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假期结束前半个月乔海打来电话,于是越云间结束了她人生的军旅生涯。三年,每年三个月。九个月,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却影响了越云间一生。
越云间回到大院的时候院前的桂花已经开了,很香。让她一下以为又回到最初踏入这里的时候,那是她不过七岁,可奇怪却一直都记得清楚。
乔海在浇花,越云间不禁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淡泊的一面。
乔海看了一眼越云间,说:“回来了,先放好行李吧。”
行李,不过一个背包,这些年越云间越发的简单利落,每到一处都只像个过客,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乔海叫越云间回来只问了一句,“想好读什么学校了吗?”
她高考的分数,可以选择任何一间学校。
越云间说,“想好了。”
乔海点头,之后半个月就再也没有问过她任何事情,被左右了十多年,忽然他不再管自己的事,越云间竟有些不习惯,可是越云间也知道从此以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而她也需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越云间一个人提前三天到学校,新学校比她想象的更大更好看,越云间选择的是住校,因为要节约开支。
因为开学时间还没有到,宿舍里还没有人。晚上的时候,越云间躺在床上给大洋彼岸的许景程发了条彩信,是新学校的照片和大院前的桂花,越云间没有等到许景程的回复就睡着了。
越云间不知,她在发短信的时候,许景程的手机已经被偷,此刻正站在异国他乡的街上用半生半熟的法语问路。
越云间在这间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叫陆筝,来自南方,得知越云间放弃帝都优越的环境来此很是不理解。
越云间说只是想看看冬天满眼绿意的景象。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宿舍的人来齐。四个人,除了越云间和她下铺的陆筝,对面的叫苏翌,下铺的叫尹芳菲。四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很快就彼此熟悉。
“越越,周末我们去唱K吧。”苏翌抱着书进来。越越,越云间,不知谁带的头,现在所有认识她的额人都这样叫她。
越云间摇头,她向来不喜欢热闹,更不习惯和一群不熟悉甚至不认识的人在一起。
“就我们几个,没有不认识的人。”苏翌不放弃,“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
越云间这种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苏翌一放低语气便愧疚丛生。“好吧。”
本来只是她们几个没错,可在前台的时候却刚巧碰到了同校的几个同学,偏偏有两个还和尹芳菲认识,一商议,为了响应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毅然合伙。
越云间坐在一处安安静静的摸样,自我安然一个世界,外面的喧哗侵扰不了半分,但每当他们唱完一首歌,她都会鼓掌,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却是礼貌到疏离。
“你不唱歌吗?”
越云间抬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记得他叫易宸。笑了笑却不答话,越云间,不想说谎的时候就沉默……
越云间握了握放在腿上的手,怎么又想起许景程了,那个家伙,发了短信也不回。
“越云间?”
“嗯?”越云间抬头疑惑地看他,目光澄澈在昏暗的K歌房里熠熠发光。
易宸笑了笑,手上递着一个话筒给她,“可以和我唱首歌吗?”
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花好月圆》。如此邀请,无论如何都不好相拒吧,可越云间回答。
“可我不会唱粤语歌耶。”刚巧,越云间的手机响了,抱歉地笑了笑便推了门出来。
是乔海的电话,叫她放假回家,又问了几句新学校的情况才挂电话,让越云间愣神许久,乔海在她的记忆,一直是不苟言笑,更不会过问这些琐碎小事的,自上次回去,她明显发觉乔海的变化,却让她万分莫名。
等想起回包房,她已经在外面站了快一个小时了,刚想回身推门,却看见易宸正倚着门,越云间并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要去洗手间,可是站了许久却不见他有要让开的意思。
“有事吗?”如此姿态,应是有事的吧。
可是易宸侧了身,并将门推开。
大学的日子平静,淡如流水,每日除了上课便是泡图书馆,周末就是勤工俭学,很快就到了冬天。着期间越云间没有收到许景程半点消息。期间也不过偶尔想起,倒也谈不上有多想念。
这里的冬天没有雪,不用穿羽绒服,可是越云间还是穿了过膝的风衣,她怕冷,每年一到冬天便是煎熬。
街上多是长靴短裙的女孩,越云间走在其中,少年的清朗隽秀、风度翩翩。
走进‘夜色’时,昏暗的灯光里安静如水的清冷摸样,是洗尽铅华的落寞还是浮华之前的平静?
“云间,今天怎么这么早?”方姐过来,看见越云间有微微惊讶,她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娘。
越云间笑笑,说最近比较闲。方姐是在一次偶然下认识的,素来腼腆的越云间却和她十分投缘,一来二去便熟了,每次来玩也会上去唱两首歌,却随心所欲。
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自然不会上去唱歌,方姐亲自调了杯酒递给她。杯中纯白带了点点玫紫,很是漂亮。“这是什么酒?”
“昙花一现。”
越云间却是一脸疑惑,不明为何用这个名字。
方姐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言语间道不尽的苍凉。
入口是甜是涩,最后竟只剩疼,辛辣过后的疼,不禁呛了一下,咳了几下仿佛连着五脏六腑的震动,眼泪都出来了,只是还忍着,蓄满眼眶,似稍动一下便会落下来。
方姐递了水给她润喉,皱了眉自责,“都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竟拿这酒给你喝。”
越云间眨了眨眼,泪意已消了下去。只剩目光清明透彻,“其实我一直想喝的,今天到圆了想望。”
推门进来一人,背把吉他,高高瘦瘦眉目清朗。
方姐开口为两人介绍,原来是‘夜色’的主唱歌手,叫肖凌,平日里越云间来得不多,唱两首歌喝杯饮料也就走了,两人竟也没有见过。
曲调大气,高雅不媚俗,不是当下时兴的口水歌,他的嗓音也极特别,清亮繁华,却让歌曲带了点点悲伤……后来熟悉了,她才知道曲调里的压抑,怀才不遇、生活窘迫确是艰难了些。
转眼就是寒假,同学都已经陆续离开,宿舍里只剩越云间,将苏翌送上火车之后就到火锅店吃火锅,只是没有想到刚坐下就遇见肖凌,因为常在‘夜色’见面,两人已经很熟了。
肖凌没有背吉他,一身单薄的衣服,围了条黑色围巾,简单却不失文艺气质。
“放假了,还没走?”
越云间将金针菇仍进锅里,说:“后天的火车,你呢?”
肖凌没有回答,问她,“明天晚上酒吧会有一个聚会,你来吗?”
越云间想自己东西也收的差不多了,就答应下来,“好啊。”
好,可是越云间终究没有能信守承诺,因为她刚回到学校就看见一个人,乔放,她的舅舅,是来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