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彼此交换身体的秘密。然后，在房子里度过一天，有时开车出去兜风,或是在没人的地方，他教我开车，一边抓住我的胸口，一边吻我的脖子，然后说：专心把握方向盘。
而我手忙脚乱，他也不担心我会撞车。
这种生活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想过的，可是没人会拒绝。他消磨人的意志，换取短暂的物质上的满足。身体总是不能和精神并存的，唯一折中的办法，无外乎，躺下来享受。
他躺在床上，鼠标乱点着电脑，玩着游戏，时不时发出怪声。冰箱里有速冻饺子，我去煮，微火慢炖，穿着大衬衫，光着两条腿。他从房间里看见了，一股力量怂恿他把游戏暂停，走了过来，掀起我的衬衫，隔着内衣抚摸我。他喜欢这种感觉。
干嘛啊。我拿着勺子。
想你了。
这么快啊，饺子还没好呢。
你先喂我吃呗。
尔后，他称呼了我一个词，这个词足以让我身体麻痹，电流从脚底，直击头顶。是否，我等待的是这样的一种喜欢，像个孩子般得依赖，彼此呼吸。
你真好。他说。
那当然喽。我亲了他一下，眯着眼睛笑，用我最喜欢的笑容。

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网络上的，全部是好人，拥有着与生俱来的价值体系，无论什么事，到了这里，都像阴司中的孽镜，善恶无所遁形；另一种是现实生活中的，全部是“迫不得已”的人，迫不得已地老实，迫不得已地卑鄙，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总是有“迫不得已”来给自己开脱。如果网络上的人比现实生活中的人多，那么，当一个女孩绝望无助时，为何无一人伸出援手，哪怕是嘴上说说？
人总是要活着的，只有活下去，才有被人评论的资格，否则，连引起一声叹息的机会都没有。如沉入了死水、荒野，今生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有痛苦，知道她曾经来过。
我爬在床上看杂志，而他靠在床沿上，捧着电脑，一只脚放在我的臀上，感到快乐时，便蹭一蹭，或是滑向我的背。


你说得是什么样的女人？
我不就是吗？我自嘲道。
他把我翻过来，用牙齿挑着我的鼻尖。
好吃吗？我说。
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
说吧，我想知道。他严肃起来。
一个暴君，要么就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你有钱，所以你能对我为所欲为。
你不是自愿的啊？他说。真是荒谬，会有人自愿？假如我是自愿喜欢你，也不会是这种方式。
你想要女上位？
讨厌。
我跟你说句心里话。
说吧，反正你，没心没肺。
讨厌。他还挺会拾人牙慧。一直以来，主动权不都是在你那吗？从来是我打电话给你，我打给你，成功率只有7成，你打给我，成功率百分之百。
这叫什么逻辑？那得分干什么，如果我打电话给你不是做这件事，而是别的，恐怕要打扰你睡觉。
不会，你试着泡我看看，看你自己能不能征服我。
这是个游戏，他大概太无聊了。
好啊。现在，下去散散步？我也太无聊了、

好啊。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不知为何，此时忽然想起小时候一个梦魇，半夜醒来，无缘无故穿衣服，内心焦虑要去上学。
你看什么？散步去啊！
我们来到楼下，夜里十一点。
走到路口，他牵起我，我没有拒绝，这太平常了。
他反而不高兴，这不符合他的臆想。
不是讲要你泡我吗？有你这么样的吗？
你想怎么样。
我牵你，你不准。
你可真够变态的。
你喜欢吗？他探过身子。滚。我推开他。原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却是，嬉皮笑脸道：就是这样。
男人有贱的一面，而且，这方面非常主动。

不许这么说我。他阴阳怪气地声音猛然冒出。我真是害怕。
你能正常点说话吗？
哦。
我们并肩走着。
他说：我能牵你的手吗？
所以呢？
让我牵啊，我喜欢你。
我不想。
就牵一分钟，好吗？
倒是有点意思。我把手给他，他若获至宝。竟然有这样的人。
你还真是奇怪。
哪奇怪了？
不是奇怪，是古怪。


时间到。我诙谐地说，他没有反应，便抽回了手。他沉默地向前走，点阅盏盏路灯。
我对他产生了善意的好奇，你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认识你以前啊。
也行。
他做出沉思状，自己动手解决。
你说吃饭，难道你妈妈不给你做饭？
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只可身教，不可言传。
搞得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言传不言传的。
他嘿嘿笑。他的笑容实在让我提不起笔说成是单纯，是暴力游戏玩多了吧。
真冷，找个地方坐坐吧。空气钻进我的膝盖缝里。
出门忘带钱包了。他站着面对咖啡店。这副表情我研究了半天，感到好笑，今天算我请你，我追你嘛。


他低头坐下，问他喝什么，也是随便。你不用这么腼腆吧？
你这钱回去还你，不喜欢被别人请。
不用。
没被女孩子请客过，我不习惯。
我拖着腮看他，他以为这是什么男子气概，可是去掉他身后父母给予的羽翼，一无是处。可真够可怜的。
他没说话。
我感觉我现在比你有钱了。我挥舞着服务员找回的零钱。
角色反过来了，你应该赶紧找一份事业，不能坐吃山空。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不喜欢听就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捂着我的手说：你要像我妈那样对我好，我保证听你话。
不经过我同意，不准碰我。我说。
这个晚上，真是古怪，本来的主仆的关系，倒转过来，我成为了他的主人。我坐在床上，翘着脚，他如往常一样，起了兴致，便过来索取。我拒绝了。今晚不想。
他就趴在我脚旁，亲吻我的脚趾。
你不恶心啊。我一脚给他蹲开。可是他却执着的过来，趴在我的脚边，欣赏着。
我真是受不了，这算什么？是狗吗？

他听了这话，更加腻歪了。我缩回脚，穿上鞋子，不想看见他这样恶心自己。他跪在地上，是的，向我跪着。
我是你的小狗，主人。
我好气又好笑，这是你的另一个游戏吗？
你要我吗？
不要！你一点不可爱。我说。
他把整个腰弯下去，在我的脚边，我非常不自在，太不正常了！我把他拉起来，你别这么作践自己，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依旧舔着。
你发神经啊！我把他推倒。却让他兴奋。
打我好吗？他仍然趴在我的脚边。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某种不齿的性格。
我不想打你，我喜欢正常一点的你。
好的，你是我的主人……如着了魔一样，他为我鞍前马后，替我倒水，给我捏肩膀。


主动权给你，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我不想对你怎么样，我和你又没仇。我说。
我希望你对我主动，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还有这种嗜好啊！对此，我一无所知，两性知识几乎只停留在那种简单的事情上。

精神上的贫乏交织在空旷的房间里，我渐渐和他一样昼夜交替，因生物钟紊乱而造成的痛经困扰我。
你不会是有了吧。
不会，给我装一个热水袋。
他给我买了一个电热宝，我年轻的身体，在这天没有元气，无精打采地窝在沙发上。
你没事吧，送你去医院？他束手无策站在我对面。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盒子，对他说：就是这样的盒子，去买回来就行了。
我去不合适吧。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别的什么。
妇女用品啊。
你废话真多，没人会以为你去买就是自己吃。我实在不想多费口舌，但似乎看起来更有征服力，他乖乖去了。


沉闷而又干燥的空气，加湿器的水雾徐徐喷出，我趴在跟前，用手撩动着，水雾从指间散出，内功好深厚啊。
自己也觉得好笑，简直闲得有够神经的了。
我们打牌吧。
你会玩什么？
跑得快。
多少钱一张？他在钱包里翻着。
非得打钱吗？
那当然，我最小都玩一百的。他显示自己丰富的赌钱经历。十块钱一张。
我不怎么会玩，你要让着我啊。我说，以前坐火车和别人打过，消磨时间。
放心，第一把让你先出。
但几句之后，他欠我好几百了。等他莫名其妙看着手里的牌，我大笑起来，这表情太到位了。
洗牌，乌龟。
让你侥幸赢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侥幸了？
你出三张的时候，我要了，然后出45678，再一对5，一对K收，你不死定了。他言之凿凿。
问题是你出了三张5，哪还有45678？
我一张张发，照样弄死你。
黑桃2在我手里，你怎么弄死我？
在玩牌这方面，我第一次占到上风，你这个技术也只能和我打，千万不要出去和别人玩啊。
他的脸，刷得一下红了。简单的孩子，说，我摸了一下，不要伤心，我是为你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失败？扑克牌散落着，被他懊丧地盯住。我后悔自己言重了，男人也该有自尊心，尤其是在某些必要的技能上。没有啊，打牌技术又不能证明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其他的呢？没工作，没本事，整天不知道为何而活。
你只是比较懒而已，我感觉你还是有很多想法的。
什么想法？


我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我已经很倦了，不是躺着，就是靠着，软软的，目所能及的一切家具都使人心生懒惰，唯一的运动是缠绵。在房间里完全感觉不到冬天。
我想开饭店。在沙发上，我们一人一边躺着，像老K。
恩，挺好。
你思想太简单了，好多人开饭店都栽了，开饭店，菜色、装修、市口还有关系，都很重要，非常难。
哦。真搞不懂，既然难，为什么要说？
没办法，现实和想的不一样，我每次计划干什么事，到要行动时发现压力太大，没人支持。
起码你有钱，很多人连创业的权利都没有。
都有自己的烦恼，有钱也不一定是好事。
哦，也许是吧。对他的观点，我只是和声，怠于引起一丝涟漪。


他扑了上来：你怎么就知道恩恩。
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的真实想法。
不敢，怕得罪你。
他跪在我旁边，像在给我的遗体做祷告一样。

你要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
你很需要朋友吗？
你不信任我，我很着急。
我睁开眼，斜过头看他，他的视线穿过我的鼻梁，正对着窗户外面。这句话很暖人，我用臂腕勾住他，把他拉近我的身体。
我当你是我的朋友啊，不然，我怎么敢躺在这里呢？
可我怎么有种，你随时可能要离开的感觉。
我头一回听说，他对我，也有这样的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