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先是遇见了旅店老板，老板跟我打了个招呼，看起来愁眉苦脸，毕竟是他这里的房客出了意外，这对店里的生意肯定会有一些影响。我跟他互相安慰了两句，就走了。
来到院子里，我看见一个烟头在夜幕里明灭，走近一看，是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是悲戚，一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是没能救到人而深深感到内疚。我跟他寒暄了一阵，干脆相约一起出去逛逛。
我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院子里的大门，这间旅店的房客都有两把钥匙。一把是房门钥匙，一把是外边大门的钥匙。因为老板平时睡得早，外边的大门锁得也早，房客钥匙晚出或是晚归就可以自行打开大门。
锁好大门后，中年男人拿起门锁把弄一下：“这锁做得还挺精致。”
我点了点头，和中年男人一起漫步在山村里。
“你认识那个女孩么？”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中年男人搭着腔。
“不……不认识。”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知道她叫赵绮么？”我突然想起赵绮坠崖的时候中年男人曾经呼喊赵绮的名字。
“唔，那个，咱们一起上山的时候问的。”中年男人支支吾吾。
是么？我记得我们一直都不曾问过对方名字，除了赵绮，我都不知道这些房客任何人的名字。不过中年男人说得也在理，聊起天来互相问个名字也正常，像咱们这样不问的名字的反而才是另类。
“真可惜啊，那么年轻一个女孩。”我表示惋惜。
“唔，嗯，是啊。”中年男人似乎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你和那个，就是赵绮怎么认识的？”
咦，这个问题怪怪的，但是那里奇怪我一时说不上来，顺口答道：“你们肯定以为我和赵绮是男女朋友关系，其实不是的，我和她昨天才认识，因为旅店只剩一间房了，没办法才住一起的。”

“噢，是么。”中年男人点点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还真是放得开啊。”
“这种事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叹了口气：“早知道还是应该叫她别靠那悬崖太近的。”
“是是是，这种事不稀奇。”中年男人喃喃的说。
我总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些奇怪，他接我的话完全不在重点，他好像只关心我和赵绮之间的关系。
小山村里的夜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灯火或是喧嚣，仅靠着月亮的光便把路照得通亮。蝉声和偶尔的犬吠反衬得这里愈加安宁。我和中年男人各怀心事的走在村里小道上，像是走在一个荒村。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安宁的环境下太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直到夜风带着霜露吹起阵阵寒意，我们才回到旅店。
“诶，大门怎么没上锁？”中年男人走在我前面，我走近一看，果然中年男人手中的锁已经被打开了。
我们也没太在意，心想可能有人在我们之后又出来了，忘锁门了。
可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当我和中年男人各自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我还没来得及进屋，中年男人突然愣住了，钥匙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中年男人惊恐的张大了双眼，步步倒退，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没事吧你？”我连忙过去扶住了他，望他房间里瞄了一眼，这一看吓得我汗毛倒竖。中年妇女也就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妻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血流了一床，胸口左边居中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大晚上的吵什……”104的瘦西装也就是这对中年夫妇对面的房客似乎被我们的动静给惊动了，皱着眉打开了房门，可话才说一半就断了，因为他一开门，立马就看见了对面103房间里的一切。

“杀人啦！”瘦西装的尖啸撕开了夜幕，小山村的宁静和平和像是镜子一样被打破了。
此时，所有的房客和旅店老板都被集中在了这个小旅馆的院子里。派出所里来了7，8个民警，连所长都亲自来了。看得出这个小山村人手挺匮乏，像这样的凶杀案大约一次也没发生过。这些个小片警哆哆嗦嗦的封锁了现场，所长也一个劲的擦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房客里有个老刑警。他分析了一下现场，认为所有的房客包括他自己都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于是指挥两个片警把咱们全都带回所里，逐个审问。
所长面露难色：“这个，刑警同志啊，咱们这个小村的派出所就一间单屋，二十平米不到。没法全都带回去挨个审问啊。再说，咱们平时处理的事儿不是老张家偷了老李家的鸡就是老刘家踩了老王家的田。哪会审问犯人啊。这种案子，咱们还得等市里边派人来，或者要不同志你辛苦点，全权负责了吧。”
“那怎么行，我也犯罪嫌疑人之一，怎么能去审问犯罪嫌疑人！”老刑警板起了脸，拍了拍桌子。
所长在一边搓了搓手：“那就没办法了，咱们只能等市里边派人下来了。不过刑警同志，咱们都相信你，这市里边派人最早也得明天了。要是人家派人来交接，咱们什么调查进度都没有，上头不得怪罪咱们么，再说等得越久，这查案不也越难么。”
老刑警瞪了一眼这个无能的所长，指了指中年男人，对着那些小片警道：“你们把现场的证物都拿出来，让他认一认，看看有没有财物缺失。”
不一会片警们就把房间里的东西拿来给中年男人一一过目，中年男人也不停点头，财物似乎一分没少。
“这么说果然不是入室抢劫谋杀了。”老刑警自语道。

“几声房门响，是几声？”老刑警像是变了个样子，忽然就犀利起来。
“大，大约三四声吧。”胖子想了想，目光有些闪烁。
“你呢，你听见了几声？”老刑警目光锐利，一把抓了身边的瘦西装。
“五，五六声。”瘦西装吓了一跳，也支支吾吾的答道。
“你为什么撒谎！”老刑警一拍桌子忽然大喝一声，像雷霆咆哮，但却没看任何人，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胖子浑身一震，却没说话。瘦西装立马下意识慌乱道：“我，我没说谎！真的是五六声，不，是六声，我确定！我听见了六声关门的声音。”
老刑警盯着胖子，手指慢悠悠的敲着桌子：“说吧，你到底听见了几声？”
一滴冷汗从胖子鬓角流下，胖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真，真的是三四声，不，应该是四声，我没骗你。”
忽然一股疑虑从我心头升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胖子在撒谎，但老刑警一开始并没识破，反而是用这种办法来诈胖子，这只能说明老刑警根本不知道房门究竟响了几声。不，在房门响起的这段时间里，他根本不在房间里！
“你呢？”我朝老刑警反问道：“你听见了几声？”
老刑警一愣，却说不出话来。
果然，这个老刑警根本就不知道房门响了几声，这样一来，瘦西装说的六声也值得生疑。
“对啊，你倒是说啊，房门响了几声。”胖子见老刑警不说话，底气也足了起来：“别忘了大家都是犯罪嫌疑人！”
“不！是胖子在说谎。”瘦西装站了出来，信誓旦旦的说：“我发誓，我在房里这段时间，外边的房门绝对是响了六声。”

“去你妈的，说谎的人明明是你！”胖子急了眼，推了瘦西装一把：“我他妈还发誓房门绝对只响了四声呢！”
“别吵了！”老刑警打断这两个人：“我承认，我的确不知道房门响了几声，但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待在房里没出去过。”
“待房里你没听见，你耳朵有问题啊！”胖子还在发火。
“我耳朵的确有问题。”老刑警说着掰开了自己的耳朵，耳朵背后，一块狰狞的伤疤紧紧贴着耳背：“我这里受过枪伤，从此这只耳朵就失聪了，另外一只耳朵也受了影响，略远一点的声音听起来就会是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大家沉默下来，或许是那块狰狞的伤疤震慑住了大家，这下再没人怀疑老刑警了。
“所以你的怀疑也是对的。”老刑警对着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俩究竟谁在撒谎。只是凭我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胖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其实我也觉得胖子更像是在撒谎，可他据理力争的样子倒是一点不心虚。
这时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指了指我：“不管是四声还是六声，这不都很可疑么？照理说，只有我和这位朋友出去了，在我们回来之前房门声应该只有两声才对。”
“也就是说在我们出去这段时间里，一定有人进出过我们的房间！”我补充道。
“我们就算想进也没有钥匙啊。”瘦西装嘟哝了一句。
瘦西装这一句实在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在这里讨论过去讨论过来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现实：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的？
大家一愣，下意识的躲开了中年男人，除了他，根本没有人有机会和中年妇女接触。
中年男人也愣了：“怎么，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我妻子？”

“除了你，谁有你们房间的钥匙？”瘦西装退了一步，民警们却围了上来。
中年男人也急了：“不一定啊，谁说凶手一定是从门进去的？再说傍晚做完笔录到我出门这段时间不到半个小时，我哪来的时间作案啊。”
“半个小时足够了。”老刑警微微弯腰，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豹子。
“等一下，”胖子又插了嘴，他迟疑了一下：“确实，我回房间后还隐隐听到他们俩的说话声。”
老刑警想了想，又向民警问道：“窗户检查了么？”
这几个年轻的民警愣头愣脑的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老刑警彻底无奈了：“还不快去！”
民警们回来之后告知我们，窗户的确是大开着，上边的灰尘有被摩擦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我和中年男人离开后，的确有人从窗户进出过凶杀现场，并且杀死了被害人？”我沉思道。
“那，那也未必吧。”胖子前后反水，有些慌慌张张。
“如果要从窗户进去的话，怎么才能进去？”老刑警忽然问道。
是呀，我略一沉思，旅店建在一处小山坡上，窗户外围就是陡崖，从外边想爬进来虽说不是绝对不可能，但如果不是专业的攀岩高手，恐怕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想要从外边爬窗户进103，竖向绝无可能，肯定是横向，必须从101或者105横着爬过去。”中年男人急于为自己开脱，只要他能证明他的妻子是在他离开后被杀害的，那么他就是清白的。

“我记得你说你是个画画的，你来这是写生的？”老刑警目不转睛的盯着胖子。
胖子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是啊”
“你的画具呢？”老刑警的眼神骤然锋利起来：“去搜他的房！”后一句是对那些民警说的。
果然，那些民警空手而归，胖子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画具。
这下所有不利的证据全都指向了胖子，他是在我和中年男人离开后唯一一个有可能潜进103的人，同时他还隐瞒了自己曾经出过门的事实。
老刑警双眼怒睁，一把揪住了胖子按在了桌上，声音大如雷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人？说！”
老刑警用力之大，胖子疼得眼泪直流，他不停的拍打着桌子叫喊：“是，是，是，我的确是进过103，但是凶手不是我，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已经死啦！”
“狡辩！”老刑警根本不相信胖子，手里加大了劲。
“是他，是他。”胖子一边指着中年男人，一边嗷嗷直叫：“他才是凶手，他早就计划要杀掉他的妻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中年男人的脸色也变了，他拉住身旁的民警：“警察同志，这个人已经疯了，你们赶紧把他带回去！”
民警也拿出了手铐，上前就要铐住胖子，胖子也急了，连忙大叫道：“我是赵绮的男朋友！”
此言一出，大家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我和中年男人都瞪大了眼，但瘦西装和老刑警却神色间有些疑惑。
“谁是赵绮？”老刑警手里的力道微微放松了些。

老刑警和瘦西装看了看我和中年男人还有胖子，若说赵绮是个疯狂痴情到要杀人的女孩，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这个女孩随意到只认识一天的男人就可以跟他上床，当然我是指我自己。以赵绮这样的人品，中年男人却说她对自己一往情深，这有些让人不能信服。
“你这个骗子！”胖子也激动了，五官扭在了一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赵绮能看上你？你还好意思说我编故事，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骗子！”
我们几个听得好笑，胖子这副形象比中年男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但胖子却逮着中年男人的外观说事。但就刚刚这两人讲的故事而言，胖子的说法似乎更符合事实和逻辑。
“那你倒是说说，你进我房间不是杀人是干什么去了？”中年男人一拍桌子，把大家从故事中拉回了现实。
的确，不管两个人的故事是什么版本，胖子仍然是目前唯一一个有作案条件的人，而他的动机，刚刚中年男人已经帮胖子说出来了，胖子是那个赵绮找来帮忙杀害中年妇女的人。
“反正也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们！”胖子挽起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是，我从窗户爬进过103，但凶手不是我，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中年男人似乎吃定胖子就是凶手，不停逼问。
“你他妈傻啊，”胖子对中年男人也没什么好话：“我是偷偷爬进去的，里边死了人，我能说得清么。”
“那你为什么去103？”这次是老刑警发问。
“就是你说的，手机，”胖子讪讪的看了老刑警一眼：“中年男人的手机的确是我偷的。”
“你为什么要偷他的手机？”老刑警继续问道。

“因为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胖子低下了头。
“是向他敲诈？”
“嗯，”胖子点点头：“赵绮已经坠崖了，我心想不能白来一趟，就想用中年男人和赵绮的奸情敲诈一下他。可是我这边信息刚一发出去，就听见隔壁手机响了，我突然想起来隔壁静悄悄的，这对夫妇很有可能出门了。要是回来让那个中年妇女先看见了我的信息，那敲诈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你就偷偷潜过去偷手机？”老刑警理出其中的条理。
“是啊，可是我一过去就看见那个女人已经被杀死在床上了。”胖子说到这里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得不轻：“我心想要是警察发现了手机里的信息，我这嫌疑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我就想赶紧删掉信息，可中年男人的手机有锁，我打不开，所以干脆偷了过来，跑出去把手机扔在了村里的河里。”
“所以你才会出门，发出那两声被你自己忽略掉的关门声。”我也点了点头，胖子的话合情合理。
“不对，”中年男人否定了胖子的说法：“除了你没人进过我房间，你撒谎，就是你杀了我妻子！”
“跟你说了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胖子抬起头来，也直直盯着中年男人：“他在说谎，凶手绝对是他！”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大叫道：“噢，对了对了，凶器，那把匕首我认得！”
“你说什么？”胖子语出惊人，中年男人的脸也刷一下变色了。
“那把匕首是……”胖子脸泛红光，无比激动，像是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把匕首是这个中年男人……”
可话刚说了一半，胖子忽然僵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的红光也退了转而化为一片惨白。
“继续说！”老刑警一把抓住了胖子的手，看胖子和中年男人的神情，接下来胖子要说的话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把匕首，”胖子一脸难以置信的喃喃道：“这把匕首是中年男人给赵绮准备行凶的工具。”

“你确定？”胖子一连串的话都让人出乎意料，连老刑警也瞪大了眼。
“我确定，”胖子声音有些颤抖：“前几天她才拿来给我看过。”
“有这么回事吗？”老刑警转而向中年男人求证。
中年男人沉默的点了点头，这把匕首确实是他给赵绮的。他之前没说只是想和案件撇清关系。
所有人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因为赵绮的意外我们先入为主的把她从这个案件中完全撇开了，却从没想过这个女孩其实才是本案中最关键的人物。跟胖子遗忘了他自己关门声一样，赵绮在我们眼前坠崖，我们想当然而的认为一个死人已经无法和之后的凶杀案扯上联系，这是我们最大的盲点！
“赵绮，是她！”胖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外边的夜幕两眼无神：“她回来了，她没有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股寒意悄然无声在我们几个房客中蔓延开来。如果凶器真的是赵绮的所有物，那么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大的事实——赵绮可能根本就没有死！
“不对，以赵绮今天的着装，她绝没可能在身上藏住一把匕首而不被我发现，”老刑警仔细回想了一下：“而且赵绮并没有回来过，就算她没死，没有凶器的情况下她也没法作案。”
确实，赵绮今天穿的紧身的牛仔短裤和无袖T恤，如果她把凶器藏在了身上，是非常容易被看出来的。
“背包！”我忽然冷汗直流，如果赵绮没把凶器放在身上，那就肯定是放在了房间的背包里。
“背包？”中年男人一愣，神色变了变。
经我一提醒，大家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我的房间。可是果然，跟我担心的一样。房间里只剩下一个背包了。

“你出去的时候旅店大门是锁上的还是打开的？”我忽然想起来在我们之后胖子也出去过。
“打开的呀。”胖子一点没犹豫：“不是你们开的么？”
“不，”我看了看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我们出去的时候是锁上了大门的，你回来之后呢？你锁门了么？”
“肯定锁了啊。”胖子说得理所当然。
“我们回来的时候门锁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我问的是中年男人，惊恐不断的敲击着我的心脏，我甚至希望我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中年男人也惊诧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但却很肯定：“开，开着的。”
老刑警沉吟：“也就是说有人在你们离开之后打开大门进来了，又在胖子回来之后打开大门潜逃了。”
老刑警把‘潜逃’二字说得特别重，难怪谁看起来都不像凶手，因为我们犯了一个极大的失误。犯人正是利用我们心理上的盲点误导了我们！
我看了看瘦西装：“你之前说你们就算想进我们的屋也没有钥匙，可是我们却忽略了一个既能打开旅店大门，又能打开我房间的人！”
“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瘦西装也点点头：“在你们走后，我听见的那多余的两声房门声是因为有人进出过101！”
“对！101的另一个房客，一个拥有钥匙的人，赵绮，她回来过了！”我震惊却也愤恨，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一直没察觉到。
胖子接着分析道：“看来赵绮利用你和中年男人出去的时间偷偷返了回来，拿走了自己的背包，用里边的凶器从101潜入103杀害了被害人，然后被我惊动了，又躲回了101，在我丢掉手机回来后，她从容的逃走了。”

“嗯，”老刑警也同意了这种说法：“而且无论是作案条件，还是作案动机，这个女孩也都具备。”
“只有她是唯一一个有时间和能力把这一切做得面面俱到的人。”我如是肯定道。
真相终于渐渐浮出水面，之前数个不能解释的矛盾随着赵绮的出现全都迎刃而解。赵绮坠崖之后也许是想将计就计，让自己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被排除在案件之外。这样无论是时间和空间，她都有充足的准备去策划和执行。她也许是利用了人心的盲点，但却忽略了伪造的现实总还是会留下破绽。多余的关门声，丢失的背包，被莫名开关的旅店大门的锁。这些都让赵绮的计划露了底。
天也微微凉了，晨风吹拂过来，众人也难得舒了口气。跟着晨风一起来的还有远处传来的警车的鸣笛声，是市里的刑警来了，刑警和地方的民警交接了一下工作，向我们做了笔录。老刑警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推论都上交给了负责案件的刑警。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被要求留在这里协助调查，而负责案件的刑警们也认为我们的思路是正确，追踪失踪的赵绮是当前首要任务。
再后来我和老刑警还有瘦西装恢复了自由，胖子和中年男人虽然被认定不是凶手，但都在一定程度上涉案，还是被拘留了。
分手的时候中年男人带着手铐，有些悲凉，但他却并不落拓，他笑了笑，对我们说了声：“谢谢你们。”
我们都摇了摇头，看着警车载着他和胖子远去。
剩下的三人也都准备回家了，我这次来本来只打算待一天，什么换洗衣物也没带，只觉得身上都是异味，只想赶紧回家。
我们互相道了别，旅店老板也出来和我们作别，他拍了拍我的包：“你的绳子拐杖帐篷什么的可别落下了。”
我笑了笑，没心情和他多说。

男邻居一直在道歉，说并不是有意吓我，实在不好意思等等，在我看来，这些道歉只是掩饰他内心慌张矛盾的机械运动罢了，就好像有些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发抖结巴是一个道理。我一边任房门开着，一边收拾买回来又遭到重创的美好的食物们，一边等待他想好合适的开场白。第四次啰啰嗦嗦道歉后，我也把食物处理妥当，他也想好了合适的开场白。
“我们之前认识么？”他扬了下手里的烟盒，做了个姿势，见我没有反对，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手却微微颤抖着。
“我在这个城市不认识几个人的，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哦？”一瞬间，我在他脸上窥见一闪而过安心的表情，但马上又被慌乱取而代之。“我们？能不能关上门谈？”他指了指敞开的大门，门外是安静的消防楼梯，和墙壁上一闪一闪红色的声控灯。
晚上快10点，一个我又不认识的人，还是有老婆的男人，还是邻居……关起门说话怕是不怎么方便吧。虽然嘴上没说，但我相信我的表情已经够生动到他懂。见我没有答应，他也不坚持，从沙发站起来，走到门前，探头出去左右看看，仿佛是在看有没有人埋伏着偷看。
这个举动真的有点好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大晚上躲在别人门口啊。这个房间的位置，谁来都能看到的。放心！”原本是句玩笑话，哪知道他听完，神经过敏样窜到我面前，压低声音说：“如果是鬼呢……”
“如果是鬼呢，能看到吗？”

〖NO.92〗
【十个骨灰盒】 文/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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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的寿衣店邻着一条不算太大的街道。在寿衣店的对面，就是市人民医院的后门，医院的太平间就在后门的左侧，与白文的寿衣店隔路相望。
晚上十点半，白文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对面太平间的那两扇漆黑的窗口，然后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关门。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突然出现了寿衣店的门口。
“您好。”看到女人之后，白文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冲女人打了个招呼，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既有如丧考妣的感同身受，又有节哀顺变的宽慰同情，属于干他们这行的职业表情。
女人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似乎是刚刚从一场巨大的悲痛中略微恢复了些神智。
女人冲白文点了点头，然后朝白文身后的的架子上看去。
“那种骨灰盒多少钱？”女人用手指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问道。
“650元。”白文转身把骨灰盒拿到女人面前说，“黑檀木的，质量你尽可以放心，绝不会虫蛀或者变形。”
“我要十个。”女人似乎并不是很关心骨灰盒的质量，她打开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点出6500元递给白文说，“给我开十份收据，到时候会有人拿着收据来领骨灰盒的。”
“十、十个？！”白文大吃了一惊，他开这个寿衣店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女人冷冷的问道，脸上的肌肉很僵硬。
“没、没问题。”白文生性胆大，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但此刻面前这位脸色苍白、素衣白裙的女人，的确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而一次能够买十个骨灰盒的顾客，这也是他从事殡葬生意以来头一次遇到。

白文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哆嗦，他接过钱点了点，然后拿出收据问道：“收据写谁的名字？”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白文的面前说：“这里面有十张照片和十个人的姓名，我明天晚上来取收据。”
女人说完，转身走出了寿衣店。白文愣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些照片和一张白纸。
白文按照纸上的名字，分别开出了十张收据。然后，他拿起那些照片看了看。
照片上都是一些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个相貌清新，稚纯可爱。
白文数了一下，发现照片只有九张。女人临走时说有十张照片的。他又看了看信封，然后又重新数了几遍，仍然是九张。
由于女人要的那种骨灰盒，店里只有两个库存，所以第二天一早，白文便开着车出去进货。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寿衣店的大门拉手上夹着一沓报纸。白文打开门，把报纸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当他把九张照片剪裁好，放进骨灰盒前面的相框里后，夜幕也降临了。
十点半，女人出现在了白文的寿衣店门口。
“这位女士，骨灰盒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只在信封里找到九张照片。”白文看了一眼脸色依然苍白的女人说，“是不是您遗漏了？”
女人看了看白文递过来的十张收据，然后放进了包里。
“不会出错的。”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剩下的那张照片，到时候我会给你送来的。从明天起，你的寿衣店最好晚一些打烊，因为那些来拿骨灰盒的人，通常都是在午夜之后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