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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故人
四月洛阳,梨花雨凉。
一家酒馆二楼靠窗的雅间,白玉堂轻轻晃着手中的白瓷青花杯盏,淡红的酒液发出丝丝涟漪,醇郁的浓香萦绕在鼻端。白衣的青年不由满足地叹了口气,褪去了冷傲凌厉的气息,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满是自在散漫。
他一个人勾着酒壶,坐在窗边的廊上,自斟自饮,不时把酒杯端起,凑到鼻尖闻了闻,浅尝一口,然后方一饮而尽。这满眼春光灿烂,合该是一件享受的事。
修长手指稳稳地握着碧色的酒杯,白玉堂边品美酒边漫不经心地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街市人群。想着自己此番来洛阳的目的,青年眉目间神色更是惬意之极,悠哉地望着酒楼对面的一树梨花来。
时至四月,这株高大的梨树枝干虬曲,枝头绿意纷纷,细碎的洁白梨花开得正热闹。梨花素雅纤弱,温净如洗,一簇簇倍觉清新明丽,这寻常花枝,此时入了五爷的眼,亦是赏心悦目得很。
不知为何,白玉堂忽然就想到了远在开封的那只猫——御猫展昭,忍不住微微低头,勾了唇浅浅笑起来。
“真是有够古怪的联想啊……”白玉堂执了酒杯,自言自语,“那猫若知道我此时拿花比他,还不即刻就亮爪了,不过——”
白玉堂再度勾唇,桃花凤目微弯,那人从来都是一副温润素雅的君子模样,拿这梨花比他,倒也不算大错。
只是当那个蓝衫素带的青年真的出现在视线里时,白玉堂忍不住低笑出声:“这只猫,还真是禁不得念叨,说来就来!”
但他随即微微皱了眉,生生压住眼中泛起的欢喜。人声喧闹的长街之上,那蓝衫青年正牵着少女漫步而来,脸上一抹淡笑,是极熟悉的温润安然。白玉堂目力极好,隔着这些距离,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脚步不若平日稳健,显然是之前捉拿那个青州大盗徐子飞时所受之伤还未痊愈。
一思及此,白玉堂眉皱的更紧。
笨猫,受了伤还到处乱跑,半点都不安分!
白衣青年的视线不由落到了展昭身边那少女身上。因着隔得不算远,他能看得见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或者更小,眉目甚是普通,而且看起来身子十分单薄娇弱,偶尔便掩唇咳几声。少女上穿白裳,下身着水青色纱裙,看起来倒也秀气。她紧紧地挨着展昭,神情甚是依恋,亦步亦趋的。
这一幕情形落在外人眼里,大约是寻常兄妹,手足情重,然而白玉堂心中却陡然泛起一阵莫名的不悦来。这少女他看着眼生得很,与展昭相识七年来,他从没见过此人。想了想又有些迟疑,之前没见过,那更久之前呢?
展昭为人虽然温和,却也疏淡,更是端方守礼,不会无端与人如此亲昵。他这般神态自然磊落,或许是相识多年呢?他的过去,自己毕竟不曾参与。
白玉堂不由有些郁卒,低声暗自念叨:“死猫!也不知道从哪儿拐带来的良家少女!”他不知自己为何忽然烦躁起来,索性不理会,右手指尖却轻扣,一道白光疾闪而去,方向直指展昭。
耳际有细微的破风声骤响,展昭直觉般微微侧身,抬手一抄,一看之下,眼中忽然流光乍现,隐约有笑意闪动。
站在他身旁的少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展大哥?”
“没事,青青,是我的朋友。”
展昭安抚般摸了摸她的秀发,然后再阳光下摊开手掌,掌心间圆润的白色小石子有水光般的纹理,十分精致耐看。是展昭再熟悉不过的,锦毛鼠独一无二的暗器,白玉堂的飞蝗石。
他仰起头望向这石子的来路,眉眼略弯地笑着,看向坐在廊上的白玉堂。对方带着惯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回望着他,眼底有戏谑的笑意,扬眉举杯。展昭见状,俯身对青裙少女说了什么,随后牵着她的手走进一家酒馆。
“白兄真是好兴致,就着满眼春光,在此独饮美酒。”展昭轻轻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她的身边,含笑面对白玉堂。
“好说,猫儿你倒也知情识趣得很,这话说的不错。”白玉堂悠悠一笑,语调甚是懒散,“不过怎及得上猫大人风流自在,受着伤还要伴佳人畅游洛阳,白某自愧不如啊!”


2025-11-12 0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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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呢,那白衣青年咬唇挑眉,促狭一笑,眼神顽劣又明亮,十足的孩子气模样。
少女青青微微睁着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白玉堂,眼睛清亮如水。
不知怎的,展昭忽然有些想笑,但他素来内敛持重,自制极强,便干咳了两声,勉力维持着脸上温和正经的神情,只是眼里不经意间还是有些笑意流转。
“白兄请慎言。”
语罢他低头看着一旁天真安静的少女,温声询问:“青青是不是累了?”
少女青青表情十分乖巧,点头应了一声:“嗯。”顿了顿,又接着说:“展大哥,青青饿了。”
展昭抱歉地摸摸她的头发:“是展大哥不好,忘了咱们中午没有正经吃过饭了,我们现在就吃晚饭吧。”
青青安安静静地点头。
展昭于是抬起头看着白玉堂,眼神十分正直,却是猫儿一般的无辜可爱。后者顿觉挫败,还是唤来店小二要了一桌的饭菜。展昭一边给青青布菜,一边颔首浅笑:“白兄果然大方,展某谢过了。”
白玉堂故作不屑,仍是难掩眼底笑意与心中好奇:“诶,我说猫儿,你是几时多了这么个小妹妹?五爷离开汴京之时,可未曾听你提起过。”
他忍不住想叹气,天下竟还有自己这样的冤大头,给人家敲了竹杠,还乐在其中!
正低头吃饭的青青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
展昭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暗叹一声,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与白兄一一道来吧。倒是不知,白兄此番,为何到了洛阳?是访友还是游玩?”
“自然是有事。”白玉堂神色轻松,心知展昭故意岔开话题,便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过几日便是我大嫂生辰,她向来最喜欢洛阳的牡丹,我寻思着给她找一株好的做贺礼。前阵子故友书信相邀,说是得了一株极好的潜溪绯,约我来相聚一场。正好数年未见,五爷自当赴约而来。”
他自是知道展昭行事极有分寸,此举定是别有内情。反正他已承诺会告知自己,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这点耐心,白五爷还是有的。
话音未落,白玉堂凤目微转,又带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五爷倒是不知,你这猫儿怎有闲情携妹子至洛阳一游!别是又遇见了什么大案吧,那可扫兴得很呢,猫儿?”
说到最后,已隐隐有关切之意。
展昭停下手中动作,面上笑容依旧温润如常:“劳白兄费心惦记了,不过展某此番到洛阳,全为私事。倒是和白兄异曲同工,赴约而来。”
“赴约?”白玉堂低头望着杯中美酒,声音里似掺了一丝笑意,“感情是佳人有约啊……”
“白兄哪里话!”展昭顿觉啼笑皆非,这人总是爱这般曲解他的意思,以捉弄他为乐,端的是顽童心性,却还是好脾气地笑笑解释:“这月十三便是小晏的二十生辰,他之前已经三番两次来信警告我,不许缺席。恰好青州之案已结,府中暂无大事,我便向大人告了假,来了洛阳。”
白玉堂抬眼望他,点头笑道:“我道你怎么如此知趣出游,原来是被师弟吓来的,啧啧,真是可怜啊……”
展昭口中的“小晏”,白玉堂倒是听展昭提起过几次。
这何小晏乃是洛阳名剑世家“浣花园”的主人,他的父亲和展昭的父亲原是同门,私交甚深。展昭丧父之后,便是在何家长大,何父待他甚好,视如己出,展昭对他便如自家伯父一般。后来何父新丧,展昭就和何小晏相依为命了,二人感情极好,亲生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自展昭两年多以前入公门来,便少有闲暇回到洛阳,本就对师弟心有歉疚。此次何小晏成人之礼,在情在理,展昭都非来不可。
“白兄说的是,”展昭微微一笑,不欲与他斗口,忽然心念一动,难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于是调侃道:“展某一介俗人,自是比不得白五爷风流天下,傲笑江湖,红颜遍布四海。此番洛阳之行,不知又是为赴哪位佳人之约?”
末了还促狭地一笑:“五爷,您的扇子呢?”
“咳咳……”
白玉堂一杯酒刚入喉,闻言险些被呛死,“你这臭猫!要暗算五爷也不用这么小人吧。若是五爷喝酒被呛死,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害五爷一世英名尽毁,你良心何在啊,猫儿!”
说到最后,简直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展昭瞧他这难得的狼狈相,终于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笑容不似平日那般温和规矩,流露出几分少见的顽皮灵动之气来。白玉堂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悻悻地嘟囔了一句“坏猫!”,便也作罢,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能换他这样开怀展颜,亏就亏点吧。
白玉堂的拇指轻轻划过杯沿,眼底笑意深深泛起。
用罢晚饭,展昭起身带青青告辞,临行前抱拳一笑:“今日多谢白兄款待了。这几日白兄若是无事,不妨往园中一游。明叔当年,可是藏了不少珍品佳酿呢。”
白玉堂勾唇轻笑,剑眉微挑:“行!猫儿,记得备好美酒,待五爷来寻你比剑吧。”
蓝衫的青年眼中流光转动,灼灼如星:“展某定随时恭候白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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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身世,一时便走了神。
白玉堂见他目光渺渺悠远,不知为何,极不愿见到这猫儿蹙眉的模样。于是再度为他倒酒,潺潺水声与馥郁香气总算是唤回了展昭的心思。
见他清俊眉目甚是柔和,展昭不知他为何变得温柔,但也知他好意,于是两人举杯轻碰,相视一笑。
“这青青,倒也是个可怜孩子。”白玉堂淡淡叹道,他出手虽是狠辣凌厉之极,却是地道的侠义心肠,不然何以与四位兄长并称“五义”。肖青青身世坎坷,让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那你带着她,是欲助她寻亲了?”
展昭点头,颔首笑道:“正是,她一介弱女,又有顽疾在身,孤身流落,实在是叫人不忍。”
“只是江湖人何其之多,”白玉堂微微蹙眉道:“咱们该如何助她寻人?对了,青青可有说过她兄长姓字名谁?有何特征?”
“白兄果然侠义心肠,展某佩服。”
听他极自然地说“咱们”,可见是打算出手相助了,展昭眼中露出称许的笑意来。对面的白衣人挑眉,一副不屑他称赞却忍不住笑出来的模样,展昭不由抿唇浅浅笑道:“她叫肖青青,哥哥名叫肖如海。至于下落,”
展昭顿了顿,眉间怜惜宛转:“青青提起,她哥哥浪迹江湖,甚少有时间去看她。她对哥哥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江湖人,大约居无定所吧。”
白玉堂悠悠一笑:“有名字寻起人来到底是容易些,虽说不知下落,料想也不是全无希望。不过肖如海这名字甚是陌生,似是籍籍无名之辈,猫儿你可有听说过此人?”
“不曾。”展昭摇摇头,“似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白玉堂见他目中又有忧色,便存心引他笑,换了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他,语调甚是戏谑:“无妨,青青现下有猫大人这般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新哥哥,想来多等些日子,也是不怕的,猫儿你说,是也不是?”
“白兄说笑了,总归是早日找到她的亲哥哥才好,他二人毕竟是是同胞兄妹。”展昭轻轻摇头,神色有些无奈,语调仍是温缓,“我观青青言语神态,虽则那哥哥极少与她见面,但他二人却是难得兄妹情深。”
“猫儿,说句实话,”白玉堂挑眉问道,“你为人虽是温和,骨子里待人却实在淡得很,少见你与生人如此亲近,更何况,”他的声音顿了顿,注视着展昭的眼睛,似是想将他的心思看透,“你与肖青青,相识不过数日,为何你会待她这般好?”
“白兄。”展昭却微微低头,径自看着已然空了的酒杯,声音是白玉堂极熟悉的清朗静润,“白兄当知我身世。”
白玉堂见他神情怅然寂寥,不由心中一紧,忽然很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只好伸出手拿过他的杯子,为他倒满美酒,口中调笑道:“你这小猫脑袋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啦,方才还说我呢。”
取酒杯时二人指尖轻碰,淡淡的暖,淡淡的凉。暖的是指尖的温度,凉的却是青瓷的细腻。
这猫儿骨子里与他一般的清傲,若是同情,委实是看轻了他。
展昭心中暗自感动,知他果然不枉知己,忍不住浅浅地笑。四月的夜太过静好,他的眉间亦有月色的痕迹,落花般脉脉宛转。
“展昭亦是自幼失去双亲,少小便与小晏相依为命,知道这滋味酸楚。”他忽然娓娓诉道,“明叔过逝后,小晏对我百般依赖,与这青青对她哥哥倒似一般无二。”他低低叹息一声,“我当青青是自家妹子,照顾她也是应当。在寻到她亲兄之前,她唯一能依赖的人,似乎也只有我了。”
白玉堂悠然微笑道:“你这猫倒是难得的好心肠。”
“也算不上吧,只是心中自觉当有如此作为,这样想着便就做了。”展昭忽然侧头问道:“白兄可相信缘分这回事?”
“嗯……”白玉堂略想了想,微微勾唇道:“是信的。”
他想说他们之间,可不就是“缘分”二字么,到底没说出口。
“大约就是如此吧。”展昭淡淡一笑,“我照顾青青,觉得理所应当;青青信赖我,亦是天生心性。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说不定哪一世,我们真的做过兄妹,也未尝可知。”
白玉堂见他笑得温暖安然,也扬起明亮笑容,再度与他举杯相碰。
既是缘来,何不顺其自然?如此良辰美景,饮酒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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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笑道:“朱紫何必与我客气!前日听店小二说你来寻我,约我在此见面,可是有事?”
“这个自然,无事朱紫也不敢打扰五爷。”绯衣的朱紫轻轻一笑,面容清丽如画,果然生的极美。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道:“过得数日便是陷空岛卢夫人的生辰,夫人于我甚有恩情,此番做寿,朱紫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但是心意不能不表,唯有这点微末手艺,只能将就着献丑了。”
朱紫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今日落了雨,我便没有带来。五爷哪日离开洛阳回陷空岛时,烦请到我铺子里一趟,替我将东西捎过去吧。”
“甚好。”白玉堂难得温和一笑,“朱紫,你有心了,大嫂若得了你给她做的新衣裳,定是十分高兴的。”
朱紫的手艺便是裁剪衣裳,说是“微末”,实则技艺高超。她身世孤苦,少年时流落江湖,一日因着美貌遭强人所劫,幸得路过的卢方夫妇与白玉堂出手相救,才保住了清白。
后来卢夫人见她身世可怜,一手剪裁功夫又甚是了得,于是慷慨地赠予了一大笔银两,助她开了这家小店,朱紫才得以安稳度日。往后更是暗中吩咐家人好生照顾,是以朱紫对她十分感激。
白玉堂体贴地将点心往绯衣女子面前挪了挪,才笑道:“朱紫,以往每逢大嫂生辰,你都要亲自前往岛上贺寿,怎的此番要我带东西回岛上?你不去么?”
“实在是对不住得很,五爷。”朱紫淡淡一叹,眉心微蹙,染上一丝愁痕,“我最近实在是有要事走不开,今年怕是不能去了,还希望夫人勿要怪罪才好。”
白玉堂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可要五爷帮忙?”
“也没什么。”朱紫笑了笑,眼底忧色却是未减,“我有一位亲人,年纪尚幼,忽然要独自前来寻我。她一个小女孩子,我实在不能放心。算日子早该到了,却不见她踪影,我这心里急得很,所以暂且哪也不敢去。至于卢夫人那边,还请五爷替我解释一二。”
白玉堂微微皱眉道:“大嫂那边没事,她不是那样爱计较的人。只是听你这般讲,你那位亲人该是个年纪小的女孩子,她一人独自前来,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知道,只是奈何事出突然。”朱紫无奈叹道:“此间苦衷,一言难尽,五爷不必再多问了。朱紫只盼,我那小妹妹能平安到达才好。”
白玉堂沉思片刻,便问道:“可要五爷帮忙寻她?洛阳这地方,五爷倒是有些可用的人脉,料想应能帮上忙。”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朱紫面上露出些感激的神色,“若是五爷有暇,还请相助一二。”
白玉堂便问:“朱紫,你那小妹子相貌如何?身量几何?有何特征?”
朱紫忙道:“她年纪还小,身量不足,容貌亦是平凡得很,似没什么特征。”说到这里,她微微皱了眉,忽然想起什么,立时便道:“我记起来了,小妹左肩胛之上有一个记号,是蓝色莲花样的刺青。”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派人去办的。”白玉堂安慰道:“朱紫,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对了,你那小妹叫做什么?”
朱紫答道:“小妹名唤青青,自襄阳而来。”
“青青?”白玉堂一怔,“哪个青青?”
朱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奇怪的神色:“便是青草的青了,五爷,你怎么了?”
“莫不是真有这般巧合?”白玉堂放下茶杯,露出些好笑的神色,“那猫儿……呃,开封府的展昭你知道吧?”
朱紫点头笑道:“自然,展大人的名字,天下谁人不知。”
“那猫名气果真这般大么……”白玉堂小声嘀咕一句,这才道:“前些日子我见了那猫……呃,展昭,他身边正好带了一位叫青青的女孩子,只是不知是否就是你要找的人。”
朱紫激动不已:“果真?”
“五爷岂能骗你?只是不知道那青青肩胛上可有蓝莲一朵,亦不知她是否自襄阳而来。”白玉堂一笑,“既是这样,不如明日我将他们带到你的锦绣坊中,你自己辨认吧。”
朱紫当即感激一笑:“如此,便劳烦白五爷了,朱紫感激不尽。”
“好说。”白玉堂笑得悠哉明亮,“五爷生性便是爱管闲事,举手之劳,朱紫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这笑容衬得他依旧是年少焕然的模样,桃花凤目流转,甚是动人。朱紫虽对这男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此时却也不禁为其笑容所惑。
好一个“风流天下”的锦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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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您请随意看看,瞧中什么衣裳,与我说一声便是。”那伙计热络地介绍,倒也不显得啰嗦,干练得很,“或者您想订做也成,小店师傅手艺精湛,做出来的衣服在整个洛阳,都是有口皆碑的。”
展昭颔首微笑,也未搭话,只拿眼瞧着白玉堂,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倒是与白玉堂平日十分相似。
难不成与那大白耗子相识日久,渐渐染了他的脾性?
展昭含笑忖度着。
白玉堂似是瞪了展昭一眼,而后干咳两声,这才悠悠开口道:“伙计,你是新来的吧?”
那伙计一愣,很快点头一笑,带着点试探的语气:“正是,客官是熟客?”
白玉堂淡淡一笑:“去请你们朱紫姑娘出来吧,说是白玉堂来访就好。”
肖青青眼色微动,无人察觉。
“原来是五爷,小人失礼了。”那伙计神色立即变得恭敬起来,“姑娘一早便吩咐过了,请五爷随小人来。”
三人便跟着往里间走,白玉堂有些促狭地冲展昭一笑,微微咬唇龇牙,挑眉的模样甚是孩子气。
展昭知他心意,方才自己故意调侃他夸下海口,此时得了证明,这耗子自然是要得意一回了。
这性子率真自然,一举一动皆是真性情,展昭忽然觉得一阵莫名欢喜开怀,忍不住冲他抿唇一笑,模样甚是乖巧。
【我知道文中插话是不厚道的,但是实在忍不住。请诸位自动脑补猫猫对着公主那一笑,萌翻啦!让猫猫也对着五爷这么笑一次吧,人生圆满啦圆满啦……小池捶地打滚中……】
就让让这白耗子吧!
白玉堂顿时就想起了洗春园中那满园的春光烂漫,不由觉得十分畅快陶醉。
这猫儿果然生的好看之极,怎的以前从未发现过。
就这么晕乎乎地走进里间,果然看见绯衣的朱紫坐在里面手里正忙着。见三人进来,朱紫先是极快地打量了一下那小女孩子,然后才对着展昭和白玉堂敛衽行礼:“展大人,五爷。”
白玉堂朗声笑道:“朱紫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猫儿也不在意这些虚礼,是也不是,猫儿?”
又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神色,只是眉目甚是柔软。
展昭有些无奈,还是拱手温声笑道:“白兄说的是,朱紫姑娘不必多礼。”
朱紫有些意外,五爷今日心情似是出奇的好,神情竟这般温和,不由笑了笑:“既如此,那朱紫便放肆了。”
语罢她便仔细地注视着肖青青,神色似有些踌躇,有顷,还是忍不住低声唤道:“青青,是你么?”
展昭有些惊讶,转头看向白玉堂。后者冲他眨眨眼,剑柄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不知怎的,展昭忽然微微红了脸。
白玉堂这动作,着实是暧昧了些吧。
再望过去时,对方却是一副坦然嬉笑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多心了似的,展昭忽然有些失落,神色复又淡了下来。
白玉堂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他忽然间就淡了。分明眼里还有残留的笑意,为他而生,不觉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这次直接拿手臂去蹭了蹭他。
展昭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竟有些不忍,于是又笑了笑。
这厢肖青青听得朱紫如此轻唤,不由悄悄拉住了展昭的衣袖,神色间有些怯生生的,迟疑着问道:“你是……”
展昭察觉到少女的动作,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以示安抚。
她伸手拉住展昭的衣袖,手臂向上抬起。那雪白衣袖滑落,左臂便露出一段纤瘦白皙的手腕来,腕上戴着一串珠子手链,色呈鲜红,光泽温润。
似是红豆吧。
朱紫见了那手链,眼底浮现出激动的神色来,却强自按捺住,快步上前一些,声音微微地颤着,极力保持温缓的语调:“小妹妹,我能看看你这串珠链么?”
肖青青仰起脸看了看展昭,展昭抚过她的秀发,然后看了一眼白玉堂,对方冲他明亮一笑,他便也点了点头。
少女于是将手腕伸出来。
朱紫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细致地查看那红珠手链。那珠子上有小小的刻字,自己果然没有认错,朱紫眼中喜色乍现,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柔声道:“青青是我,我是大嫂。”
语罢,朱紫取出发间一支牡丹银簪放到掌心,呈给肖青青看。
少女眼中顿时涌出泪来,立时便松开了展昭的衣袖,扑到朱紫的怀中,小声地呜咽出声,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朱紫轻轻摩挲肖青青的秀发,低声道:“好孩子,大嫂知道你受苦了……”
她的眼中亦浮现出泪意来,眼底神色却有些微妙,似是一点幽怨,十分复杂。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都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心中仍旧有些疑惑,只待二人情绪平复,便问清楚才是。
不过,青青找到了亲人,总归是好事一桩。
白玉堂又凑近几步,轻轻蹭了蹭展昭的手臂,冲他灿然一笑,微微得意骄傲的表情。展昭知他为此事费了心,心中感激,却见不得他如此得意的模样,脚下轻轻踢了白玉堂一脚,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随即抿唇偷笑,眼底的光明亮狡黠,惹得白玉堂轻轻龇牙,两人却俱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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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疑云
四月十三,洛阳,浣花园。
浣花园在洛阳亦是小有名气,只是何小晏终究年纪太小,闯荡江湖也不过是顽童心性,爱玩爱闹,小打小闹的仗义事做过不少,倒是没正经做过什么大事。此番他生辰,受邀而来的多半是在江湖中结交的一些少年朋友,大人物真真是没几个。
毕竟江湖上,知道展昭出身于浣花园的人并不多。只因他是拜在昆仑剑神的门下,是以很多人都误以为他是在昆仑山上长大的。
少年们年纪相仿,座中又无甚长辈,于是他们大声谈笑、大碗喝酒,好不快活,凑在一桌笑闹,谈些武林奇事。
白玉堂与展昭另坐一桌,视线向那边望过去,举着酒杯笑道:“猫儿,我看你那小师弟对青青,似是与众不同呢。”
“是么?”
展昭闻言不由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朱紫让肖青青去向小晏敬酒,以表谢意。毕竟她也在浣花园住了许多天,多承这少年照拂。何小晏站起来与她喝酒,也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脸色微微发红。
肖青青今日穿的是朱紫给做的新衣裳,上好的苏绣软绸,依旧是白色的外裳,烟青色的裙裾,外面罩着一层雪白的软纱,浅绿色的绣花鞋。朱紫定是十分疼爱她,什么都是最好的。
少女还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粉蓝色的缎带被巧妙地编进去,很是天真喜人。青青虽然相貌不甚出众,但身形窈窕,神情怯怯温柔,生的一双翦水秋瞳,也十分的惹人怜爱。
少年何小晏傻傻地盯着人家小妹妹看,挠了挠头,说话不比素日的伶俐,有些讷讷的样子。
果然是少年情态,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甚是可爱。
“白兄好眼力呢。”展昭不由微笑起来,与白玉堂举杯相碰,两人相视一笑,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衣袖微微展动。
展昭望向朱紫一眼,便调转视线又看着白玉堂道:“白兄,你可问了清楚,朱紫怎的成了青青的大嫂?”
三天前展昭去了锦绣坊给肖青青挑衣裳,青青竟与朱紫相认了。因着肖青青和朱紫心绪都有些激动,且有话相叙,他二人便先行离开,未曾多问什么。
白玉堂抬手给自己和展昭各斟了一杯酒,方笑道:“此事朱紫已与我说过。那肖如海本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常年不见人影,朱紫倒是痴心,一直在等他。因着青青天生有疾,所以才不得已寄养在那位擅长医术的伯父家。此番青青伯父举家罹难,她是听人说过的,料想青青会来寻她。”
“为何朱紫姑娘与青青相见却不相识?”展昭拇指轻轻划过杯沿,开口问道。
白玉堂将杯中酒饮尽,方悠悠笑道:“朱紫与肖如海相遇便是在洛阳,此前与青青面从未曾谋面,所以只能凭着信物相认。”
“原来如此。”展昭心中隐约另有些微疑惑,却说不出来,于是只温和笑道:“这便好,青青寻到亲人,我也可放心回京了。”
白玉堂倒酒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常态,挑眉笑道:“猫儿,你家大人恁的小气,才给你这几天的假么?”
语气里透出些不易察觉的留恋来,真是难得可与他这般逍遥自在呢。
展昭暗暗摇头,还是温声道:“白兄不可对大人无礼。只是离京时日久了,展某有些不放心罢了,左右洛阳之事已完,我便早些回京也安心些。”
“罢了,你这只劳碌猫儿,五爷不稀罕说你。”白玉堂与他满上酒,举杯示意,最后灿然笑道:“无妨,待大嫂生辰过后,五爷自去寻你比试就好。”
他言语神态十分自然,亲厚之意甚是明显。展昭心里不由觉得欢喜,抿唇一笑:“那展某便在汴京恭候五爷了,白兄请了。”
两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来,真是令人愉快的声音。
第二日展昭便独自策马离了洛阳,白玉堂只道不稀罕送他,回头在京中见了便是,扛着剑一挥手就离了浣花园。
眼见着卢夫人的生辰将近,白玉堂略想了想,便转身去了神女庄。之前因客栈不方便,那株潜溪绯还是先留在了神女庄,待他几时要走便几时去拿。现下洛阳已无甚可留恋,不如趁早回岛上去,免得哥哥们和嫂子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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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夫妇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去拿那株花儿,一边在前厅招待白玉堂。正喝茶等着,忽然一名家丁模样的年轻人急急走进来,那人陡见白玉堂在座,一时迟疑,只唤了一声:“庄主,夫人。”
终究不够沉稳,眼底有一丝焦急慌张。
白玉堂不动声色地将此人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懒懒笑道:“柳兄,可需要白某回避一二?”
他生平最是见不惯这等闪闪躲躲的行径。
“白兄此话见外了。”柳清风却仍是那般从容模样,淡淡笑道:“青峰行事坦荡,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地方。”
语罢目光转向那家丁:“柳七,何事如此鲁莽?没看见庄中有贵客么?”
李双双微微垂目,手指轻轻缠着鹅黄的衣带,长发散下来遮住了侧脸之上的神情,却不言语。
那柳七单膝跪下行礼,犹豫一会儿方谨慎道:“禀庄主,您吩咐要寻的人有下落了。”
白玉堂在一旁听着,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这几日是怎的?偏偏五爷遇上的人,个个都要寻人呢!”
“白兄此话何解?”柳青锋从容地笑道:“莫不是除了青锋,白兄还见过其他人也在寻人么?若真如此,倒是巧了。”
白玉堂手指绕着白色剑穗玩着,斜睨他一眼,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可不是巧了么。前几日我有两位朋友都要我帮着寻人呢,好在是运道不错,都找着了。不想今日听到,柳兄亦要如此。”
“此事说来惭愧。”柳青锋笑得甚浅,眼中那种忧郁的神色又浮现起来,“在下一位好友远行在外,他家小妹恰巧来洛阳寻他,于是嘱咐我好生照料。只是不想我派出去的人未曾接到那小姑娘,现在还不见人影,我正愁如何对我那友人交代呢,幸好有了消息。”
也是小妹么?
白玉堂朗声笑道:“果然是巧了,也是小女孩子寻亲呢。不知柳兄那友人的小妹闺名唤作什么?”他忽然邪肆一笑:“别是也从襄阳而来吧?”
柳青锋眼底光芒一闪,瞬息之间又敛去,面上一丝讶色:“白兄怎知那小妹是自襄阳而来,难道白兄的朋友欲寻的人也是一样?”
“正是。”白玉堂淡淡一笑。
李双双的身子微微震了震,忽然抬起头温婉笑道:“官人,双双去看看剑兰和水仙那两个丫头怎的还没回来,先失陪了。”
柳青锋点点头,于是李双双冲白玉堂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待那鹅黄的窈窕身影消失在帘后,柳青锋才从容笑道:“我那友人的小妹,名唤肖苑清,确实是从襄阳而来。”
肖苑清?这名字好生相似。
白玉堂心中疑云渐浓,面上却仍是懒散笑容:“此事真真巧的很了,不过我那朋友可是已经亲人相认了呢。”
两人这边才闲话了几句,李双双便已带着侍女出来,她身后的侍女剑兰手中抱着那盆潜溪绯,依旧殷红绮丽。
“五爷,花已经拿来了。”李双双眉尖微蹙,往日那种忧伤的气质更加明显,露出几分楚楚动人来。
白玉堂伸手接过花,极温和地道了谢。知他们有事要说,也不多留,抱着花便离开了神女庄。
待白玉堂的身影走远,柳青锋看向妻子,柔声道:“双双,你先回房休息吧。”
李双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敛衽行礼,默默地带着侍女退开了。
柳青锋这才冷冷一扫地上跪了多时的属下:“怎的这么冒失?下次若再这般不懂规矩,别怪本庄主手下无情。”
“属下知错,请大人恕罪。”那人目中显出了惊惧来,伏下头恭敬地道:“属下已经查到了肖苑清的下落,她果然已经到了洛阳城。”
柳青锋微微皱眉道:“一群废物!那么些人,还是抓不住个小姑娘!”
“请大人明鉴,”柳七赶紧辩解道:“只因那肖苑清易了容,属下们难以分辨,所以才失利了。此次得季先生指点,我们才认出了她来。”
柳青锋冷哼一声,淡淡道:“那女孩子现在何处?”
“在城南锦绣坊的老板,一个名叫朱紫的女子身边。”柳七答道。
柳青锋眉心皱的更紧,兀自沉吟:“她又是谁的人?怎与肖家兄妹扯上了关系?”想了片刻,他又冷冷道:“去把这个朱紫的来历给我查清楚!另外再挑些好手,将那肖苑清给我抓回来,那个朱紫不能留她性命!”
“是,属下明白,这就办。”
“还有,”柳青锋叫住他,眼中寒芒一闪:“切勿走漏风声,在影子完成这次的任务之前,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此事!明白么?”
话至此处,语气已然充满煞气。
柳七赶紧抱拳应道:“请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他领了命令疾步离去,剩下柳青锋一人独留在前厅,面沉如水。



2025-11-12 0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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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我爱听。”卢夫人果然笑逐颜开,“五兄弟这话头吉利!”
白玉堂灿然一笑,递上那木盒:“大嫂,我去洛阳时,得了一盆难得潜溪绯,已经命人送到你的院子里了。这是朱紫那丫头为您准备的贺礼,我给大嫂带回来了,大嫂你看看,可还喜欢?”
卢夫人接过,打开木盒一看,水绿的锦缎微微泛着光,做工颜色皆是上乘,确是极好的料子,可见是用了心的。
闵秀秀合上那盒子,爽朗笑道:“朱紫这丫头真是有心,年年不忘我的生辰。”她将盒子交给身后的丫鬟,才看着白玉堂笑道:“五兄弟,你既遇上了了朱紫,怎的没把她一起带回岛上来,好叫大嫂见见,我还真是挺想念那丫头的。”
四兄弟一起站起来,找到位置坐好,白玉堂摆弄着白色的剑穗子,笑道:“大嫂,我原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朱紫现下有些琐事,走不开。她还特意让我转告大嫂,他日若得了空,定会来看您的,请大嫂不要计较。”
“这有什么!”闵秀秀挥手道,“不当什么的,朱紫几时有空便几时来,你大嫂是那般小气的人么?”说到这里,她不由露出关切的神色来:“五兄弟,朱紫向来最在意这些个礼数,她不来,别是出了什么为难事吧?”
白玉堂摇头笑道:“大嫂多虑了,是朱紫的未来小姑寻来投奔她,她陪着那小姑娘等哥哥呢。”
“未来小姑?”闵秀秀一愣,疑惑道:“五兄弟,你别是弄错了吧,朱紫她几时许了人家?前阵子我与朱紫书信往来,我还与她言道,她如今已是二十一的女子了,再不找个好婆家便晚了,朱紫还说不着急呢。”
白玉堂闻言不由一怔:“大嫂,此话当真?”
“怎的有假!”闵秀秀柳眉倒竖,“大嫂还能拿话诳你么?”
白玉堂赶紧赔笑道:“大嫂您别生我的气,玉堂一时失言了。”见闵秀秀脸上重又露出笑意,白玉堂方皱眉道:“照大嫂这般言语,那,朱紫是骗了我?”
卢方温言道:“可是朱紫有何苦衷?”
蒋平摇了摇羽毛扇子,笑道:“这个简单,朱紫那姑娘向来不拿咱们大嫂当外人待的,她会对咱们说谎,定是事情棘手,或有隐情。这样好了,老五,待大嫂生辰过完,四哥陪你往洛阳再走一趟便是。”
“四兄弟这话有理!”闵秀秀赶紧道,“老五,你明日便再去趟洛阳吧,好生问问。若是朱紫当真有难为之事,你们兄弟也好帮衬着点。”
这些年,她是真心拿那绯衣女子当亲妹子待的。
白玉堂点头应下,若有所思。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日在神女庄的事情来,心中疑惑渐浓。
五爷可不是那任人瞒着云里雾里的主儿!
白玉堂桃花凤目流转,一派潇洒情态,心中暗下决心,此事他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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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夜探
也不知白玉堂怎生请的大夫,这大半夜的,果然有一名大夫背着药箱匆忙赶来。那大夫衣裳都未穿的齐整,可见是被自家五弟从床上挖起来的了。
“大夫您请看看,这人伤势可要紧?”
那大夫坐下,伸出手来给朱紫把脉,神情立时便沉稳严肃下来。他起身查看了朱紫身上的剑伤,方温声道:“不妨事,这姑娘只是身中数剑,失血过多,才致她晕厥的。那伤势大都不在要害之处,不会伤及性命,待老夫开一副方子,好生调养一阵,便可无碍了。”
“有劳大夫了。”
那大夫倒也不敷衍,坐下便写好了一张方子,又留下几幅药材,这才收了诊金离去。
白玉堂心知自己请人的方式不甚合常理,抱愧之下,诊金亦给的十分慷慨。他送人到了门口,那大夫忽然捋了一把胡须,温和笑道:“年轻人,此次念你是救人心切,老夫便不与你计较了,下次对大夫,可不得如此粗鲁!”
“晚辈知道了,多谢!”白玉堂虽是骄傲,却也并非粗鲁无礼之人,听得大夫此言,立时便拱手为礼,温声道:“实是伤者不容耽搁,晚辈多有冒犯,还请先生海涵!”
大夫朗朗笑道:“好说,年轻人果然甚有气度!那姑娘切记要好生调养,老夫这就告辞了!”
白玉堂伸手请到:“先生慢走。”
“这大夫倒是有几分意思!”蒋平不由笑道,“是个有趣的人。”
韩章心中担忧朱紫,也不与他们多说,自拿了药就去楼下的厨房煎了。半个时辰后再端回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吹凉了喂到朱紫的嘴里。
白玉堂见二哥忽然如此温柔细致,大感诧异,不由挑眉看向蒋平,后者摇了摇那羽毛扇子,小胡子一摸,笑得意味深长。
朱紫睡了一整日,才总算是清醒过来。待韩章喂她喝了药,吃了粥,白玉堂和蒋平这才开口询问情况,着实是识趣得紧。
“我……五爷,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朱紫坐在床上,脸色依旧发白,也不知是因着伤势,还是心中太过担忧着急,“朱紫,已走投无路了!”
白玉堂抱着剑淡淡笑道:“朱紫,我们兄弟自是愿意帮你,你与陷空岛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只是,若你不肯将实情告知我们,我们该如何帮你呢?”
“老五说的有理。”蒋平摇摇扇子,摸着小胡子笑道,“朱紫,咱们与你也不算外人,大嫂心中可是十分惦记你呢。你有什么苦衷,还不能对我们说?”
朱紫咬紧了唇,手却微微发颤。韩章格外不忍心,不由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抚。
忽觉手上一热,朱紫一怔,侧过头去,瞧见韩章望过来的视线担忧而宽容,隐约一丝温柔。饶是她素来恬淡从容,此时脸上也泛起了一丝薄红,却还是不曾抽回手去。
蒋平和白玉堂极有默契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朱紫迟疑了很久,眼中神色莫名变幻,最后放咬牙道:“既然几位爷要问,朱紫便不隐瞒了。”她抬起头看向面前二人,幽幽地道:“青青她,并不是我的小姑。她从襄阳来,也并非是家乡发了大水,过来投奔的。”
“那她是何人?有何来历?”白玉堂微微皱眉道。
有些不悦,青青那孩子,果然骗了展昭么?幸而那猫儿还不知道,否则伤心虽不至于,却定是难过的。
几人一起看向她,朱紫便微微低头,接着道:“青青乃是我一位故人的朋友,她确实是自幼父母双亡。从前在襄阳的时候,青青被人拐卖给襄阳的一家权贵,充当歌姬,她逃了出来。”
蒋平小眼珠子一转,精光一闪:“朱紫,照你这般说法,那你之所以被追杀,是因那权贵派人来的么?那权贵是何人?”
“正是。”朱紫低声道,“那权贵是……襄阳王爷……他不肯放过青青,于是追杀我们。现下青青已经被人抓走了,我……我好怕她会出事……”
说到这里,朱紫忧心已极,忍不住以手掩面,低泣出声。一旁的韩章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白玉堂便温声道:“朱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出去商量一下,以便找出救青青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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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朱紫抬起头,目中犹有泪光,更加憔悴了。
白玉堂走了两步,忽然回身皱眉道:“朱紫,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五爷请说。”朱紫似有些紧张,轻轻握住了被角。
白玉堂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然后温和一笑:“朱紫,青青既是逃出来的,想必要掩人耳目。那她的名字,可是真名?”
朱紫犹豫片刻,才低声道:“不是,青青真正的名字,唤作肖苑清,水木清华之清。”
果然如此么?
白玉堂眼中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掩上门,和蒋平一道出去了。
待坐到了蒋平的房间,白玉堂方缓缓道:“四哥,你可有感觉,朱紫她似乎并未完全对我们说实话。”
蒋平点头道:“我这样觉得,不过我想那丫头也未完全说谎。她提到的襄阳王爷,和青青的名字,应该都是真的,只是肖苑清那姑娘的身世,只怕还是有假,我想朱紫不肯对我们说实话,也许是因为对方来头太大,她不想连累我们吧。”
“管他什么来头,若是欺压平民百姓,便是当罚!”白玉堂轻轻一掌,震得桌上的茶壶茶杯微微跳起,他沉声道:“朱紫我信得过,她如此维护肖苑清,拼了自家性命不要,定是有内情。我想那肖苑清姑娘,应是有不平之事。”
蒋平不由附和道:“老五,你说的有道理!这事咱们不能不管,朱紫和我们的交情摆在那里呢。”他想了想,便道:“可是,我们应当去哪里找那肖姑娘呢?”
白玉堂眉心微皱,沉吟道:“四哥,不知为何,昨日追杀朱紫,后来逃掉的那人,我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十分熟悉。”
“哦,你可想的起来?”蒋平忙问道。
白玉堂的表情有些烦躁:“便是怎么都记不起了!”
“不碍事的,五弟。”蒋平安慰道,“你几时想起来便几时去查就是。关于肖姑娘,你有什么打算么?”
白玉堂也不再纠缠那个黑衣人的问题,却是有另一桩疑事涌上心头。再仔细想想方才那黑衣人的身形和说话的声音,白玉堂脑中灵光一闪,霍然站起道:“四哥,我今晚想夜探神女庄。”
“神女庄?你去哪儿做什么?”蒋平微微皱眉道,“五弟,不是四哥爱嚼舌根,那柳青锋总让人觉得不甚舒服。”
白玉堂淡淡笑道:“四哥放心,小弟自有分寸。我想,如果不出什么岔子的话,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蒋平便不再多言。
入夜,洛阳,神女庄。
一道白影迅疾闪过,悄无声息地躲过了重重守卫,往庄子深处潜入进去。能这般嚣张地一身白便去夜探,除了白玉堂白五爷,天下间不做第二人想。
神女庄占地甚广,白玉堂一时有些无奈,难不成须一点一点的找么?略一思索,白玉堂足下轻点,身影一闪,往柳青锋的书房方向掠去。
书房内还有昏黄的灯光映在窗纸上,白玉堂小心翼翼地跃上屋顶,缓缓抽出几片瓦片来,却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书房里,柳青锋夫妻二人正在说话,声音皆不算大。
正听得李双双迟疑一会儿,方温婉问道:“官人,庄中地牢里关着的那小女孩子,可就是肖苑清姑娘?”
柳青锋眉目陡然冷厉起来:“双双,你怎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官人,你莫要生气。”李双双声音微颤,似是极紧张,“无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官人,你可否告诉双双,你到底想做什么?现下地牢关着的那个小女孩又是何人?你为何要囚禁她?她哥哥又是何人?”
柳青锋心中暗惊,他在妻子面前从不提及这些事情,双双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思及此处,柳青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若是叫他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双双,他定不能绕过此人!
柳青锋忽然轻轻地将妻子拥入怀中,柔声劝道:“双双,此事你就别管了,这是男人们的大事,与你无干。你只须好好待在家里种花便是,这些事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别担心我。”
“怎会与我无干?”李双双挣扎着推开他,一双妙目泪光盈盈,“官人,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心里很担心,我怕有一天你会出事啊!”
柳青锋缓缓抚过妻子长长的秀发,神情倍加温柔:“双双,你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这样吧,过两日等你生辰,我陪你到白马寺上香可好?都怪我不好,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闲暇陪你。”
李双双手指紧紧地缠着鹅黄色的衣带,神情有些脆弱无助,最终还是轻轻叹一声,投到丈夫的怀抱里。
也许,真的是她在胡思乱想吧。
肖苑清果然在这里!
白玉堂心中一喜,正欲离去找寻,却不慎碰到瓦片,弄出了一丝响动来。这声音虽则细微,却瞒不过柳青锋的耳力。他猛然抬头向上看,厉声喝道:“谁?谁在屋顶?”
话音未落,他已推开妻子,窜出书房。白玉堂一惊,想着索性直接现身便是。却不料,身侧忽然一阵清风掠过,似有一种熟悉的草木气息拂过。
是一个蒙面黑衣人!瞧这身形,莫不是……
柳青锋见黑衣人忽然跃出,袖间一动,一柄利刃已持在掌间,施展轻功追了上去。那黑衣人似乎并不恋战,脚步朝外退去。柳青锋自是不能放他走,奈何此人轻功绝顶高明,竟是被他自墙头一跃而出。
白玉堂也趁机离去。
李双双受了惊吓,柳青锋安抚了妻子的情绪,便命人送她回房,随即召来柳七,面色沉冷。
“那叫朱紫的女人还没死么?”
柳七脸上一慌,忙单膝跪下道:“大人恕罪,属下办事不利,那朱紫叫人给救下了。”
“谁救了她?”柳青锋冷冷问道。
柳七伏身道:“便是那日来过咱们庄子的人,锦毛鼠白玉堂。”
“是他?”柳青锋一惊,神情变化莫测,语调却渐渐变得平缓,“可能确定,那朱紫知道多少东西?”
柳七额上冷汗更多了,答道:“这个……想来那女子知道的应当不多……”
“什么叫应当!一群废物!”柳青锋拂袖怒道,“你这等人我留着何用,办事不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柳七慌忙道:“请大人恕罪,属下一定将功补过!”
柳青锋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气,方淡淡道:“也罢,你立即起程,去往襄阳一趟,把我的书信交给王爷,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去办。”
柳七接过信揣入怀中,匆匆离去,出的庄来,被夜风一吹,顿时汗湿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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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重逢
白玉堂离开神女庄,正欲回到客栈,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略微想了想,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莫名期待,转身朝浣花园掠去。
今晚那人,似是那只猫儿吧。
洛阳,浣花园。
白玉堂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展昭的房间,见里面的灯果然亮着,不由欣喜。他也不走门,直接动了动窗户,未曾落锁,于是推开,直接跳进去。
“猫儿,你回来了!”
一进去,白玉堂立时愣在当场,有些讪讪的。
展昭正在换衣服,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白色亵衣,桌子上的夜行衣还好好放着,今晚那同路人果然是他。
“白兄,料到你今夜会来。”
展昭也不计较什么,甚是大方地转身,那动作似是要取出屏风上的便服换上。白玉堂忽然推搡着他到了床边,把他摁到在床上,一边笑道:“都这般时候了,还换什么衣服,躺床上去吧,我有事想与你说。”
“嗯?”展昭有些惊讶他的动作,但还是温和笑了笑,听他的话,直接便坐到床上去。白玉堂见了他心里欢喜得很,也不客气,脱了靴子跳上展昭的床,顺手拉过边上的薄被给两人盖上。
他这般动作甚是熟稔流畅,半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也没有。展昭不由有些好笑,但知他素来率性而为,最是性情中人,也不多言什么。
“正好展某亦有事想要询问白兄?”展昭很快说起正事,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却因为两人并排拥被而坐,显出十分的亲昵来。
“白兄为何要夜探神女庄?”展昭疑惑地看向白玉堂,问道,“若展某记得不差,白兄与那神女庄的主人柳青锋应是旧友吧。”
他微微侧过来询问,一缕发丝垂在白玉堂的眼前,白衣人抓住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绕着,语调也是懒懒的。
“此事说来话长。”白玉堂淡淡叹道,“猫儿,你可还记得你那新结识的青青妹子?就是跟着朱紫的那小姑娘。”
他说话时未曾看着展昭,指尖动作却微微一顿。
展昭有些无奈,将散下来的头发拢好,语气颇为关切:“自是记得,怎么,你今日举动可是与青青有关?”
“正是要寻她。”白玉堂这才侧头注视着展昭,眼底一抹忧**儿,你那青青妹子来历有些复杂,现下她已失踪了,还连累朱紫受了重伤。”
展昭一惊,坐直了身体:“此话当真!青青她如何失踪?朱紫又为何会受伤,还请白兄速速道来!”
就知道这猫儿会担忧着急啊。
白玉堂心中暗叹,抬手拥住展昭的肩膀,将朱紫的话和自己与四哥的猜测一并告诉了他,丝毫未加隐瞒。
“此事果然蹊跷。”展昭慢慢沉思,并未注意到白玉堂过于暧昧的动作,眉心微蹙道:“当初我遇见青青,便觉她身世有些不近情理之处,但观她天真自然,也无坏心,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也许青青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玉堂不由出声安抚道:“猫儿,你也莫要太过忧心,我知肖苑清此刻定是被囚在神女庄,只是不知柳青锋为何如此罢了。待过两日我再探探,定会想法子救她出来的。”
说到这里,白玉堂眼中一道寒光。他生平交友,最恨兄弟相欺,想他一直视柳青锋为友,这人竟是这般诡谲行事,当真是可恨!
展昭向来知他为人,也不多说,只温声道:“白兄多费心了。”
“没什么,朱紫是我们兄弟的朋友,应该的。”白玉堂有些别扭,小声嘀咕道,“五爷可不是为了你这猫儿才这般上心的……”
展昭想着事情,也未听清:“白兄,你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玉堂赶紧掩饰般笑笑,而后忽然问道:“对了猫儿,五爷还不曾问你,你怎么又回了洛阳来?”
展昭眉心蹙得更紧,轻叹一声,将近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展昭回到开封不久,汴京便发生了一桩大案。自襄阳回来的那位钦差大人在京郊遭人截杀,尸体被凶手悬于城门之上,如此残忍行径,着实令人发指!官家为此案龙颜大怒,责开封府及早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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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迷局
襄阳王府。
襄阳王爷面目倒是一派儒雅正直,只是眼中阴鸷神色叫人不寒而栗。他看完手中的信笺,随手将它交给了身旁那仙风道骨的书生。
“季先生,你看看柳青锋传来的信。”
季高接过一看,不由捋了捋一把胡须:“王爷,看来这肖如海,已是铁定要起异心了,须得尽快解决啊。”
襄阳王爷皱眉问道:“那肖如海武功高强,办事也还得力,加之他身上的那张图,本王倒是有些舍不得。依先生意思,此事当如何处置?”
“王爷,肖如海虽能干,但既不能为王爷所用,便没有留下的价值了。”见王爷点头,季高缓缓道,“现在肖苑清已经被柳青锋囚在了神女庄,不足为虑。那肖如海偷偷抢了金珠,里面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依学生之计,不如这般行事。”
襄阳王爷立即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请王爷命来人将那连珠悄悄押回神女庄。”季高拱手眯眼道,“连珠既是敢为救肖苑清而背叛王爷,想必与那肖如海有甚私情。王爷不妨将连珠囚在柳青锋手上,到时候肖如海必会自投罗网,届时柳青锋便可夺回金珠。至于那肖苑清,请王爷放心,学生所制之毒,天下无人可解,定要叫她慢慢咳血而死!不妨先留着她的性命,逼得肖如海交出图纸。如此一来,便可将这群人一网打尽了。”
襄阳王拊掌笑道:“先生果然妙计!便依季先生所言行事,他日本王若能成事,季先生便是本王的千古贤臣!”
“多谢王爷抬爱!”季高悠悠一笑,目中一抹得意之色。
洛阳,浣花园。
何小晏一早起床,便看见院中师哥和那白玉堂对练剑法,不由喜出望外,急忙奔过去,大声笑道:“师哥,你几时回来的?”
“已是二十的人,怎的还是这般毛躁。”展昭见他直接扑过来,不由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肩膀,语调甚是温和:“小晏,你都是大人了,要稳重些。”
何小晏撇撇嘴:“师哥,你怎么恁的婆妈,我心里高兴么。”
一旁白玉堂见他师兄弟间感情甚好,举止亲昵,无端有些不快,冷哼一声道:“五爷和猫儿似你这般大时,早已在江湖中闯下自己的名号了!小毛孩子,这般没出息!”
何小晏大怒:“姓白的,你管我!”
他生性自在贪玩,最是厌烦江湖上争名夺利之事,一心只想和那些朋友们行侠仗义,逍遥江湖。展昭对他极为宠爱,也觉师弟这般心性不适合江湖争端,于是对他多有纵容。心中只盼他一生自在快活,才算对明叔有个交代。
是以他年纪轻轻,虽是南侠师弟,却着实没什么名气。这般心性原也无可厚非,平日里也没人说什么。只是白玉堂瞧他碍眼得很,于是一顿嘲讽。
展昭见何小晏对白玉堂怒目相向,还挽起了衣袖,似有大打一场的架势,不由赶紧打圆场:“好了,小晏,白兄只是与你玩笑而已,莫要计较了。”
“师哥你怎的帮他说话,我们才是一家人。”何小晏听得展昭话中颇多偏向白玉堂,顿时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你瞧那姓白的,说话多难听!”
白玉堂继续冷哼道:“哪个与他玩笑!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学得一身本事,白马仗剑,锄强扶弱,闯下自己的一番名头,方能称得上快意恩仇。似你这般孩子气,只知粘着自家师哥,哪日才能学得出息点!”
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露出讥诮的笑容来,那模样,分明便是在说“你能奈我何”,十足的挑衅意味。
“你!”何小晏看在眼里,怒上心头,嚷道:“师哥你莫要拉着我,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大老鼠!”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儿:“呦,有志气!尽管来,五爷等着你‘教训’呢。”
这浓浓的讽刺意味,谁都能听出来,直激得何小晏脸红脖子粗,真要与白玉堂动起手来。少年何小晏血气方刚,火气上涌,才不管对方是什么成名已久、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锦毛鼠”呢!
先揍了再说!
展昭在一旁听着,好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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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少女
入夜,神女庄。
书房的灯果然还亮着,李双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进去。今日按照惯例,庄中防卫极为严格,书房四周的守卫却都撤下了。李双双不知夫君为何有如此命令,却也从未多问过什么。
黄裳女子手指紧紧地捏着衣带,终于抵不过心中的急切与疑惑,还是小心地启动了书房的机关。
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书架后露出一道入口来。
李双双提裙走进,才一踏入,那密室的门又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惊了她一下。许是心虚,抑或是惊惶,李双双不由站在原地,定了一会儿心,方才继续向前。这密室倒也不甚复杂,不多时,她便瞧见前面隐约有柔和的光亮透出来,不似烛火的昏黄,倒似是夜明珠的光。
软绸绣花鞋质地上乘,加之黄裳女子身形窈窕,骨骼纤秀,极为小心,这一段路,她竟走得无声无息。
靠得门前,李双双便不敢再向里走。她自知夫君身手不凡,靠得太近,必会被发现,到时难免伤了夫妻情分,于是悄悄躲在门后。
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姑姑,你不要着急,青锋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害过你的人,青锋一定不会放过!那昏君害你命丧苗疆,青锋定要他拿这江山来偿……襄阳王那老匹夫以为能利诱于我,助他篡位,不过是我想借他的手为姑姑报仇罢了……姑姑,青锋很想你……姑姑……”
声音由激愤渐渐转为哀伤,到最后,竟隐约传出了低泣的声音。
李双双忍不住悄悄探出头去,密室里那尊真人大小的白玉雕像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那雕像定是费了极大的心血,白衣红缨,雕的栩栩如生,笑靥宛然如真。然而当那极美的面目落到李双双的眼里时,女子眼中瞬间涌起泪来。
颤抖着的双手提起裙裾,许是太过专注悲伤,密室里的青衣人竟全未注意到有人靠近。想到这里,李双双眼中的泪光更浓,她却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而后轻巧的转身走开。
足下软绸绣花鞋做工极其精致,质地上乘,不仅穿的甚是舒服,走起路来亦是踏地无声,十分轻盈。这本是他特意命人制的,当是夫君一片怜惜疼爱之心,此时却变成了助她掩藏行迹的物件。
黄裳女子甫一转出暗道,那书架复又轻巧地合上,半点没惊动旁人。
李双双再也忍不住,泪落如雨。因不想发出声音来,她不由伸出双手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匆匆逃出这书房。女子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奔出书房,仓惶凄然之下,连书房的门也未及掩好。
待那道鹅黄的窈窕身影迅速消失在月色深处,房梁之上忽然跃出一道黑影来。那黑衣人轻功甚妙,落地时点尘不惊。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李双双消失的方向,随即轻轻关上书房的门,像是不曾有人来过的模样。
然后那人转身,施展起轻功,朝后院的方向迅疾掠去。而那里,正是李双双所住之院落。
原道是年年今日,神女庄防备甚严,潜入不易。奈何只有这一夜,柳青锋不会出现理会任何事情,说不得也只好冒险一次,却不想,上天助他成事。
果然是天理不爽么。
“白兄,你打算几时再潜入神女庄,去寻青青?”
客栈内,展昭缓缓摩挲着杯口,看向白玉堂。白衣青年挑眉一笑:“猫儿,莫要心急,今夜便去。”
展昭奇道:“我昨日欲去,你不允,怎的今夜又要去了?”
“猫儿。我不是与你说了。”白玉堂神采焕然,“前日咱们才夜探过,柳青锋定是防备得更严了。可是我打听清楚了,今日乃是柳夫人的生辰。柳青锋爱她至深,年年逢着他妻子的生辰,不管发生何事,他都要陪着她去白马寺上香。因白马寺据这里有些路程,所以他们会顺道住上一晚,所以……”
见他说的眉目飞扬,展昭不由笑道:“所以今夜便是去寻青青的绝妙机会。”
“你这小猫儿,果然有几分聪明!”白玉堂立时便促狭一笑,“不枉五爷我调教了七年。”



2025-11-12 00:5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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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醒来,展昭总算放心了些,这才伸出手给少女把把脉,只觉得这脉象甚是无力,有些古怪。他对岐黄之术不甚了解,一时看不出什么来,见肖苑清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只是神态颇为虚弱,也不想耽搁,打算立即带她离开。
白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膀,知他担忧,于是难得语调沉静地道:“猫儿,青青好像病了,先把她背回去吧。”
展昭也不多说,直接背起少女便走。白玉堂刚要跟上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烟绿。想是青青落下的物件,他不由蹲下身捡起那绿色,一看之后,不由有些愣住了。
“白兄,不走么?”
熟悉的温润嗓音传来,白玉堂赶紧将那烟绿的丝帕揣进怀里,几步转出去,一边应道:“猫儿,来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神女庄,仗着轻功高妙,完全未惊动什么人。展昭急着赶回客栈,脚下步子不自觉便快了些。因着担忧肖苑清,亦不曾注意到,白玉堂不知为何,似比往常沉默许多。
三人沉默着往客栈赶,展昭忽然听得背上少女低低唤道:“展大哥。”
展昭脚下不停,温声问道:“青青,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展大哥,青青很痛。”肖苑清伏在他的背上,慢慢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少女的双臂异常纤瘦,触到温暖的脖颈,更觉出那一分凉来,总让人有一种淡淡的悲,命书般凄凉无奈。
展昭不由担心起来,声音更加温柔,仿佛哄劝幼儿:“青青,哪里痛了?展大哥马上就带你回客栈,给你请大夫,你且忍忍。”
语罢脚步更快了,而白玉堂始终与他保持着并肩的姿态,只是不曾开口。
肖苑清慢慢闭上双眼,头紧紧地抵在展昭的肩膀上,双臂收紧了些。这男子看着清瘦单薄,肩背之上却再是温暖安全不过。少女不再说话,只是用力汲取着这相似的气息,手指微微地颤抖。
等回到客栈,众人见肖苑清被救回,果然欣喜。尤其是何小晏,更是喜动颜色,忙前忙后的。
白玉堂又请来了上次那位大夫,好在此番时辰尚不算太晚,倒也不为难。那大夫对白玉堂印象颇深,见了是他,很是痛快地背起药箱便走了。
把过脉后,那姓陈的大夫便摸着胡须问道:“各位哪位才是这姑娘的亲眷?”
朱紫连忙上前,急道:“是我,我是她大嫂。”
“姑娘,”陈大夫微微皱眉看向她,训道:“这位姑娘,老夫前几日方为你诊治过吧。你这身上剑伤不轻,需得卧床静养数日,怎的随便下床。”
朱紫福了一福,方道:“先生,妾身知你好意,只是这小姑乃是我家夫君唯一的亲人,妾身万不敢大意。烦请先生告知,小姑她现下身子如何?”
见她虽是伤重落难,举止仍落落有礼,言行不失教养,果然是雍容女子。难得的是,对小姑也这般有情有义。陈大夫不由暗暗赞叹,这小姑娘的哥哥倒是颇有福气,娶了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妻子。
一旁的韩章听得这话,虽是知道朱紫与肖如海并未有婚姻之约,仍是觉得心头不是滋味。
那陈大夫看了一眼已然昏睡过去的肖苑清,方叹道:“你既是她大嫂,那可知,这姑娘平日是否经常咳血?”
朱紫一愣,有些迟疑:“这个,妾身不曾常见,只是这小妹时常咳得厉害,身子也很娇弱。”
“嗯?”陈大夫有些诧异,“那她可是咳过血?”
“这……”朱紫为难道:“妾身不曾见过,只是小姑她从前是养在襄阳,由旁人照顾的。妾身不知她以前是否有过。”
陈大夫微微皱眉。
一旁的白玉堂忽然道:“先生,青青她咳过血,而且还不少,似是很厉害。”
余下几人多少有些诧异地看着白玉堂,不知他怎的知道这些。
蒋平和韩章只道是最初相遇的时候见过,倒也没放在心上。何小晏则是十分忧心,朱紫和展昭却是十分奇怪。须知他二人比之白玉堂,对肖苑清更是熟悉,都不曾见过少女咳血,白玉堂却这般肯定。
却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多问些什么,只能先将疑惑放在心里。
陈大夫点头道:“这便对了,老夫果然不曾断错。恕老夫直言,这位肖姑娘是中了毒,所以导致身子虚弱。”
“中毒?”众人又是一惊,展昭心中虽急,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朱紫。
绯衣女子手指紧紧交握,似是紧张,又似是担忧,眼底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倒像是知道内情一般。
何小晏赶紧问道:“那大夫,这毒可能解?会伤及性命么?”
陈大夫见大家回过神来,一起盯着自己看,方苦笑着摇头道:“这位肖姑娘所中之毒,乃是长年累月而积下的。开始的时候不觉得,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毒性侵入血脉,便会药石不灵。抱歉,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语罢长叹一声,医者父母心,若是能医,他自然不会这般狠心。奈何自己学艺不精,实在是解不了这样狡诈的毒。
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暗害这般小姑娘,着实是令人发指!
朱紫顿时便落下泪来,何小晏只急得看向展昭,眼睛都红了。展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顿了顿,他才蹙眉道:“不如我带她回开封府,或许公孙先生有办法。”
白玉堂送走了陈大夫,方转身回来道:“不行,青青现在不宜奔波,而且猫儿你也要查案,暂时走不开。我想,还是立即请大嫂过来吧。我大嫂医术高明,定有法子救她。”
蒋平和韩章也点头称是,朱紫泪眼朦胧,心头生出一丝希望来。
卢夫人的医术她是清楚的,夫人一定能救苑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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