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阳光总是恰到好处地温暖，天空总是清透得如同蓝宝石。常盘台中学的午后，弥漫着红茶与高级点心的甜香，以及少女们轻盈悦耳的谈笑声。白井黑子端着一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皇家红茶，坐在精致的白色藤椅上，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她的对面，是挚爱的御坂美琴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正略带兴奋地展示着最新收集到的呱太限定周边，茶色的眼眸闪烁着纯粹快乐的光芒。佐天泪子在一旁夸张地赞叹着，初春饰利则小声地提出可爱的见解，头顶的花环随着她轻轻点头的动作微微颤动。
一切都很好。
完美得好似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每一笔色彩都饱满亮丽，找不到丝毫瑕疵。
黑子微笑着，适时地附和着大家的谈话，用空间移动悄无声息地将姐姐大人手边快要滑落的提包扶正，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呼吸。她的风纪委员臂章端正在臂，象征着秩序与责任。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呢。）
这个念头如同预设好的程序般自动浮现。
然而，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中，一个极其细微、却尖锐得不合时宜的杂音，突兀地刺入了黑子的思维缝隙。
（……和平？）
（既然一切都是完美的……）
（那为什么……还需要“风纪委员”？）
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
在这个没有犯罪、没有冲突、甚至连小小的口角都不曾发生的世界里，“维护治安”的职责意义何在？她的空间移动能力，除了用来帮姐姐大人递一下远处的点心，或者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之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她热爱风纪委员的工作。那份守护秩序、帮助他人、挥洒汗水与能力的充实感，是她自我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这里，这份“热爱”仿佛失去了根基，变成了一种……徒具形式的空壳。
（“正义的伙伴”……）
这个词组下意识地冒了出来。那是她深埋心底的、或许有些幼稚却无比真挚的憧憬。
（如果世界本身已经是绝对的“正义”，绝对的“幸福”……）
（那么……“正义的伙伴”，又该去对抗什么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地调动起自己的能力。感知着周围的空间坐标，计算着坐标矢量，进行着无意义的短距离微小跃迁——仿佛只是为了确认这份力量还真实存在，而不是一个虚假的设定。
她的目光掠过姐姐大人开心的笑脸，掠过朋友们无忧无虑的神情。
（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
（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日常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那份空洞感，非但没有被份幸福填满，反而越来越深呢？
她想起之前巡逻时，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存在感稀薄的刺猬头男生。他突兀的搭话，他眼中那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自己那公式化的回应。
（那个人……）
当时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此刻回想起来，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莫名地搅动了她内心的死水。
她再次看向四周。阳光依旧明媚，点心依旧美味，姐姐大人的笑容依旧耀眼。
一切都完美无缺。
可白井黑子，这位恪守职责、追求正义的风纪委员，第一次对这个“完美”的世界，产生了一丝无法言说、也无处倾诉的——
疑问。
为什么需要风纪委员？
为什么需要能力？
为什么需要“正义”？
如果一切不幸都已不存在……
那么她此刻心中这份隐隐的、仿佛缺失了什么的……
（幸福……又算是什么呢？）
她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温度恰到好处，香气醇厚。却莫名地，尝不出任何味道。
仿佛喝下去的，只是名为“幸福”的、温热而乏味的白开水。

15.
常盘台的下午茶会依旧优雅，姐姐大人的笑容依旧耀眼，但黑子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总会下意识地扫过街道的角落，搜寻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给她留下怪异印象的刺猬头身影。风纪委员的职责感，似乎悄然转向了这个莫名在意的异常点。
“黑子，你最近好像有点走神哦？”御坂美琴放下茶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是巡逻太累了吗？”
“诶？啊，没有的事，姐姐大人！”黑子立刻回过神来，脸上堆起完美的笑容，“只是在思考一些……嗯……空间移动的新应用技巧而已！”她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真是的，休息的时候就好好放松嘛。”佐天泪子咬着吸管笑道，“白井同学总是这么认真呢。”
初春饰利也小声附和：“是啊，最近真的非常和平，几乎没什么事件需要处理呢。”
（和平……到异常。）
黑子端起茶杯，掩饰着内心的波动。她们的关心是真诚的，但这份真诚反而让她的困惑更加凸显——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觉得不对劲？
这种微妙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黑子不再是那个百分百投入完美日常的她，时而会陷入短暂的沉默，时而会对着窗外发呆。这份“不协调感”虽然轻微，但在绝对和谐的背景下，却显得有些突兀。
“黑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御坂美琴私下里对初春和佐天嘀咕。
“可能是在为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风纪委员工作烦恼吧？”初春猜测道。
“总感觉白井同学最近怪怪的……”佐天泪子歪着头，“不过，好像更有‘人情味’了？”
黑子尝试过利用风纪委员的权限调取监控，或者通过面部识别系统搜寻，却一无所获。那个刺猬头男生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记录。
就在她几乎要怀疑那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时，一个意外、或者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最大的“意外”出现了。
某天傍晚，黑子正在第七学区进行着又一次无果的搜寻，一个娇小的身影哼着奇怪的调子，蹦蹦跳跳地从她对面经过。
那是一个茶色短发的女孩，穿着常盘台的校服，步伐却异常轻快，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哼~今日巡逻任务完成~御坂试图用欢快的语调宣布！”
“啊咧？这位同学看起来好像很困扰的样子？御坂发现了值得观察的对象并主动搭话/return！”
女孩突然停在了黑子面前，歪着头，用那双缺乏焦点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黑子愣了一下。这个有着和姐姐大人一样面容的女孩……是御坂妹妹的一员？但感觉好奇怪。眼神格外灵动，口癖也相比原来有所不同。
“我没事哦，妹妹桑，谢谢关心。”黑子保持着礼貌，心里却莫名一动。这位御坂妹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异常感”，和她正在寻找的东西隐隐呼应。
“真的吗？但是御坂的传感器告诉御坂，同学你在找什么东西哦~或者说……什么人/return”女孩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腔调，“是一个刺猬头？看起来有点倒霉相？总是和‘不幸’啊‘灾难’啊扯上关系的男生？/return”
黑子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怎么知道？！
“你……！”
“御坂只是碰巧知道一点点啦~毕竟那个人的信号就像黑芝麻掉在白米饭上一样显眼呢/return”女孩笑嘻嘻地说着难以理解的话，手指看似随意地指向一个方向，“好像在那个方向的废弃街区哦~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像坏掉的灯泡一样闪了一下/return 不过现在去的话，或许还能抓到尾巴？御坂御坂提供不负责任的线索并准备开溜/return”
说完，不等黑子反应，少女就蹦跳着跑开了，嘴里还哼着：“御坂整体意识功成身退~/escape”
（那个方向？）
黑子没有任何犹豫。虽然那个御坂妹妹诡异得令人费解，但这是唯一的线索！空间移动能力瞬间发动！
唰！唰！唰！
她的身影在高楼大厦间连续闪烁，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吹乱了他的双马尾，她却毫不在意，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穿过繁华完美的街道，越靠近那片废弃街区，周围的景象似乎就越发显得“粗糙”，仿佛世界的渲染在这里出了点小BUG，露出了底下不那么完美的底色。
最终，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角落——
她看到了。
那个刺猬头少年，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似乎正在检查着什么。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与这个完美世界格格不入的“真实感”，几乎刺痛了黑子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落地的声音惊动了他。
上条当麻的身体微微一僵，缓缓地站起身，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这一次，没有了完美世界的滤镜，没有了周遭幸福人群的干扰。
黑子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惫、以及那深藏在眼底的、如同岩浆般灼热却压抑着的某种东西。
她之前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空洞、所有的不协调感，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的源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风纪委员的冷静腔调：
“找到你了……这次，请你好好地解释清楚。”

16.
废弃街区的风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吹动着白井黑子额前的发丝。她站在那个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刺猬头少年面前，风纪委员的臂章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
黑子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静，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觉得你好像在哪里给我添过很大的麻烦？”
她微微抬起下巴，试图用审视的目光掩盖内心的混乱。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一副超级不幸、会走路踩到香蕉皮掉进下水道的体质嘛！为什么偏偏会对这种人产生奇怪的既视感？
上条当麻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再次戴上那副麻木的面具。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任何“异常”的接触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尤其是对她。
“解释？”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甚至带点疏离，“我不明白风纪委员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路过的普通市民。”
“普通市民？”黑子向前逼近一步，空间移动的能力让她瞬间拉近了距离，几乎与他面对面，“一个‘普通市民’会让御坂网络的‘整体意识’特意跑来给我指路？一个‘普通市民会在这座科学都市里连监控系统都找不到任何记录？一个‘普通市民’……会拥有你这样的眼神吗？”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质疑。风纪委员的直觉和那越来越清晰的不协调感，让她无法再被轻易糊弄过去。
上条当麻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似乎正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一点点挣脱这个世界强加的“幸福”牢笼。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和困惑，也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
（告诉她吗？把这份沉重的、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真相，告诉她吗？）
（可是……）
他瞥了一眼远处那片依旧灯火辉煌、幸福美满的学园都市。那里有她珍视的姐姐大人，有她安稳的日常。
（把她拖入这绝望的真相……真的是对的吗？）
白井黑子的话说到一半，却猛地顿住了。
因为在她厉声反驳的同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上条当麻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细碎的、新旧交错的伤痕，尤其是拳头关节处，更是有着明显不符合他年龄的粗糙和淤青。
那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学生会有的手。那更像是……经历过无数场艰苦战斗的战士的手。
（这种伤痕……在这个世界里，怎么可能出现？）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紧接着，是更多被压抑的疑问瞬间爆发：
为什么需要风纪委员？
为什么自己会对“正义的伙伴”抱有憧憬？
为什么佐天同学会说她“更有‘人情味’了”？
为什么那个说话带奇怪口癖的御坂妹妹会知道他在找刺猬头？
为什么……心底那份空洞感，在看到这个满身伤痕、眼神疲惫的少年时，反而奇异地被填满了一丝？
“你又想隐瞒什么？又想独自承担一切吗？”黑子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愤怒和……委屈，仿佛某种被遗忘的熟悉感正在苏醒，“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明明遇到了麻烦，却总是摆出那副‘不幸啊’的表情搪塞过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这些话脱口而出，没有任何依据，完全源于某种深层的、无法被彻底抹消的直觉。
上条当麻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记得？不，不可能……但为什么……
而黑子自己也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无数次”？什么以前？她和这个男生，明明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混乱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对世界虚假感的厌恶，对真相的渴望，对眼前这个人独自背负沉重的莫名愤怒，以及一种……强烈到让她心脏发紧的、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
她看着他那张写满疲惫和风霜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承载了无尽黑夜的眼睛。完美世界的滤镜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异常点”，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痛苦挣扎的人。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空洞，似乎都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了答案。
“我……”黑子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放弃了风纪委员的腔调，声音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哀求的困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这个世界……到底哪里不对？求你……告诉我……”
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那是被虚假幸福长期浸泡后终于溢出的、真实的迷茫。
上条当麻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击碎了。
他看着她，这个曾经在十万次轮回中以各种姿态出现、却最终都会走向敌对或死亡的少女，此刻正凭着自己的力量，触碰到了真实的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无尽沉重稍稍吐出一些。声音沙哑而干涩：
“……这不是真正的世界。这是一个……牢笼。一个由魔神为了让我屈服而创造的、所有人都幸福……唯独排除我的……完美牢笼。”
他简略地、艰难地，开始诉说。关于轮回，关于绝望，关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关于这个建立在所有人的无知与他的痛苦之上的虚假天堂。
他没有说太多细节，那太残酷。但仅仅是框架，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黑子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怀疑，因为这一切完美地解释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协调感。为什么需要风纪委员？因为秩序是假的。为什么需要能力？因为幸福是假的。为什么感到空洞？因为她的心，还记得真实的重量。
当上条当麻说到自己准备跳下天台，却被御坂网络阻止时，黑子猛地捂住了嘴。
（他……差点就……）
（如果……如果御坂网络没有……）
一种强烈的、近乎窒息的情感席卷了她。那不仅仅是同情或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悲伤。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眼中的疲惫从何而来。
明白了他为何会选择自我消失。
明白了那个诡异出现的御坂妹妹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
明白了自己心中那份无法被填满的空洞究竟是什么，那是所有被强行抹去的、关于他的记忆和情感的烙印。
一股没由来的、强烈的愧疚感和一种更深层的、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
“岂有此理……”她咬紧牙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竟然敢……竟然敢随意摆弄别人的记忆和人生……把大家当成提线木偶……还把姐姐大人的笑容变得那么……那么像是虚假的赝品！”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对御坂美琴的珍视，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完美世界对她的最后一丝束缚！
她身上的某种东西仿佛“咔哒”一声复位了！那个总是吐槽、总是犯花痴、却比任何人都重视真实情感、坚守自身正义的白井黑子，回来了！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上条当麻身上，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可疑分子，而是看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孤独的战斗者。
“喂！”她突然开口，语气恢复了往常那种带着点凶巴巴的调调，却多了些别的东西，“你这家伙……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挣扎了很久吧？真是……超级大的不幸啊！简直是人类不幸能量的集合体！”
上条当麻愣了一下，没料到她的反应。因为就在这时，黑子忽然一步上前，张开手臂，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毫无暧昧可言，更像是一种带着怒火、心疼、和强烈认同感的……撞击。
她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却清晰无比地传来，“既然这么不幸了，就不要总是想着一个人扛啊！偶尔也相信一下风纪委员的能力啊！你这类人猿！”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能感受到她眼泪的温度渗透了他破旧的衬衫，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试图将他从冰冷深渊里拉扯出来的力量。
上条当麻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高筑的心之壁垒，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面前，开始寸寸碎裂。他迟疑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她。
“……虽然还是搞不太懂具体情况，”黑子抬起头，眼睛有点发红，却闪烁着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光芒，她松开他，握紧了拳头，脸上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狞笑”的表情，“但是，既然有人敢把我重要的姐姐大人和朋友们当成玩具……”
“那就让ta好好见识一下，空间移动（Teleport）白井黑子的——”
“——怒火吧！”她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甩甩头，“不对！是制裁！风纪委员的正义制裁！”
虽然台词有点混乱，但她的意志无比清晰。
完美的世界，在这一刻，于白井黑子眼中，彻底碎裂，然而那带着怒火与重新觉醒的意志的宣言，甚至未能漾开一圈完整的涟漪。
世界的“修正力”或者说魔神的意志，对此的回应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抹消。
并非针对她个人，而是连同她所站立的这片“不够完美”的区域，以及她试图反抗的这个行为本身。
黑子只觉得周围的空间骤然失去了所有色彩和质感。她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意识便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字迹，瞬间归于虚无。连同她那刚刚燃起的反抗之火，一同被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上条当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看着黑子身影的消失，看着那片空间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般归于纯粹的“无”。没有巨响，没有光芒，只有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绝对的寂静和否定。
他甚至没能感受到悲伤。因为更大的“存在”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投注于他。
周围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剥落。学园都市的废墟、天空、乃至脚下的大地，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限延伸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平面，向上看不到顶棚，向下望不见底端，四面八方皆是虚无的黑暗。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绝对的“无”和位于其中心的“有”。
他独自一人站在这里。
而在他的正前方，魔神欧提努斯，正静静地伫立着。
她不再是那种带着玩味或观察的姿态。独眼之中，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杂质的、终极的“郑重”。她手中握着的，是扭曲螺旋状的长枪——主神之枪（Gungnir），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定义和扭曲着周围的“现实”。
“剧本已经毫无意义。”欧提努斯开口，声音平静，却直接震颤着这片空间的根基，也震颤着上条当麻的灵魂，“汝之存在，已证明其无法被任何‘故事’驯服或摧毁。”
“因而，终结于此吧。”
她的宣告简单直接，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十万次的轮回折磨未能达成的目的，将在此刻，以最纯粹的力量碰撞，做一个了断。
上条当麻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麻木，也没有了面对黑子时的复杂波动。十万次轮回积累的所有疲惫、痛苦、愤怒、以及那些微小却未曾熄灭的羁绊碎片，此刻全部熔炼、压缩，化作了一种极致冰冷的……觉悟。
他的右拳，缓缓握紧。那只遍布伤痕、看似平凡无奇的右手——幻想杀手（Imagine Breaker）。
这就是他的全部。一个人类少年，和一只能够将一切“异能之力”归于虚无的右手。
对抗着至高无上的魔神，以及她那能够定义一切“现实”的主神之枪。
力量的对比如同尘埃之于星河，绝望得令人发笑。
但上条当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也没有任何恐惧。他只是平静地，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来吧。”

16.
世界恢复了原状。
学园都市依旧喧嚣，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医院的走廊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
但对于某些人而言，伤痕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那个浑身缠满绷带、占据了头条新闻好些天的刺猬头少年——上条当麻。官方报道语焉不详，只提及某位来自学园都市的少年在涉及前格雷姆林首领的事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然而，在世界里侧的某些角落，更为惊人的故事正在悄然流传——一个关于一名学都高中生，如何单枪匹马护送那位自愿放弃了一切力量、选择以凡人身份活下去的前魔神，穿越重重围追堵截，从学园都市一路跋涉至北欧的传奇。传闻中，他面对了来自魔法结社的残党、渴望获得魔神遗产的野心家、乃至恐惧魔神存在的各国秘密部队，最终奇迹般地完成了这场不可能的护送之旅。
前来探望的蓝发耳环和土御门元春面面相觑。
“阿上……脑子真的没问题了吗？”蓝发耳岩小声嘀咕。
“嘛……毕竟经历了那种‘意外’嘛，有点后遗症也是正常的喵~”土御门推了推墨镜，语气轻松，眼神却略显深沉。
就连茵蒂克丝都偶尔会停下啃咬他脑袋的行为（主要是因为绷带不好吃），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当麻，你最近好像比以前更傻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脑子似乎真的出了点问题的少年，却在出院后不久，做出了更加惊世骇俗、让所有知情者都觉得他彻底疯了的举动——
他居然试图收留那个被全世界视为最大恐怖威胁、引发了无数灾难、名为“格雷姆林”魔法结社的首领！
那个首领，据说还是个独眼的、身材娇小的少女。
消息以各种隐秘渠道传开时，几乎所有认识上条当麻的人都觉得他要么是彻底坏掉了，要么就是被什么邪恶的魔法洗脑了。唯有一个人，反应截然不同。
白井黑子正坐在177支部的电脑前，快速处理着日常事务。听到初春饰利带来的关于上条当麻的最新情况，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哈？就这事？”她头也不抬，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是那个类人猿会干出来的事情。”
“正、正常？！”初春饰利惊讶地转过头，头顶的花环都歪了，“白井同学！对方可是格雷姆林的首领哦！是极度危险的人物！上条前辈这样做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黑子终于停下手，转过身，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家伙哪次不是这样？明明弱得要死，运气差到爆棚，却总爱往最危险的地方冲，保护一些看起来根本不该由他保护的人。最后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像个破烂一样被送进医院——”
她顿了顿，撇了撇嘴，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略带嘲讽的调调。
“——然后，过不了多久，又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继续他那种给人添麻烦的‘日常’。”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眼神瞥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高楼大厦，看到那个正在某个地方胡来的刺猬头。
“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正他最后肯定会没事的（大概），然后灰头土脸地回来。我们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仿佛上条当麻的这种行为模式已经是这个世界基础规则的一部分。她或许不赞同，或许会觉得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但她从未怀疑过一点——他会回来。
至于那个在完美世界里发生的、关于轮回、关于背叛、关于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随之而来的湮灭的记忆……
白井黑子偶尔会在深夜醒来，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无法理解的画面：冰冷的绝望、刺猬头少年疲惫的眼神、自己不受控制的行动、还有……一种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悲伤。
但当她努力去捕捉时，那些碎片又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迅速蒸发，只留下一种淡淡的、莫名的怅惘和一丝对那个总是不幸的少年的、没由来的放心不下。
（……真是的，一定是因为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风纪委员的工作和守护姐姐大人的日常中去。
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这片时而和平、时而混乱的学园都市里，继续做着白井黑子该做的事。维持秩序，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吐槽那个笨蛋，然后……
等他回来。

17.
一切尘埃落定（至少暂时如此）。学园都市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活力，如同涟漪过后，湖面终归平静——尽管湖底可能埋藏着不少奇怪的东西。
比如，上条当麻那本就拥挤不堪的学生宿舍，如今又多了一位同居客。
这一天，白井黑子提着刚从高级甜品店买的蛋糕礼盒，按照“惯例”前来进行“友好访问”。名义上是看望寄宿在此的茵蒂克丝，顺带也可能看望一下过来帮哥哥收拾屋子的土御门舞夏，交流一下家政心得。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宿舍门口，刚想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鸡飞狗跳的动静。
“当麻！当麻！冰箱又空了！茵蒂克丝要饿死了！”
“哇啊！等等茵蒂克丝！那个是最后一份布丁！是给欧提努斯留的！”
“唔…区区一只欧提努斯……呜！当麻偏心！”
“喂！别咬头！今天已经咬过三次了！而且绷带还没拆啊！”
黑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果然，那家伙的宿舍永远这么“热闹”。）
她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敲响了门。
门开了。开门的居然是土御门舞夏，她围着可爱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啊，白井学姐，下午好。”
“下午好，土御门同学。”黑子点点头，目光越过舞夏，投向室内。
只见茵蒂克丝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挂在某个刺猬头少年的背上，像一只树袋熊般死死勒着他的脖子。而上条当麻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试图把背后的修女扒拉下来。
而就在房间角落里，那张小小的桌子旁，一个娇小得过分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垫高的椅子上。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哥特风格的连体斗篷，金色的微卷长发托着一顶宽大的巫师帽，右眼被眼罩覆盖。她手里捧着一个比她手掌小不了多少的精致茶杯，小口啜饮着，姿态优雅得与这混乱的宿舍格格不入。
那赫然就是——前格雷姆林首领，现……上条家吉祥物——欧提努斯。
黑子的目光在宿舍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回那个正和修女搏斗的刺猬头身上，眉头瞬间挑了起来。
“哦呀？”她发出一个夸张的、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音节走了进去，“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能在这种非节假日非饭点的时间，在这个狗窝里看到宿舍的合法户主——上条先生本尊？”
她把蛋糕盒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角落，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带着三分嘲讽七分看戏的笑容。
“你不是应该如同被不幸女神牵着鼻子走的流浪犬一样，此刻正徘徊在某个即将发生爆炸、坍塌或者外星人入侵的现场吗？今天怎么如此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巢穴里？难道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给这座城市添了多少麻烦，决定闭门思过了？”
上条当麻好不容易把茵蒂克丝从背上扯下来，喘着气，没好气地回道：“喂喂！白井，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吧！我就不能偶尔享受一下平静的午后吗？”
“平静？”黑子嗤笑一声，指了指还气鼓鼓的茵蒂克丝，又指了指角落里安静喝茶的欧提努斯，“你管这叫平静？还有，这位‘平静’的源泉之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前还是全世界通缉的恐怖分子头目吧？上条先生，你的‘平静’定义是不是和普通人有点偏差？”
欧提努斯似乎完全没听到这边的吵嚷，依旧小口喝着茶，只有那只露出来的碧色眼眸极其轻微地瞥了黑子一眼，随即又专注于茶杯，仿佛眼前的一切吵闹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呃……这个……说来话长……”上条当麻顿时语塞，尴尬地挠着头。
茵蒂克丝立刻举手告状：“黑子！当麻偏心！他把布丁藏起来只给欧提努斯吃！”
“那是因为她比你更需要补充能量啊！”上条当麻试图解释。
“茵蒂克丝也需要！茵蒂克丝正在长身体！”
黑子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虽然吵吵闹闹，还多了个不得了的新成员，但这家伙……看起来总算有点活人气了。）
她走到桌边，将蛋糕盒打开，拿出里面精致的草莓蛋糕，瞬间吸引了茵蒂克丝的全部注意力。
“好了，茵蒂克丝，这是给你的。土御门同学，也请用。”
“非常感谢，白井学姐。”舞夏微笑着接过。
黑子顿了顿，拿出另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巧克力蛋糕，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欧提努斯面前的桌上。“……这是给你的。”
欧提努斯抬起眼帘，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黑子，轻轻点了点头，用细微却清晰的声音说了句：“……多谢。”态度自然得仿佛她一直都是这个宿舍的一员。
黑子做完这一切，再次看向上条当麻，哼了一声：“看来你这里的‘平静’日常还需要不少外部物资支援呢。下次记得自己去买，别总是让客人破费。”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这样吵吵嚷嚷、甚至有点拥挤混乱的日常，比起那个完美无瑕却空洞得令人心慌的世界，要好上千万倍。
至少，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包括那个总是倒霉、却总能莫名其妙把各种奇怪家伙捡回家、此刻正对着她傻笑的刺猬头笨蛋。

18.
时光如高速轨道上飞驰的列车，倏忽间便掠过了一年的光景。樱花再次盛开，又到了毕业的季节。
某高中即将送走它的毕业生，而在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个总是卷入各种事件的刺猬头少年——上条当麻。
更令人哗然的是，据可靠消息称，常盘台中学那位著名的、排名第三的Level 5“超电磁炮”，以及那位神秘莫测、排名第五的“心理掌握”，都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报考上条当麻所在的那所平凡无奇的高中，这个消息在两所学校乃至整个学园都市都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和无数猜测。
而另一边，在白井黑子所在的年级，她早已成为了学妹们仰慕、老师们信赖的绝对王牌。她的空间移动（Teleport）能力在这一年的实战和不断精进中，已然达到了Level 4的巅峰，甚至被一些研究员私下评价为“Level 5以下无敌手”、“最接近Level 5的Level 4”。风纪委员的工作她处理得愈发得心应手，成熟与可靠成为了她新的标签，虽然偶尔在面对御坂美琴时，那点痴女本性还是会暴露无遗。
学园都市高层甚至一度认真讨论过是否破格授予她Level 5的称号。然而，这个无数能力者梦寐以求的荣誉，却被白井黑子本人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见识过真正的“魔神”级力量后，Level 5的称号对她而言早已失去了吸引力。她更愿意脚踏实地，用自己的方式变得更强，守护好自己的日常。
毕业典礼前的某个午后，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白井黑子直接一个空间移动，出现在了正准备去进行日常采购的上条当麻面前。
“哟，上条先生。”
上条当麻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哇啊！是白井啊……吓我一跳。干嘛突然跳出来？风纪委员现在都流行用能力堵人了吗？”
今天的黑子没有穿常盘台校服，而是一身简洁利落的便装，茶色的双马尾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她双手抱胸，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略显宽松毕业礼服、依旧有些笨手笨脚的家伙。
“少废话。跟我来一下，有事找你。”她语气干脆，不容置疑。
“诶？现在？可是我还要……”
“空间移动（Teleport）！”
不等上条当麻反驳，黑子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学园都市一处僻静公园的小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小半个第七学区的景色，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樱花的淡淡香气。
“喂喂！至少征求一下同意啊！”上条当麻稳住身形，无奈地抱怨。
黑子松开手，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走到山坡边缘，背对着他，望着下方的街景。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认真。
“喂，上条先生。”
“嗯？”
“你要毕业了啊。”
“是啊……总算要脱离苦海了……”上条当麻抓了抓头发，语气有些感慨。
“听说姐姐大人和食蜂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都要追到你那边的高中去？”黑子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惯常的揶揄，但似乎并不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
“呃……这个嘛……哈哈……”上条当麻只能干笑。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
忽然，白井黑子转过身来，紫色的眼眸直视着上条当麻，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嘲讽或戏谑，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我说啊，”她开口，声音清晰而直接，没有任何迂回，“上条当麻。”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哈？”
上条当麻彻底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脑仿佛瞬间宕机，完全处理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等等……白井？你……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不对，你是不是又被什么奇怪的能力影响了？还是说这是新的整人游戏？”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各种不幸的可能性。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满脸难以置信的蠢样，黑子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紧张气氛瞬间消散了不少。
“哼，果然是你这样迟钝的家伙会有的反应。”她哼了一声，重新恢复了那种略带傲慢的语调，但眼神依旧认真，“需要黑子我把你的耳朵清理一下吗？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对姐姐大人那种崇拜和敬爱，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听明白了吗？上条先生？”
“为、为什么？！”上条当麻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是一直叫我类人猿，还总是看我不顺眼吗？！”
“那是以前！”黑子叉腰，“而且，讨厌你和喜欢你有冲突吗？你这家伙虽然又倒霉又爱惹麻烦，还是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总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垂下，声音稍微低了一些，却更加清晰。
“……但是，你就是你。无论遇到多么绝望的情况，都会挣扎着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去拯救他人。笨拙，却比任何人都真实和耀眼。”
“在……某个记不太清的地方，我好像……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她甩了甩头，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却笑得无比飒爽，“所以，我不想错过。就算对手是姐姐大人和那个食蜂，我白井黑子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宣言：“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你现在就回应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让你这个迟钝的家伙知道这件事而已。毕业快乐，上条当麻。”
说完，她不等上条当麻有任何反应，身上空间移动的光芒一闪。
“等等！白井！你……”上条当麻急忙喊道。
但原地只剩下几片被微风卷起的樱花花瓣，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上条当麻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坡，脑子里依然一片混乱，脸上温度高得吓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讶、困惑、以及一丝莫名悸动的情绪充斥着他。
微风拂过，吹动他刺猬般的头发和毕业礼服的衣角。
“……不幸啊……”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但这一次，这句口头禅里似乎少了些往日的哀怨，多了些不知所措的、微甜的烦恼。
新的玫瑰色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我们的英雄，显然对此毫无防备。

19.
上条当麻的宿舍，本就不大的空间，此刻仿佛变成了某种高强度反应炉的中心。
事件的导火索，一如既往，是饥饿的银发修女。
“当麻！当麻！晚饭！茵蒂克丝的胃正在发出悲鸣！”茵蒂克丝挂在当麻背上，如同一个可爱的人形挂件，只是这个挂件自带尖牙利齿和无穷无尽的食欲。
“等等啦茵蒂克丝！冰箱里不是还有最后一个杯面吗？！”当麻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扒拉下来，同时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头。
“杯面无法满足茵蒂克丝对生命能量的渴求！需要更高次元的美食！”
就在这日常的鸡飞狗跳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带着一丝熟悉的、略带急切的节奏。
“上条同学！你在里面吧？我……我有话跟你说！”门外传来的是御坂美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紧张，又有点下定决心似的。
（糟了！是御坂！）当麻心里一惊。
还没等他回应——
“呵~看来有小老鼠比我先到了呢”一个慵懒而甜腻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宿舍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自行打开了。门口，食蜂操祈优雅地倚着门框，一手玩弄着遥控器，星星眼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芒，扫过室内混乱的景象，最终落在当麻身上。“哎呀，上条同学，看来你正忙得不可开交呢~需要女王我来帮你‘安抚’一下这位饥饿的小修女吗？”
（为什么她也来了？！）当麻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筋。
而几乎就在食蜂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唰！
空气微微扭动，茶色双马尾的身影如同瞬间刷新般出现在宿舍正中央，正好隔在了当麻、美琴和食蜂之间。白井黑子双手叉腰，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她才是这个空间的正牌主人。
“啊啦啊啦，真是热闹呢。”黑子目光扫过门口的两位Level 5，最后落在当麻身上，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看来上条先生你的人气意外的高嘛？不过，既然黑子我抢先一步表白了，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你们两位是不是该稍微排队等一下？”
“表、表白？！！！”御坂美琴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门口，茶色的发梢噼里啪啦冒出细小的蓝白色电火花，“黑、黑子？！为什么连黑子都？！你、你对这个笨蛋……？！什么时候的事？！”
“哦呀？”食蜂操祈用遥控器轻轻抵着下巴，星星眼里兴趣更浓了，“空间移动的小姑娘也按捺不住了吗？不过，‘先来后到’？呵呵，在恋爱这场游戏里，可没有那种规矩哦~而且，论先来后到，似乎我和御坂同学更早一些呢~你说是吧？御坂同学？”她故意把话题抛给美琴，瞬间结成短暂的、针对新出现的“对手”的作战同盟。
“谁、谁跟你更早啊！还有谁要跟你统一战线啊！”美琴脸一红，立刻反驳，但身上的电火花却更明显了。
而被黑子挡在身后的上条当麻，此刻正承受着来自三个方向（加上背上还在啃他脑袋的茵蒂克丝就是四个）的无形压力，冷汗如同瀑布般流下。
“那个……我说大家……能不能先冷静一下……茵蒂克丝快要咬穿我的头盖骨了……”他试图发出微弱的和平倡议。
然而，没人理会他。
“哼，姐姐大人和食蜂同学你们的联盟脆弱得不堪一击。”黑子嗤笑一声，反而更靠近了当麻一步，几乎贴在他身侧，示威般地看向另外两人，“而且，黑子我的行动力可是最高的！对吧，上条先生？”她甚至还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当麻的腰。
（救、救命啊！！！）当麻内心发出无声的哀嚎。
“黑——子——！离那个笨蛋远一点！”美琴终于忍不住，周身电光一闪，就要冲进来。
“呵呵，看来需要一点‘冷静’的时间呢~”食蜂操祈笑眯眯地举起了遥控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瞬间——
“嘎呜！”茵蒂克丝终于因为被彻底无视而愤怒了，她松开当麻的脑袋，气鼓鼓地跳到地上，大声宣布：
“你们都在吵什么！当麻是茵蒂克丝的饲主！负责喂饱茵蒂克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优先权最高！”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当麻绝望的眼神）都集中到了银发修女身上。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然后——
“饲主？！！”
美琴、食蜂、黑子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语气各异（震惊/玩味/不爽），但都带着极大的冲击力。
上条当麻，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三途川的彼岸之花在摇曳。
（不幸啊！！！！！！！！！）

20.
时间平稳地流淌，风波似乎真的渐渐平息，至少，波及全球乃至世界表侧的大事件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找上某位不幸的少年。
上条当麻，终于如愿以偿地——或者说，侥幸地升入了大学。虽然依旧小麻烦不断，但至少不再需要三天两头住进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
更重要的是，他搬离了那间充满了回忆的高中男生宿舍，与白井黑子合租了一间位于大学附近、不算太大但足够温馨的公寓。
这自然在原来的圈子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同、同居？！”御坂美琴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如同生吞了一个雷击之枪，呆立当场。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让电火花冒出来。
她找到了黑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复杂。
“……是吗。你们……决定在一起了啊。”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并没有愤怒或歇斯底里。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追随着自己、如今却选择了另一条路的学妹兼挚友，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化为了某种程度的释然和……不甘心的祝福。
“哼，既然是你这个变态黑子……算了。”美琴扭过头，语气别扭，“好好看着那个笨蛋，别让他又莫名其妙地卷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弄得一身伤……如果……”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哪天你让他伤心了，或者你自己动摇了……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抢过来的！给我记住了！”
这不是放弃，只是承认对方暂时的胜利，但绝不会离开战场。
黑子对于美琴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她难得没有用夸张的语调回应，只是微微一笑，眼神坚定：“放心吧，姐姐大人。你不会等到那个机会的。”虽然私下里，她还是会把美琴曾经的照片珍藏在某个加密文件夹里。
而食蜂操祈的反应则更加微妙一些。她只是在某次“偶遇”上条当麻时，用遥控器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星星眼里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
“啊啦~看来上条同学终于做出了选择呢。真是让人~遗憾。”她拖长了语调，“不过，比起某个一点都不优雅的放电妹，空间移动小姑娘倒是稍微顺眼那么一点点哦？只是稍微~”她凑近一些，香气萦绕，“记住哦，男人的心可是很容易变质的~如果感到无聊了，随时可以来找女王我寻找一点‘刺激’哦~？”
她的态度悠然走向一旁，从容得就像一个早已打通游戏所有关卡的玩家，空气中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蜜糖香气，和那个被她的话语与眼神搅得心跳紊乱、呆立当场的上条当麻。
至于茵蒂克丝和欧提努斯，则理所当然地一起搬进了新公寓。上条当麻的“饲主”职责并未改变，冰箱的容量和食物的储备量依然是这个家需要面临的首要问题。欧提努斯依旧保持着小吉祥物般的安静姿态，只是偶尔会对上条当麻和黑子的互动投去一丝难以解读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
白井黑子的大学生活同样精彩。她凭借着出色的能力、责任感以及多年来风纪委员积累的声望，很快就在新学期当选为学生代表，变得更加忙碌，也愈发显得干练和耀眼。她依旧会利用空间移动高效地处理各种事务，但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而最大的变化，或许来自于上条当麻自己。
或许是因为年岁的增长，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或许是因为想要给身边人一个更安稳的未来，他似乎在尝试着改变。
他开始更频繁地出入图书馆和自习室，书本和电脑逐渐取代了拳头在他生活中的比重。当遇到纠纷或麻烦时，他不再总是下意识地想着“用右手打飞就好”，而是开始尝试和认识的魔法或科学侧专家商量、寻找规则内的解决方法、甚至利用自己那离奇的“不幸”经历中积累下的、对困境的奇特洞察力来分析问题。
“嗯……这次的事件，感觉更像是因为沟通不畅引起的误会，如果能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点……”他摸着下巴，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喃喃自语。
一旁正在用空间移动同时熨衣服和泡咖啡的黑子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弧度。
“哦呀？我们的上条先生居然开始用他那塞满豆腐的大脑思考了？真是可喜可贺的进化呢。”
“天天跟某个头脑超群的风纪委员大人待在一起，总得蹭点智商不是？”
当然，他的“幻想杀手”和吸引麻烦的体质依旧存在，偶尔还是需要黑子用一记精准的空间移动把他从突如其来的危险中拽出来，或者需要他不得已挥出那决定性的右拳，但频率确实在降低。
他们的生活，仿佛终于驶入了一条相对平稳的航道。有争吵，有甜蜜，有需要共同面对的生活琐碎，也有各自需要奋斗的目标。
夕阳的余晖透过新公寓的窗户，洒在正在埋头苦读的上条当麻和一旁处理学生会文件的白井黑子身上。抱着三花猫斯芬克斯的茵蒂克丝和欧提努斯在旁边的地毯上分享着一包零食。
气氛宁静而温暖。
黑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眉头微蹙、认真思考的当麻，轻轻笑了笑。
（这样……似乎也不错。）
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潜伏的危机或许并未完全消失，美琴和食蜂的“虎视眈眈”也依旧存在。
但至少此刻，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弥漫着的是属于他们的、得来不易的日常气息。
而上条当麻那“不幸”的体质，似乎也终于开始一点点地，向着某种“平凡”的幸福倾斜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度。

21.
这是一个难得的、略显安静的周末午后。上条当麻被茵蒂克丝以“新开的甜品店开业酬宾”为由强行拖出了门，公寓里只剩下白井黑子和欧提努斯。
黑子正坐在客厅的小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学生会的预算报表，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空间移动的能力偶尔会被她用来同时取阅远处书架上的资料，或者给自己续杯红茶，效率高得惊人。
欧提努斯则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盖着一条小小的绒毯，手里捧着一本比她脸还大的精装书，安静地翻阅着。阳光透过窗户，在她金色的发丝上跳跃，让她看起来就像个精致无害的人偶。
空气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良久，欧提努斯忽然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轻细却清晰，打破了这片宁静。
“你的行动力，确实相当了得。”
“嗯？”黑子从一堆数字里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沙发上的“吉祥物”。欧提努斯很少主动开口，尤其是用这种……近乎评价的语气。
欧提努斯缓缓合上书，那只独有的碧色眼眸转向黑子，里面没有平日的淡漠，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意味。
“吾……我，”她稍微改换了自称，“曾经编织过一个世界。一个所有人都幸福，所有不幸都被提前消除的‘完美’世界。”
黑子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一些模糊的、冰冷的碎片记忆试图涌起，却被她下意识地压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听着。
“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被设定得合理且自洽。”欧提努斯继续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所有人都安然地享受着被赋予的幸福。”
她的目光落在黑子身上。
“唯独你。”
“你甚至不需要回忆起任何事，仅仅凭借着一份连你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对‘真实’的直觉，和那种……蛮不讲理的、锁定目标就绝不回头的行动力。”
“就像一颗被错误编码却依旧固执运行的程序，硬生生在那个完美无瑕的系统里，凿开了一个无法修复的逻辑漏洞。”
“你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产生了疑问，并且立刻付诸行动去追寻。这份行动力，最终导致了那个世界的根基动摇。”
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调侃。
“从结果而言，是你破坏了它。干得不错。”
黑子愣住了。她花了几秒钟来消化这番话。完美世界？逻辑漏洞？破坏？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太过超现实，但从这位前魔神口中说出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可信度。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哼了一声，脸上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骄傲神色，手指卷着一缕茶色的发丝。
“哼，那是当然的吧？毕竟黑子我可是风纪委员中的王牌。发现异常并及时纠正，可是我的工作。”她顿了顿，语气稍微软化了一点，瞥了一眼欧提努斯，“不过……听起来，你好像还挺欣赏我的‘破坏’？”
欧提努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新拿起膝上的书本，淡淡地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比起无数在温水中沉溺的灵魂，一根试图刺破水面的尖刺，总是更有趣一些。”
对话似乎到此为止。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黑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电脑，站起身。
“对了，当麻出门前好像烤了饼干，应该快好了。要吃吗？配红茶的话，味道应该还行……大概。”她语气变得自然起来，仿佛刚才那段诡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欧提努斯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黑子走向厨房，嘴里还嘀咕着：“真是的，那个家伙，糖好像又放多了……希望不会甜到齁死人……”
烤箱定时器恰好响起，叮咚一声，伴随着浓郁的黄油和砂糖的香气弥漫开来。
欧提努斯看着黑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本，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涉及世界根源的对话的涟漪散去后，依旧倒映着属于这个家的、平凡而温暖的灯光。

22.
第七学区的街头，夕阳将高楼拉出长长的影子。御坂美琴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无意识地抛玩着一枚游戏币，茶色的发梢偶尔窜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蓝白色电弧，暴露了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的心情。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偶遇时，那两人之间那种……难以形容的氛围。
她看到了。
就在几分钟前，在街角的便利店门口。那个笨蛋刺猬头和白井黑子。
上条当麻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一盒快要滑落的鸡蛋扶稳，而黑子则一脸嫌弃又无奈地用空间移动帮他接住，嘴里似乎还在数落着什么“类人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但她的眼神，那种带着细微嗔怪和不容错辨的关切，是美琴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而那个笨蛋，虽然一副“不幸啊”的苦瓜脸，却在看向黑子时，嘴角会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傻乎乎的、放松的弧度。
那一刻，美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疼，但酸酸胀胀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漫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拐进了旁边的小路，避开了那幅让她胸口发闷的画面。
（……什么嘛……那种默契……）
她用力将游戏币弹向空中，又精准地接住。电流在指尖微微跳跃。
（明明是个运气差到极点、总是惹麻烦的笨蛋……）
（明明黑子那家伙以前只会跟在我后面“姐姐大人姐姐大人”地叫……）
说不甘心，那是肯定的。
那种心情，像是自己珍藏已久的宝物，虽然自己从未真正伸手去拿，却眼睁睁看着它被另一个人理所当然地捧在了手心。
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最重要的学妹和朋友。
想到这里，美琴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她停下脚步，靠在天桥的栏杆上，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
晚风吹拂着她的短发，带来一丝凉意。
（……我在想什么啊。）
她忽然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甩出去。
（黑子她……是认真的。）
（那个笨蛋……看起来也比以前开心多了。）
她想起黑子之前找到她，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坦诚，告诉她自己的决定。也想起那个笨蛋虽然依旧倒霉不断，但眉宇间似乎真的少了一些过去的沉重。
（……这样……其实也不坏。）
她喃喃自语，握紧了栏杆。
但是——
“但是！”她忽然抬起头，对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像是宣告般大声说了出来，眼睛里重新闪烁起不服输的雷光，“这绝不代表我御坂美琴就认输了！”
声音惊起了几只停在附近电线上的鸽子。
“喜欢那个笨蛋的心情……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执拗，“我只是……只是承认他们现在在一起这个‘事实’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而且，黑子是我最重要的学妹，是和我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的、无可替代的同伴。我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背叛我们的情谊，或者做出让她难过的事情。”
“但是！”她再次强调，仿佛在给自己定下规则，“如果！如果那个笨蛋敢让黑子伤心的话……”
她的周身“噼里啪啦”地冒出更加明显的蓝白色电火花。
“我绝对会用超电磁炮把他轰飞到宇宙的尽头！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或者……如果黑子自己有一天不再喜欢那个笨蛋了……”
她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但那份决心丝毫未减。
“……那我到时候再去把那个笨蛋抢回来，也完全没问题吧？这很公平！”
这逻辑听起来有些孩子气，甚至有些蛮不讲理，但这正是御坂美琴的方式。不放弃自己的心情，但也绝不玷污重要的羁绊。将一切寄托于未来的可能性，并用尽全力去变得更好、更强。
她不会躲在暗地里嫉妒或哭泣，她会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继续做那个骄傲、强大、永不认输的御坂美琴。
“没错！就是这样！”她对自己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某种重要的心理建设，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最后看了一眼便利店的方向，然后转过身，脚步轻快而坚定地朝着宿舍走去。指尖的游戏币被高高弹起，划破空气，带起一缕细微的电弧。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依旧带着一丝少女的倔强，但更多的，是如同雷光般璀璨的活力。
永不认输，也绝不背叛。
这就是属于御坂美琴的的坚持。

24.
一个平凡的夜晚，上条当麻和白井黑子合租的公寓里，弥漫着刚烤好的饼干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与这温馨氛围格格不入的尼古丁与焦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来源自然是那位不请自来的、身高超过两米、穿着夸张神父服、满脸不爽的红发神父——史提尔·马格努斯。他像一尊煞神般杵在客厅中央，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在他看来过于“平凡”甚至“寒酸”的公寓，最终落在正开心地啃着饼干、对此毫无察觉的银发修女茵蒂克丝身上。
“所以，”史提尔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上条当麻，既然你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稳定的伴侣，”他说这话时，眼神极其忌惮地瞥了一眼正站在当麻身旁、双手叉腰、一脸“你谁啊敢来我家撒野”表情的白井黑子，“那么，让茵蒂克丝继续留在这里就显得非常不合适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点燃香烟，但考虑到场合（主要是对面那个空间移动少女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又强行忍住了。
“英国清教方面认为，是时候让茵蒂克丝回归更安全的环境了，我会负责带她回英国。”他做出了最终宣告，语气仿佛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茵蒂克丝终于从饼干中抬起头，小脸上沾着饼干屑，茫然地眨眼：“回英国？为什么？当麻这里很好啊？而且黑子也会给我买新的零食！”
“那种事情……我也做得到啊！”史提尔额角冒出青筋，“不对，这不是什么零食的问题，这是关乎你安全和未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我拒绝。”
上条当麻上前一步，将茵蒂克丝和黑子都隐隐护在身后。他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史提尔，茵蒂克丝想留在哪里是她的自由。这里就是她的家。我不会让你强行带她走。”
“哈？”史提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由？家？上条当麻，你别忘了她脑子里装着十万三千本魔道书！她不是你的宠物！你现在的状况还能像以前那样保护她吗？你……”
“喂喂，这位香烟中毒的神父先生。”白井黑子冷笑着打断了史提尔的话，空间移动的光芒在她周身微微闪烁，“你是在质疑黑子我的能力吗？还是说，你觉得加上我，还不足以在这个城市里保护好一个贪吃修女？”
她瞬间移动到了史提尔的侧面，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上了几根风纪委员用来约束能力者的特殊铁钉，虽然对魔法师未必有效，但气势很足。
“擅自闯入民宅，试图强行带走一般市民，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哦？需要黑子我用空间移动请你出去吗？或者直接移送警备员？”
史提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周身开始浮现出灼热的符文：“小丫头，这里没你的事！这是魔法侧的问题！”
“在学园都市里，威胁风纪委员的友人，”黑子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就是我现在要处理的问题！”
“都冷静点！”上条当麻赶紧打圆场，但立场无比明确，“史提尔，我知道你是想帮助茵蒂克丝。但她选择留在这里，这就是她的意志。我们会一起保护她。这不是你或者英国清教单方面能决定的事情。”
“你们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史提尔低吼道，手中的符文越发炽热，“魔法侧的威胁从未消失！你身边已经有了普通人伴侣，难道还要让她也卷入……”
唰！
他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白井黑子已经瞬间移动到了茵蒂克丝身边，一把抱住了修女，同时另一只手按在了上条当麻的手臂上。
“看来语言是无法沟通了呢，当麻。”黑子撇撇嘴，“对于这种听不懂人话的顽固分子，果然还是先制服再说比较有效率吧？”
“啊……看来是的。”上条当麻叹了口气，右拳缓缓握紧。幻想杀手虽然对魔法特攻，但对付史提尔这种级别的对手，也需要看时机。
史提尔看着眼前这默契十足的“夫妻档”，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原本只是想施加压力带走茵蒂克丝，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你们……这是要与我为敌吗？”他身上的魔力波动开始剧烈起来。
“是你先与我们为敌的，神父。”黑子毫不退缩。
“茵蒂克丝由我们来保护。”当麻坚定地补充。
“狩猎魔女之王（Innocentius）！”史提尔不再犹豫，召唤出了巨大的火焰巨人！
——几分钟后。
史提尔略显狼狈地靠在墙边，神父服上沾了些许灰尘，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严阵以待的上条当麻，又看了看护在修女身前、眼神警惕的白井黑子，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还在担心地看着他、手里却紧紧抓着当麻衣角的茵蒂克丝。
“……切。”他不爽地咂了下嘴，收回了贴在墙壁上的符文。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达成目的了。
这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得多。尤其是他们之间的配合……
“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史提尔最终只能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向门口，“我绝对饶不了你们俩！”
门被用力关上，留下了满室残留的烟味和胜利的寂静。
“哼，不堪一击。”黑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真是的……每次都搞得这么紧张……”上条当麻松了口气，揉了揉刚才挡下火焰而有些发烫的右手。
“当麻！黑子！刚才好厉害！”茵蒂克丝欢呼一声，扑了过来。
黑子看着当麻，忽然笑了笑：“不过，配合得还不错嘛，刺猬头。”
“啊……嗯。”当麻也笑了笑，“你也是，双马尾。”
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看来无论是来自科学侧还是魔法侧，任何想触碰这个家的一砖一瓦的人，都得先问问两位守护者答不答应。

25.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风波已然过去数年。学园都市的街景依旧繁忙而充满活力，但在某些角落，确乎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平和。
位于第七学区一栋不算崭新但管理颇佳的公寓楼内，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学生宿舍的、更为温馨居家的气息。这里便是上条当麻和白井黑子如今的家。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客厅地板上。已经升任某风纪委员支部负责人的白井黑子，如今身上褪去了不少学生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干练与柔和。她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处理着文件，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居家特有的松弛感。
而我们的上条先生，虽然依旧离不开“不幸”的体质，但整体气质也沉稳了不少。他此刻正有点手忙脚乱地……试图给怀里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喂奶。
小团子包裹在柔软的婴儿服里，有着一头稀疏却肉眼可见偏向茶色的柔软绒毛，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笨手笨脚、表情紧张得有些好笑的男人。偶尔发出一点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
“慢一点啦，类人猿！奶瓶角度不对啦！会呛到的！”黑子虽然眼睛还盯着屏幕，但空间感知能力让她对丈夫的笨拙了如指掌，头也不抬地发出精准指示，“还有，托住头的那只手再稳一点！你是在拆炸弹吗？”
“是、是！”上条当麻紧张得额头冒汗，仿佛在进行一场比面对魔神还要艰巨的战斗，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这、这比想象中难多了啊……呜哇！她吐泡泡了！黑子！这正常吗？！”
黑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合上电脑，瞬间移动到他身边，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那是婴儿的正常反应。看来让你单独照顾小遥还是太早了呢，笨蛋爸爸。”她自然地接过孩子和奶瓶，动作熟练而轻柔。
小遥到了妈妈怀里，似乎更加安心，咕咚咕咚地喝得更起劲了。
上条当麻看着眼前这一幕，妻子熟练地抱着孩子，窗外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奶香和家的味道。一种巨大而平静的幸福感和不真实感交织着，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忍不住傻笑起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至极的小手。
“嘿嘿……小遥……我是爸爸哦……”他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黑子看着他这副傻爸爸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故意揶揄道：“哼，要是你处理学生档案时有现在一半的专注和耐心就好了。”
“那怎么能一样……”当麻挠挠头，目光依旧黏在女儿身上。
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姐姐大人和佐天她们来了，说好今天来看小遥的。”黑子抱着孩子走向门口。
门一打开，外面果然站着御坂美琴、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她们手里都提着送给小婴儿的礼物。
“黑子！我们来看小遥啦！”佐天泪子第一个兴奋地探头。
“哇！小遥今天也好可爱！”初春饰利看着小宝宝，眼睛闪闪发亮。
御坂美琴看着黑子怀里的小婴儿，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化为了纯粹的温暖和一点点的羡慕。“嗯……看起来精神很好嘛。”
而当她们看到屋里那个围着围裙、头上还沾着一点面粉、一脸傻笑地看着孩子的上条当麻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上条前辈这副家庭煮夫的样子，看多少次都觉得好有趣！”佐天泪子毫不客气地吐槽。
“看、看起来还是很温馨的……”初春小声补充。
美琴则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但微微发红的耳根暴露了她的心情：“总算有点当爸爸的样子了，虽然还是个笨蛋。”
小小的公寓顿时热闹起来。茵蒂克丝从房间里钻出来（显然是闻到了点心的味道），欧提努斯则依旧安静地坐在她的专属角落，看着这边的喧闹，独眼中似乎也流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上条当麻看着围在自己妻女身边的朋友们，看着这间充满了烟火气和笑声的家。
他曾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与失去，穿越过绝望的轮回，背负着世界的重量。他曾以为自己的日常永远与不幸和纷争为伴。
但此刻，听着女儿咿呀的学语声，听着妻子的轻声细语，听着朋友们的谈笑……
他忽然觉得，那些过往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抵达这个平凡而珍贵的瞬间所做的铺垫。
“喂，当麻，别傻站着了，快去给姐姐大人她们倒茶！”黑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惯有的命令口吻，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啊？哦！好的！”上条当麻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有点傻气却无比满足的笑容，赶紧走向厨房。
（这样的日常……）
（或许，就是我拼上一切所追寻的……）
（最好的“幸运”了吧。）
他想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而不远处，被妈妈抱着的小遥，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快乐，发出了咯咯的、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在这个小小的家里，缓缓流淌开来。

26.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温馨的公寓主卧。上条当麻正经历着为人父后最甜蜜的负担——被自家宝贝女儿小遥当成最新的人形爬架兼磨牙棒。
“噗呀！”小遥穿着可爱的连体睡衣，精神十足地坐在爸爸胸口，用她那没几颗牙但杀伤力不容小觑的牙龈啃着当麻的下巴，糊了他一脸口水，小手还兴奋地抓着他那头永远乱翘的刺猬头发。
“痛痛痛……小遥，爸爸的下巴不是磨牙饼干啊……”当麻哭笑不得，却又舍不得把女儿扒拉下来，只能任由她“蹂躏”。
门口，已经穿戴整齐的黑子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但语气依旧是一贯的调调：“看来类人猿牌磨牙棒很受欢迎嘛？好了，别磨蹭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今天该轮到你送小遥去托儿所了。”
“是~是~”当麻小心翼翼地抱起还在咿咿呀呀的女儿，认命地开始了一天奶爸的日常。
顺利地将小遥送到托儿所，看着老师接过那个瞬间吸引所有小朋友目光的可爱小团子，当麻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他转身，正准备思考今天是去图书馆还是回家补个回笼觉时——
两只手一左一右猛地拍在他肩膀上！
“哟！阿上！圆满完成输送‘最终兵器’的任务了喵？”土御门元春那特有的关西腔带着戏谑在左边响起。
“同志一号！欢呼吧！属于男人的、不被家庭所束缚的短暂自由时光终于到来了！”右边传来蓝发耳岩那夸张又热血的声音。
当麻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这两个损友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土御门？蓝发？你们怎么……”
“少废话！”土御门勾住他的脖子，“趁着舞夏和别的太太们去参加亲子活动，小遥也安全送达，正是我等召开‘男子汉秘密研讨会’的绝佳时机！”
“没错！研讨会主题就是——庆祝上条同志正式晋升为‘爸爸’阶级！以及……缅怀我们那看似逝去实则只是变了个形态的青春！”蓝发耳环从身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纸袋，里面隐约可见最新款的格斗游戏光盘和几罐啤酒。
“等、等等！研讨会？在哪开？”
“当然是你家啊！”两人异口同声，不由分说地就把当麻往公寓方向拖，“黑子大姐头今天不是要去风纪委员支部加班吗？天时地利人和喵！”
半个小时后。
上条家客厅的画风发生了剧变。
婴儿玩具被暂时堆到了角落，茶几上摆开了啤酒罐和零食袋。电视屏幕上正激烈地进行着最新格斗游戏的战斗，手柄被按得啪啪作响。
“看招！必杀！梦幻·蓝发重拳！”蓝发耳环大唿小叫地操纵着角色。
“太天真了喵！看我的土御门流蹴蹴！”土御门灵活地搓着招。
“喂！你们轻点！那手柄很贵的！而且吵到了楼下邻居怎么办！”上条当麻一边吐槽，一边手忙脚乱地应对着两人的攻势，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种久违的、和损友胡闹的感觉，确实让他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几局游戏过后，战局暂歇。三人靠着沙发，喝着啤酒（当麻只被允许喝一罐），开始漫无天际地胡扯。
“话说回来，阿上，当爸爸的感觉怎么样喵？”土御门用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有没有一种人生升华的感觉？”
“升华？”当麻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牙印的下巴，“感觉更像是成了全天候人形自走服务机。睡眠不足，精神紧绷，随时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不过……”他看着手机屏保上小遥笑得灿烂的照片，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看到她笑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噢——！这就是父爱吗！令人敬畏！”蓝发耳环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不过上条同志！切勿沉溺于温柔乡！男人的浪漫还有更多！”他说着又从纸袋里掏出几本封面炫酷的轻小说和模型杂志，“看！最新卷的《为最强所困的爆级剑圣女的弱点》！还有限定版第二位的‘Five Over’手办再版消息！我们的宅魂永不灭！”
“哦哦哦！这个我还没买！”当麻的眼睛瞬间亮了，但随即又垮下脸，“……不过这个月给小遥买新衣服和奶粉超支了……”
“没事！兄弟我可以借你喵！”土御门大手一挥，“不过利息就用你们家珍藏的超电磁炮限定周边来抵吧？”
“想都别想！那是黑子绝对禁止我触碰的禁区！”
“啧啧，妻管严~”
“总比你这个妹控好！”
三人吵吵闹闹，分享着最新的宅物情报，吐槽着工作和生活的不易，回忆着学生时代的糗事。空气中弥漫着啤酒麦芽的香气、零食的味道和属于男人之间的、简单又纯粹的快乐。
虽然话题里不可避免地多了“奶粉牌子”和“婴儿半夜哭闹应对法”这类以前绝不会涉及的内容，但那份吵吵嚷嚷的友谊，似乎从未改变。
“喂，阿上，”土御门忽然收起玩笑的表情，难得认真了一点，“说真的，看到你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个家，有黑子大姐头，还有了小遥。虽然还是那么倒霉就是了喵~”
蓝发耳环也凑过来，重重拍了拍当麻的肩膀：“没错！同志一号！你可是我们之中最先完成人生进阶任务的！要连我们的份一起幸福下去啊！当然，宅物和游戏也不能落下！”
上条当麻看着两个朋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笑了笑，举起啤酒罐：“啰嗦……那种事还用你们说吗？不过……谢谢了。”
三个啤酒罐轻轻碰在一起。
短暂的“男子汉秘密研讨会”最终在白井黑子下班前匆匆散场。土御门和蓝发耳环手脚麻利地帮忙收拾好“犯罪现场”，消除了一切证据（主要是啤酒罐和零食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当麻送走两个损友，看着恢复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干净整洁的客厅，忍不住笑了笑。
虽然被吐槽“妻管严”，虽然生活重心早已被那个小生命彻底占据，但偶尔这样和老朋友胡闹一番，感觉……确实不坏。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保上女儿和妻子的笑脸，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
（不幸啊……这种幸福的感觉，真是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思考晚上给辛苦加班的老婆和可爱女儿做点什么好吃的。
属于上条当麻和上条黑子一家的、夹杂着小小不幸与大大幸福的日常，仍在继续。

27.
夕阳的余晖将公寓的厨房染成温暖的橙色。空气中弥漫着炖菜的香气，夹杂着婴儿奶粉特有的甜腻味道。茵蒂克丝正围着餐桌打转，鼻子像小狗一样翕动着，试图寻找晚餐前可以塞牙缝的点心。欧提努斯依旧坐在她的专属高脚椅上，小口啜着红茶，目光偶尔扫过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当麻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同时看管炉火和给哭闹的小遥换尿布。黑子则刚下班回来，一边用空间移动挂好外套，一边精准地接过当麻手里差点打翻的调味罐。
“孩子他爸！左边！锅要沸出来了！”
“哦哦！来了！”
“尿布！反了！标签要在前面！”
“啊！抱歉！”
一阵手忙脚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勃勃的协调。
欧提努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只独有的碧色眼眸深处，倒映着这喧闹、温馨、甚至有些混乱的日常景象。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满头大汗、却眼神明亮、嘴角带着无奈却又满足笑意的刺猬头少年——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男人了——的身上。
（这样的世界……）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声音，在她意识最深处响起。
（……完美吗？）
不。绝非完美。
有婴儿的哭闹，有经济的烦恼，有手忙脚乱的失误，有拌嘴和抱怨，有无法预料的“不幸”，甚至有潜在的、来自过去阴影的威胁。
这个世界，充满了瑕疵、不确定性和细微的痛苦。
（那么……）
（是由他一手缔造的吗？）
欧提努斯的视线掠过上条当麻那布满细微伤痕的右手。那只手，曾经击碎过她的枪，否定过她的世界，也如今正笨拙却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
（他……并没有“缔造”任何东西。）
（他没有像自己曾经做过的那样，强行扭曲现实的规则，抹消所有的不幸，编织出一个绝对幸福的牢笼。）
（他所做的……）
她的目光扫过正用空间移动同时摆好碗筷、又瞪了当麻一眼的黑子；扫过偷偷摸摸终于摸到一块饼干、开心地眯起眼的茵蒂克丝；扫过窗外可能正在发生的、这座城市里无数或好或坏的故事……
（……只是无数次地，在无数的可能性与岔路口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选择了伸出右手。
选择了相信他人。
选择了承受痛苦。
选择了挣扎前行。
选择了去爱，去守护，去背负。
他从未试图创造一个“完美世界”。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意志和行动，将他所珍视的、他所认可的“真实”，从绝望的洪流和虚假的幻梦中，一点点地抢夺回来，固定下来。
这个充满瑕疵、却又无比鲜活的现实，并非任何神祇的恩赐或创造。
它是上条当麻，这个看似普通却绝不平凡的男人，连同他身边所有被他影响、也影响着他的人们，共同选择、共同挣扎、共同生活出来的——唯一的现实。
它绝非梦境。
也绝非完美。
但它真实地存在着，呼吸着，生长着。包含着所有的哭与笑，幸与不幸，过去与未来。
欧提努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映着温暖灯光的红茶液面。
她曾经拥有过无所不能的力量，可以随心所欲地编织任何世界，却只感到无边的孤独和虚无。
而他，力量渺小，运气其差，却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抓住了最真实、最温暖的东西。
（这就是……）
（你给出的答案吗？）
（并非缔造完美，而是……守护这份不完美的真实。）
她极轻地呼出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最后一丝属于魔神的、冰冷的疏离感，似乎也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融入其中的平静。
“开饭了哦！”上条当麻终于搞定了一切，端着炖锅喊道。
“当麻！饿死了！”茵蒂克丝立刻扑向餐桌。
“先去洗手！”黑子一把拎住修女的后领。
小遥在幼儿椅里唱着欢快的童谣。
欧提努斯从高脚椅上滑下来，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向那片温暖喧闹的灯光。
是的。
这就是答案。
绝非梦境。
也绝非由谁一手缔造。
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选择的，最好的现实。
她走到餐桌旁，被上条当麻自然地抱起来，放到垫着书本的加高椅子上，面前放上了一小碗热乎乎的炖菜。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星星开始闪烁。学园都市的灯火逐渐亮起，延续着上条家又一个平凡却真实的夜晚。
（全文完）

后记：
各位素昧平生的吧友们，初次见面。
对我仍有一丝印象，依然在魔禁吧。上黑吧活跃的老友、大佬们，好久不见。
总之，以上就是《欢迎抵达，类人猿先生》的全部内容。
这是一篇借了新约9的设定，主要加强了上黑这对冷门CP的互动，动笔时没有翻阅原作，全凭好几年前的对某系列个人印象写下的文字。自从新约13时候就没有再关注原作进展的我，为什么要发布这篇文字呢，可能由于随着时间进展，对追读的热情冷却了，只有对角色本身的情感，对于推陈出新，不断引入新概念和新角色的原作，已经有点跟不太上了吧。因此文中一些情节漏洞，人物性格的偏差，任何让您阅读体验不快之处，还望海涵。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老读者对那些曾经喜爱的角色的一点私心与执念。原作的故事早进入向我无法企及的远方，唯独那些曾经让我欢笑，感动的瞬间，依然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闪着微光。于是便有了这篇文字，不是对原作的延伸，而是对那段吧里追读气氛热烈，同人佳作井喷时期的一次回望与告别。
感谢您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阅读至此。若这篇拙作能唤起您一丝半点的共鸣或回忆，那便是它最大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