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被迫看向他,下巴被捏得都变形了。而这个曾经痴恋的表哥,也在自己眼中变形了。
年少时,到底被什么蒙蔽了,才会喜欢上他。如今深刻地发现,他简直一无是处,如果说,当年还觉得他武艺超群、诗书满腹的话,那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他,只不过是个绫罗绸缎包裹的枕头,看似精美却实为草包一个。
袁尚越来越气愤,更加用力地捏紧他的下颚,抬得更高,几乎鼻尖相碰,“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金在中被吐血症摧残过、被常年战事消损过的身体一直是韩庚压在心上的头等大事,如今看着他带着刺目的鲜血躺在那里,再看向这个罪魁祸首的人•••
虽然被擒住下颚痛得冷汗直冒,可是牙齿磨破唇舌也要开口,也要将自己的语言化作利剑替在中报仇。用力地扯动已然变形的唇角,发出含糊但有力的声音:“唔•••,我韩庚对天发誓•••从此与袁显甫恩断义绝•••,再无情分可言•••”。
袁尚瞳孔骤然收缩,向后退了一小步,手上也松了力。
韩庚用力甩头,彻底挣开了他的钳制,狠狠盯着他,继续口吐利剑:“我告诉你袁显甫,你今日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是你将来不会后悔的。你横行霸道只为满一己私欲,错过了拿下了江东的绝佳机会。你在孙策尸骨未寒之时逼迫孙权,在天下人口中留下遗世臭名。你伤害了金腾将军的宝贝儿子,西凉军会追你到天涯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袁尚俊美的五官气得扭曲,高高扬起手臂,就要扇过去,却在几乎要接触到韩庚脸庞的时候停了下来。
因为,带去的掌风,让韩庚的垂落肩头的长发都飞扬起来,有一小束绕到了他的手上,那顺滑的触感,让他瞬间就失了怒气。
他不由自主地将掌捆变为抚摸,手掌贴着他的脸颊,柔滑,但清冷。
韩庚嫌恶地偏头让开。
他颓然地收回手,深深地注视着他。
良久无言,最后转身背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今天这是在自掘坟墓吗•••。我千方百计训练出的水军,甚至瞒着父亲,向大哥、二哥借了钱和兵,才组成了这庞大的战船阵队。结果呢,却在看到你竖起的曹旗和他竖起的金旗齐齐飘扬在岸上时,改变了主意。我不要江东了,•••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只要你能与我重新并肩携手•••”
韩庚不可谓不震撼于他为了要回自己而做出的疯狂之举,本来耗费一切筹备这场出兵,差点可以一战成名,差点可以将整片江东蚕食吞并,却最终•••徒手空空,还落得一身,日后还也还不清的代价。
他转过头来,刚刚的软弱已经又重新变回了高傲,直立着修长的身躯,俯视韩庚,“如果•••,我放了金在中,条件是你从此留在我身边,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韩庚只想笑,放声地大笑,仰起头笑得浑身颤抖,椅子都发出吱呀声,笑得清泪都滑过眼角。
袁尚莫名而惊恐地看着他,伸出手指着他,“你,你笑什么?”
韩庚笑够了,平静下来,无力地歪着头看他,“我在笑,当年若是你有今日的半点决心,我也不会离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遭遇,更加不会有如今跟你决裂对立的境地。•••我的表哥,你知道你的这份出息,晚来了多少年吗?”
袁尚站立在当地,哑了喉咙。
曾经只要自己努力一下,就能彻底地拥有他的心,如今至少要努力百倍,也不一定能拥有他的人。
韩庚觉得很疲惫,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听,“表哥你知道吗,其实,缘深缘浅,早有分晓。现在回首,那时不是年少不经事,而是命中注定你非我良人。”
袁尚猛地看向他,瞪得快要裂开的眼睛迸发出怒火。他这一辈子,一直都以为上苍是眷顾自己的,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要他去怎么相信,原来上苍不过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老天爷当年将韩庚奉到自己手上,也只不过是为了逗逗自己,好让自己之后丑态毕出地上演一场滑稽的戏。
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他大步上前,捧起韩庚湿凉的脸庞,对准那片水润的玉唇吻了上去。
韩庚惊得瞪大了眼睛,可手被束缚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强硬地压在自己唇上,辗转间甚至试图将舌头伸进来。
韩庚咬紧牙关拼命地摇头想要甩开,愤怒而无助的视线无意间穿过他的肩头,却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蓬乱的黑发,完全遮住了脸,却遮不住那瘆人的戾气。有几束头发,从头皮开始就被血淋湿粘腻在一起,还在向下滴着血。
他绷紧的身躯犹如散发出凶恶的黑瘴气,乌发后的眸光一闪,声若巨雷,势如奔马,抡飞了趴在韩庚身上的袁尚。吼叫着大步紧跟上去,单手拎起,然后铁拳狂密如骤雨。
韩庚只觉得身上一轻,然后就是平地炸雷起的声响,连船舱都在摇晃,再然后就是门帘被掀开,一群士兵冲了进来。
天旋地转间有好多人包围住自己,人影晃动间看到士兵们阻止不了暴怒如罗刹般的金在中,只好一个接一个地趴了上去,将他压在了人堆底下,才最后勉强制服了他•••
绳子被解开,被带下船,被粗暴地扔进了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