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派的心理学家完全有权利把情感现象或是无意识的概念(或者两者)排除在他的考虑之外。但是,它们依然是事实,依然是医学心理学家起码应该给予足够注意的事实;因为情感的冲突和无意识的介入是他的科学典型特征。只要他为病人治病,无论他是否能够用理性的术语对于种种非理性现象加以系统阐述,他都不可避免要面对这些无法否认的事实。因此,很自然,当心理学不再是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所进行的冷静的学科探索,一变而为真实生命探险中的一个积极组成部分时,那些缺乏医学心理学家经验的人便感到很难理解发生的一切。射击场上的打靶实践远不是战场上的实战;而医生却必须与在真正的战争中受害的人打交道。尽管他不能用科学的概念来体现心灵的现实,但他仍然应该悉心关注心灵的现实。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任何教科书能够将心理学传授于人的原因;人只能通过实际经验来学习心理学。
当我们仔细审视某些世人皆知的象征时,我们便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譬如,基督教中的十字,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象征,它表现无数的特征、观念和情感;但在名单上划在名字后面的十字只表示叫那个名字的人已经谢世。在印度宗教里,阳性生殖器的作用宛如一个包罗万象的象征。但是,如果街头的小淘气把一阳性生殖器画在墙上,那仅仅只表现他对自己的阴茎的兴趣。在进入成年之后的很长时期内,由于童年和青年的幻想常常继续出现,因此,在很多梦里出现的幻想毫无疑问是性的幻想,将这些性的幻想理解成为其他的东西是荒谬可笑的。然而,当共济会会员谈论修道士和修女互相翻压对方,或者当电学家谈论阳性插头和阴性插座时,设想他正沉浸于充满炽烈情欲的青年人的幻想之中是滑稽可笑的。他只不过是在用有声有色的描述性名称来谈论他的材料内容。当颇有教养的印度教教徒向你谈论林伽(Lingam-在印度神话中代表湿婆大神的阳性生殖器)时,你将会听到我们西方人永远不会与阳性生殖器联系在一起的种种事情。林伽自然并不是一淫秽色情的引喻;十字架也不仅仅只是死亡的标志。它们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展示这类意象的做梦人的成熟心理。
梦与象征的释义需要聪明才智,人不能把它变为一种机械的体系,然后塞进毫无想象力的头脑之中。梦与象征的释义既需要日渐增多的关于做梦人的个性的知识,也需要释梦者的日渐增长的自我意识。在这一领域里,没有任何阅历丰富的工作人员会否认,经验的法则是有助于工作的,不过,人们必须慎重、聪慧地运用这些法则。人可以遵循所有正确的法则,但只要他忽略了一个较为聪慧的人不会忽略的、看来似乎无关紧要的细节,他就会陷入困境,得出最为惊人的荒谬结论。由于缺乏直观能力或缺乏情感,一个智力极为发达的人甚至也会误入歧途。
当我们试图理解象征之际,我们面对的不仅仅只是象征本身,而且我们面对的还有生产象征的整个人。这其中包括对于他的文化背景的研究,包括对在生命过程中个体填补其自身教育中的诸多空白的研究。我曾为自己定下了一条规矩:将每一个案都看作为我对其甚至还不知ABC的全新的问题。当人论述表层的问题时,常规性的解答可能既有实际意义又有用途,但当人接触到一些关键问题,生命本身就会取而代之,而且甚至就连最杰出的理论论题也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