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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秀岳俯伏了头,涨红了脸,听了李文卿的这一番话,心里又喜又惊,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好,李文卿看了她这一种样子,倒觉得好笑起来了,就一边把摆在桌上的那黑皮小方盒向她袋里一塞,一边紧捏了一把她的那只肥手,又俯下头去,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快上课了,你马上去吧!以后的事情,我们可以写信。”
她说了又用力把她向门外一推,郑秀岳几乎跌倒在门外的石砌阶沿之上。
郑秀岳于踉跄之后,心里还是犹豫不决,想从此把这只表受了回去,可又觉得对不起冯世芬的那一种高洁的心情;想把手表毅然还她呢,又觉得实在是抛弃不得。正当左右为难,去留未决的这当儿,时间却把这事情来解决了,上课的钟,已从前面大厅外当当当地响了过来。郑秀岳还立在阶沿上踌躇的时候,李文卿却早早拿了课本,从她身边走过,走出圆洞门外,到课堂上去上课去了。当大踏步走近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以后我们通信吧!”


IP属地:浙江33楼2013-03-11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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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岳见李文卿已去,不得已就只好急跑回到自修室里,但冯世芬的人和她的课本都已经不在了。她急忙把手表从盒子里拿了出来,藏入了贴身的短衫袋里,把空盒子塞入了抽斗底里,再把课本一拿,便三脚两步地赶上了课。堂。向座位里坐定,先生在点名的中间,冯世芬就轻轻地向她说:“那表呢?”
    她迟疑了一会,也轻轻地回答说:“已经还了她了。”
    从此之后,李文卿就日日有秘密的信来给郑秀岳。郑秀岳于读了她的那些桃红柳绿的文雅信后,心里也有点动起来了,但因为冯世芬时刻在旁,所以回信却一次也没有写过。


    IP属地:浙江34楼2013-03-11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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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5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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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的你攻击我,我攻击你的在日日攻击之中,时间却已经不理会他们的仇恨和攻击,早就向前跑了。
      有一天五月将尽的闷热的礼拜二的午后,冯世芬忽而于退课之后向郑秀岳说:“我今天要回家去,打算于明天坐了早车到上海去接我那舅舅,前礼拜回家去的时候,从北京打来的电报已经到了,说是他准可于明日下午到上海的北站。”
      郑秀岳听到了这一个消息,心里头又悲酸又惊异难过的状态,真不知道要如何说出来才对。她一想到从明天起的个人的独宿独步,独往独来,真觉得是以后再也不能做人的样子。虽则冯世芬在安慰她说过三五天就回来的,虽则她自己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是这日下一时的孤独,将如何度过去呢?她把冯世芬再留一刻再留一刻地足足留了两个多钟头,到了校里将吃晚饭的时候,才揩着眼泪,送她出了校门。但当冯世芬将坐上家里来接、已经等了两个多钟头的包车的时候,她仍复赶了上去,一把拖住了呜咽着说:“冯世芬,冯——世——芬——,你,你,你可不可以不去的?”


      IP属地:浙江36楼2013-03-11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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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岳所最恐惧的孤独的时间终于开始了,第一天在课堂上、在自修室、在操场膳室,好像是在做梦的样子。一个不提防,她就要向边上“冯世芬!”的一声叫喊出来。但注意一看,看到了冯世芬的那个空席,心里就马上会起绞榨,头上也像有什么东西罩压住似的会昏转过去。当然在年假期内的她,接连几天不见到冯世芬的日子也有,可是那时候她周围有父母,有家庭,有一个新的环境包围在那里,虽则因为冯世芬不在旁边,有时也不免要感到一点寂寞,但决不是孤苦零丁,同现在那么的寂寞刺骨的。况且冯世芬的住宅,又近在咫尺,她若要见她,一坐上车,不消十分钟,马上就可以见到。不过现在是不同了,在这同一的环境之下,在这同一的轨道之中,忽而像剪刀似的失去了半片,忽而不见了半年来片刻不离的冯世芬,叫她如何能够过得惯呢?所以礼拜三的晚上,她在床上整整的哭了半夜方才睡去。


        IP属地:浙江37楼2013-03-11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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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四的日间,她的故居独处,已经有点自觉意识了,所以白天上的一日课,还不见得有什么比头一天更难受之处。到了晚上,却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便是李文卿的知道了冯世芬的不在,硬要搬过来和她睡在一道。
          吃过晚饭,她在自修室刚坐下的时候,李文卿就叫那老斋夫送了许多罐头食物及其他的食品之类的东西过来,另外的一张粉红笺上,于许多桃红柳绿的句子之外,又是一段什么鱼水之欢,同衾之爱的文章。信笺的末尾,大约是防郑秀岳看不懂她的来意之故,又附了一行白话文和一首她自己所注明的“情”诗在那里。
          秀岳吾爱!
          今晚上吾一定要来和吾爱睡觉。
          附情诗一首
          桃红柳绿好春天,吾与卿卿一枕眠,
          吾欲将身化棉被,天天盖在你胸前。
          诗句的旁边,并且又用红墨水连圈了两排密圈在那里,看起来实在也很鲜艳。


          IP属地:浙江38楼2013-03-11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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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岳接到了这许多东西和这一封信,心里又动乱起来了,叫老斋夫暂时等在那里,她拿出了几张习字纸来,想写一封回信过去回复了她。可是这一种秘密的信,她从来还没有写过,生怕文章写得不好,要被李文卿笑。一张一张地写坏了两张之后,她想索性不写信了,“由它去吧,看她怎么样。”可是若不写信去复绝她的话,那她一定要以为是默认了她的提议,今晚上又难免要闹出事来的。不过若毅然决然地去复绝她呢,则现在还藏在箱子底下,不敢拿出来用的那只手表,又将如何的处置?一阵心乱,她就顾不得什么了,提起了笔,就写了“你来吧!”的三个字在纸上。把纸折好,站起来想交给候在门外的斋夫带去的时候,她又突然间注意到了冯世芬的那个空座。
            “不行的,不行的,太对不起冯世芬了。”
            脑里这样的一转,她便同新得了勇气的斗士一样,重回到了座里,把手里捏着的那一张纸,团成了一个纸团,她就急速地大着胆写了下面那样的一条回信。
            文卿同学姊:
            来函读悉,我和你宿舍不同,断不能让你过来同宿!万一出了事情,我只有告知舍监的一法,那时候倒反大家都要弄得没趣。食物一包,原璧奉还,等冯世芬来校后,我将和她一道来谢你的好意。勿此奉复。
            妹郑秀岳敬上


            IP属地:浙江39楼2013-03-11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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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岳没有法子,就以一只本来在李文卿捉住那只大手的手随它伸出了被外。李文卿捉住了这只肥嫩娇小的手,突然间把它拖进了自己的被内。一拖进被,她就把这只手牢牢捏住当作了机器,向她自己的身上乱摸了一阵。郑秀岳的指头却触摸着了一层同沙皮似的皮肤,两只很松很宽向下倒垂的奶奶,腋下的几根短毛,在这短毛里凝结在那里的一块粘液。渐摸渐深,等到李文卿要拖她的这只手上腹部下去的时候,她却拼死命的挣扎了起来,马上想抽回她的这只手臂上已经被李文卿捏得有点酸痛了的右手。她虽用力挣扎了一阵,但终于挣扎不脱,李文卿到此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了,就停住了不再往下摸,一边便以另外的一只空着的手拿了一个凉阴阴的戒指,套上了 郑秀岳的那只手的中指。戒指套上之后,李文卿的手松了,郑秀岳就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但当她的这只手拿过被头的时候,她的鼻里又闻着了一阵更难闻的异臭。
                 郑秀岳的手缩回了被里,重将被头塞好的时候,李文卿便轻轻的朝她说:
                 “乖宝,那只戒指,是我老早就想送给你的,你也切莫要把冯世芬晓得。”


              IP属地:浙江41楼2013-03-11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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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天一亮,大约总只有五点多钟的光景,郑秀岳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向里床一看,李文卿的脸朝了天,狮子鼻一掀一张,同男人似的呼吸出很大的鼾声,还在那里熟睡。
                把帐子放了一放下,鞋袜穿了一穿好。她就匆匆忙忙的走下了楼。去洗脸去。因为这时候还在打起床钟之先,在挑脸水的斋夫倒奇怪起来了,闷了一声:“你怎么这样的早?”便急忙去挑热水去了。郑秀岳先倒了一杯冷水,拿了牙刷想刷牙齿,但低头一看,在右手的中指上忽看见了一个背上有一块方形的印戒。拿起手来一看,又是一阵触鼻的烂葱气味,而印戒上的篆文,却是“百年好合”的四个小字。她先用冷水洗了一洗手,把戒指也除下来用冷水淋了一淋,就擦干了藏入内衣的袋里。
                这一天的功课,她简直一句也没有听到,在课堂上,在自修室,她的心里头只有几个思想,在那里混战。
                ——冯世芬何不早点来?
                ——这戒指真可爱,但被冯世芬知道了不晓得又将如何的被她教诫!
                ——李文卿虽则很粗,但实在真肯花钱!
                ——今晚上她倘若是再来,将怎么办呢?
                这许多思想杂乱不断地扰乱了她一天,到了傍晚,将吃晚饭的时候,她却终于上舍监那里去告了一天假,雇了一乘车子回家去了。


                IP属地:浙江42楼2013-03-11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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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4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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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住了两天,到了礼拜天的午后,她于上学校之先,先到了太平坊巷里去问冯世芬究竟回来了没有?她娘回报她说:“已经回来了,可是今天和她舅舅一道上西湖去玩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叫她上谢家巷去可好?”
                  郑秀岳听到了这消息,心里就宽慰了一半,但一想到从前冯世芬去游西湖,总少不了她;她去游西湖,也决少不得冯世芬的,现在她可竟丢下了自己和她舅舅一道去玩了。在回来的路上,她愈想愈恨,愈觉得冯世芬的可恶。
                  “我索性还是同李文卿去要好吧,冯世芬真可恶,真可恶!我总有一天要报她的仇!”一路上自怨自恼,恨到了几乎要出眼泪。等她将走到自家的门口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绝大的决心下了,“我马上就回校去,冯世芬这种人我还去等她做什么,我宁愿被人家笑骂;我宁愿去和李文卿要好的。”


                  IP属地:浙江43楼2013-03-11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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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等她一走进门,她的娘就从客厅上迎了出来叫着说:“秀!冯世芬在你房里等得好久了,你一出去她就来的。”
                    一口气跑到了东厢房里,看见了冯世芬的那一张清丽的笑脸,她一扑就扑到了冯世芬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了冯世芬的身体,她什么也不顾地便很悲切很伤心地哭了出来。起初是幽幽地,后来竟断断续续地放大了声音。
                    冯世芬两手抚着她的头,也一句话都不说,由她在那里哭泣,等她哭了有十分钟的样子,胸中的郁愤大约总有点哭出了的时候,冯世芬才抱了她起来,扶她到床上去坐好,更拿出手帕来把脸上的眼泪揩了揩干净。这时候郑秀岳倒在泪眼之下微笑起来了,冯世芬才慢慢地问她说:
                    “怎么了?有谁欺侮你了么?”听到了这一句话,她的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把头一冲,重复又倒到了冯世芬的怀里。冯世芬又等了一忽,等她的泣声低了一点的时候,便又轻轻地慰抚她说:“不要再哭了,有什么事情请说出来。有谁欺侮了你不成?”
                    听了这几句揉和的慰抚话后,她才把头举了起来。将一双泪盈的眼睛注视着冯世芬的脸部,她只摇了摇头,表示她并没有什么,并没有谁欺侮她的意思。但一边在她的心里,却起了绝大的后悔,后悔着刚才的那一种想头的卑劣。“冯世芬究竟是冯世芬,李文卿哪里能比得上她万分之一呢?不该不该,真不应该,我马上就回到校里把她的那个表那个戒指送还她去,我何以会下流到了这地步?
                    一个钟头之后,她两人就又同平时一样地双双回到了校里。一场小别,倒反增进了她们两人的情爱。这一天晚上,冯世芬仍照常在她的里床睡下,但刚睡好的时候,冯世芬却把鼻子吸了几吸,同郑秀岳说:“怎么啦,我们的床上怎么会有这一种狐腋的臭味?”
                    郑秀岳听她不懂,便问她什么叫做狐腋,等冯世芬把这种病的症状气息说明之后,她倒笑了起来,突然间把自己的头挨了过去,在冯世芬的脸上深深地深深地吻了半天。她和冯世芬两人交好了将近一年,同床隔被地睡了这些个日子,这举动总算是第一次的最淫污的行为,而她们两人心里却谁也不感到一点什么别的刺激,只觉得这不过是一种不能以言语形容的最亲爱的表示而已。


                    IP属地:浙江44楼2013-03-11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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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历史,这些消息,也很快的传遍了全校,所以会客室的门口和玻璃窗前头,竟来一班去一班地哄聚拢了许许多多的好奇的学生。长长胖胖,身体很强壮,嘴边有两条鼠须的这位李文卿的父亲的面貌,同李文卿简直是一色也无两样。不过他脸上的一脸横肉,比李文卿更红黑一点,而两只老鼠眼似的肉里的小眼,因为没有眼镜藏在那里的缘故,看起来更觉得荒淫一点而已。
                      李文卿的父亲在会客室里被人家看了半天,门房才带了李文卿出来会她父亲。这时候老门房的脸上满漾着了一脸好笑的笑容,而李文卿的急得灰黑的脸上却罩满了一脸不可抑遏的怒气。有几个淘气的同学看见老门房从会客室里出来,就拉住了他,问他有什么好笑。门房就以一手掩住了嘴,又哧的笑了一声。等同学再挤近前去问他的时候,他才轻轻地说:“我在厕所里才找到了李文卿。她这几天水果吃得多了,在下痢疾,我看了她那副眉头簇紧的样子,实在真真好笑不过。”
                      一边在会客室里面,大家却只听见李文卿放大了喉咙在骂她的父亲说:“我叫你不要上学校里来,不要上学校里来,怎么今天忽而又来了哩?在旅馆里不好打电话来的么?你且看看外面的那些同学看,大约你是故意来倒倒我的霉的吧?我今天旅馆里是不去了,由你一个人去。”
                      大声的说完了这几句话,她转身就跑出了会客室,又跑上了上厕所去的那一条路。
                      到了晚上,郑秀岳和冯世芬睡下之后,郑秀岳将白天的这一段事情详详细细的重述给冯世芬听了,冯世芬也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这些人家的无聊的事情,去管它做什么?”


                      IP属地:浙江46楼2013-03-11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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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郑秀岳勉强支持着她已经哭损了的身体,和红肿的眼睛,坐了车到太平坊巷冯世芬的家里的时候,太阳光已经只隐现在几处高墙头上了。
                        一走进大厅的旁门,大约是心理关系吧,她只感到了一阵阴戚戚的阴气。冯家的起坐室里,一点儿响动也没有,静寂得同在坟墓中间一样。她低声叫了一声“陈妈!”那头发已有点灰白的冯家老佣人才轻轻地从起坐室走了出来。她问她:“太太呢?小少爷们呢?”
                        陈妈也簇紧了愁眉。将嘴向冯母卧房的方向一指,然后又走近前来,附耳低声的说:“大小姐到上海去的事情,你晓得了没有?太太今天睡了一天,饭也没有吃过,两位小少爷在那里陪她。你快进去,大小姊,你去劝劝我们太太。”
                        郑秀岳横过了起坐室,踏进了旁间厢房的门,就颤声叫了一声“伯母!”


                        IP属地:浙江48楼2013-03-11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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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这一个暑假里,因为好朋友冯世芬走了,郑秀岳在家里得多读了一点书。冯世芬送给她的那一包书,对她虽则口味不大合,她虽还不能全部了解,但中国人的为什么要这样的受苦,我们受苦者应该怎样去解放自己,以及天下的大势如何,社会的情形如何等,却朦胧地也有了一点认识。
                          此外则经过了一个暑假的蒸催,她的身体也完全发育到了极致。身材也长高了,言语举止,思想嗜好,已经全部变成了一个烂熟的少女的身心了。
                          到了暑假将毕,学校也将就开学的一两个星期之前,冯世芬的出走的消息,似乎已经传了开去,她竟不期待着的接到了好几封信。有的是同学中的好事者来探听消息的,有的是来吊慰她的失去好友的,更有的是借题发挥,不过欲因这事情而来发表她们的意见的。可是在这许多封信的中间,有两封出乎她的意想之外,批评眼光完全和她平时所想她们的不同,最惹起了她的注意。
                          一封是李文卿从乡下寄来的。她对于冯世芬的这一次的恋爱,竟赞叹得五体投地。虽则又是桃红柳绿的一大篇,但她的大意是说,恋爱就是性交,性交就是恋爱,所以恋爱应该不择对象,不分畛域的。世间所非难的什么血族通奸,什么长幼聚媾之类,都是不通之谈。既然要恋爱了,则不管对方的是猫是狗,是父是子,一道玩玩,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末后便又是一套一日三秋,一秋三百年,和何日再可以来和卿同衾共被,合成串吕之类的四六骈文。
                          其他的一封是她们的教员张康先生从西湖上一个寺里寄来的信。他的信写得很哀伤。他说冯世芬走了,他犹如失去了一颗领路的明星。他说他虽则对冯世芬并没有什么异想,但半年来他一日一封写给她的信,却是他平生所写过的最得意的文章。他又说这一种血族通奸,实在是最不道德的事情。末了他说他的这一颗寂寞的心,今后是无处寄托了,他希望她有空的时候,能够上里湖他寄寓在那里的那个寺里去玩。
                          郑秀岳向来是接到了信概不答复的,但现在一则因假中无事,写写信也是一种消遣;二则因这两个人,虽则批评的观点不同,但对冯世芬都抱有好意,却是一样。还有一层意识下的莫名其妙的渴念,失去了冯世芬后的一种异常的孤凄,当然也是一个主要的动机,所以对于这两封信,她竟破例地各做了一个长长的答复。回信去后,李文卿则过了两日,马上又来信了,信里头又附了许多白话不像白话,文言不像文言的情诗。张康先生则多过了一日,也来了信。此后总很规则地李文卿二日一封,张康先生三日一封,都有信来。


                          IP属地:浙江51楼2013-03-11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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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学校开学的前一日,李文卿突然差旅馆里的佣人,送了一匹白纺绸来给郑秀岳,中午并且还要邀她上西湖边上钱塘秀色酒家去吃午饭。郑秀岳因为这一个暑假期中,冯世芬不在杭州,好久不出去玩了,得了这一个机会,自然也很想出去走走。所以将近中午的时候,就告知了父母,坐了家里的车,一直到了湖滨钱塘秀色酒家的楼上。
                            到了那里,李文卿还没有来,坐等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她在楼上的栏边才看见了两乘车子跑到了门口息下,坐在前头车里的是怒容满面的李文卿,后面的一乘,当然是她的爸爸。
                            李文卿上楼来看见了她,一开口就大声骂她的父亲说:“我叫他不要来不要来,他偏要跟了同来,我气起来就索性不出来吃饭了,但因为怕你在这里等一个空,所以才勉强出来的。”吃过中饭之后,他们本来是想去落湖的,但因为李文卿的爸爸也要同去,所以李文卿又气了起来,直接就走回了旅馆。郑秀岳的归路,是要走到他们的旅馆的,故而三人到了旅馆门口,郑秀岳就跟他们进去坐了一坐。他们所开的是一间头等单房间,虽则地方不大,只有一张铜床。但开窗一望,西湖的山色就在面前,风景是真好不过,郑秀岳坐坐谈谈,在那里竟过了个把钟头,李文卿的父亲,当这中间,早就鼾声大作,张着嘴,流着口沫,在床上睡着了。
                            开学之后,因为天气还热,同学来得不多,所以开课又延了一个星期。李文卿于开学的当日就搬进了宿舍,郑秀岳则迟了两日才搬进去。在未开课之先,学校里的管束,本来是不十分严的,所以李文卿则说父亲又来了,须请假外宿,而郑秀岳则说还要回家去住几日。两人就于午饭毕后,带了一只手提皮箧,一道走了出来。


                            IP属地:浙江52楼2013-03-11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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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4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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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先上西湖去玩了半日,又上钱塘秀色酒家去吃了晚饭,两人就一同去到了那郑秀岳也曾去过的旅馆里开了一个房间。这旅馆的帐房茶房,对李文卿是很熟的样子,她一进门,就李太太李太太的招呼得特别起劲。这一天的天气,也真闷热,晚上象要下阵雨的样子,所以李文卿一进了房,就把她的那件白香云纱大衫脱下了。大约是因为她身体太胖的缘故,生来似乎是格外的怕热,她在大衫底下,非当不穿一件汗衫,连小背心都没有穿在那里的。
                                所以大衫一脱,她的上半身就成了一个黑油光光的**了。她在电灯底下,走来走去,两只**紫黑色的下垂皮奶,向左向右的摇动得很厉害。倒是郑秀月看得有点难为情起来了,就含着微笑对她说:
                                “你为什么这样怕热?小衫不好那一件出来穿穿的?"
                                “ 穿它做什么?横竖是要睡了."
                                “你这样赤了膊走来走去的走,倒不怕茶房看见?”
                                “这里的茶房是我们做下规矩的,不喊他们他们不敢进来。”
                                “那么玻璃窗上的影子呢?“
                                ”影子么,把电灯灭黑了就对。“
                                拍的一响,她就伸手把电灯灭黑了。但这一晚似乎是有十一二的上弦月色的晚上,电灯灭黑,窗外头还看得出朦胧的西湖景色来。
                                郑秀岳尽坐在窗边,在看窗外的夜景,而李文卿却早把一条短短的纱裤也脱了下来,上床去躺上了。
                                “还不来睡么?坐在那里干什么?”


                              IP属地:浙江53楼2013-03-1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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