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3
你的梦中。
恍惚中见得远处走来模糊的方长亭,他用宽厚的手掌抚平你凌乱的发梢。
像是破晓前的第一条金红的熹微光芒。
将你梦境里种种纷杂的迷雾都拨散。
想看看吗?你梦见了顾青城。
顾青城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城东的老旧孤儿院里。
城东是穷人的聚集地。
原本城东也挺繁华的,但六十年代的大跃进和和文革把这里糟蹋得一塌糊涂,重工业污染区,已经不太适合人居住。
到了改革开放的洪流滚滚而来后,这里的市长仿佛才想起城东这么一块小破地,于是举着“关注民生”的大旗轰轰烈烈地兴建了一个孤儿院,落成剪彩的时候这里简直就像中国申奥成功了一样红旗招展,闪光灯夺走了太阳的光辉,记者对着镜头对市长歌功颂德,市长挺着大肚子,衣冠楚楚地回答这是应该的。
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无人问津。
这孤儿院除了每年政府拨给的一点点可怜的赞助,就这样湮没于时间的洪流,被所有城西的人遗忘了。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城东养不起孩子的穷人把自己的宝贝源源不断送到这里。
院长是个凶巴巴的老女人,成天除了训斥这些孩子就是对着镜子感叹自己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孤儿院,当然对于这一点,顾青城和其他孩子都心知肚明——是她太没用了所以别的地方才不要她。
院里有一个负责清扫院子的老婆婆,每年秋天的时候院子就会被满满的金黄落叶覆盖,老婆婆扫地的速度总是跟不上叶子飘落的节奏,所以最后她就干脆不扫了。
不扫地干什么呢?
她就拉着小小的顾青城给她讲故事。而她讲的故事永远只有一个——顾青城的名字跟院里的“兰兰”“芳芳”不一样的原因。
她是被自己亲生父亲送来的,据说这个男人斯斯文文,带着眼镜,瘦骨嶙峋,好像是个诗人。
她的妈妈倒听说是生得美艳异常,但她跟城西的一个富商跑了。
贫穷的父亲无力再抚养一个孩子,就把她送到了孤儿院,只留下一句话。
“青蔷一别,城东难见。”
她的母亲姓顾。
顾青城生性倔强暴躁,总领着院里的小女生们欺负男孩,所以她经常被气急败坏的院长拉到院门口罚站。
这一天她又站了出去,而这荒凉的大道上终于有人经过。
远处两个青年嬉笑打骂着走过来,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问候别人母亲的脏话。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黑发黑眸,深邃的眼睛与挺直的鼻梁,肤色白得就好像稍微被太阳一照就会变成透明。
像古老吸血民族中的贵族。
他跟在后面偶尔说一两句话,说话的时候脸上有酒窝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