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更了，避风头还转进其他地方了

第八集 向死而生
　东京，夜，高速公路。
　　“真是好可惜啊……喵梦明明拿到了舞台剧的试镜机会，在表演时却说不出话，非常紧张……果然她还是放不下小睦？不过，森美奈美小姐好像非常中意她的样子，今天工作结束后也要约着一起吃饭的样子？”
　　真奈在车上说着话，胸前的黑色吊坠微微发着亮光。于此同时，初华则一直刷着手机。界面里，是MyGO的账号。
　　“……小初，你还好吗？果然，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玩吧！”
　　真奈好像突然鼓起了精神，热烈的邀请起来。
　　可面对真奈热情的邀约，初华只是笑着摇头道：“我没事的，谢谢你，真奈。”
　　“是吗……”真奈低着头，失落道。
　　头发后的耳机里，有人说着话：
　　“初华有问题。刚才她浏览的账号你再看一眼，确认是什么。如果有必要，准备跟踪她。“
　　真奈拿出手机，在聊天里打字道：“了解。“
　　没错，真奈一直在进行语音通话，将车内的信息传至远方。另外一边，正奏坐在另外一辆车里，仔细通过图传，观察着初华的表情。
　　“弗洛里斯，你怎么看？”
　　“初华肯定有问题！”一个和正奏类似，但尖一些的声音在脑海里喊道。
　　“和我想的一样。今天你和我想方法，再去接触一下公司的上层，看看他们和丰川家有没有联系。我们今天出外勤，试试把Mujica的赞助都跑一圈。跑不动就明天继续。
　　“我明白了！“脑海里的声音认真道。

　　时间往回一些，到刚刚重置后。
　　正奏睁开眼睛，眼前是RiNG 的场景。
　　他看了看表。
　　“早晨……时间回溯了。所以，那些闭幕的关键节点是不可改写或拖延的。改写改不了，尝试拖延，打断关键句子，则会把主角们都变成完全丧失能力的人偶，直到达成剧情闭合……这种情况实际上和那个经纪人的回档很像。那个经纪人关于喵梦的回复被想方设法地掩盖，结束，而这次，海铃的台词则被想方设法地贯彻，完成。殊途同归。
　　最终的重点就是，一切无法改变，该发生的要发生，不该发生的则不能发生，一切都在神的注定下……
　　此时，脑海里的叫喊打断了正奏的思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答我啊！为什么我现在在你身体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已经完全不明白——“
　　“嘘，冷静，冷静，冷静。在我的脑子里，你就得成熟些。 “正奏道。
　　“我会和你解释的，但你别这么吵，真的很累的。“
　　“那都无所谓了！到底是在干什么！赶紧回答——”
　　“我都说了我会和你讲的你冷静一下。”
　　“不要！我不要！回答我！赶紧回答我！！！"
　　墨提斯坐在地上，摇着头，敲打着腿，哭闹着。
　　意识空间里全是波荡。现实里，正奏的脸也变得有些发白。再这样下去，他会晕倒。
　　必须做出一些措施。让弗洛里斯迅速冷静下来。
　　于是脑内的正奏走过去，没有多话，直接伸出了手。
　　夺主？分裂？互斗？
　　那些在这里不可能发生。墨提斯得以上台的原因，是睦精神的萎靡和放弃。但现在在墨提斯面前的，是一个心智完整，为了目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人。他的精神，他的决心，不是其他人格可以干扰，打乱的。
　　脑海里的正奏直接一把抓住了墨提斯的嘴。
　　墨提斯吃了痛，“呜呜”地挣扎着。
　　她伸出双手，想要挥打。
　　可正奏只是看了一眼，墨提斯的两条胳膊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正奏眼神冰寒，左手按着墨提斯的肩膀，右手直接拽着她的嘴，把她的脸拧过来，逼着墨提斯直视他。
　　墨提斯看着自己失去的胳臂，吓得支吾，眼睛瞪大，颤抖着。
　　正奏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脱离了若叶睦，是在我的脑子里。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既然是我的人格，就应该和我长得一样。都是大老爷们，就别装少女了怎么样？“
　　一瞬间，眼前的绿发少女就变成了畏畏缩缩的少年。
　　“我不是来无节制的安慰你的，明白吗？
　　我并没有亏待你什么吧？你既然是个天生演员，应该明白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尊重和沟通怎么做吧?
　　“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直到老子跪着给你把事情解释好？是不是还要我当你妈妈，陪你玩，陪你入睡，陪你拉屎撒尿擦你屁股？”
　　看着眼前颤抖的男生，正奏把右手捏的更死了。眼前黑发少年的脸好像变了形，嘴被正奏狠狠攥着。
　　“这是意识空间，你又不会痛，对不对？我们都不会痛。我就是不想你死，所以才救你下来。但如果你不想给我尊重，还在这胡闹的话，咱们别聊了，我现在就送你进潜意识。你要明白，我在自己的大脑里面比较喜欢做自己，不掩饰地做自己，你明白吗？你可以给我一点尊重吗？”
　　正奏低下头，看着眼前失去胳臂，双腿酥软，流着眼泪，点头如捣蒜的自己。
　　“很好。“
　　真奏把右手松开，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墨提斯变成了初始的样子，四肢完整，衣物干爽，只有惊魂未定的眼神里能捕捉到一点过去的影子。
　　“我现在给你接入我视觉和发声的权限。我马上就要整理一份新文档，在我整理这份文档的时候，我授权你可以接触到我所有的思考。这样，结束后，你大概就了解现在的情况了，明白吗？”
　　面前的男生又点头。
　　“很好。就这样交流就很不错。我会努力给你找个自己的身体的，我也不想绑着你。自由不是我赐予你的，你也得继续努力为自己争取到真正的解放，可以吗？”
　　点头。
　　“好，那就这样，我现在要开始整理东西了。在这期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也会补充。”
　　这么说着，正奏退出了意识的空间，回到RiNG，拿出手机，记录起来。
　　他的两眼依旧漆黑，只是左眼里，红色的亮点闪烁着。

　“明白了吗？内容就是这些——你头怎么是绿的？”
　　默写完第八次的观察报告后，正奏转向脑内的弗罗里斯。
　　眼前的男孩依旧拥有和自己一样的长相，但头发发绿，瞳孔也变成了金色。
　　“那个，总觉得黑色头发不太习惯....不行吗？”
　　弗罗里斯怯生生地请求道。
　　“不，我没意见。只要不干扰到我就行。你现在明白神，丰川，小祥，睦，以及这一切的因果了吗？所以我说，我们得想方法杀掉神，或者夺取掉祂的权柄。然后，给你造个身体。到时候你想长啥样就长啥样，我也懒得管你。
　　“好，好的！那，有需要我做什么吗？如果需要我的话，我会帮忙的！”
　　“这么自觉？那这样吧，白日内，我让你观察情况发表意见。晚上我睡觉了，你起来，想玩什么都可以。我这有游戏机啥的，你应该还记得吧？白天我主控，你旁听；晚上你主控，我休息，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把我叫起来。怎么样？”
　　正奏看着眼前乖巧许多的人的眼神亮起来。
　　“好耶！游戏！我想玩！”
　　“到时候跟你玩森林冰火人都可以，你控左手我控右手就是了。现在我们得干正事。首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不希望小睦痛苦，想让她向前走，即使这需要把我牺牲掉....可是，小睦却变成了现在我不熟悉的样子，连带着所有人都是...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弗罗里斯在意识空间里坐下来，低着头。
　　“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的小祥和小睦才绝对不能原谅！后面的神更不能原谅！我要结束这一切！”
　　他站起来，眼里充满坚毅。
　　“挺好的。那这样吧，你学习和表演能力不是挺强的吗？最近我们多收集些信息，读点内容，总会有用的。”
　　“是要读什么类型的书呢？”
　　“有关剧本创作吧？我总觉得你说的那个“就像一幕结束”那一段特别合适。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多注意注意。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神明折磨乐队少女，以她们痛苦为乐而编写的故事，那如果我们读点剧本创作的东西，也许就能找到一些逻辑——虽然说实话，现在这个故事感觉挺没逻辑的。但总可能会有些蛛丝马迹吧？反正你想帮忙嘛。”
　　“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读！正奏你睡觉的时候我会认真读书的！”
　　“那就行。”
　　正奏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给真奈打个电话吧。”

　十几分钟后，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下，真奈火急火燎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冲进RiNG。
　　“你！！做了！！什么？！”
　　正奏一步步退进后台的隐秘地方，真奈一步步跟了进去，甚至还把门锁上了。
　　“给我解释！”
　　“莫提斯现在在我脑子里，我给她取了代号叫弗罗里斯。”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真奈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睛里都是泪，最后伸出拳头就要打。
　　但是，她的挥击被正奏接了下来。
　　“听我解释，我真没疯。你也知道吧，弗罗里斯实际上是现在尚且存在的还有理智的人了。最重要的是，她也受到了清醒的诅咒。”
　　“什么？！”
　　真奈拳头的劲儿软了下来，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又挥起了另外一只拳头。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
　　正奏直接冲过去把真奈抱住了，用力薅着她的头。
　　温暖的气息一下笼罩了真奈。
　　“好了好了，呦西呦西呦西。我相信弗罗里斯，你也相信我，好吗？我又不是若叶睦，现在管着他，他不会轻易对我做什么的。等到结束了，我会给她找个新身体的。我跟你保证。和弗罗里斯聊过，我现在可能发现了我们清醒的原因。想要我和你说吗？”
　　真奈的手悬在空中无处释放，最后还是揪住了正奏的肚子，拧来拧去。正奏没有多说话，只是忍着痛，抱着真奈，抚摸着她的头。
　　这个行为，真奈曾经为萎靡的自己做过。
　　最后，真奈终于放下了手。
　　“不管怎么样！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我说话要负责，所以，对不起，做不到。”
　　正奏松开了怀抱，认真地看着真奈。
　　“我不想对你撒温柔的谎言，骗你。我只能说，这个行为确实危险，但我相信莫提斯，相信她虽然生为一个神安排的错误，但依旧拥有无尽的可能性，所以让他暂住到我的身体里。只要我认为一件事有必要，我就会尽力去做的，即使他可能对我带来危险。对不起，真奈。”
　　看着正奏少有的严肃模样，真奈只是坐在地上，把头埋进怀里，不说话。
　　看着眼前真奈的样子，正奏一下有点没主意。
　　他想过真奈哭着离开，或者强硬地逼他保证，可真奈只是将头沉在膝盖里，不说话。
　　这是默许吗？
　　“那个，弗罗里斯，不管如何，和我们的战友打个招呼吧。”
　　正奏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改变。等他张开眼睛，整个人都畏缩，小心起来。
　　“那，那个，真奈小姐，初次见面，我，我是弗罗里斯......”
　　真奈短暂地抬起头，看了弗罗里斯一眼。弗罗里斯尖叫一声，逃回意识空间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正奏！好可怕！那个眼神！真奈想要杀了我啊！看我就像看病毒一样！”
　　弗罗里斯的声音从惊慌到失落。
　　“果然，我是一个坏孩子吗......”
　　“一个还没几岁的家伙就别急着给自己下定论了。别急，你就多努力表现自己不就行了。既然我让真奈相信你，我也希望你相信真奈。她很温柔的。”
　　“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
　　正奏睁开眼睛道:“
　　“也许，清醒的诅咒的前置条件就是，【自发地】产生对于现在这个世界的疑惑。我们三个都从怀疑周围开始，然后怀疑自己，最后，怀疑这个舞台本身。”

　　真奈在车上，看着正奏发来的消息，心中回忆着之前的“三人”对话。
　　“爱音在最早和我讲MyGO乐队的故事的时候，我就抱着一种比较否定的态度，虽然后面在听到她们的表演后心情有很大的转变，可心中的疑问一直没结束。尤其是组乐队等于命运共同体这件事，我一直都不明白。”
　　正奏敲着脑袋:“所以，一开始就对这些设定充满怀疑的我，自然就受到清醒的诅咒了。真奈，则是因为非常关心小初的异常，以至于和我约了见面。在我反复的警告下，她选择了自己主动地再和我联系，因此，她也受到了诅咒。”
　　“至于弗罗里斯，你很特殊。你没有接触我，是自己主动地觉得周围的世界和人不对，因此，你也受到了诅咒。我在之前因为你是精神病而没和你多沟通，现在看来，这是一步很大的错棋。谁能想到，一个精神病在现在会比所谓的“普通人”更正常呢？”
　　“怎么会这样......”弗罗里斯在脑子里叹息着。
　　“其他人也没有机会了。爱音曾经可能会选择帮助我，但第七次重置的演出后，她因为对这个世界没有主动的怀疑——毕竟每次都是我去找她和大家，最终也被世界意志彻底吞噬，现在好像完全的圣人一样，我甚至都没法激怒她了。”
　　“你都做了什么啊......”把头埋在膝盖里的真奈无奈道。
　　“我只能说，我不主动犯贱都很强了，主动犯贱就更别说了。”正奏耸耸肩。
　　“但爱音完全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我看光环都快从她头里冒出来了。其实，这也是一种污染，如果一个人是完美的，那这个人就是死亡的。”
　　“其他人就别说了，MyGO的其他队员全部崩溃，可能要乐奈好些，但她对一切都很无所谓的样子，也不会做出什么行动的，算了。Mujica的人.....初华和喵梦在崩溃边缘，马上就要失去原来的自我，海铃前辈——海铃是已经失去自我了，祥子和睦我更不用说了。
　　“第七次重置是一个巨大的裂痕，曾对我有深刻印象的人，例如爱音，海铃，立希，只对我和我们曾经做出的改变留下了浅薄的记忆；其余人，例如素世，灯，睦，初华，则可以说是根本不记得我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和她们聊天，已经没有意义了: CRYCHIC的问题已经包了饺子，即使过程再丑陋，MyGO也好像完全没有收到影响似的。
　　“现在分析人物的动机什么的，我觉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她们现在都完全地人偶化了，剧情怎么样她们就怎么样，不存在什么私心，角色动机。所有的矛盾也都成功【解决】了，剩下的可能只有若叶睦试图回到过去，或者海铃希望重组Mujica吧。”
　　“代入那个组乐队就是结婚的概念来看，若叶睦大概率会失败。最后估计又是祥子被劝好或者没劝好什么的。我现在觉得猜测没啥太大必要，因为神会想方设法地整烂活儿，没逻辑地发展。如果试图猜祂的想法，我们就输了。与其看这几个人偶打来打去，不如再去调查调查那些控制人偶的丝线——公司，以及努力救救剩下的两个人，吊住她俩呼吸吧。”
　　“你没和海铃聊过吗？”真奈终于好像整理好了想法。在面前这个绝望的情况下，她的脾气也没有了。她一开始就无法对正奏真正的生气，因为他的思路没有错:现实已经如此，如果不爆发，就会缓慢地走向温和的死亡。
　　“聊过了。她啥都不在意了，满脑子都是Mujica。弗罗里斯，对吧？”
　　“乌米铃酱，好像确实很执着的样子......”
　　“那，现在的小睦是什么样的呢？莫提斯已经转换了吧？她是不是会正常一些？还是说，往执着的疯路上沉的更彻底，满脑子都是CRYCHIC？”
　　“小睦希望重组CRYCHIC的原因是，认为小祥在Mujica里很受伤.....好讨厌！明明大家已经不活在过去了！”
　　弗罗里斯的声音高了起来。
　　“你别思考了，弗罗里斯。”正奏打断了他。
　　“不是说你的看法不对，而是现在想这个没意义了，你现在就是在跟脸谱化的人偶打架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把现在的所有人都打上引号的标签。真正的她们已经死了，八次重置下来，基本上啥都不剩了。”
　　“呜呜....”

　　弗罗里斯到意识空间里流眼泪去了。
　　正奏擦擦刚流出来的泪水，平静道:“所以，我收了莫提斯，好处就是我现在可以24小时不停歇地工作了。神给的一个神奇设定，或者bug，就是谁主控，就算谁的时间。我做过一个实验:我在我主控的时候撕了些手皮，血流了出来，但弗罗里斯上号的时候，伤都没了。跟当初睦摔楼梯一样啊，我现在也有超能力了，哈哈。”
　　他比了个大拇指:“所以真奈，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不回你消息了。”
　　真奈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正奏。从正常的逻辑来看，现在的正奏也走在疯癫的边缘了。可是，当世界也疯了的时候，正奏的疯狂，是否才是普通和理所当然呢？
　　“总之，就这样吧。”正奏朝真奈伸出手。“我保证，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要么我们找到了破局之法，要么，我们的朋友都走向温和的死亡，等到这个喜欢玩弄乐队少女的神注意到你的时候，也将你清理了，最后，我自己受不了愧疚的情绪，跟祥子她爸一样变成铁废物，找个夜晚跳了，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弗罗里斯，让他普通自由地活下去。不亏啊，至少咱们三有一个人能逃——”
　　“不要说这种话！正奏！明明我们还没有尝试呢！”弗罗里斯在脑子里尖叫道。
　　“我不允许！你是好人！真奈也是好人！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我要给你们幸福的结局！我不要演这一出烂戏！”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太悲观了，或者，太现实了。你别叫了，我头疼。”
　　正奏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
　　意识空间里的弗罗里斯也蹲下来，抱着自己，偷偷哭起来了。
　　“为啥你俩都蹲在地上埋头啊......”
　　脑内的景象和面前的景象重合在一起，正奏感到了一丝诙谐。

　　真奈从回忆中抬起头来，看着旁边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初华，心中产生了些许悲壮的情绪。眼前快要失去自我的初华，好像一个失去意识的，即将咽气的病人。
　　好像听见了心电仪的滴滴声。
　　小初，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
　　“麻烦您了。”
　　从事务所走出来，正奏又鞠了一躬，然后看向自己的脑子：“你还真别说，这礼仪真是挑不出毛病，让人犯恶心一样的正经和温和啊。你这躬鞠的，我串一辈子都没法达到这种高度，啥时候学的啊？”
　　“以前小睦办生日宴的时候，就会有好多好多人来，我看他们，自然就记住了。”
　　“原来如此。反正咱们没丢份儿。与此相对的，得到的信息也没有啥特别爆的啊。这下挖掘公司这条线也是断了。看不见的大手说是。”
　　正奏直接瘫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大多数人基本上都是那种NPC级别的，一旦问到具体信息，就直接回档了。有些人我问他父母和老家他都不记得了，我看这就是舞台之外的纯背景板啊。”
　　“优秀的故事设定会铺一个优秀的背景，咱们这个就比较偷工减料了，世界粗制滥造的，想深挖都动不了脑子。太痛苦了。”
　　“少数的一两位也只是丰丰丰地重复来重复去的，但丰川的人我根本就找不到啊！祥子当初跟我一伙的时候也没和我分享什么联系方式，她爸现在是纯废人，一问三不知，彻底心死了，姥爷则是根本都见不到，那个丰川宅，当初要是多去就好了......蹲门口会被保安赶，追车会被保镖请走.....果然，还是得靠近祥子吗？还是说，丰川定治？好想跟他聊天啊！我要坐黑色高级迈巴赫！”
　　正奏开始自暴自弃地发癫了。
　　“那，去接触爱音她们呢？公司这边还有真奈看着吧？喵梦，初华和海铃......她都能看到！对吧！既然一切已经锁定在丰川了，那，我们就一直盯着小祥怎么样？”
　　“也不是不行。小祥好像是这个舞台的女主角呢。但我们这么做就代表着我们需要一个很好的身份啊。我现在没有爱音她们的信任，硬生生地夹进去，很困难吧。”
　　正奏在长椅上伸着胳膊腿儿。
　　“这就是剧情杀吗？因果全都写好了？人物都按照轨迹运行，如果超的太严重，就直接开始强行修正？这神为什么要写这种剧本啊？****了？”
　　“嗯——”脑内的弗罗里斯发出了用力思考的声音。
　　“啊！这样如何！我今晚就去学跟踪的技巧！反正，如果跟踪失败了，我们就说是偶遇，然后继续跟踪不就行了吗？既然一切都是已经写好的，那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怎么胡闹，结果都是一致的吧？那，如果我们隐藏好自己，大家就会一直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行吧？硬生生地光明正大地参与不行，那就再偷偷地监听就好了嘛！”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去当一个跟踪狂？”
　　“.....我，我以为可以帮忙的，对不起...毕竟我们24小时都可以活动，我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任何内容了....”
　　“不，你说的太好了。就这么办。”

　于是，一段时间后。
　　羽泽咖啡店门口。
　　“你怎么在这？！”
　　这是正奏和弗罗里斯。
　　“你怎么在这？！”
　　这是真奈。
　　“Pastel*Palettes的伊芙？！”
　　这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大眼瞪小眼二人的爱音。

　　看到咖啡店内已经准备开始聊天的二人和看向门口的初华，真奈毅然决然地把正奏扯到了初华背后的座位上，二人坐定。
　　正奏一下理解了情况。
　　“给咱俩碰上了啊.....”他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这还是染了发？”
　　他看向面前的真奈。银蓝色的头发，白色的美瞳，甚至气质看上去都变得有些霸气。
　　“不如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身上的气味。”正奏回答道。“你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好闻的香气。什么牌子的香水？很贵吧？”
　　“保持自我整洁是偶像的必须——好了，别说了！她俩开始聊天了！”
　　真奈轻车熟路地拿出录音笔，递过去。正奏立马把它别到自己耳旁，甚至还往后靠了些。
　　真奈挥着手，嗓子里发出了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尖声:“两份咖啡，谢谢～”
　　正奏则专心于二人的谈话。他的头靠的有点太往后了。幸运的是，爱音完全专心于眼前的初华，没有在意初华身后靠着椅背，好像在小憩的男生。
　　“我想向你请教CRYCHIC的事。”
　　“啊，CRYCHIC吗？”
　　初华拿出手机。
　　“这个，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这个，应该是soyorin上传的吧？”
　　“她们之前一起弹唱了。Tomorin写了新歌词，所以就在MyGO的彩排时间演出了。祥子还说想要继续组crychic，不过你为什么想问CRYCHIC的事呢？”
　　爱音抬起头，看到的，只有眼前发黑，瞳孔紧缩，好像心死了的初华。
　　背后的真奈眼睛里露出焦急的神色。正奏偷偷转向侧面，用余光观察初华。
　　她好像全身颤抖着，战栗着。
　　爱音好像有点惊讶。
　　“初华？你还好吗？”
　　“......我，我，对不起——！”
　　初华就这么低着头，跑出了咖啡厅。
　　“啊！初华！——真是的，是怎么一回事呢？”
　　爱音皱着眉头，低下了头，然后，将咖啡一饮而尽，也跑了出去。
　　“.....怎么说呢，好像，这二位的沟通比我想象的要短了一些。”
　　正奏把录音笔从耳朵上拿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他把目光转回面前，想多聊几句，却只看到了捂着嘴，眉头皱在一起的真奈。
　　“小初......刚才，完全坏掉了......”
　　真奈哭泣着，用力绷着声音，不让泪水流出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忍，眼泪都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溢出来。
　　她把头靠在桌子上，又哭起来。
　　正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录音笔收好，沉默着环顾着咖啡厅。
　　真奈的努力有了结果，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四人的情况。只有端着咖啡的伊芙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那个，这位客人还好吗？需，需要我帮忙吗......”
　　“不，感谢您。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您放心，我会陪着她的。”
　　正奏勉强打起微笑道。
　　“是，是吗...总之，您二位的咖啡，请慢用。”
　　

　　“别只是因为乐团玩不下去了，就随随便便地跑来试镜啊。”
　　“就是说啊——”
　　旁边的女生嘴里的话是如此刺耳，如此正确。她们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留下自己扶着墙，喘着气。
　　无法抵抗。无法拒绝。
　　眼前，那如人偶一般，精致的，令人畏惧的，感到遥不可及的身姿。
　　喵梦喘着气，咬着牙。
　　走不出去，逃不掉。
　　明明真奈前辈给自己提供了那么好的机会，明明自己向母亲发了誓，要做出些什么的。
　　为什么，为什么！
　　一旦开始表演，就会看见她！
　　一旦开始表演，就说不出话！
　　为什么——
　　手机传开通讯声。喵梦打开。
　　【若叶同学已经确认参加了。】
　　“原来，我的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喵梦无力地靠在墙上。
　　————————————
　　“社长，拜托了！”
　　眼前身宽体胖的妇女皱着眉头。
　　“初华，把头抬起来。”
　　“我知道这是很任性的请求，但即使如此，我也希望重组Mujica！”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没有办法批准。Mujica的复活不是经纪公司可以决定的，这件事，高层会阻止。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那么，我的......”
　　初华愣着，又跑走了。
　　“你说Mujica的的服装吗？上面交代说，要把Mujica的服装处理掉...”
　　初华翻动着衣物。
　　【oblivionis】【废弃】
　　泪水溢出。初华抱着衣物，哭了起来。
　　“小祥......”

于此同时，仓库门。
　　真奈靠在门口，看着抱着祥子的服装流泪的人偶初华，一言不发。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的她，也不知应该如何反应。
　　即使经历过了无数次设想，当熟悉的人真的如此表现时，结果依旧令人难受。
　　真奈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调整着呼吸，咖啡厅里的样子又一次复刻。
　　这次，没有依靠物的她只得将自己的脸埋进正奏的黑衣里。
　　正奏一边轻轻拍着真奈的背，一边看着屋子里抱着衣服哭泣的初华。
　　真是无聊啊，真是令人讨厌啊，过去的无力，现在的发展，未来的结局。
　　不，说到底，我们真的认识她们本来的样子吗？她们的秘密本应该是如何的？她们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时间越来越后，记忆越来越陌生。是不是我过于神经质了？
　　难道说，这才是普通的逻辑吗？
　　当你在一个疯狂的世界待久了，自然，就会开始怀疑自己。
　　说实话，正奏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些动力。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是观察，跟踪故事主角们的情况，并期望着神或者祂的使者——丰川清告从幕后走出来。
　　就这么看着自己熟悉的人死掉，就这么看着剧情飞速流逝。
　　没什么雄心勃勃的目标，没什么相信会好的未来。。
　　唯一还剩下的就是他们还活着。
　　这不是什么王道的故事，努力和希冀也不知道有什么回报。
　　脑内的弗罗里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真奈，好像，没说错......这下，好像，只剩下喵梦了。可是，她好像对小睦有些执着。估计很快，她也会被污染吧。正奏......”
　　他的脑里闪过很多过去，但最后，那些回忆却没有挤出更多的泪出来。
　　想哭的都已经哭过了，想吼的也曾经被喊过了，还有什么泪可流？还有什么气可叹？
　　难道，真的就要看着事情这样走到最后吗？就算我们不做改变，这样发展，又要如何包饺子呢？机械降神，你还不来吗？
　　正奏，在看了太久世界安排的展开后，本就刚被拼起来的坚强内心又松动起来。
　　好像快要忘记爱音的普通笑容和红温的样子了。留学时候的自卑的她，活力满满的她，磕磕绊绊地说着英语的她，晚上看着手机沉默的她，回顾起来好像一个梦。
　　面前的真奈呢？刚和她见面时，她浑身是自信，满脸笑容，对于未来有无限的希望，只是单纯对自己的两人一体的搭档感到关心。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吧:脆弱，悲伤，摇摇欲坠。她的友人没有被任何人拯救，就这样对着一个疯子的服装发着癫，沉入浑浊的泥潭，满脑填着狗血的无聊情感。
　　这就是大家想要的吗？这就是她们想看的吗？

　人总会变化的，难道，只是我想太多了吗？接受这个现实，是不是更好？痛苦会被忘却吗？
　　正奏就这么沉默着，看着门内初华和怀里真奈的泪水。
　　说不出话。又是重复罢了。
　　他不想在这里，可表演必须继续。
　　刚才，社长的嘴里，第一次出现了高层的信息。再发展下去，也许高层的内容就会显现出来。那时候，也许就是接触定治少数且唯一的机会。
　　直到那之前，都必须忍住，必须记录，必须观察。
　　因为，即使改变了，也会被纠正为梦的回响。
　　也许定治明天来，也许后天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现在的一切希望，就是等到定治加入这个故事吗？为什么所有的尝试都得不到什么结果呢？我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观里？
　　话说回来，根据祥子他爹的说法，该不会初华就是定治的私生女吧？那样的话真无敌了。这也太狗血太离谱了，清告的笔记里也没有关于那个孩子的细节内容，可能是被神抹除掉了。真这么搞的话算什么？小姨子对我不得不说的爱吗？令人作呕。难道这是什么三流垃圾进步LGBTQ小说？政治正确的风还是吹到了霓虹？也不对，真那样的话应该有黑人，亚裔，拉丁美裔大开花。所以编剧就是单纯的菜吗？
　　正奏任由思绪纷飞着。他实在不想接受面前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个时候，脑里弗罗里斯发出了话:
　　“那，那个，正奏......”
　　“嗯？怎么了？”
　　“那个，你，你有想过，带着真奈，离开东京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奏皱着眉头。
　　“其，其实我们也没有太多必要这么努力吧？我们既然都已经做出尝试，尝试又失败了，那，那就离开...”
　　弗罗里斯低声道。
　　正奏放开了真奈:“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他背对着捂泪的真奈，快步走进了洗手间，闭上眼睛。
　　意识空间里，黑色乱发的男生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绿发人。
　　“解释。”
　　正奏没有如同上次一样抹掉弗罗里斯的嘴或者胳膊。
　　他只是端坐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目光里读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沉默。没了弗罗里斯的加入，双眼只有浓厚的黑色。森寒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散出来。
　　弗罗里斯咽了一下口水，畏畏缩缩道:“我，我的意思就是说，既然现在的希望这么渺茫，赶紧逃离才是最好的吧？初华也彻底疯掉了，我们查到的信息也显示，喵梦的面试又失败了，这不是在把她们往Mujica的重组逼吗？”
　　“按照剧情发展，确实如此。”
　　正奏点了点头。
　　“而且，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对丰川清告造成伤害吗？”
　　看见眼前的正奏表情很普通的样子，弗罗里斯的胆子大了些。
　　“如果他真是神的使者，动动指头，说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话，那反抗有必要吗？还不如趁着他还没看到我们，赶紧逃走！正奏！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也很感谢你的！但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逃走吧，好吗？请求真奈，和她一起，离开东京，离开音乐，离开大少女乐队时代，离开日本吧！这不是最理智的策略吗？”
　　然而正奏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是疲惫？是坚定？还是挣扎？他的双手插在一起，拇指左右搅打着。
　　“你的身体怎么办？”
　　“既然只要有血肉连接就行，那回头我们找一个身体不就好了吗？”
　　“谁的身体？”
　　“我....我不知道！谁的身体都可以吧？！放弃生活的人什么的，不珍视自己的生命的人什么的！求她们把人生交给我不就好了吗！实在不行，猫也可以！我做猫！猫也可以的吧！”
　　弗罗里斯的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好，我们就说你的问题可以解决，真奈也愿意离开。那么，我们的朋友怎么办？”
　　正奏缓缓道。“爱音，立希前辈，灯同学，素世小姐，初华小姐，海铃前辈。我们就这么抛弃她们吗？”
　　“她们已经死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弗罗里斯的声音越来越大，眼里的火焰也越烧越旺。
　　“我们已经很勇敢了吧！我们已经做出很多努力了吧！可现实就是这样吧！正奏！我们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抱着这根没什么希望的念头，把自己和真奈的人生全部赌进去吗？！万一真奈也进入污染了怎么办！万一你也被彻底洗脑了怎么办！你要救的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你已经失败了！失败了！正奏！我真的是想为你好——”
　　“你是想确保自己活下去吧？”
　　“——又怎么样！我更想放弃，普普通通地活下去啊！我有错吗？！”
　　弗罗里斯的脸喊红了。
　　正奏还是沉默着。
　　“你还有人生吧？！正奏！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不正常吧！我们只是看到了几个因为乐队而不幸福的少女而已，其他普通的少女乐队不是还有很多吗？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也在普通的运转吧？我们就把这些事忽略掉，普通地生活下去不就好了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