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句福晋别扭生疏，微愣了愣，却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不说就要转身离去，却被他扣住了臂弯。惊讶地回头看向他，对上的是他眼里的歉意，心里好像被针刺了一下，那种愧疚又涌了回来）
（他的香囊我顺手给了陵兰，眼前的东西本也一样打算不收，但看着他眼里的神情变化，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圈又咽了回去。听着叮叮当当的银镯响声，罢了，就依了他说的给娅娅吧。左右不是留在我身边的东西，旁人就算想碎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我就代格格谢过董鄂少爷的礼了。不早了，我先回席了，不打扰董鄂少爷赏景了。
（伸手接过，冲着他一笑，转身往正厅的方向去。福晋，董鄂少爷；真的应了那句从此萧郎是路人。札兰泰，对不起）

【面上一直维护半分笑意，她叫我一声董鄂少爷，神色一僵，几欲脱口质询又生生忍住。对，于我来说她是高不可攀的郡王福晋，于她，我不过是幼年相识，世交府上的董鄂少爷，如此而已。手里一空，凉风替代了方才冰冷镯子的位置，一阵阵吹打着。颔首送她离去，直至她转身，身影渐渐模糊，我都一直微笑着，笑我们回不去的曾经，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也笑我的痴缠执着。】
【终于再见不着她婀娜身姿，此一别，何时又能再叙？展开的手握成了拳，缓缓垂在身畔，迎着风，已不知她何方去了，张嘴无声回了一句】
你也保重
【月色下孤立良久，不知世伯父是否谅解我，长久未曾派人来寻。待天色全黑了，自觉再久留也不宜，掩住神色落寞回了正厅，左右已不见她，想必早已离开，如此也好。同厅中众人告辞后回董鄂府】

【不觉是八月盛夏，焦热的空气里头弥漫着一丝不安，也不知是为我自己，还是相思所致。忆及上回见她还是端午时节，四处飘着粽香，那日黯然回府，便知彼此话已说开，剩下的只有利益。】
【屋子里摆了一大盆冰，日头高照，待到这个时辰也已开始渐渐消融。手里举着半满酒盏，人已喝了半醺，半伏在窗前，热风卷着帘子一阵阵打在脸上，倒不觉困，心里却像吹进了风，空荡荡的】
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

【如此一吟，似真有隐约金器声穿耳而来，手中酒盏一晃，叮铛摔落地上。脑中一个机灵，猛地坐起，依旧是盛夏，屋外参天高树上栖了不知多少夏虫，知了知了地一声声没完。我从未如这一刻般，如此厌倦，如此怀恨自己无用，端午那日为何要应，为何至今仍耿耿于怀。我明明是没有勇气步入睿王府的，却日思夜想她那一句“安心”。只要我尽力，她便安心。】
【酒盏落地碎了，索性执着酒壶就嘴牛饮，至一滴不剩了才放下，手背抹嘴，目光忽的沉坠。入仕来自己碌碌无为，遇事能有所避便避，如此明哲保身，仕途上倒还平安无事，只是长此以往恐怕没有如今太平。仔细念着她那日的话，或许说得没错，良禽择木而栖，风雨中飘摇，于我总是没好处的。】
【眼微眯，缓缓露了一丝笑意，酒醉欢酣，如今尚且对景吟词，少年狂傲。明日？离了她，我还有明日可言？若说要忘，却真能释怀？望明日，是另一番景，另一个人，忘却往昔，无爱、无昨日。手猛捶桌，愈笑愈响，笑声清冷，笑出心中郁积久的痛楚，我知道这一场放任自醉后，那个布耶楚克便再也不在了】
布耶楚克走了，札兰泰也死了。从今往后，但有利，唯有益！

【抄本已备好，烛火摇曳下，脸色阴晴不定。府中书童来换了一盏新茶，只问我一句】
“少爷，当真要如此？是否太过冒险？”
【冒险？我如何不觉得自己是放手一搏，只维如今，要博得大阿哥的信任，博得他青眼有待，或许只有如此。放下抄本揣在袖中】
不会，备轿吧，去大阿哥府

【夜色深浓，落轿回府，进了书房将折子丢在，沉沉呼出一口气，抬手抵着太阳穴。坐定了，方才觉得凉风一吹，后背一声冷汗。书僮换了茶进来，垂首而立，只低低问我】
“少爷，还顺利？”
顺利？恩，算是
【大爷态度晦暗不明，若说他是应了，或许是应了，我的意思至少想他已懂。他只是不信我，不愿露出破绽，无妨，来日方长】
“那少爷，这折子里头的事儿...？”
【掐着折子一角，掐得纸张发皱，眉宇之中神色有些疲倦，甩手丢了出去】
折子明儿我就送回通政使司，这事儿办不得，也不能办。
【折子只是由头，如同药引，现在用完了已无用处，这里头的事本与我无关联，有待他人关心，若是就此石沉大海又有何关系？嘴角缓缓噙上一丝笑意，本来，我也不是忠心赤胆之人】
还有
【将抄本一甩，落地啪一声甩在书僮脚边，见他弯腰去捡，只闭目靠在椅中，指节缓缓揉着太阳穴】
把抄本烧了，这东西留不得
【私自扣下折子，又另抄一本，还交予非内阁官员阅过，此事一旦泄露于自身大为不利。今日夜往睿郡王府，事前未曾想到，现在一回忆，方才反应上来，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是身家性命！喝了一大口茶水压惊，后背冷汗涔涔而冒，叫夜风一吹更是萧肃，挥手遣书僮去办事，回内室和衣而眠】

【天擦亮，被书僮摇着起了身，担心误了早朝时辰，穿戴后打马出府】

【一早府里来了索伦图的好消息，阿玛笑得合不拢嘴，道是一朝荣华。接了旨意后看身后弟弟一眼。朝堂水深，若说先前自己不懂，那日太和殿上，十之八九便看出来了，索伦图这个性格，好亦是好，可朝堂之上谨言慎行，他这个性子，又为言官，当真怕惹出祸端来】
【望了一眼屋外天寒地冻，吩咐下头将炉子挑旺些，桌上摆了一副棋盘，左黑右白，倒也自得其乐】

【接了旨打发走了人，在屋里待不住，便径直往大哥这里来。短短几步路，却冻得手都僵了】
大哥？
【在门上叩了几下，房里传来应声，不等他再说话便推门而入，搓了搓手又放到掌心里呼了口热气，一边往炕边的位置走去】
外头真凉，我还怕你不在。

大哥还是一点不让人。
【褪了外衣往炕上一坐，盘膝就在棋盘前坐下，从白子罐里取出一颗，斟酌片刻后放在了棋盘上，一边道】
封印了好，这会真让我去太和殿上站着，都察院里坐着，我还真不知到怎么办是好。一两天或许没问题，长时间下来，不出岔子才怪。

【他说的话放佛没听见，只一心一意观棋不语，良久放下黑子在天元位上，方才抬头扫了他一眼，唇边隐隐含着丝笑意，端起茶碗抿后道】
这一两月能歇着，总不能月月如此，来日方长，你自个要好生斟酌。
【说了这话，面色有些沉凝，他这个性子，我这做哥哥的怎能心安。岂不说他个人安危，一入朝堂，关系的是整个董鄂族。看着他沉吟，见他下了心意要落子，观棋盘一眼，出手摁住了其手臂，眉峰一敛】
索伦图，朝上不比府中，一如京城不比盛京，万事都要小心。莽撞不是勇气，是愚蠢

（一颗子正要落下，被大哥拉住了手，当下不说话，重新审时度势，后才将白子落下。抬眸看向长兄，道）
大哥，你让我不能鲁莽，我知道，可都察院本就是言官的活，靠的不就是是非分明，不能投鼠忌器。那若是人家犯了事，我是说，不说？

【正为那一子得意，大哥那边也是左看右看瞧不出破绽了，心中更是高兴了，但看着他放下棋子的时候却总觉得意犹未尽，看着棋局道】
这局不算，是你提醒我了，改日再奕！
【听着大哥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巧这时下人递上茶杯，也就不多想了，喝了一大口才盖上茶盖，咧嘴向大哥笑笑，道】
今年你我前后得了官职，就连阿玛那张一向没表情的脸也露出了笑容，我能不欢畅么。


【棋局虽险，但绝非陷入死地，若再坚持或许还有胜望。看了弟弟一眼，他这个样子，叫我如何还有闲心下棋观雪，将茶盏放下，看着他一笑】
待年尾了空闲多，有得是时候对弈
【桌上切了一碟蜜瓜，正是时令，拿签子签了一块放在他面前碟中，道】
阿玛高兴自然最好，咱府里也清静些年头了，只怕今年这一热闹，宣扬得过了头
【这话本是自己心里想着，看他如此，不知怎么便说出口，一出口又觉得话说得过，或许只是自己忧心太重罢了，才笑笑道】
你方才接了旨意，也是一大喜事，咱们兄弟俩不说客套话了，想要什么贺礼只管同我说

【大哥一向沉稳精明，说句话里头也含三分深意，从小学堂里的师傅就说，这是好事，他是成大器的料，只是那脾气我实在学不来。说句话都要我先想三想，待到嘴边再绕个弯子吐出来，多累，还不如不说得了】
【拿起大哥递过来签着蜜瓜的竹签，在手里转了个圈，别的也许无脑，这个顾虑却真真实实地想过，这会再被大哥说出来，脸上的笑容也不像刚才欢畅，道】
大哥，你刚才也说都察院最出不得错，那只要咱们不出错，别人又能怎么着。
【将蜜瓜递进嘴里，听大哥提起贺礼，想了想，后笑了道】
我记得鼓楼斜街街头有家酒家，景致好饭菜好酒更好，上回咱们经过的时候你没让我进去瞧瞧，如今年底也封了印，做弟弟的不要脸，就请大哥有空在那请我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