露，谈吐间一饮而尽。
叱云南如今的风头在平城乃至整个大魏，可以说是无人能及。魏帝在叱云南回到平城之后，下令为叱云南重新建府，并赐下御匾表彰叱云家世代功勋。叱云南原是三品威武将军，后来南征北战加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现在叱云南在品级上已经是可无可加，魏帝便将叱云南的官职提为威武大将军兼护国司马，并将凉州赐给叱云南为封地。
在大魏，为人臣子的，有了封地，下一步便可封王。叱云家到了叱云南这里，家族的荣耀只差这最后一步便可以又上一个顶峰。这是叱云南的太祖父、祖父还有父亲到死，也没有实现的事。
叱云南这些天处理好刘宋战俘的事情，准备好上报给刘宋投降以后进贡给大魏朝廷的奴隶数量，自己又扩充了不少兵力。他总算可以稍微松口气，出来放松一阵。
“表哥你向来对歌舞无甚兴趣，你的夸赞长乐不敢当。”李长乐素手平抚琴弦，一曲已毕。
“叱云大将军说的都是真心话，长乐小姐你就不要谦虚了。”东平王拓拔瀚像是不经意的出现，言语间都是夸赞溢美之词。他的头发墨黑，半披至腰的发髻下是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
“见过东平王殿下！”叱云南和李长乐一并起身行礼。
拓拔瀚步履平缓，背脊挺直，笑容和煦道:“大将军和长乐小姐都与本王不是外人，免礼免礼！”
拓拔瀚自幼跟随魏帝征战沙场，也立下不少军功，但他本人喜欢附庸文雅，总装出一副任人唯贤的姿态收纳了许多门客。对于皇位，他是志在必得。
叱云南哪里是真的会出来放松的人，今日便是他为了扳倒南安王向拓拔瀚递上的第一份诚意。
“殿下，卑职还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了。”拓拔瀚越走越近，叱云南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表哥，这是怎么回事？”李长乐在叱云南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含着假笑问道。李长乐因着叱云柔的去世在李府闷了许久，叱云南今天特地约李长乐出来游玩，她还满心欢喜的赴约，没想到叱云南根本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长乐，表哥不为难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叱云南话不多，因为他相信李长乐是个聪明人。
其实，叱云南没有跟拓拔瀚许诺一定会将李长乐嫁给他一类的话，叱云南只是做了这个安排而已。李长乐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对叱云南都没有损失。
虽然李长乐是叱云南的亲表妹，但叱云南心中也是有一杆秤的，在家族大业和表兄妹的亲缘之间，谋取一些他所需要的利益，是不矛盾的。
李长乐看着叱云南远去的背影，心道:“叱云南，你对我李长乐的好，也是掂量过的嘛！”

【二】
好不容易摆脱了拓拔瀚的纠缠，李长乐并没有回家，她闲庭漫步至午后，失魂落魄的。
如今，家里边李未央得势，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为高阳王妃。外祖母又因为如幻的事生了自己的气，不让自己去叱云府。叱云南则一心利用自己拉拢东平王，可她根本看不上东平王。她的母亲已经不在，再无人替自己谋划。她孤军奋战，好累。
自叱云柔病重以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总能感觉李如幻还活着，日日惦记着，梦里都是如幻。都道母子连心，李长乐有时看着叱云柔忆子成狂的样子，对如幻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难道，真的要和李常茹合作吗？
南安王被召回平城以后，李常茹曾来找过李长乐，说要一起对付李未央。李长乐一想到自己要和二房那个从来瞧不上眼的丫头合作，一脸不屑的拒绝了。
但之后，李未央久就被赐婚高阳王。李长乐一颗高傲的心不愿意再去找李常茹，她就在那一刻想到了如幻的存在。
那日，如幻回李府，不过是走场一般得出现来跟她请个安。李长乐虽然心里恼了春茗的事情，但之后她就对身边的檀香说:“从母亲留给我的首饰里面，挑一套上好的出来给李如幻送去。”
可首饰送去，除了一句谢谢，如幻再无回应。
平城的夏日来得迅猛，牡丹花早早得开败了。府里紫薇阁里的紫薇花倒是开了一茬又一茬，仿佛在翘首以盼它的主人归来。
见李长乐今日心情不佳，本该回府的时间到了，她的丫鬟檀香也不敢多问。
正当时，李长乐忽然道:“去请如幻小姐来我院子里小住几日，就说……毕竟我们是亲姐妹！”
“是。”檀香遵命道，她看见李长乐秀气的额头上闷出了一抹细汗。

【三】
叱云府。
如幻对镜插上新得的琉璃翠鸟采花步摇，还是一对的。两支步摇错落得插在发髻两侧，在如幻的脸颊两边摇曳生姿。
春茗给如幻绾上院里剪的鲜花，如幻用胭脂在嘴角上点上杏厣，又是别样的美丽。
芙蓉色的百褶裙不素不妖，翠绿的披帛斜披在半腰，如幻一番盛装像要出席一个重大的宴会。
妆毕，她扶着春茗的手说:“总不能辜负了大姐的好意，我去给外祖母道别。”
而后，老夫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如幻，满意得点点头，不忘嘱咐着:“好孩子，长乐你可得小心着点。”
朝夕相处，如幻也不是石心的人。她从前是不太喜欢老夫人，总觉着老夫人是笑面虎。但时至今日，若说老夫人待她没有半分真心，如幻自己良心也是说不过去。她乖巧的环抱着老夫人的一只胳膊，甜甜的回道“如幻知道，外祖母教如幻多去李府，如幻颇有会意了。”
“怎么说？”老夫人假意得好奇。
如幻玉项轻移，步摇上的珠翠互相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又映着她的目光闪出点点华彩。彼时的如幻美轮美奂，字字珠玑:“就是，随波逐流啊！李府有尚书大人，安平公主，有平城第一美人，还有时不时来拜见的王公大臣以及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可谓深似大海。多去走走，不困在一方池塘里，才能看明白如今这平城的风水轮流转！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若想得到权势，只有顺势而上，奔流到海！”
看来如幻已经明白了李萧然当日的言语，老夫人顺了好长一口气，挥手道:“好啦，你可以去了。”
这句话是当年叱云柔出嫁的时候，叱云老夫人说过的。
之后，如幻便离府了。
老夫人在如幻走后不久，又冥想了许久，冷不丁抽搐似的咳得浑身颤抖，竟吐出了一摊黑血来。她用手帕包住那摊血，不动声色得丢进香炉里，自言自语道:“长乐和如幻，到底谁能为叱云家带来荣光，阿柔你在天上可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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