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山上那些心思粗犷的兄弟们不曾会意,宋江却看得明白——吴用对卢俊义颇怀忌怛。玉麒麟是他举荐,也是他设计亲自赚上山来,意在为招安大业做个领袖。可昨日聚义厅上宋江有意让贤,却被他掩映过去,按下不谈。方才大摆宴席为卢俊义接风,席间宋江几次提起,吴用几次周旋,却令人生疑。
酒阑人散,宋江觉得蹊跷,信步到了吴用门前,见窗上透出火光来,就在门外道:“军师安歇了吗?”停了一歇,内有脚步声,吴用将门开了,“哥哥有事?”立在门侧,似无意请他到房中,宋江有些醉意,定睛看他,说:“一事不明。”吴用又站了一刻,松了执门的手,回身进去,宋江跟着反手将门扣上,便在案前与他相对坐了。吴用将壶中的茶斟了半盅给他,拾起案上的书本,闲闲地翻了一页才说:“何事?”宋江将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竟不知味,“军师既知道,何必多此一问。”吴用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将书放下,“哥哥难道不明白,梁山泊若易了主,日后前程难测,岂不前功尽弃。”两人隔着一张书案,吴用便在咫尺之外直视着他,眸色被烛火映得微暖,宋江按了按发烫的额头,“军师可是忘了,天王临终前留下遗言,擒史文恭者方为梁山泊主,众目睽睽,众口攸攸,我如何违拗?”“那哥哥总该先与我商议。”吴用收回目光,拿起壶来再给他斟满,宋江嘿然一笑,按住他执壶的手,“军师是在埋怨宋江?”所触之处有些寒意,却出乎意料的柔软,吴用抬头说:“哥哥并非真心让贤,我猜得可对?”略带锋芒,似能将人看穿过去,宋江只觉越发的醉了,头昏昏然,笑道:“知我者,军师也!”“哥哥不怕露了破绽?又或者卢员外不推辞,却如何?”吴用欲抽手回来,却被他在掌心里握住,倾身道:“便露了破绽,自有军师兜揽。”说罢起身,仍未松手,恍恍绕过书案到他面前站定,“倒是军师,几次三番阻拦,那破绽怕比宋江露得还多些,军师就不怕卢员外记恨?”吴用推开他的手,面色沉了下来,“随他记恨,我不在意。”说罢起身,却被宋江挡在案前,“军师,你究竟有什么是在意的?宋某愿闻其详。”吴用只觉腰后一紧,人已然贴在宋江身上,“哥哥,且……放开手。”宋江反收得更紧,凑到他耳边说:“不放,便如何?”“哥哥……”吴用抬眼看他,水气氤氲,雾蒙蒙似要滴出来一般,宋江越不肯放松,“军师答了,我便放手。”吴用眉头轻锁,不肯看他,“便与哥哥一样,只招安一事,别无他志,哥哥你……”宋江正用嘴唇轻轻在他颈侧摩蹭,所触之处立刻泛起一片嫣红,一只手仍扶在他身后,另一只手却来解他的襟口。吴用忙用力推去,宋江也便松了,笑道:“军师歇息吧,宋江去了。”说罢摇摇晃晃地出门,吴用站着怔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头将他饮过的杯子执在手中把玩,自语道:“哥哥有意,吴用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