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帮你发

第四十二章 缘因我
十五年前。
元旦之后，年节接踵而至。
少年的叱云南来看望尚在孕中的李家大夫人。
少年不知愁滋味，他趴在叱云柔高高隆起的小腹上，一派天真。
“姑母，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因为姑母肚子里有个小娃娃啊。”叱云柔抚着肚子，幸福洋溢在脸上。
“小娃娃？”
少年叱云南若有所思的样子，引得他姑母继续问道:“是啊！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叱云南想了一会，然后说:“南儿想要个媳妇儿！师傅说大丈夫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南儿每日学文习武，接下来可不就要娶一个媳妇儿了嘛！”
童言无忌，却让叱云柔乐的眉宇间都绽开了笑意，“好好好！姑母就给你生个小媳妇……”
——题记

【一】
过了几日，叱云老夫人的身子好了一些，叱云南反而没有起来。
老夫人亲自来了叱云南住的主院，门口看见守着的红罗，挥手示意她退下。红罗为难得看了一眼叱云南的房门，只好无言领命。
“南儿。”老夫人由人扶着坐在叱云南床边的椅子上。
叱云南本欲起身，但是让老夫人拦了下来。他两腿盘坐，两手放在膝上，眼睑微低，没有直视着老夫人。
老夫人摇头轻笑:“你在怪祖母？”
叱云南回答的云淡风轻:“孙儿不敢。听说如幻搬去和祖母同住了？”
老夫人眯着眼睛，心道叱云南还是那么嘴硬，于是问道:“你倒是还关心她？不恨她在祖母这里告状？”
叱云南也是倔强的人，他语气依旧恭顺，态度却不卑不亢，“孙儿自己做的事情从来没打算瞒着祖母。是如幻她拒绝孙儿，故意惹怒孙儿，孙儿才一时失控。”
“你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惹怒人，你分明是太过在意她。”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叱云南知道自己被老夫人看穿，也就没有反驳，他问道:“如幻她与您是如何说的？”
叱云南很想知道他在如幻口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匹夫”没有区别。
“她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打算如何？你莫要怪祖母那天不听你申辩，我若不打你，难消如幻对你心头之恨，你们只怕日后再无可能。”
“祖母？您的意思是……”叱云南颇感意外。
老夫人历经两朝的人什么没见过，在她眼里凡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徐徐说:“你们两个孩子都受了那么多的苦，祖母怎么忍心把你们拆开。你姑母走了以后，祖母心里非常后悔。早知道他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当初就该把全部事情告诉如幻。现在落得这个结局 ，祖母很想补偿如幻。祖母可以做主让如幻跟了你，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叱云南这下真的是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有祖母帮忙，他和如幻之间或许还有转机。只是祖母平时万事以叱云家为先，今日突然这么通情达理，他也是没有料到。
“孙儿全凭祖母做主，只是如幻那边……”叱云南还假装有些为难的样子。
老夫人早就知道叱云南那几根肚肠装的什么，叱云南在人前再怎么是那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在她的面前也是一个小孩子，她严词厉色道:“如幻那边你若再敢胡来试试？你要给她时间，总不能总拿你带兵打仗的那套对她。她会想明白的 ，这些日子你不要惹她就是。”
“是！孙儿遵命！”叱云南的欣喜之情难以言表，他忽然觉得浑身的伤都好了，舒坦的不得了。
午后，老夫人回到自己的院落，如幻已经泡好了茶，她恭谨得给老夫人鞠了一躬，老夫人在主位坐下说:“南儿那边给你安抚好了，接下来只能看你自己了。”
“多谢外祖母。”如幻递上新茶，薄唇浅笑。

【二】
因着是丧期，如幻只着梨花淡白柳深青齐腰褶裙，额间浅画一朵青杏，竟也是妩媚动人至极。如幻的气质虽然清冷，但容颜却是柔美的，为掩脸上的憔悴，她刻意浓妆，倒也非常自然。
如幻就要出门的时候，路过叱云柔住过的房间，一个鹅黄的身影拜倒在了她脚边。
“奴婢春茗，见过如幻小姐！”春茗一头磕在地上，说话的声音清爽有力。
“你是母亲的……”如幻并那没有见过春茗，但见春茗穿的是李府的下人衣服，便猜到一二。
“小姐，请容奴婢……”春茗看着如幻和李长乐颇为神似的容颜，就想起叱云柔对如幻多年的惦念。叱云柔去世的时候 ，她偷听到老夫人和李长乐的谈话，才得知如幻还活着的事情。如今，叱云柔过世，她在李府树敌颇多，李长乐又完全没有叱云柔的那份沉稳狠辣。她这一来多半是为了碰碰运气寻个新主，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叱云柔对她的半世恩情。
然而，如幻突然打断春茗，插话道:“我要出门去，晚点回来。你若有话便晚些到我房里说，我在原先的院子还有一些小物件未取，你帮我拿来。”
如幻说着，刻意斜眼朝着院落曲径处一瞥。
“是。”春茗应道，然后顺着如幻的眼色看去 ，果然看见叱云南往这里走来。
叱云南今天休整的很好，新制的墨色缎子衣袍，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腰系玉带，头发以银簪束起，修长的身影穿过院中的碧叶羞花，毫无违和感，倒显得不同往日的恣肆风流。
如幻不着痕迹的改走了小门，春茗起身，一路碎步上前，假装才看见叱云南。
“见过将军！”
“嗯！”叱云南应了一声，春茗毕竟是叱云柔的心腹，他还不至于像对待其他下人一样视而不见。
就在春茗鞠身绕过叱云南，准备过去如幻院中的时候，叱云南又发话了。
“姑姑，你到这儿来干嘛？”
叱云南本是来跟祖母请安的，但他心里其实是想见一见如幻的。他看见春茗这走路的方向，是去往如幻从前住处的小道上，就想找个话题假装不经意说到如幻。
春茗看着叱云南回答，“奴婢去如幻小姐从前的院子取东西。”
这一回答还正中了叱云南的下怀，他面不改色得继续说:“什么东西？”
春茗倒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奴婢不太清楚。将军怎么很关心这个？”
叱云南只恐被看透心事，着急解释，话就多了，他说:“我就随口一问而已，不能问么？”
“不是。奴婢告退。”春茗简单的回答。
然后，叱云南就看着春茗离去。其实从这个地方已经可以看到如幻的院子了。当春茗推开如幻的房门，叱云南特意发亮了眼睛看着。只看见屋内什么东西都搬空了，并什么特别的物件，唯有那张暖榻孤零零的留在那里。叱云南心中一阵失落，不过想起祖母的话又觉得没什么。
有谁知道此刻的叱云南，他心里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每次想到如幻，心跳就会加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好。
想要去靠近她，又怕吓到她。想着祖母的话，又怕如幻迟迟想不通。很为难，每天夜里无聊的时候会想起她，想她的笑，想她的一言一行。
如果说他二十六年的人生有什么和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对如幻的情感，那样的暖，拨开了所有的阴霾。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胆怯了，他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