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
我们是在黄昏时分来到的清河镇，这里依然是虞国的势力范围内，但是现在也可以说是凉国的境内了，因为整个虞国现在都已经沦落在了秦焕的手中。清河镇的地理位置很偏僻，百姓也安居乐业，是乱世中难得的桃花源，所以每一次来到这里，我的心里总是觉得很舒畅。
但是，这里又承载着我和希澈往昔的回忆，又不免有些触景伤情了。
锦瑟的马停在了一座别院面前，这座院子，十分干净，而且比较隐蔽，周围是树木，很少有人会发现这里，氛围很干净肃穆，我很喜欢。
他要将我抱下马，我执意自己下，可是自己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也执拗不过他，任凭他打横抱着我，其实锦瑟和我一样的瘦弱，但是他的力气却比我想象中的大了很多，我安静地将头贴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说，“我们就先在这里落脚，这个院子是蒙楚留下的，他知道一定会有帮助的，小楼不安全，江湖上那些仇家都已经把目标瞄准了小楼，先在楼主一死，更是猖狂了，所以，我们住这里，在虞国境内，我想秦焕也不会想到的。”
我点了点头，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问他，“小楼会有危险，我们要弃了小楼？可是仙儿和子谨还在那里，他们会有危险的，不是吗？”
我被锦瑟安置在了床榻上，他替我盖好了被子，露出了一抹让我安下心来的笑容，他说，“你别担心这些了，我会守住小楼的，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去，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你只要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就可以了？”
我突然很害怕，瞪大了双眼，紧抓着锦瑟的衣服，我问他，“你会不会，一去，就不回来了?”
等待这个词对于我来说太过残忍了，好像是宣判了我的死期，所以锦瑟，你会不会，不回来呢？
他将我拥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我能够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又节奏的一起一伏，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柔和，他说，“不会的，明日，日落之前，我一定会出现在门口的。小楼先在缺少一个可以领导的人，所以随时可能会自乱阵脚，我会让仙儿他们守住的，毕竟这是蒙楚死之前最大的一个愿望，小楼也是有着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锦瑟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时，我都感觉到很安心，好像有他在身边，就可以不去顾到什么危险，什么生死了，可是我知道，锦瑟，我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因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那些。
他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端来一碗粥，里面掺杂了药物，我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门就被打开了，门口出现的是我许久未见得神医柳念先生，他一如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云淡风轻，不染尘烟，他冲我露出微笑，说道，“没有想到你的寒毒竟然解除了，看来，你还是低估了金希澈。”
“柳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要柳先生，柳先生的叫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是蒙楚救了我，把我安置在这里的，我本来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的，可是他说，他只要我答应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以后朴正洙受了伤，我都要不顾一切地去救他，我现在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仙儿会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蒙楚他，为了你，真的是甘愿颠覆一切他所拥有的。”
蒙楚……我在心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下，心里就会痛一回，我从未想过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如今他死了，我连见他的躯体都没有勇气。
柳念退出了房间，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我与锦瑟，他伸手将我的发丝别到耳根后面，然后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喂我喝药粥，因为还很烫，他就帮我吹冷，然后再轻轻送到我的嘴边，我一口一口地吃着，他时不时用手帕帮我擦嘴，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落下来，他有些慌张地看着我，把粥放在一边，擦着我的眼泪，问道，“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双手环住锦瑟的腰，我说，“锦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了，自从金希澈打了我之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再也没有眼泪了。可是，现在，看着你们，一个个为了我去承受这些，我真的很难受。蒙楚死了，就算是他死了，他在死之前竟然替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正洙，喝了这个粥，你好好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麟介还有蒙楚，都会保护着你的，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受任何一点点的伤，而我，也一定会守住我们共同的小楼的。”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我想，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在凌晨时分，我依稀感觉到门被推开，然后有人进来注视了我一会，又离开了，我听到那声叹息，尽管很轻，但是我还是听到了，我知道是锦瑟，他走了，他去了小楼。
天亮没多久，我就坐在门前，我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候在这里。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消息，那个金希澈被彻底软禁了的消息……我好像是瞬间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只能傻愣在原地，看着那些路过的人说着他们前皇帝的话语，关于他的懦弱，关于他如同猪狗一般的生活，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要这么做呢？
虞国监狱内，金希澈散乱着一头蓝色的长发，安静地坐在地上，他的四肢都被戴上了锁链，显得十分沉重，身上也都是伤，可是尽管他如此落魄，他依然如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秦焕亲自来看过他，秦焕说，“你一点都不后悔你和我的交换吗？”
“像你这种没有爱的人，怎么会懂呢？”
“金希澈，为了那样一个可以随便和别人离开，随便把你国家出卖了的男子，你竟然甘愿忍受这么多非人的待遇与屈辱，都要换得他的离开，可是他又能够明白你的感情吗？”
希澈沉默着，他转头看向秦焕，他突然觉得秦焕其实是一样的可悲，甚至比自己更加可悲，他嘴角露出笑意，说道，“那么你自己呢？为什么要放走锦瑟呢？难道不也是因为只能这样，你才能让他不那么恨你吗？我至少还有爱，可是你呢？只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终究还是逃不了，秦焕，你是这个天下的霸主，可是你得了天下，却失去了锦瑟，你还是一无所有，因为，锦瑟就是你的天下了，你现在，到底还剩下些什么呢？

肆拾伍
柳念先生出来收草药的时候，我还是保持着早上的那个姿势，他将药端到我的面前，我喜欢他身上一尘不染的感觉，和他交谈起来自己也身心愉悦。
他说，“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一直等候在这里，寒气可能会渗入体内的，喝碗热姜汤暖暖身吧。”
我微微一笑，眼神有些飘渺，我转头问他，“柳念，你说，锦瑟会不会按照约定回来呢？他答应过**落之前回来的，你看，现在都已经快要日落了，我还没有等到他，我突然觉得，我可能会失去他，正如失去蒙楚一样，我应该执着地跟着他一起去的。”
他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给我安慰，我知道他是看穿我了，我难受不仅仅是因为锦瑟还未回来，更是因为金希澈，他被软禁了。
然后，我听到从大街上传来的声响，很多人都纷纷跑出去观看，他们沮丧着脸庞议论着，关于金希澈将要被带回凉国软禁起来的事情已经在各国的大街小巷弥漫开来，我站起身，望向远处，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承受住那么多人的观看，那些眼神，如同针尖一般扎在心上，却连哭泣也做不到。
我想过去，想要过去救他，就算是自己的粉身碎骨，我也想去，可是柳念拉住了我，他对我摇了摇头，他说，“不要枉费他对你的牺牲。”
我挣脱他的手，“我今日，非救他不可。”
他也不再阻拦我，“我和你同去。”
我们挤在人群中，在人群中划开了一条大道，希澈就被关在那个囚车中，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浑身的伤痕让我一阵心疼，我紧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瞥见了人群中已经蓄势待发的我，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淡漠的笑容，如此惨白，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我们将人群作为了背景，只剩下了对方。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对我说，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冲动到跑出去救他，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直到他消失，直到街上没有了人，直到雨越来越大，将我覆盖，淹没，我还是一个人，站在雨中。
“虞国成为了凉国的附属国，金希澈被抓进凉国软禁起来，而现在的虞国国君暂时由莫离代理，正洙，我们现在救不了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谁都清楚，只是，已经别无选择了，所以不要辜负他对你的心意，我们，回去吧。”柳念说完这段话后就扶起我的身子，我冷冷地望向他，我说，“我一定要救出他，就算是死，我也要救出他。”
然后，我朝着那个地方狂奔而去，刚才的注视中，我明明能够感受到你眼神中的凄楚与落寞，这么多时日，你都选择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屈辱，我又怎么能够再次放逐你被软禁在凉国的鸟笼中呢，如果有天明，我们就一直守候日出，如果注定黑夜，我们就共同承受宿命的安排吧，我可以什么都不顾，只愿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柳念在身后呼唤我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去麻烦任何人了，这是我与希澈之间从未被抹杀掉的誓言，所以只有我能完成。
我跑了没多远，只看到军队好像是等候在了那边，秦焕站在路口，预料到了我会追上去，他依然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他说，“朴正洙，你明明知道的，你救不了金希澈，还来送死？”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和他一起死，我无所惧。”
“死？我不要你们的命，如果你想救金希澈，救把锦瑟还给我，让他对你彻底死心，这样，我就放走他。”
我愤怒地看着这个人，“休想，我不会把锦瑟送到你这边的，你别想再得到他，永远也别想！”
他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走到囚车旁边，命令侍从将希澈带下车来，我看到希澈的嘴角还泛着血迹，全身很多地方都是血痕，虽然他勉强站着，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倒在地上的。
他不说话，是因为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凭着最后一丝体力看着我，希望我快离开这里。
“朴正洙，你知不知道，为了你，金希澈都做了什么？除了你在朝堂上看到的，他丢下尊严给百官们斟酒之外，他还亲手杀了他的亲姐姐。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都还在袒护着锦瑟，到底在你心里，谁比较重要啊。”
秦焕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金希澈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绝望。
我想起了瑶琴，想起了瑶琴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个时候的瑶琴，真的很美，一个将要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美呢？
我看着希澈，问她，“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亡你的国，我只是，想保护瑶琴和你的子民，可是，可是……”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我还是能够听到，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为了我，你竟然杀了瑶琴，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瑶琴她是你姐姐啊，而我的命，没那么重要。”
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刚才的话语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他喘着气，说着，“朴正洙，我要你记住，你的命，不是你随便可以丢弃的。”
秦焕让人对他用刑，他们用棍子打他，希澈满身尘土，无力再去承受这些痛楚，紧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他说，“正洙……和锦瑟在一起吧，他才能好好照顾你……别再管我了……”
我被人拉住了，不能上前，我跪在秦焕面前，“你们别打他，别打他，他快要死了啊。”
他逼迫着我，继续问道，“交出锦瑟，让他对你死心，这样就可以让他免受这些痛苦了。”
然后，我就听到希澈的腿被打断后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喊叫声，我挣脱那两个士兵的束缚，抱住奄奄一息的他，“打我吧，别打他了，金希澈，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你不能把我推开锦瑟，自己承受这些痛楚，那么，我算什么，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呢？我们，离开这里，离开纷乱的尘世，去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好不好？”这句话，曾经锦瑟问过我，他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共度余生，我没有答复他，因为，我知道，这句话，是我要与希澈说的。
他的笑容依然美得倾国倾城，他握住我的手，说道，“好。”
我看着秦焕，我告诉他，“我把锦瑟给你，把他给你，彻彻底底地让他死心……”
“好，那么锦瑟回来之日，就是金希澈回到你身边之时，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料他的，希望你履行自己的承诺。”

肆拾陆
   锦瑟没有回来，一直等到夜深，他都没有回来，我依然坐在门口，像是被安放在那里的破碎的玩偶，我唯有抱紧我自己，才能有一点点的温暖。
   我想起希澈的腿，不知道今后还是否能够走路，那么骄傲的男子在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他让我和锦瑟在一起，他只是将我推向锦瑟，我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一夜是这么过去的，安静地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柳念将一件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我依然望着远方，我说，“柳念，他没有回来……”
   柳念问我，“朴正洙，你希望锦瑟回来是因为用他去救金希澈，还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
   他的话语让我顿时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他继续说道，“其实，我倒希望锦瑟不要回来，不要回到这里，就不会承受另外一份伤害，我不知道假如你再在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加上这一道伤痕，他是否还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我起身，望着柳念，我看到他眼中的我自己，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肮脏，我朝他喊着，“可是，我不能没有希澈，不能没有他……”
   “所以，你就要牺牲锦瑟吗？他，一直都默默地陪在你的身边，只是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你还是亲手将他推开？”
   “至少，秦焕不会杀了他，但是，他会杀了希澈的……”
   然后，我转过身去，就看到站在门口捂着胸口的锦瑟，他就这样将我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望着彼此，我逃避着他的眼神，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我的面前，他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伸出手擦去我的眼泪，就像是那次我站在万人面前，孤立无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拥着我，告诉我，傻瓜，还有我。
   傻瓜，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至少，还有我……还有我……
   我看着他的伤，那些血迹，触目惊心，他还佯装着坚强，我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叫着他的名字，让这些像是幻觉一样的存在不至于太快地消失。
   他问我，“秦焕什么时候要我去交换金希澈？”
   只这一句话，就让我崩溃了，我抓着他的袖子，我的哭声渐渐变大，我说，“锦瑟，你为什么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恨我呢？为什么？”我慢慢地蹲下身去，我以为，这是冷，可是才发现，原来是绝望，绝望到即使拥住身体还是止不住灵魂的流逝。
   他抱住我逐渐冰凉的身体，他说，“别哭，我不希望看到你哭。”他的唇吻上我的泪水，他微微笑道，“很咸涩，是不是因为，你还是心疼我的，正洙，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他的笑容如此苍白，他依然是我的锦瑟，那个干净而美好的男子，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慢慢地倒在了我的面前，我感觉到我没有办法再触及到他，就这样任凭他闭上双眼。
   “柳念，柳念，救救锦瑟，救救锦瑟吧！”我的声音穿梭在偌大的院子里。
   我抱住他，我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喊他的名字，我说，“锦瑟，我不要你离开，不要你走，哪里都不去，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别死，别死，我求你，别死……”
   不知道他是否听得到我的话语，我是如此害怕失去他，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蒙楚已经死了，我不能就这样看着锦瑟死去……
  
   凉国
   希澈躺在床上，他无力地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正洙，我比谁都了解你，所以，我也知道，我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现在，唯有锦瑟可以给你幸福，唯有他，所以，你一定不能拿他来做交换，其实，我已经知道，你是不会的，这才是我的正洙，我的正洙，不会再让蒙楚那样的悲剧发生了，所以，你会守着锦瑟的吧？


肆拾柒
   我一直在门口徘徊，直到柳念走了出来，我拉着他问道，“锦瑟怎么样了？”
   柳念的脸sè并不好，他说，“他并不好，但是暂时不会sǐ，你别再伤他了，我怕他不是被伤圞痛折圞磨sǐ的，而是因为心灰意冷而sǐ的……”
   我点了点头，我推开门，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睁着眼睛望着我，此时的锦瑟，脸庞是惨白的，我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锦瑟，我坐在他的床边，突然失了言语。
   他先开了口，他说，“正洙，我很高兴，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
   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生怕触圞碰到他满身的伤口，他的笑容此刻带着醉意，让我无fǎ自拔，我的手抚上他曰渐消瘦的脸庞，我说，“很喜欢你，喜欢你……”
   他回握住我的手，声音淡淡的飘来，“可惜，不是爱……正洙，这一生，我已然知道，无fǎ得到你的爱了。下一世，我真希望能够早一点遇见你，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陪在你身边，这样，我就可以不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我们注视着彼此，为这些洒话而笑着，“原来，这么正经的锦瑟，也会说这样的情话啊？”
   “我喜欢你的笑容，每一次看到你的笑，都感觉，自己好像是拥有了一切。”
   锦瑟漫无圞边际地说着这些话，他没有看着我，只是眼神飘渺不知何处，好像有什么东西xī引住了他的眼神，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正洙，我想吹圞箫，为你吹这一首。”
   我点了点头，从床边拿出来那只他曾经赠予我的玉箫，他拿在手中，好似看到了qīn人一般，感受着那些纹理，他说，“这只玉箫，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很虚弱，我扶着他，他只能将重力都依靠在我的身上，我说，“你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我，可惜，我却一直不知道珍惜。”
   “可是，你至今还保留着啊！”

他凝视了我片刻，继续说道，他说，“正洙，你会不会，一直保留着那只玉箫？”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阻圞止不了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他满圞足地笑着，像是个孩子，让人圞心疼。
   锦瑟，一直以来，你到底承受了多少呢？只是个孩子，不是吗？其实，你只是忽略了童年时期，一夜被圞迫长大的孩子，你的心里，有那么多想要表现却来不及表现就已经被扼圞shā掉的感情，而在你生命里，我就是那个侩子手。
   他还是关上了那扇门，那扇隔圞绝了我与锦瑟的门，好像将我们分离在了两个世界。
   锦瑟艰圞难地爬上马匹，一路颠簸才来到凉囯，凉囯此刻正遇上了战乱，是自己的叔叔莫离qīn自发动的叛乱。
   秦焕是真的愤圞怒了，锦瑟赶到的时候，只是看到秦焕站在城楼上凝视着自己，他已经认定是自己的背叛，可是锦瑟并不感到害怕，不管是怎么样的过程，结jú都是一样的，自己，一直都那么恨他……
   秦焕说，“锦瑟，你是来攻打我的？”
   锦瑟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圞体，让自己看上去安好，回答他，“我说过，我一定会qīn手shā了你……”
   秦焕的脸上浓浓的绝圞望锦瑟都看在眼里，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并不那么讨厌，可是，他无fǎ忘却，那些曰子自己所受到的齿辱。


没过多久，城楼上就被bǎng上了一干人，都是锦瑟的qīn属，还有弦，此时的弦，肚子已经微微圞隆圞起，她守着肚子里的孩子，洒洒地等着这个男人爱自己，可是等来的确实这样的结jú。
   秦焕说，“锦瑟，他们是你在这个世圞上唯一的qīn人，如果你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并且答应我，再也不逃走，我就放走他们。”
   还为等锦瑟回答，弦就挣圞拖了抓着他的士вīng的手，从秦焕身边经过，望着他，毅圞然圞决圞然地从高高的城楼上往下跳落。
   锦瑟反应过来，马上下马，想要去接住她，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只一步，就看到弦的xuè液liú淌在尘埃之上。
   他蹒跚着爬到她的身边，锦瑟全圞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抱住弦，满身都是xuè的弦，听她微弱的声音，她说，“锦瑟，我一直以为只要我陪在他的身边，他就会有那么一点点地爱我，可是，我真的好洒啊……他的心里只有你，纵然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也无fǎ打动他……”
   她的手还捂着肚子，她笑着说，“锦瑟，你听到了吗？他还在动呢？他一定在怪我，怪我不让他看到天明，你的侄圞儿，你应该做舅舅了呢！”
   “姐姐，你不要锦瑟了吗？我好怀念那个时候的我们，北囯的雪，真的好美，渊囯，是最美的囯圞家……”
   渊囯的雪，飘落在大地上，洋洋洒洒的。
   女子在岸边呼喊，声音如同泉水般动听，她说，【锦瑟，锦瑟，别乱跑，快到姐姐这里来！】
   男孩奔跑着扑进了姐姐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花香，偏着头，笑道，【姐姐，我们回家去吃母后做的桂花糕吧。】
   【谗锦瑟，口水都要liú下来了呢。】
   【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很强很强的人，这样才能保护好姐姐，不被别人欺圞负。】
   女子的体wēn渐渐消失，锦瑟只能紧紧地抱住她，想要将wēn度传递给她，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生圞sǐ面前是如此渺小，他挽留不住。
   “姐姐，别离开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肆拾捌 特别篇【澈水小番外】
   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淅淅沥沥的小雨总是会下一整天，天空被笼罩在朦胧之中，带着繁重的压抑感。
   十三岁时，金希澈第一次见到出现在门口被雨水打湿了全身的弱水，他很瘦弱，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将自己包裹在里面。头发上还滴落下水滴，脸上没有笑容，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希澈，他是弱水，以后他就是你身边的人了。”
   瑶琴将弱水带到了希澈的面前，小小的人儿带着点胆怯，希澈发现自己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因为一直以来不被重视，所以他很少和别的孩子接触，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那是，他第一个伙伴，他的名字叫弱水……
   弱水的长袍拖在地面上，他慢慢上前，跪在希澈的面前，他说，“二皇子……”
   “为什么要穿红色呢？红色，很像是血的颜色……不是吗？”希澈的声音从弱水的头顶飘来，弱水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目光触及的那一刻，他才从他的眸子中看到狼狈的自己。
   红色，血液的颜色……他嘴角轻轻上扬，答他的话，他说，“因为，想要铭记住，那些被杀死的亲人，所以才会用血液染红了袍子，红色，是如此鲜明，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那是十三岁的弱水给予金希澈的回答，希澈不敢相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够说出这些话来，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暖暖的，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在深渊中等待天明。
   “我想要叫你金希澈，而不是二皇子，可以吗？”弱水站在他的面前问道。
   希澈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随手拿着书本阅读了起来，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而往往一个人的时候都会选择看书，所以，才会如此静谧吧。
   弱水就站在一旁不说话，看着他……希澈放下书，说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看会书。”
   可是在这句话说完后很久弱水都没有反应，希澈转过头去的时候，弱水还站在原地，眨巴着他的大眼睛看着希澈，说道，“因为总是把别人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所以才会这么孤独，对不对？”
   希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好像是把自己看穿了一般，他甚至是有些生气，凭什么这个新来的小侍从就能够这么无礼，而且好像能够揣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他站起身，指着大门，严肃地说道，“出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个孩子，也一如既往的倔强，直视着希澈的双眸，他说，“把手给我……”他的眼神一贫如洗，好似凝聚了五彩斑斓的弘光。
   被这种柔和的语气打动，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伸出了手，任凭他拉着自己走出了门，他指着天空，露出了笑容，他的身上还沾染着水珠，雨后除晴的空气十分新鲜，忍不住多吸了两口。他孩童般的脸颊上泛着病态的苍白，在阳光的点缀下让人动容，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说，“我在等待……”
   希澈疑惑地望向他，想要将那些片段都刻在脑海里，从他的手心中传递而来的温暖，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暖意，蔓延入了心底。他问他，“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彩虹，我想让你看到那种被你忽略的美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那些凉意渗透在身体里，活跃在每一个角落，他勾勒出了一个笑，弱水转头捕捉到了那抹笑容，他说，“金希澈，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很美？”
   也许吧，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对自己说话，陪自己玩，和影子相伴，那么，谁会告诉自己，其实自己笑起来，还是很美的呢？
   这是，第一次，别人这么说，而这个人，仅仅是第一天认识自己……
   良久之后，弱水的手微微动了下，他说，“看到了吗？那里，是彩虹，很漂亮吧？”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七彩的桥梁在天空中描画出了最美丽的弧度，那是彩虹。
   “我希望这座桥，能够搭建在你的心里，这样，你就可以走过那些阴霾。我希望，在桥的另外一边，等候你的那个人，可以是我……”
  
   他打了喷嚏，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珠，溅到了希澈的脸庞上，他们对视而笑，彼此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少年的眼眸中，更多的是彼此的好，也许在那一刻，希澈的心里早已经搭建起了最美的彩虹桥……
   “把衣服换了吧，容易着凉。”
   弱水接过衣服，他说，“为什么不揭穿我？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的……”
   你不会的……他如此自信，弱水站在原地，被送到这里，是来执行任务的，杀了金希澈，然后自己自杀，这是皇后给自己的任务，可是，现在，为什么迟迟都下不了手呢？他是那么澄澈的一个少年，温暖而美好，只是缺少了爱，仅此而已。
   他的手，是冰凉的，因为长居深宫，还是，他内心已经绝望，再也无法温暖自己……
   “弱水，我累了，想睡了……”
   “好。”
   “能不能，陪在我的身边？”
   “好。”
   “天亮之前，杀了我吧，因为看见第二日的太阳，我又会为昨天绝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话吗？”
   他突然就失了言语……
   “我，很喜欢你的红色，很喜欢你那被血液染红了的袍子……”
   弱水换了衣服，走到希澈的身旁，轻轻拥住他颤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柔和地在他的耳边低语，“明天清晨的太阳，会很美，睡吧。”
   “你会不会死？”
   弱水微微笑道，“也许吧……”
   “弱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这里，冷，不想多呆。”
   “好。”
  


伍拾贰
最近一段时间，希澈总是很累，很多时候，我轻轻地推开门，他都在睡梦中，我不想吵醒他，就去摘一些草药，拿回来让希澈教我辨别，他时常取笑我摘一堆的野草回来，这样的生活气息真的很好。
希澈说，“那个时候，独自处在凉国里，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死去。”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名为弦的女子，那个逼自己喝毒药最终坠落在城楼下面的可悲女子。
“可是希澈，至少我将你带回来了。”
“是啊。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最近真的睡了太多了。”我凝视着他说道，他点了点头，任凭我扶住他，我说，“我真该给你做个轮椅的，这样出去就会方便很多。”但是他执意不要，他说那让他觉得一辈子只能依靠外力了。
我扶着他走，他勉强能够走两步，但是整个人的重心都依靠在了我的身上，我使劲支撑起他的身体，他转头望着我，笑道，“我很重吧？”
我摇了摇头，心里猛的一疼，“其实你，真的很瘦，那天秦焕放你出来的时候，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担心你累这，怕你无法照顾我。”他调侃道，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侧过脸去，继续扶着他走向前。
“再过几天就要元宵节了，我们去看灯会吧？一定很漂亮。”长那么大，我都没有去过灯会，小楼中的日子除了打打杀杀也没有别的乐趣，而一旦走出小楼，就身处于乱世中，我已经快要忘却了人间还是有温暖的地方的。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庞，我只是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他说，“好的，我们一起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穿得少吗？”
他摇了摇头，我心疼地拿过他的手呵着白气，“以前，我还身患寒毒的时候，蒙楚……”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蒙楚也是这么取暖的，一直都是他，在我很冷很冷的时候将我拥在怀里，送我兔子作为生辰礼物，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眷恋蒙楚的温度，可是，直到他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欠下了多少我永远也无法偿还清楚的债。
希澈更加握紧我的手，他说，“给我做轮椅吧，我想，我们是需要依靠它去逛灯会的。”他很好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点了点头，将他安置在了椅子上，“很快的，隔壁家的小五他是个木匠呢，其实我已经跟拜托他很久了，他也答应我了，估计快要完工了。”我冲他笑笑，他伸手揉着我的头发，宠溺地说道，“你是怕我不愿意？”
“你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一定不会去承受这样的羞辱。”
他很了然地笑着，对我说道，“可是，我承受过比这更加大的屈辱，其实正洙，人都是会变的，我愿意为了你而改变。”
此刻，外面突然下起了雪，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那一刻，我们真的明了，是啊，人都是会变的，以前只知道杀戮的我们，不是也在为了彼此变了吗？
我用一些毛绒盖在他的腿上，还有他的手，都是要保暖好的，他无奈地看了看我，说道，“你是打算把我包成一个粽子吗？”
“可是，外面冷啊，你不能受凉。”
“这些毛绒哪里来的？”
“啊，这个啊，是隔壁的隔壁的阿婆给我的，她见我穿得少，所以让我拿回去做衣服的。”
他抬眼看我，眼里带着笑意，“看来，你还真是很受欢迎啊，不管是阿婆还是小五。”
“你现在才发现啊，所以啊，有我陪在你的身边，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
他笑而不语，与我十指相扣……
街上的人很多，我推着希澈往前走去，灯会真是热闹，在这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镇上，每一个人的脸庞上都洋溢着笑容，也许，他们从来不知道战争的残暴，只是这样普通的生活就让我们羡慕不已了。人们是不会体会到为什么我们像是小孩子一样游走在每一个角落，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奇。
希澈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佩，放在手中不停地抚摸着，他告诉我，“这是瞳儿留下的，是他最喜欢的玉佩。现在，我们三个人终于在一起游玩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到很高兴的。”
我从他手中拿过玉佩，那种玉本身的凉意从我的手心传递而来，我说，“瞳儿，我答应过你的，我们一起出宫。正洙哥和希澈哥永远陪在你的身旁，不再分开了。”
“我们去猜灯谜吧？”我看到前面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定是在猜灯谜。
“公子，猜对一个灯谜，就可以自己挑这里的一盏花灯。”
我转头看向希澈，他温润如玉，将我的兴奋收在眼底。
“公子听好了，灯谜是这样的，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
我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平时看的也都是战略的书，像是这样的灯谜，还真是猜不出来，我转头望向希澈，他缓缓说道，“可是相见恨晚这四个字？”
那人露出笑意，拍了拍手，说道，“公子好才华啊，一猜就对，请公子自己挑选一盏花灯吧。”
“你喜欢哪一盏？”希澈抬头问我，其实我早就已经看中一盏了，就指着那盏像是凤凰花一般的灯说道，“就要那盏。”
“好的，给你，公子拿好。”
我满心欢喜地提着花灯走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你呀，真像是小孩子。”
“是吗？我倒愿意一直是个小孩子。”
“正洙，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我想了想，回答道，“一直都没有什么印象，真的，好像是将这段记忆给遗失了一般，但是，不重要了，现在，有希澈在身边，就够了。”

伍拾贰
最近一段时间，希澈总是很累，很多时候，我轻轻地推开门，他都在睡梦中，我不想吵醒他，就去摘一些草药，拿回来让希澈教我辨别，他时常取笑我摘一堆的野草回来，这样的生活气息真的很好。
希澈说，“那个时候，独自处在凉国里，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死去。”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名为弦的女子，那个逼自己喝毒药最终坠落在城楼下面的可悲女子。
“可是希澈，至少我将你带回来了。”
“是啊。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最近真的睡了太多了。”我凝视着他说道，他点了点头，任凭我扶住他，我说，“我真该给你做个轮椅的，这样出去就会方便很多。”但是他执意不要，他说那让他觉得一辈子只能依靠外力了。
我扶着他走，他勉强能够走两步，但是整个人的重心都依靠在了我的身上，我使劲支撑起他的身体，他转头望着我，笑道，“我很重吧？”
我摇了摇头，心里猛的一疼，“其实你，真的很瘦，那天秦焕放你出来的时候，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担心你累这，怕你无法照顾我。”他调侃道，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侧过脸去，继续扶着他走向前。
“再过几天就要元宵节了，我们去看灯会吧？一定很漂亮。”长那么大，我都没有去过灯会，小楼中的日子除了打打杀杀也没有别的乐趣，而一旦走出小楼，就身处于乱世中，我已经快要忘却了人间还是有温暖的地方的。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庞，我只是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他说，“好的，我们一起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穿得少吗？”
他摇了摇头，我心疼地拿过他的手呵着白气，“以前，我还身患寒毒的时候，蒙楚……”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蒙楚也是这么取暖的，一直都是他，在我很冷很冷的时候将我拥在怀里，送我兔子作为生辰礼物，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眷恋蒙楚的温度，可是，直到他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欠下了多少我永远也无法偿还清楚的债。
希澈更加握紧我的手，他说，“给我做轮椅吧，我想，我们是需要依靠它去逛灯会的。”他很好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点了点头，将他安置在了椅子上，“很快的，隔壁家的小五他是个木匠呢，其实我已经跟拜托他很久了，他也答应我了，估计快要完工了。”我冲他笑笑，他伸手揉着我的头发，宠溺地说道，“你是怕我不愿意？”
“你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一定不会去承受这样的羞辱。”
他很了然地笑着，对我说道，“可是，我承受过比这更加大的屈辱，其实正洙，人都是会变的，我愿意为了你而改变。”
此刻，外面突然下起了雪，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那一刻，我们真的明了，是啊，人都是会变的，以前只知道杀戮的我们，不是也在为了彼此变了吗？
我用一些毛绒盖在他的腿上，还有他的手，都是要保暖好的，他无奈地看了看我，说道，“你是打算把我包成一个粽子吗？”
“可是，外面冷啊，你不能受凉。”
“这些毛绒哪里来的？”
“啊，这个啊，是隔壁的隔壁的阿婆给我的，她见我穿得少，所以让我拿回去做衣服的。”
他抬眼看我，眼里带着笑意，“看来，你还真是很受欢迎啊，不管是阿婆还是小五。”
“你现在才发现啊，所以啊，有我陪在你的身边，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
他笑而不语，与我十指相扣……
街上的人很多，我推着希澈往前走去，灯会真是热闹，在这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镇上，每一个人的脸庞上都洋溢着笑容，也许，他们从来不知道战争的残暴，只是这样普通的生活就让我们羡慕不已了。人们是不会体会到为什么我们像是小孩子一样游走在每一个角落，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奇。
希澈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佩，放在手中不停地抚摸着，他告诉我，“这是瞳儿留下的，是他最喜欢的玉佩。现在，我们三个人终于在一起游玩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到很高兴的。”
我从他手中拿过玉佩，那种玉本身的凉意从我的手心传递而来，我说，“瞳儿，我答应过你的，我们一起出宫。正洙哥和希澈哥永远陪在你的身旁，不再分开了。”
“我们去猜灯谜吧？”我看到前面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定是在猜灯谜。
“公子，猜对一个灯谜，就可以自己挑这里的一盏花灯。”
我转头看向希澈，他温润如玉，将我的兴奋收在眼底。
“公子听好了，灯谜是这样的，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
我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平时看的也都是战略的书，像是这样的灯谜，还真是猜不出来，我转头望向希澈，他缓缓说道，“可是相见恨晚这四个字？”
那人露出笑意，拍了拍手，说道，“公子好才华啊，一猜就对，请公子自己挑选一盏花灯吧。”
“你喜欢哪一盏？”希澈抬头问我，其实我早就已经看中一盏了，就指着那盏像是凤凰花一般的灯说道，“就要那盏。”
“好的，给你，公子拿好。”
我满心欢喜地提着花灯走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你呀，真像是小孩子。”
“是吗？我倒愿意一直是个小孩子。”
“正洙，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我想了想，回答道，“一直都没有什么印象，真的，好像是将这段记忆给遗失了一般，但是，不重要了，现在，有希澈在身边，就够了。”

伍拾肆
待我再次回到那座别院时，已经不见了柳念的身影。整座院落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落叶铺满地面，灰尘拂拭而来，我的心，绞痛成一团。
他怎么可以不在这里呢？如果找不到柳念，希澈的毒怎么办？
我茫然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偌大的院子里面，双手掩面，渐渐的，身上的气力也仿佛被抽尽了，蹲下身去，感受着吹拂而耳畔的威风，此刻正如刀子一般，划过脸庞，这是我甘愿的面目全非。
我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她停留在我的身旁，目光穿透了我的后背，直接打在我的身上，生硬的疼。我抬起头，看到一张足以媲美阳光的笑脸，她的声音飘渺而悠长，她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站起身，面对他，我也只比她高了半个头，她不像是中原女子那样的小鸟依人，身上有一股凛然的正气，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着装，不是寻常女子的装束，紫色的纱裙，还有腰间的流苏，在风中轻轻飘荡，使她整个人都很轻盈，她的脸庞是很素净，又带着一些倔强，我想，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她似乎被我盯得有些许难受了，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得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有些失礼吗？虽然我不懂你们的这些臭规矩，但是你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果然，如我所料，她并非中原女子，她的声音有种洗练过的沙哑，带着些许女子该有的细腻，但是更多是驰骋与草原上的奔放。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问她。
她好像是一直在等我这个问题，随意地答道，“柳念说过，你一定会再回来找他，可惜他不能完成蒙楚最后的遗愿了，他要离开这里，所以就让我时不时地来看看，今日正好见到了你。”
“柳念是你的谁？”
“他是我父亲。这么说，你信不信？”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柳念的年岁比她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已经为人父了，而且女儿还这么大。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是他确实是我的父亲，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对我母亲的爱，是不容易质疑的。其实那又怎么样的，就算我母亲比他大了那么多，爱这种情愫生成了，就该让他继续。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中原人，总是磨磨唧唧的，真不痛快，只是，柳念是我最欣赏的一个中原人了。”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有少女独特的天真情怀。
“有个人，曾经和你说过一样的话，他也是教我去爱，不要磨磨唧唧的，可是，最终我们还是没有成为朋友……”
是啊，那个时候，仙儿第一次来皇宫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吗？虽然有着太多的时候他都骗了我，可是我还是深刻地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他那一巴掌，仿佛每每想起来，心头总会抑制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你叫什么？”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问她的名字，她答我，“莲稀，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这是柳念给我的中原名字，我就勉强接受。”
“我叫朴正洙。”我也把名字告诉了她，从这个少女的眼眸中，我好像看到了某种我已经失去太久的东西，如此纯净，如此让人艳羡。她好像没有什么烦恼似的，一如第一次见到的仙儿，或者我每一个我们从前的自己，小楼中的锦瑟，蒙楚，闯密林时的希澈，还有，某个瞬间，还不会流泪的，我自己……
“喂，你在哭吗？你好像很不快乐。为什么哭？”
我抬手擦掉眼泪，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对她露出一抹微笑，我说，“莲稀，你一定要守住你现在所拥有的，因为，一旦过去了，你就只能和我一样无措地哭泣。”
“我有母亲，还有柳念，现在，我还有你这个朋友，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话里的话，但是我会记住的。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去救你那个朋友了？我怕他撑不了多少时间。”
我才想起我都快把希澈的毒忘却了，拉起她就往外跑去，她笑道，“喂，这样要明天才能到吧，傻瓜，骑马去啊。”
我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那个带着斗笠的人，牵了两匹马等候了良久，站立在门口，我放开莲稀的手，失了言语。
莲稀问我怎么了，我也没有说什么，我默默地上了马，莲稀不会知道这个陌生的男子对我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他为我安排好了一切，而我，却连一句话没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再多有什么用呢，我终究还是要走的，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马已经往前狂奔了一段时间，可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他还是站立在微风中，我记得那个时候，凉国的囚笼里，他独自站在屋顶上吹箫，神情落寞，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突然就落了泪。那个时候，他有放不下的弦，放不下的渊国的子民，可是，当一切已成灰烬，过去的重重都拼凑不回从前，他依然选择一个人走。
“锦瑟……”我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这两个字变得悲伤，可是即使鲜血流入口中，我还是忍不住流泪……
莲稀转过头望向我，她说，“你知不知道，刚才的你，很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我低着头，不回答她，被所有人抛弃的，不是我……而是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再会笑了，我想，锦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死的吧……”
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毒在发作了，正洙抱紧他的身体，他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锦瑟，不要再说了！”他哀求他，哀求他不要再说了。
可是他倔强得像是个孩子，他说，“正洙，有些话如果再不说，我快没有机会说了。”他喘着气，调整了一下自己，他很痛苦，从他紧锁的眉头中就可以看出他在强忍着疼痛，起伏的胸膛在加快着他的死亡，他握紧正洙的手，好像他能够抓住自己的魂魄一般，他的声音异常微弱，他说，“正洙，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呢？”
终于，终于，只剩下了这一句话……说了那么多话，只是为了这一句……正洙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掉落，哭出了声。
正洙，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呢？
我一个人其实也无所谓的……
傻瓜，至少你还有我……
别哭，我会心疼的……
…… ……
这些话语，从时光中穿梭而来，他已经离开，依然干净的脸庞，美好的笑容，就连流泪的样子，也是美的。

陆拾贰
我们就是这样将彼此灼伤，在无尽的深渊中挣扎，最终，窒息般地看着对方的脸庞，失去了对白，良久的沉默与对峙。
他扯我的衣服，我也将身体迎上去。
坦诚相对的炙热，想要留住对方体温的冲动，那些一触即发的欲望，终究是让我们玉石俱焚。
他埋入我身体内的温暖，啃噬着我全部的心跳，他说，“正洙，正洙。我真的好想你。”
就是这样的无望，就是这样的五年，就是这样，我们的错过显得如此苍白。
我用力咬住他的肩膀，留下深浅不一的齿印，鲜血沾染着我的口腔，我说，“希澈，吻我。”他的唇贴住我的唇，手掌心将温暖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的眼泪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冰凉的感觉混合着咸涩一起在口中翻搅。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沉沦，金希澈，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不再见面，不再想念，不再爱恋，只有忘却，才是最彻底的离别。”
“我不放你走。”他固执起来依然如同孩子一般，将我抱紧，我的脸庞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声。
“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金希澈，你觉得，我们还能够回到从前吗？下一次，我们会站在对立的场地上，只有战，只有生死，没有爱情。”
他有些惊慌，但是我知道他明白我话里的含义，那些过往，他以为他可以尘封得很完美，但是，在五年之中，我还是想起来了，在每日与草药的接触中，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完善了整段记忆，那些硝烟弥漫的日子，那些鲜血四溅的日子，还有父母决绝的脸庞和他冷漠的表情，都幻化成为不可熄灭的火焰，燃烧在了我整个胸腔，此刻，我与他的这场对峙，是时光遗失在少年时期的我们，如今，变得满目苍夷。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我冷笑着，推开他压在我身上的身体，披上自己的长袍，我说，“会的，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就如同此剑。”我将摆放在他房间里的长剑隔空切断。
他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问我，“你在五年的时间里，竟然将武功提高到了这样的境界。为了杀我，你要这么处心积虑吗？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就利用这些时间在想着杀我的事情。正洙，如果我们之间，只能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会应战。”
“好。我会期待我们再次的相见的。”我说完这句话后就推开门离开了，身体里还残留着希澈的温暖，脖子上有些泪迹，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的忧伤。
在这种梅雨的季节中，时光仿佛倒退会那些日日夜夜，我们为彼此追逐，为彼此拼命。此刻，物是人非。
太多的时候，我们总会问着自己，如果我们不回到这里，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么的事情了呢？
但是渐渐的，我开始讨厌如果，因为再多的如果，都无法给一个完善的那么去应对，显得如此无力。
那时我再次回到小楼，对于小楼在江湖中的显赫度我这几年早已耳闻，也会想起仙儿，想起我们还是朋友的时日。
到达小楼之后，我没有见到仙儿，但是子瑾还在，蒙楚和锦瑟离开之后，小楼一直都是仙儿在打理。
子瑾告诉我，“仙儿一直都替蒙楚守着小楼，所以，他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修炼那些武功，如今，皓月楼在江湖上的地位没有人敢小觑了，只是，仙儿很少再与人说话了，他只是守着他的梦，等待醒来的一天。”
“子瑾，我想见他，他现在在哪里？”
子瑾带我去了一间房间，轻轻推开门后，我就看到一个安然坐着的人，背对着我们。我不知道子瑾所说的伤害自己是指什么，但是当我见到仙儿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明了。
他转过身，带着笑意，脸上银色的面具轻轻揭开，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庞上，盘知错节般的可怖，他说，“朴正洙，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仙儿已经毁容了，昔日美好的容颜再也不复存在，那时会和我斗嘴吵闹，会为了蒙楚甘愿牺牲自己的仙儿，现在，只是一个面目恐怖，声音沙哑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逃离，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可是仙儿已经跟走到了我的面前，重新戴上了银色的面具，他说，“会害怕吗？我这个样子，很丑陋，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们都是不干净的，我和你，都是一样的。”
他笑着，很大声地笑着，“朴正洙，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没有了锦瑟，蒙楚保护你，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我没有丝毫畏惧，我知道仙儿恨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我，可是我还是说了我来此的目的，我告诉他，“我要和你合作，杀了金希澈。”
“你要杀金希澈？”
“是的，你没有听错，以我一人的力量做不到，但是我想让你帮我。”
“你用什么交换呢？”
“我的命，够不够？杀了金希澈，我把命交予你，你可以一下子杀了我们两个人，对于你来说没有损失，不是吗？”
他思考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答应你。”
我在小楼的院子里停下了脚步，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早上起不来的时候，锦瑟会用冷水泼在我的头上，蒙楚会深夜冒雪帮我抓兔子送我做生辰礼物。鳞介始终如大哥一样，照顾着我，还有魂寂，纵然是忍受着屈辱，也甘愿帮助我。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金希澈，蓝色的长发飘散在微风中，他的到来让我们都预料到了自己的生死，可是最终，我们到底谁输谁赢了呢？
“你没事吧？”子瑾的声音传来。
我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没事，只是想起了过往，都过去了。子瑾，这些年，你都陪在仙儿的身边？”
他点了点头，望着远方，说道，“他一直都是个孤独的小孩，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拒绝和别人说话，如果我走了，那么他就只有一个人了。我不会离开他，除非他亲手杀了我，不然，我不会离开的。”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子瑾，还有就是锦瑟。他们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教会了不离不弃……

陆拾肆
那几日，每次推开窗户，都会看到树枝上有一只金色的鸟正在安详地停息，有时，我会望着它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听到崇焰叫我，让我去教他武功，这个孩子对武功的热情超乎我的想象，而且他的造诣很高。他突然想起的声音也吓走了那只枝头的鸟儿，我有些怪他扰了鸟儿的安逸，于是故意放慢了动作。
“朴叔叔，快点啦！”
“你还真是铁打的啊，我都觉得累了，你竟然还能够练这么久。”
“我说过要替你杀了那个叫金希澈的人的，所以我要加紧锻炼自己，这样你就可以教我更加上乘的武功了。”
听着他的话，心头突然觉得很酸涩，他如此单纯，却从不知那个我让他杀的人，对于我的意义。也许，这就是孩子的心智，因为心里想要一些东西，就会义无反顾地付出全部，只为更加接近它。
子瑾来找我，说是仙儿让他带话，今日就行动吧，大家也都准备好了，他就不前往了。
所有的仇恨都是我一个人的，确实没有必要牵扯到仙儿，也许现在对于仙儿来说，这样的生活未尝不好，又何必牵扯到乱世纷争中呢？
我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俯下身去对崇焰说，“我们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想，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摸他的头了吧，从此以后，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朴正洙这样一个人。
在开战之际，莲稀来找我，她依然还是那样，没有改变，穿着西域少女特有的服装，纵使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
她说，“你能听我讲几句话吗？”
我注视着她，我说，“等我杀了金希澈吧，然后你再把你想说的告诉我。”
“朴正洙，来不及了，你一定要听我讲！”
我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我知道，此刻的我，比谁都害怕，害怕从她口中听到一些与事实相悖的内容，让我无法痛下杀手。这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在中途多做停留，所以，我还是前往了，没有听莲稀的话。
金希澈已经等候我良久了，他没有千军万马，孤身一人站立在我的面前，长发飘散，眼神犀利，我们，像是两个站在对岸相望已久的人，等待拥抱的一刹那，但是今日，只言生死，不言爱恨。
“你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在空气中流动，消散。
“我不会亲自杀你，我让这个孩子替我杀你。”
然后，崇焰就从我的身后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希澈的面前，现今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与崇焰相抗衡呢？
崇焰抽出剑就朝希澈刺去。希澈躲闪着，他的身手和以前一样灵活，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金希澈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实力，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的双眼失了神，看着眼前的打斗，只是觉得心在一点一点地冷却，这便是，心死吧。
他们的剑法不相上下，我所传授给崇焰的是我所熟知的金希澈的剑法，再加上仙儿之前教给他的，此刻的崇焰，好像一只小豹子，步步紧逼希澈的近身。
希澈有些处于下风，但是很快就回转了形势，一个转身就扣住了崇焰的手，利用身高的优势将剑刺到他的胸口。崇焰的身形小巧灵活，躲过了一劫……
我以为，他躲过了一劫……
但是，突然他们都停下了手……
有那么一瞬间，太快的动作，连我自己都无法分辨，然后，我看到他们的剑，都此在了对方的胸口。
这便是，我教崇焰的最后一招，金希澈的最高绝学，必要时与敌人同归于尽。
我看着他们慢慢倒在了地上，崇焰的脸庞十分安逸，口中涌出鲜血来。
结束了吗？终于结束了吗？
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呢？
“金希澈，你都快死了，为什么我就是不快乐呢？你想不到吧？被你亲手杀死的，是你的亲外甥，是瑶琴的儿子。你看到他剑上的玉佩了吗？”
希澈瞪大了双眼，之前纵使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也会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现在，他眼里只有无尽的绝望。
“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尝尝这种亲人死在你面前的感受，而且是你亲手杀死的他！是你，都是你！”
我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喊着，可是我还是笑不出来，看着他倒在我的脚边，“我教他最上乘的武功，让他学你的绝招，然后，亲手杀了你。”
他抬起手，满是鲜血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我是如此眷恋着这样的温暖。我让他躺在我的怀里，听着他微弱的声音，他说，“正洙，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你知道崇焰是你的外甥？”
“正洙，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一同离开小楼的时候与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赌你的自由。所以，就算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陪葬，我也依然愿意去铸就你的风华绝代。”
“可是，你现在，用你的灰飞烟灭，颠覆了我的轮回。我要风华绝代做什么，我要全天下的人陪葬又做什么。我已经，没有重生了，只能堕入地狱，经受永世不得轮回的浩劫。就算是死，你都牵绊着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剔除在记忆之中呢？金希澈，这一次，如果我说，我要你活下去，要你不死，你还会不会和从前那样，一次又一次奇迹般地回到我的身边呢？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不可以呢？”
我终究还是止不住泪流，抱着他，只是想这样抱着他。
他露出了笑容，那种笑容，如同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的时候那般，让我着迷。他说，“正洙，你输了。”
我点着头，“是，我输了，很彻底地输了。”
“可是正洙，回不去了……”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我比他先离去了魂魄，以前，只是他一次一次地在挽留我，然后，我决绝地告诉他，金希澈，我们，回不去了……可是这一次，是他对我说这句话，我才意识到，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很多年之后，这片大地终于归于了宁静，虞国没有了，芷国统一了整个天下，小楼依然还在。莲稀死了，她还保留着生前想要告诉正洙的事情，那些关于她与柳念的爱情，关于，那个她与柳念的孩子，关于金希澈，如同疯子一般找遍了天下只为见朴正洙一面。
说书人在路边说着这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如同亲眼所见。
“曾经这片大地上，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王，他叫金希澈，他是一个爱男子的男人，而被他所爱的男子，也拥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他们曾经约定生生世世不相离，但是……命运多劫啊！”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众人都好奇地问着，“接下来呢？快接着讲啊！”
旁边小茶馆里的一个男子，轻轻喝了一口茶，嘴角轻轻上扬。
说书人的声音继续传来：“最终，他们都死于对方之手。死于相濡以沫，生死相随。”
“他们，真的幸福吗？”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一句。
他们，真的幸福吗？
这个问题，在空气中流散开来。
谁都没有给予答案，只是任凭他消逝……
男子起身，向远处走去……
希澈，我们，真的幸福吗？
至少，曾经的我们，很幸福……

++++++++++++++++++++++++++++++++ 封 ++++++++++++++++++++++++++++++++
注:"圞"此字为和谐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