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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她是一个弱女子 全文 求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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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卿也要她脱的精光,和她自己一样,但郑秀岳怎样也不肯依她。两人争执了办天,郑秀岳终于让步到了上身赤膊,裤带解去的程度,但下面的一条裤子,她怎么也不肯脱去。
  这一天晚上,蒸闷得实在异常,李文卿于争执了一场之后,似乎有些疲倦了,早就呼呼地张着嘴熟睡了过去,而郑秀岳则翻来覆去,有好半日合不上眼。
  到了后半夜在睡梦里,她忽而在腿中间感着了一种异样的刺痛,朦胧地正想用手却已被李文卿捏住了。当睡下的时候李文卿本睡在里床,她却向外床打侧睡在那里的。不知什么时候,李文卿早已经爬到了她的外面,和她对面的形成了一个合掌的形状了。
  她因为下部的刺痛实在有些熬忍不住了,双手即被捏住,没有办法,就只好将身体往后一缩,而李文卿的厚重的上半只方肩,却乘了这势头向她的肩头拼命地推了一下,结果她底下的痛楚更加了一层,而自己的身体倒成了一个仰卧的姿势,全身合在她上面的李文卿却轻轻地断续地乖肉小宝的叫了起来。


IP属地:浙江54楼2013-03-11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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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学校开课以后,日常的生活,就又恢复了常态。生性温柔,满身都是热情,没有一刻少得来一个依附之人的郑秀岳,于冯世芬去后,总算得着了一个李文卿补足了她的缺憾。从前同学们中间广泛流传的关于李文卿的风说,一件一件她都晓得了无微不至,尤其是是那一包长长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现在是差不多每晚都寄藏在她的枕下。
      她的对李文卿的热爱,比对冯世芬的更来得激烈,因为冯世芬不过给了她些学问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启发,而李文卿却于金钱物质上的赠与之外,又领她入了一个肉体的现实的乐园。
      但是见异思迁的李文卿,和她要好了两个多月,似乎另外又有了新的友人。到了秋高气爽的十月底边,她竟不再上郑秀岳这儿来过夜了;那一包据她说是当她入学的那一年由她父亲到上海去花了好几十块钱买来的东西,当然也被她收了回去。
      郑秀岳于悲啼哀泣之余,心里头就只在打算将如何去争夺她回来,或万一再争夺不到的时候,将如何的给她一个报复。
      当初当然是一封写得很悲愤的绝交书,这一封信去后,李文卿果然又来和她睡了一个礼拜。但一礼拜之后,李文卿又不来了。她就费了种种苦心,去侦查出了李文卿的新的友人。
      李文卿的新友人叫史丽娟,年纪比李文卿还要大三岁,是今年新进来的一年级生。史丽娟的幼小的历史,大家都不大明白,所晓得者,只是她从济良所里被一位上海的小军阀领出来以后的情形。这小军阀于领她出济良所后,就在上海为她租了一间亭子间住着,但是后来因为被他的另外同位夫人知道了,吵闹不过,所以只说和她断绝了关系,就秘密送她进了一个上海女校。在这女校里住满了三年,那军阀暗地里也时常和她来往,可是在最后将毕业的那一年,- 这秘密突然因那位女校长上军阀公馆里去捐款之故,而破露出来了。于是费了许多周折,她才来杭州改进了这个女校。
      她面部虽则扁平,但脸形却是长方。皮色虽也很白,但是一种病的灰白色。身材高矮适中,瘦到恰好的程度。口嘴之大,在无论哪一个女校里,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和她比拟的人来。一双眼角有点斜挂落的眼睛,灵活得非常,当她水汪汪地用眼梢斜视你一瞥的时候,无论什么人也要被她迷倒,而她哩,也最爱使用这一种是她的特长的眼色。
      郑秀岳,于侦查出了这史丽娟便是李文卿的新的朋友之后,就天天只在设法如何的给她一个报复。


    IP属地:浙江55楼2013-03-11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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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5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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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凄冷,似将下秋雨的傍晚,晚饭过后在操场上散步的极少极少。而在这极少数的人中间,郑秀岳却突然遇着了李文卿和史丽娟两个的在那里携手同行。自从李文卿和她生疏以来,将近一个月了,但她的看见李文卿和史丽娟的同在一道,这却还是第一次。
        当她远远地看见了她两个人的时候,她们还没有觉察得她的也在操场,尽在俯着了头,且谈且往前走。所以她眼睛里放出了火花,在一枝树叶已将黄落的大树背后躲过,跟在她们后面走了一段,她们还是在高谈阔论。等她们走到了操场的转弯角上,又回身转回来时,郑秀岳却将身体一扑,辟面的冲了过去,先拉住史丽娟的胸襟,向她脸上用指爪挖了几把,然后就回转身来,又拖住了正在预备逃走的李文卿大闹了一场。她在和李文卿大闹的中间,一面已见惯了这些醋波场面的史丽娟,却早忍了一点痛,急忙逃回到自修室里去了。
        且哭且骂且哀求,她和李文卿两个,在空洞黑暗,寒风凛冽的操场上纠缠到了就寝的时候,方才回去。这一晚总算是她的胜利,李文卿又到她那里去住宿了一夜。
        但是她的报复政策终于是失败了。自从这一晚以后,李文卿和史丽娟的关系,反而加速度地又增进了数步。
        她的计策尽了,精力也不继了,自怨自艾,到了失望消沉到极点的时候,才忽然又想起了冯世芬对她所讲的话来“肉体的美是不可靠的,要人格的美才能永久,才是伟大!”
        她于无可奈何之中,就重新决定了改变方向,想以后将她的全部精神贯注到解放人类,改造社会的事业上去。
        可是这些空洞的理想,终于不是实际有血有肉的东西。第一她的肉体就不许她从此就走上了这条狭而且长的栈道。第二她的感情,她的后悔,她的怨愤,也终不肯从此就放过了那个本来就为全校所轻视,而她自己卒因为意志薄弱之故,终于闯入了她的陷阱的李文卿。


      IP属地:浙江56楼2013-03-11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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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这种种的关系,因这复杂的心情,她于那最后的报复计划失败之后,就又试行了一个最下最下的报复下策。她有一晚竟和那一个在校中被大家所认为的李文卿的情人李得中先生上旅馆去宿了一宵。
          李得中先生究竟太老了,而他家里的师母,又是一个全校闻名的夜叉精。所以无论如何,这李得中先生终究是不能填满她的那一种热情奔放,一刻也少不得一个寄托之人的欲望的。
          到了年假考也将近前来,而李文卿也马上就快毕业离开学校的时候,她于百计俱穷之后,不得已就只能投归了那个本来是冯世芬的崇拜的张康先生,总算在他的身上暂时寻出了一个依托的地方。


        IP属地:浙江57楼2013-03-11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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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式军阀之互相火并,这时候已经到了最后的一个阶段了。奉天胡子匪军占领南京不久,就被孙传芳的贩卖鸦片,掳掠奸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闽海匪军驱逐走了。
          孙传芳占据东南五省不上几月,广州**政府的北伐军队,受了第三国际的领导和工农大众的扶持,步步进逼,已攻下了武汉,攻下了福建,迫近江浙的境界来了。**军到处,百姓箪食壶浆,欢迎唯恐不及。于是旧军阀的残部,在放弃地盘之先,就不得不露他们的最后毒牙,来向无辜的农工百姓,试一次致命的噬咬,来一次绝命的杀人放火,掳掠奸淫。可怜杭州的许多女校,这时候同时都受了这些孙传芳部下匪军的包围,数千女生也同时都成了被征服地的人身供物。其中未成年的不幸少女,因被轮奸而毙命者,不知多少。幸而郑秀岳所遇到的,是一个匪军的下级军官,所以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得从后门逃出,逃回了家。
          这前后,杭州城里的资产阶级,早已逃避得十室九空。郑秀岳于逃回家后,马上就和她的父母在成千成万的难民之中,夺路赶到了杭州城站。但他们所乘的这次火车已经是自杭开沪的最后一班火车,自此以后,沪杭路上的客车,就一时中断了。
          郑秀岳父女三人,仓皇逃到了上海。先在旅馆里住了几天,后来就在沪西租定了一家姓戴的上流人家的楼上统厢房,作了久住之计。


          IP属地:浙江59楼2013-03-11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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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家的住宅,是一个两楼两底的弄堂房子。房东是银行里的一位行员,房客于郑秀岳他们一家之外,前楼上还有一位独身的在一家书馆里当编辑的人住在那里。
            听那家房东用在那里的一位绍兴的半老女佣人之所说,则这位吴先生,真是上海滩少有的一位规矩人,年纪已经有二十五岁了,但绝没有一位女朋友和他往来,晚上也没有一天在外面过过夜。在这前楼住了两年了,而过年过节,房东太太邀他下楼来吃饭的时候,还是怕羞怕耻的,同一位乡下姑娘一样。
            还有他的房租,也从没有迟纳过一天,对底下人如她自己和房东的黄包车夫之类的赏与,总按时按节,给得还丰厚的。
            郑秀岳听了这多言的半老妇的这许多关于前楼的住客的赞词,心里早已经起了一种好奇的心思了。只想看看这一位正人君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可是早晨她起来的时候,他总已经出去到书馆里去办事了,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总一进门就走上楼去的,所以自从那一天礼拜天的下午,他们搬进去后,虽和他同一个屋顶之下住了六七天,她可终于没有见他一面的机会。


            IP属地:浙江60楼2013-03-11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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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了第二个礼拜天的下午——那一天的天气,晴暖得同小春天一样。吃过饭后,郑秀岳听见前楼上的一排朝南的玻璃窗开了,有一位男子操宁波口音的声音,在和那半老女佣人的金妈说话,叫她把竹竿搁在那里,衣服由他自己来晒。停了一会,她从她的住室的厢房窗里,才在前楼窗外看见了一张清秀温和的脸来。皮肤很白,鼻子也高得很,眼睛比寻常的人似乎要大一点,脸型是长方的。郑秀岳看见了他伏出了半身在窗外天井里晒骆驼绒袍子,哗叽夹衫之类的面型之后,心里倒忽然惊了,觉得这相貌是很熟很熟,又仔细寻思了一下,她就微微地笑起来了,原来他的面型五官,是和冯世芬的有许多共同之点的。


              IP属地:浙江61楼2013-03-11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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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郑去非于喝了几杯酒后,居然兴致大发,自家说了一阵过去的经历以后,便和房东戴次山谈论起时局来,末后注意到了吴一粟的沉默无言,低头危坐在那里,他就又把话牵了回来,详细地问及了吴一粟的身世。
                但他问三句,吴一粟顶多只答一句,倒还是房主人戴次山代他回答得多些。
                他和戴次山虽是宁波的大同乡,然而本来也是不认识的。戴次山于两年前同这回一样,于登报招寻同住者的时候,因为他的资格身份很合,所以才应许他搬进来同住。他的父母早故了,财产是没有的,到宁波的四中毕业为止,一切学费之类,都由他的一位叔父也系在某书馆里当编辑的吴卓人负责的。现在吴卓人上山东去做女师校长去了,所以他只剩了一个人,在上海。那《妇女杂志》本来是由吴卓人主编的,但他于中学毕业之后,因为无力再进大学,便由吴卓人的尽力,进了这某书馆而作校对。过了两年,升了一级,就算作了小编辑而去帮助他的叔父,从事于编辑《妇女杂志》。而两年前他叔父去做校长去了,所以这《妇女杂志》现在名义上虽则仍说是吴卓人主编,但实际上则只有他在那里主持。
                这便是郑去非向他盘问,而大半系由戴次山替他代答的吴一粟的身世。
                郑秀岳听到了吴卓人这名字,心里倒动了一动,因为这名字,是她和冯世芬要好的时候,常在杂志上看熟的名字。《妇女杂志》在她们学校里订阅的人也是很多。听到了这些,她心里倒后悔起来了。因为自从冯世芬走后,这一年多中间,她只在为情事而颠倒,书也少读了,杂志也不看了,所以对于中国文化界和妇女界的事情,她简直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她的父亲在和吴一粟说话的中间,她静静儿的注视着他那腼腆不敢抬头的脸,心里倒也下了一个向上的决心。
                “我以后就多读一点书吧!多识一点时务吧!有这样的同居者近在咫尺,这一个机会倒不可错过,或者也许比进大学还强得多哩。”
                当她正是昏昏然心里在那么想着的时候,她父亲和戴次山的谈话,却忽而转向了她身上。
                “小女过了年也十七岁了,虽说已在女校毕了业,但真还是一个什么也不知的小孩子,以后的升学问题之类,正要戴先生和吴先生指教才对哩。”
                听到了这一句话,吴一粟才举了举头,很快很快地向她看了一眼。今晚上郑秀岳已经注意了他这么的半晚了,但他的看她,这却还是第一次。
                这一顿年夜饭,直到了午前一点多钟方才散席。散席后吴一粟马上上楼去了,而郑秀岳的父母,和戴次山夫妇却又于饭后打了四圈牌,在打牌闲话的中间,郑秀岳本来是坐在她母亲的边上看打牌的,但因为房东主人,于不经意中说起了替她做媒的话,她倒也觉得有些害起羞来了,便走回了厢房前面的她的那间卧房。


                IP属地:浙江63楼2013-03-11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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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4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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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二月十九,国民**军已沿了沪杭铁路向东推进,到了临平。以后长驱直入,马上就有将淞沪一带的残余军阀肃清的可能。上海的劳苦群众,于是团结起来了,虽则在军阀孙传芳的大刀下死了不少的斗士和男女学生,然而杀不尽的中国无产阶级,终于在千重万重的压迫之下,结合了起来。口号是要求英美帝国主义驻兵退出上海,打到军阀,收回租界,打倒一切帝国主义,凡这种种的条件若做不到,则总**一日不停止。工人们下了坚固的决心,想以自己的血来洗清中国数十年来的积污。
                  军阀们恐慌起来了,帝国主义者们也恐慌起来了。于是杀人也越杀越多,华租界的戒严也越戒越紧。手忙脚乱,屁滚尿流,军阀和帝国主义的丑态,这时候真尽量地暴露了出来。洋场十里,霎时间变作了一个被恐怖所压倒的死灭的都会。
                  上海的劳苦群众既忍受了这重大的牺牲,罢了工在静候着民众自己的**军队的到来,但军队中的已在渐露狐尾的新军阀们,却偏是迟迟其行。等等还是不到,等等还是不来,悲壮的第一次总**,于是终被工贼所破坏了。死在军阀及帝国主义者刀下的许多无名义士,就只能饮恨于黄泉,在低下悲声痛哭,变作了不平的厉鬼。
                  但是**的洪潮是无论如何总不肯倒流的。又过了一个月的光景,三月二十一日,**的士兵的一小部分终于打到了龙华,上海的工农群众,七十万人,就又来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总暴动。


                  IP属地:浙江64楼2013-03-11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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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闸北,南市,吴淞一带的工农,或拿起了镰刀斧头,或用了手枪刺刀,于二十日晚间,各拼着命,分头向孙传芳的残余军队冲去。
                    放火的放火,肉搏的肉搏,苦战到了二十二日的晚间,**的民众,终于胜利了,闽海匪军真正地被杀得片甲不留。
                    这一天的傍晚,沪西华纱厂里的一队女工,五十余人,手上各缠着红布,也趁夜冲到了曹家渡附近的**分驻所中。
                    其中的一个,长方的脸,大黑的眼,生得清秀灵活,不像是幼年女工出身的样子。但到了**所前,向门口的岗警一把抱住,首先缴这军阀部下的**的枪械的,却是这看起来真像是弱不胜衣的她。拿了枪杆,大家一齐闯入了**的住室,向玻璃窗,桌椅门壁,乱刺乱打了一阵,她可终于被刺刀刺伤了右肩,倒地睡下了。
                    这样的混战了二三十分钟,女工中间死了一个,伤了十二个,几个**,终因众寡不敌,分头逃了开去,等男工的纠察队到来,将死伤的女同志等各抬回到了各人的寓所安置停妥之后,那右肩被刺刀刺伤,因流血过多而昏倒了过去的女工,才在她住的一间亭子间的床上睁开了她的两只大眼。
                    坐在她的脚后,在灰暗的电灯底下守视着她的一位幼年男工,看见她的头动了一动,马上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头边。
                    “啊,世芬阿姊,你醒了么?好好,我马上就倒点开水给你喝。”
                    她头摇了一摇,表示她并不要水喝。然后猴头又格格地响了一阵。脸上微现出了一点苦痛的表情,努力把嘴张了一张,她终于微微地开始说话了:“阿六!我们有没有得到胜利?”
                    “大胜,大胜!闸北的兵队,都被我们打倒,现在从曹家渡起,一直到吴淞近边,都在我们总工会的义勇军和纠察队的手里了。”
                    这时候在她的痛苦的脸上,却露出了一脸眉头皱紧的微笑。这样地苦笑着,把头点了几点,她才转眼看到了她的肩上。
                    一件青布棉袄,已经被血水浸湿了半件,被解开了右边,还垫在她的手下。右肩肩锁骨边,直连到腋下,全被一大块棉花,用纱布扎裹在那里。纱布上及在纱布外看得出的棉花上,黑的血迹也印透了不少,流血似乎还没有全部止住的样子。一条灰黑的棉被,盖在她的伤处及胸部以下,仍旧还穿着棉袄的左手,是搁在被上的。
                    她向自己的身上看了一遍之后,脸上又露出了一种诉苦的表情。幼年工阿六这时候又问了她一声说:“你要不要水喝?”
                    她忍着痛点了点头,阿六就把那张白木台子上的热水壶打开,倒了一杯开水递到了她的嘴边。她将身体动了一动,似乎想做起来的样子。但啊唷的叫了一声,马上就又躺下了。阿六即刻以一只左手按上了她的左肩,急急地说:“你不要动,你不要动,就在我手里喝好了,你不要动。”
                    她一口一口的把开水喝了半杯,哼哼地吐了一口气,就摇着头说:“不要喝了”
                    阿六离开了她的床边,在重把茶杯放回白木桌子上去的中间,她移头看向了对面和她的床对着的那张板铺之上
                    只在这张空铺上看出了一条红花布的褥子和许多散乱着的衣服的时候,她却急起来了。
                    “阿六!阿金呢?”
                    “嗯,嗯,阿金么?阿金么?她……她……”
                    “她怎么样了?”
                    “她,她在那里……”
                    “在什么地方?”
                    “在,工厂里。”
                    “在厂里干什么?”
                    “在厂里,睡在那里。”
                    “为什么不回来睡?”
                    “她,她也……”
                    “伤了么?”
                    “嗯。嗯……”
                    这时候阿六的脸上却突然地滚下了两颗大泪来。
                    “阿六,阿六,她,她死了么?”
                    阿六呜咽着,点了点头,同时以他的那只污黑肿裂的右手擦上了眼睛。
                    冯世芬咬紧了一口牙齿,张着眼对头上的石灰壁注视了一忽,随即把眼睛闭上拢去。她的两眼角上也向耳根流下了两条冷冰冰的眼泪水来。这时候窗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白起来了。


                    IP属地:浙江65楼2013-03-11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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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当冯世芬右肩受了伤,呻吟在亭子间里养病的中间,一样的在上海沪西,相去也没有几里路的间隔,但两人彼此都不曾知道的郑秀岳,却得到了一个和吴一粟接近的机会。
                      **军攻入上海,闸北南市,各发生了战事以后,神经麻木的租界上的住民,也有点心里不安起来了。于是乎新闻纸就聚加了销路。
                      本来郑秀岳他们订的是一份《新闻报》,房东戴次山订的是《申报》,前楼吴一粟订的却是替党宣传的《民国日报》。郑去非闲居无事,每天就只好多看几种报来慰遣他的不安的心里。所以他于自己订的一份报外,更不得不向房东及吴一粟去借阅其他的两种。起初这每日借报还报的使命,是托房东用在那里的金妈去的,因为郑秀岳他们自己并没有佣人,饭是吃的包饭。房东主人虽则因为没有小孩,家事简单,但是金妈的一双手,却要做三姓人家的事情,所以忙碌的上半天,和要烧夜饭的傍晚,当然有来不转身的时节,结果,这每日借报还报的差使,就非由郑秀岳去办不可了。
                      郑秀岳起初,也不过于傍晚吴一粟回来的时候上楼去还报而已,决不进到他的住室里去的。但后来到了礼拜天,则早晨去借报的事情也有了,所以渐渐出门口而走到了他的房里。吴一粟本来是一个最细心、最顾忌人家的不便的人,知道了郑去非的这看报嗜好之后,平时他要去书馆去,总每日自己把报带下楼来,先交给金妈转交的。但礼拜日他并不上书馆去,若再同平时一样,把报特地送下楼来,则怕人家未免要笑他的过于殷勤。因为不是礼拜日,他要锁门出去,随身把报带下楼来,却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可是每逢礼拜日,他是整天的在家的,若再同样的把报特地送下楼来,则无论如何总觉得有点可笑。
                      所以后来到了礼拜天,郑秀岳也常常到他的房里去向他借报去了。一个礼拜,两个礼拜的过去,她居然也于去还报的时候和他立着攀谈几句了,最后就进到了在他的写字台旁坐下来谈一会的程度。
                      吴一粟的那间朝南的前楼,光线异常的亮。房里头的陈设虽则十分简单,但晴冬的早晨,房里晒满太阳的时候,看起来却也觉得非常舒适。一张洋木黄漆的床,摆在进房门的右手的墙边,上面铺得整整齐齐,总老有一条洁白印花的被单盖在那里的。西面靠墙,是一排麻栗书橱,共有三个,玻璃门里,尽排列若些洋装金字的红绿的洋书。东面墙边,靠墙摆着一张长方的红木半桌,边上排着两张藤心的大椅。靠窗横摆的是一张大号的写字台,写字台的两面,各摆有藤皮的靠背椅子一张。东面墙上挂着两张西洋名画复制版的镜框,西面却是一堂短屏,写的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当郑秀岳和冯世芬要好的时候,她是尊重学文,尊重人格,尊重各种知识的。但是自从和李文卿认识以后,她又觉得李文卿的见解不错,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就是金钱。现在换了环境,逃难到了上海,无端和这一位吴一粟相遇之后,她的心想又有点变动了,觉得冯世芬所说的话终究是不错的。所以她于借报还报之余,又问他借了两卷过去一年间的《妇女杂志》去看。
                      在这《妇女杂志》的《论说栏》、《感想栏》、《创作栏》里,名家的著作原也很多,但她首先翻开来看的,却是吴一粟自己做的或译的东西。
                      吴一粟的文笔很流利,论说,研究,则做得很谨慎周到,像他的为人。从许多他所译著的东西的内容看来,他确实一个女性崇拜的理想主义者。他讴歌恋爱,主张以理想的爱和精神的爱来减轻**。他崇拜母性,但以人格感化,和儿童教育为母性的重要天职。至于爱的道德,结婚问题,及女子职业问题等,则以抄译西洋作者的东西较多,大致还系爱伦凯、白倍儿、萧百纳等的传述者,介绍到了美国林西的《伴侣结婚》的时候,他却加上了一句评语说:“此种主张,必须在女子教育发达到了极点的社会中,才能实行。若女子教会,只在一个半开化的阶段,而男子的道德堕落,社会的风纪不振的时候,则此种主张反容易为后者所恶用。”由此类推,他的对于红色的恋,对于苏俄的结婚的主张,也不难猜度了。故而在那两卷过去一年的《妇女杂志》之中,关于苏俄的女性及妇女生活的介绍,却只有短短的一两篇。
                      郑秀岳读了,最感到趣味的,是他的一篇歌颂情死的文章。他以情死为爱的极致,他说殉情的圣人比殉教的还要崇高伟大。于举了中外古今的许多例证之后,他结末就造了一句金言说:“热情奔放的青年男女哟,我们于恋爱之先,不可不先有一颗敢于情死之心,我们于恋爱之后,尤不可不常存着一种无论何时都可以情死之念。”
                      郑秀岳被他的文章感动了,读到了一篇他吊希腊的海洛和来安玳的文字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竟涌出来了两行清泪。当她读这一篇文字的那天晚上,似乎是旧历十三四夜的样子,读完之后,她竟兴奋得睡不着觉,将书本收起,电灯灭黑以后,她仍复痴痴呆呆地回到了窗口她那张桌子的旁边静坐了下去。皎洁的月光从窗里射了进来,她探头向天上一看,又看见了一角明蓝无底的夜色天。前楼上他的那张书桌子的电灯,也还在红红地点着在那里。她仿佛看见了一湾春水绿波的海来斯滂脱的大海,她自己仿佛是成了那个多情多恨的爱弗洛提脱的女司祭,而楼上在书桌上的大约是还在写稿子的那个清丽的吴郎,仿佛就是和她隔着一重海峡的来安玳。


                      IP属地:浙江66楼2013-03-11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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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文卿和郑秀岳走到那学校的洋楼旁门口的时候,顾竹生和吴一粟却已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各捏了一筒大学的章程。顾竹生见了李文卿,就放着他的那种同小猫叫似的声气说:“今天事务员不在,学校里详细的情形问不出来,只要了几份章程。”
                        李文卿要郑秀岳他们也一道和他们回上海去,上他们的旅馆里去玩。但一向就怕见人的吴一粟却向郑秀岳丢了一个眼色,所以四人就在校门口分散了。李文卿和顾竹生坐上了黄包车,而郑秀岳他们却慢慢地在两旁小吃店很多的野路上向车站一步一步的走去。
                        因为怕再遇见刚才别去的李文卿他们,所以吴一粟和郑秀岳走得特别的慢。但走到了离车站不远的一个转弯角,西面自上海开来的火车却已经到了站。他们在树荫下站立了一会,看这火车又重复向西开了出去,就重新放开了平常速度的脚步,走上海滨旅馆去吃饭去。
                        这时候黄黄的海水,在太阳光底下吐气发光,一只进口的轮船,远远地从烟囱里放出了一大卷烟雾。对面远处,是崇明的一缕长堤,看起来仿佛是梦里的烟景。从小就住在杭州,并未接触过海天空阔的大景过的郑秀岳,坐在海风飘拂的这旅馆的回廊阴处,吃吃看看,更和吴一粟笑笑谈谈,就觉得她周围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和吴一粟两人,只有她和他,像亚当夏娃一样,现在坐在绿树深沉的伊甸园里过着无邪的原始的日子。
                        那一天的海滨旅馆,实在另外也没有旁的客,所以他们坐着谈着,竟挨到了两点多钟才喝完咖啡,立起身来,雇车到了炮台东面的长堤之上。
                        是在这炮台东面的绝无一个人的长堤上,郑秀岳被这四周的风景迷醉,当吴一粟正在叫她向石条上坐下去歇息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间倒入了他的怀里。
                        “吴先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再读书了。”
                        走在她后面的吴一粟,伸手抱住了她那站立不定的身体,听到了这一句话,却呆起来了。因为他和她虽则老在一道,老在谈许多许多的话,心里头原在互相爱着,但是关于结婚的事情,他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第一他是一个孤儿,觉得世界上断没有一个人肯来和他结婚的;第二他的现在的七十元一月的薪水,只够他一个人的衣食,要想养活另外的一个人,是断断办不到的。况且郑秀岳又是一位世家的闺女,他怎么配得上她呢?因此他听到了郑秀岳的这一句话,却呆了起来,默默的抱着她和她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在脑里头杂乱迅速地把他自己的身世,和同郑秀岳谈过的许多话的内容回想了一下,他终于流出来了两滴泪,这时候郑秀岳的眼睛也水汪汪地湿起来了。四只泪眼,又默默对视了一会,他才慢慢的开始说,蜜司郑,你当真是这样的在爱我么?”
                        这是他对她说到爱字的第一次,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的郑秀岳点了点头。
                        “蜜司郑,我是不值得你的爱的,我虽则抱有一种很空很大的理想,我虽则并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恋爱,但我晓得,我自己的心是污秽的,真正高尚的人,就不会,不会犯那种自辱的,自辱的**了……”
                        说到了这里,他的眼泪更是骤雨似地连续滴落了下来。听了他这话,郑秀岳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因为她也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她自家的已经污秽得不堪的身体。


                        IP属地:浙江69楼2013-03-11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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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两人的眼泪,却把两人的污秽洗清了。郑秀岳虽则没有把她的过去,说给他听,但她自己相信,她那颗后悔的心,已经是纯洁无辜,可以和他的相对而并列。他也觉得过去的事情,既经忏悔,以后就须看他自己的意志坚定不坚定,再来重做新人,再来恢复他儿时的纯洁,也并不是一回难事。
                          这一年的秋天,吴卓人因公到上海来的时候,吴一粟和郑秀岳就正式的由戴次山做媒,由两家家长做主,订下了婚约。郑秀岳的升学读书的问题,当然就搁下来了,因为吴卓人于回山东去之先,曾对郑去非说过,明天春天,极迟也出不了夏天,他就想来把他侄子办好这一件婚事。
                          订婚之后的两人间的爱情,更是浓密了。郑秀岳每晚差不多总要在吴一粟的房里坐到十点钟才肯下来。礼拜天则一日一晚,两人都在一处。吴一粟的包饭,现在和郑家包在一处了,每天的晚饭,大家总是在一道吃的。
                          本来是起来得很迟的郑秀岳,订婚之后,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了,吴一粟上书馆去,她每天总要送他上电车,看到电车看不见的时候,才肯回来。每天下午,总算定了他将回来的时刻,老早就在电车站边上,立在那里等他了。
                          吴一粟虽则胆子仍是很小,但被郑秀岳几次一挑诱,居然也能够见面就拥抱,见面就亲嘴了。晚上两人对坐在那里的时候,吴一粟虽在做稿子译东西的中间,也少不得要五分钟一抱,十分钟一吻地搁下了笔从坐位里站起来。
                          一边郑秀岳也真似乎仍复回到了她的处女时代去的样子,凡吴一粟的身体,声音,呼吸,气味等她总觉得是摸不厌听不厌闻不厌的快乐之泉。白天他不在那里的将近十个钟头的时间,她总觉得如同失去了一点什么似的坐立都是不安,有时候真觉得难耐的时候,她竟会一个人开进他的门去。去睡在他的被里。进来吴一粟房门上的那个弹簧锁的钥匙,已经交给了郑秀岳收藏在那里了。
                          可是相爱虽则相爱到了这一个程度,但吴一粟因为想贯彻他的理想,而郑秀岳因为尊重他的理想之故,两人之间,决不会犯有一点猥亵的事情。
                          像这样的既定而未婚的蜜样的生活,过了半年多,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吴卓人果然到上海来为他的侄儿草草办成了婚事。本来是应该喜欢的新婚当夜,上床之后,两人谈谈,谈谈,谈到后来,吴一粟又发着抖哭了出来。他一边在替纯洁的郑秀岳伤悼,以后将失去她处女的尊严,受他的蹂躏,一边他也在伤掉自家,将失去童贞,破坏理想,而变成一个寻常的无聊的有家室的男子。


                          IP属地:浙江70楼2013-03-11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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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之后,两人间的情爱,当然又加进了一层。吴一粟上书馆去的时刻,一天天的挨迟了。又兼以季节刚进入渐欲困人的首夏,他在书馆办公的中间,一天之类呵欠不知要打多少。
                            晚上的他的工作时间,自然也缩短了,大抵总不上十点,就上了床。这样的自夏历秋,经过了冬天,到了婚后第二年的春暮,吴一粟竟得了一种梦遗的病症。
                            仍复住在楼下厢房里的郑去非老夫妇,到了这一年的春天,因为女儿也已经嫁了,时势也太平了,住在百物昂贵的上海,也没有什么意思。正在打算搬回杭州去过他们的余生。忽听见了爱婿的这一种暗病,就决定带他们的女儿上杭州去住几时,可以使吴一粟一个人在上海清心养欲,调养调养。
                            起初郑秀岳执意不肯离开吴一粟,后来经她父母劝了好久,并且又告诉她以君子爱人以德的大义,她才答应。
                            吴一粟送她们父女三人去杭州之后,每天总要给郑秀岳一封报告起居的信。郑秀岳于初去的时候,也是一天一封,或竟有一天两封的来信的,但过了十几天,信渐渐地少了,减到了两天一封,三天一封的样子。住满了一个月后,因为天气渐热之故,她的信竟要隔五天才来一次了。吴一粟因为晓得她在杭州的同学,教员,及来往的朋友很多,所以对于她的懒得写信,倒也非常能够原谅,可是等到暑假过后的九月初后,她竟有一个礼拜没有信来。到这时候他心里也有点气起来了。于那一天早晨,发出了一封微露怨意的快信之后,等晚上回家,仍没有看到她的来信,他就急急的上电报局去发了一个病急速回的电报。
                            实际上的病状,也的确并不会因夫妇的分居而减轻,近来晚上,若服药服得少一点,每有失眠不睡的时候。
                            打电报的那天晚上,是礼拜六,第二天礼拜日的早晨十点多钟,他就去北火车站候她。头班早车到了,但他在月台上寻觅了半天,终于见不到她的踪影。不得已上近处的菜馆去吃了一点点心,等第二班特别快车到的时候,他终于接到了她,和一位同她同来的秃头矮胖的老人。她替他们介绍过后,这李先生就自顾自的上旅馆去了。她和他就坐了黄包车,回到了他们已经住了很久的戴宅旧寓。
                            一走上楼,两人把自杭州带来的行李食物等摆了一摆好,吴一粟就略带了一点非难似的口吻向她说:“你近来为什么信写得这样的少?”
                            她站住了脚,面上表示着惊惧,恐怕他要重加责备似地对他凝视了半晌,眼睛眨了几眨,却一句话也不说扑落落滚下了一串大泪来。
                            吴一粟见了她这副神气,心里倒觉得痛起来了,抢上了一步,把她的头颈抱住,就轻轻地慰抚小孩似的对她说:“宝,你不要哭,我并不是在责备你,我并不是责备你,噢,你不要哭!”同时他也将他自己的已在流泪的右颊贴上了她的左颊。


                            IP属地:浙江71楼2013-03-11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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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4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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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在电灯底下,她一边缝着吴一粟的小衫,一边就告诉了他冯世芬出走的全部的事情。将那一年冯世芬的事情说完之后,她就又加上去说:“冯世芬她舅舅的性格,是始终不会改变的。现在她虽则不会告诉我他的近状怎样,但推想起来,他的对她,总一定还是和当初一样。可是一粟,你呢?你何以近来会变得这样的呢?经济的压迫,我是不怕的,但你当初对我那样热烈的爱,现在终于冷淡到了如此,这却真真使我伤心。”
                              吴一粟默默地听到了这里,也觉得有辩解的必要了,所以就柔声的对她说:“秀,那是你的误解,我对你的爱,又何尝有一点变更?可是第一,你要想想我的身体,病到了这样,再要一色无二的维持初恋时候那样的热烈,是断不可能的。这并不是爱的冷落,乃是爱的进化。我现在对你更爱得深刻了,所以不必拥抱,不必吻香,不必一定要抱住了睡觉,才可以表示我对你的爱,你的心思,我也晓得,你的怨我近来虐待你,我也承认。不过,秀,你也该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失业到了现在,病又老是不肯断根,将来的出路希望,一点儿也没有,处身在这一种状态之下,我又哪能够和你日日寻欢作乐,像初恋当时呢?”
                              郑秀岳听了这一段话,仔细想想,倒也觉得不错。但等到吴一粟上床去躺下,她一个人因为小衫的袖口还有一只没有缝好,仍坐在那里缝下去的中间,心思一转,把几年前的情形,和现在的一比,则又觉得吴一粟的待她不好了。
                              从前是他睡的时候,总要叫我去和他一道睡下的,现在却一点儿也不顾到我,竟自顾自的去躺下了,这负心的薄情郎,我将如何的给他一个报复呢?”
                              她这样的想想,气气,哭哭,这一晚竟到了十二点过,方才叹了口气,解衣上床去在吴一粟身旁睡下。吴一粟身体虽则早已躺在床上,但双眼是不闭拢的,听到了她的暗泣和叹气的声音,心神愈是不快,愈是不能安眠了。再想到她的思想的这样幼稚,对于爱的解识的这样简单,自然在心里也着实起了一点反感,所以明明知道她的流泪的原因和叹气的理由在什么地方,他可终只朝着里床作了熟睡,而闭口不肯说出一句可以慰抚她的话来。但在他的心里,他却始终是在哀怜她,痛爱她的,尤其是当他想到了这几月失业以后的她的节俭辛苦的生活的时候


                              IP属地:浙江73楼2013-03-11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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