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再回首
【一】
如幻这一巴掌,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尚未走远的车夫和春茗是否听得到。
叱云南的气息明显饱含着就要暴怒的成分,可是他在如幻抬手的那一刻看见了她手上的伤痕。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他低沉着声音说:“你敢不听,我就杀了你!”
如幻假意的心高气傲,她的语气带着嘲讽,“呵呵,说什么不杀女人,果然……逼急了还是会杀的嘛!”
叱云南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好好的跑来跟这个女人说什么胡话。但他说过的话,不想再收回。
他下了马车,隔着帘子对如幻说:“你若离开,便不是我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祖母的盘算,我没那么好哄,你知道结果的。”
如幻心中明了叱云南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男人,但听着叱云南的话,心中又是颇有感触。她静待着马蹄远去的声音,才敢放松自己,她真的太累了。
“谁是你的女人?我是我自己的。”她喃喃自语,好像在负气的样子。可她心里也有一份窃喜,只是这份窃喜她不能表现出来罢了。如幻的身子又一次斜依到软垫上,车夫都让她赶走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再坐一会儿吧,春茗她应该会回来的。”如幻心里想着,身子愈加困乏,竟打起瞌睡来。
“就没见过你这么又倔又笨的女人!”叱云南暴躁得掀开车帘,一股冷风扑到如幻微红的脸上。
“你!不是回去了吗?”如幻乍坐起来,现在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只见叱云南的身后的确没有了马匹,可见刚刚马蹄声是他自己把马赶走的缘由。深夜里,堂堂的护国公居然给一个闺阁小姐守着马车。
叱云南实在是放心不下,因为这个女人一离开他的视线总要出点什么事。
横竖他叱云南已经被如幻打脸两回了,也心知如幻对自己早已没了当初的敬畏之心。他索性耍起横来,像个市井里的痞子,泼口道:“回去还有机会收拾你这个臭娘们吗?”
“你要干什么?”如幻慌了。从滑台回来以后,叱云南真是越来越反常了。从前那个不怒自威、张弛有度的大将军,好像哪里变了,她又瞧不出来。
其实,叱云南并不是哪里变了,他只是在如幻的面前不再隐藏真实的自己。既然跟如幻讲理行不通,那么不讲理反而是他最擅长的了。他强行把如幻扭到他身边说:“你不是喜欢走路吗?本将军饭后一万步,从来没断过,你陪我一起!”
“不要!”如幻非常抗拒。
“跟我走!”叱云南的命令向来不容人违背。
时光仿佛回到了如幻初到叱云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叱云南也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如幻便跟了上去。
如今见如幻这副拒不妥协的样子,叱云南压根不当回事,他将如幻细腰一揽,横着抱住,抬着出了马车。
“不要!放下我!”怀中的女子活脱脱得像一条出水鲤鱼。
叱云南双臂一紧,把如幻高高举起到自己肩膀的位置。然后他的呼吸贴着如幻的脖颈,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涌而出,“你再喊!信不信,我把你要了又要!”
“我怕过么?”如幻冷漠的回避道。实话说,叱云南这样的话触动了她的底线,她是真的生气了。
叱云南对于那件事并没有后悔,他无视如幻的反应继续说,但语气多了一丝温情,“你怎么就学不乖?你要记住:永远不能跟男人动手,因为你不是对手;也不要把那种事说的无所谓,那样你只会伤得更深。我是欺负你怎么了?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人都休想动你。你明白了吗?”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如幻自然也是懂得。
“明白了。”她说,已没有怒气。
“自己走!”叱云南放下了如幻。
他可没打算抱着女人上夜市,他没那个风花雪月的心。
叱云南在如幻这个年纪的时候,走南闯北立下不少战功。那时他父亲旧伤复发,终于无人能管束住他,他自幼被压抑的天性也变得桀骜不驯。平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就没有他叱云南没玩过的!直到叱云南父亲去世,他才顷刻间断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
他有时候恨父亲,有时候也怀念父亲。
他何尝不知如幻心里的想法,他明白如幻放不下那个人的死。将心比心,他也从未放下过那年父亲丢他在战场的事。
往事不堪回首,可偏偏又要回首,因为那里有着曾经最爱的那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