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岁，吾父母携八月稚弟陷于缧绁。弟随母居女监，幽室晦湿，终岁无光。弟衣母改囚服，食同腐狱餐。铁窗摧折，致颅巨身羸，面若焦蒿。诸囚怜之，咸呼"萝菔童"。
及弟六龄，父请于狱吏："孺子当就学。"吏惧泄囹圄阴事，坚拒。难友数争，始允"逆犯"黄公为傅。每日鹰吏押往课读，暮复押归。
弟敏而恭，每诣黄公囚室，必轻叩三重，得允方入，揖曰："先生安。"晨习文算，夕授俄语丹青。特务监读时，辄以俄语问答。吏瞠目如偶，悻悻而已。
狱中纸笔贵逾金玉。母缀草纸为册，九龄诞辰，黄公赠铅笔，宝若隋珠。平居画地成书：夏蒸藿气，冬履冰砖，伏地书算不辍。
尝闻母训："但俟河清日，共筑新华夏。"故虽重枷在颈，犹秉烛继晷。狱卒夜巡，常见尺童影投铁窗，似春笋破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