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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鹿晗下午特意提早了一个钟头下班，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下车买了点菜，他最近事情挺多的，金钟仁下班回家看见厨房里头亮着灯，倒也有些出乎意料。金钟仁脱了鞋子外套穿过走进来，问他：“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锅里的白开水见沸，鹿晗手里在对付红葱头，一边剥一边回过头跟他打招呼：“你回来啦？”嘴上说着话，手上的菜刀也没有停下，把案板上躺着的葱头片成细而薄的葱丝，“你先出去歇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金钟仁没掂过锅碗瓢盆，自知手笨，便没在厨房里头凑热闹，在客厅了坐着看了会儿报纸的功夫，鹿晗这边就已经料理妥帖，可以上桌了。
金家家教严，金钟仁从小挨训又是常事，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基本规范，桌上只听得见齿槽与食物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就连筷子与瓷器相触，都没有多大动静。金钟仁不吭气，鹿晗也不知道怎么开腔，只好埋着头扒了几口饭，食不知味地咀嚼吞咽。别人说能一起吃饭的人就是家人，他和金钟仁也一起吃了快一年的的饭了，怎么反而越来越疏远了，真是想想就心酸。
最后还是金钟仁先起的头，跟鹿晗说：“今天中午，对不起啊。”
鹿晗本来以为金钟仁会顾左右而言其他，想不到这人这么直接直奔主题，倒是自己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最近……你是不是挺经常去许家吃饭的？”
金钟仁也没接这个茬，反而是夹了一块黄焖鸡，连皮带肉塞进嘴里。
这道栗子黄焖鸡是鹿晗的拿手菜，下锅焖之前要先用冷水焯上那么一道，把血水给去了，再用葱姜蒜爆锅，配足了料用小火徐徐地炖，入够了味之后转大火收汁，废足了十分的功夫，自然也是十分的好吃，就连金钟仁这种吃遍大北京的阔少爷，都毫不吝啬地夸他：“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黄焖鸡。”
果然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鹿晗点了点头，也不吭气了，结果还没等他沮丧完，就听金钟仁在那边儿悠悠地说：“比我在许家尝的菜要好吃多了……”鹿晗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金钟仁，却见金钟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慢慢凑近，和风细雨地在他唇上偷走一个吻，“你这么在意我，鹿晗，我很高兴。”
鹿晗臊着脸把金钟仁推开，筷子拍在桌上，用手背抹了好几下嘴：“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卫生问题！”——他觉得自己是在发脾气，别人看起来却觉得他是在撒娇。
金钟仁被他训了，倒是挺不以为然，“口水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升了，现在才考虑卫生问题？”鹿晗被他说的恼羞成怒，差点要抄起木勺揍他，金钟仁躲不开，赶紧凑过来抱着他的肩膀安抚：“别闹别闹，好好吃饭！”
金钟仁是真的饿了，把鹿晗按在凳子上之后继续心无旁骛吃他的饭，反倒是鹿晗有些怔忪地咬鹿晗着筷子，默默地消化起先前他说的话。金钟仁这是在肯定他，他是在用这样迂回而曲折的方式告诉鹿晗：在金钟仁心里，鹿晗这个人，远远比整个许家更重要。
这是金钟仁第一次这么敞亮地跟鹿晗谈到许家的事情，鹿晗甚至能够隐约感知到，他期望的、真正盼着的未来，距他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伸手，便能够牢牢掌握住，可他还是胆怯了。鹿晗慢慢垂下眼睛，不是他懦弱，只是他描绘出的这个未来太美太好，他曾期许过一次，却被金钟仁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连同他那颗如水晶般剔透勇敢的心，都一并万劫不复。
两人吃了晚饭没过多久，鹿晗还在厨房收拾一池子的杯杯碟碟，许多一个电话已经打到金钟仁这边来，说是钟惠钟敏两姊妹下午邀她出门，三个女人凑到一起就没个消停，一直逛到现在。
金钟仁清楚他大姐动的是什么心思，他最近和许多过从甚密，许多是金士丰青眼有加的未来儿媳，就连梁安青都同她热络的很，三天两头邀她过来吃饭。金钟仁不着急，金钟惠比谁都着急。
没有谁比她更希望金钟仁就这么跟鹿晗定下来，不管鹿晗再怎么入不了她的眼，到底也是一个大男人，生不出一个子儿。即便金钟仁日后是要在金家掌权，百年之后也是要交到别人手里的，论血缘还是论讨喜，她的亲生儿子金梦争也是排在头位的。一旦金钟仁跟许多结婚生子，那她的如意算盘也就落了空，金梦争得不到半点好处，她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要一落千丈。想想以前她自己没少挤兑过鹿晗，金钟惠恐怕现在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许多在那边感叹连天，直说金钟仁这两个姐姐真是太能买，从商厦的一层逛到顶楼，一个下午零零散散的，却也买了六位数的东西。最后她总结：“怪不得你这么会挣钱，都是被她们逼的！”
金钟仁对此见怪不怪，“不幸之中也有万幸，现在总算多了个吴少恺帮我一起养。”
他认吴少恺，却连提都不提胡宛山那个吃里扒外的窝囊废，可见是有多不待见金钟惠。他话音刚落，屋门便从外头被推开，是鹿晗托了实木茶盘进来，看见金钟仁正把电话附在耳边，为了避嫌便要转身出去。金钟仁看见鹿晗，捂着听筒叫住他：“不碍事，是许多。”
鹿晗一愣，倒也不推辞，用背把门合上，把茶盘端上书桌，认认真真地沏茶。许多在那边听见这头的响动，问金钟仁：“你家那位？”
金钟仁看了鹿晗一眼，应声说：“嗯，是他。”
许多倒也挺大方，“那我还是识相一点，就这样儿，挂了吧。”
鹿晗不动声色地站在书桌前头，倒是金钟仁收了线之后主动解释：“是许多的电话——”顿一顿又说：“金钟惠约她出门，她知会我一声。”
鹿晗摇摇头，说：“我明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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