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有些惊讶,她这些日子以来留心观察着几个来祭拜的皇子。觉着他有些冷冰冰的,不大与人说话。偶尔地会和永瑢谈两句诗文,在永琪的扇子上题个字,就能让两个哥哥喜出望外了。对永璂都是不理不睬,他明知自己身份,却也从没搭过话。今天突然说了这么多,她当真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永璇解释完了就一掀帘子进去了。永瑢见紫薇还有些迷茫,笑道:“八弟心气有些高,只和他觉着有些才华的人讲话。能一次说这么多,看来是被你‘收服’了。”紫薇笑着点头,又看看四下,趁没人注意时问道:“在京里时,我觉着四哥和五哥似不太相和。不过八弟好像挺爱与你们玩?”
永瑢摆摆手:“不是和我,是跟五哥处得来。八弟小时候得了病症,你看到的,他走路时不便。那之后,他就不爱走也不跟人玩,每天就躲在书楼里读书,要不就是练字画画儿。四哥开始还会逗着他、安慰他,后来就也懒了。亏得五哥耐心,一直想法子引他出门,还抢在皇阿玛带大家去围场狩猎前教会了他骑马。给了皇阿玛好大一个惊喜,头一回夸了他一场。那之后他便只粘着五哥,这两年大约迫于四哥和嘉妃的态度,才略淡了些。
小燕子从里头跑出来,见他们在外头聊天儿,摇着手冲着这边嚷嚷:“你们怎么都在外头啊?紫薇,里头好漂亮!”说完就把紫薇拉着进去了,永瑢仍站在外头,紫薇回头看他时他倒往远处走了。莫名地跟着小燕子到了供了大佛的内室,满目的珍奇一下子耀花了眼。
永琪这时已从蒲团上站起来,回头看过来。目光和小燕子的正巧对上,俩人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的,都匆匆转了开来。明灯大师请永琪坐到了一边,又拿出签筒来问永琪道:“阿哥可要问上一签?”永琪点点头洗过手,从签筒里顺手抽了一支出来。小燕子心想原来他真的信佛,还挺虔心。明灯已转向了她,也问了一遍,小燕子本不信,但也觉着好玩,也顺手拿了一支。低头一看,签上的字她都认识:“坤第二”。
“永琪,你的呢?是什么?”好奇心作祟,她也忘了还在生气,顺口问道,问完才又后悔不该和他说话。永琪脸上神情早变了几变,喜忧惧疑四样感情都体验了一番。听小燕子问他,缄口不答。永瑢也笑道:“这可不能随便说的。万一一个吉一个凶,冲撞了就不灵不敬了。”小燕子吐吐舌头,也把自己的签藏了起来。
明灯法师接了永琪的签,又拿了小燕子的签,捻须笑道:“都是上上的好签,倒也没冲撞。只这里人多,二位施主可要随老衲到后头,让老衲替二位解签?”永琪二人点头跟着走了。
到了静室,明灯与永琪对坐在案边,小燕子则早大咧咧寻了个看上去会舒服些的椅子坐了。明灯看着小燕子慈和一笑,对永琪道:“这位看着是个心宽心澄之人。”永琪微微笑着点头,明灯念声佛后又问:“施主所问何事?功名安危或父母姻缘?”永琪合什浅浅还礼,回道:“年前已有五台山慧伦法师给了解签。因而只想问回路吉凶。”明灯看他一眼,在旁品茗的小燕子也是望了过来。
明灯笑道:“早说施主有些慧根!时人总道该有远虑,却总忘看脚下路。”抽出解签的文书,指着签上的“第一”二字,又指着解签文上的“乾”字,说道:“施主所请的,乃上吉之签。此生可谓富极也贵极。只是前人有言,富贵只从险难生。老衲才留心施主面相,这险难恐正从途中生,然若得平生一贵人相助,度过人生三难,当可否极泰来。”
永琪便问:“三难?”明灯笑言:“疾病,生死,困责。”永琪再要询问,明灯已转向了小燕子,他深知明灯脾气,再问也是徒增尴尬。姑娘家的问话他也不好细听,饮下残茶,出门而去。
外面紫薇等人也都有了签,或吉或凶,或喜或悲,正在边说边闹。永琪看一眼,见只有永瑢不在,笑问道:“六弟又躲出去了?”永璇点头,紫薇好奇一问,永璂撇着嘴羞永瑢:“六哥最胆小了,最怕神佛鬼怪雕像,说是可怖。每次都要逃走!”紫薇这才明白:“这大约也不只是胆小吧?我听说过有些人生来就畏神佛。”
永璂和她已经相当熟稔了,绕着她问了些问题,又拍着小手夸了她几句,把紫薇的脸都夸得将他交给了侍卫,自个儿躲了出去才得以消解尴尬。又和永瑢聊了几句佛理,回到佛堂里头,小燕子也从静室里出来,看天看地,看紫薇看永璂,就是不看永琪。众人看着都觉有趣,问她签可灵验?小燕子只红了脸道:“什么灵不灵的?我也就随口问问。”大家哄然一笑,这里多有对佛学有所勘悟的,从见着她的签起就有了数。只对不肯示于人前的永琪的签更多好奇。
又说笑了会儿,永瑢探了个脑袋进来,从地板看到衣袍下摆,辨认出了永琪才抬起了眼睛,只盯着他不肯看佛像罗汉像。口中笑道:“五哥,礼部差人来说,地方上的接风宴已定好了。眼看日已西斜,咱们要不要先走?”永琪最讨厌这种应酬,但也无可奈何。这许多年来早成了规矩的事儿,若就此走了,地方官们的颜面不保,对他也得有了抱怨。只好起身,别过明灯法师,带着众人往外走。在隔壁喝茶等候的傅恒几人也迎了出来,见永琪面上不自觉地带了笑容,心知定是得了好签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