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霍雨柔蹲在云隐巷的墙角，看着自己的哈气在冷空气里凝结成白雾。破旧的羽绒服领口钻风，她缩了缩脖子，把冻得通红的手往袖子里又藏了藏。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小姑娘差点跳起来。转过头的瞬间，她撞进一片璀璨的金色里。比她高半个头的女孩穿着银狐毛领的白色大衣，发间别着枫叶形状的发卡，手里攥着咬了一半的糖葫芦。
"你在这里蹲了半小时了。"王秋儿舔掉唇角的糖渣，蜜糖色的眼睛在冬日阳光下流动着奇异的光彩，"要不要吃？"沾着糖霜的山楂递到面前。
霍雨柔盯着对方羊皮小靴上镶嵌的水晶，突然想起妈妈今早咳在手帕上的血丝。她猛地摇头，起身时膝盖撞到垃圾桶，铝制饭盒哐当落地，撒出几个冻硬的馒头。
"别碰！"眼看对方要弯腰，霍雨柔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污渍，"脏..."
冰凉的手指突然贴上她的耳垂。王秋儿不知何时蹲了下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耳朵上有雪。"少女的呼吸带着焦糖的甜香，"我叫王秋儿，住在巷子尽头有玻璃花房的那栋房子。"
霍雨柔这才注意到对方大衣内侧绣着精致的家徽，金线勾勒的麒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她下意识捂住右手腕，那里有块雪花形状的胎记，此刻正泛起淡粉色。
"你的手..."王秋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霍雨柔触电般抽回手，抱着饭盒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回头时看到王秋儿摔在雪地里，糖葫芦滚出老远。
当夜霍雨柔蜷缩在阁楼的小床上，听见楼下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月光透过天窗照亮她手腕上变成浅蓝的胎记，就像那个女孩眼睛的颜色。

暮色漫过云隐巷时，霍雨柔蹲在杂货店台阶上数硬币。破洞的牛仔裤口袋漏出最后两枚一元硬币，滚到缀着蝴蝶结的小羊皮靴边。
"你的钱。"王秋儿弯腰时，蓬松的金色长发扫过霍雨柔的手背，青柠味创可贴的香气混着她衣领的薰衣草香，"你妈妈三天没来接你了。"
霍雨柔攥紧要买退烧药的钱，看见对方白色羊绒裙摆沾着颜料——那是今天幼儿园手工课上，自己不小心打翻的靛蓝色水彩。
阁楼飘出咳嗽声时，王秋儿突然抓住她的手："等我十分钟！"转身跑向巷尾的身影像只慌张的雏鸟。霍雨柔望着那栋带玻璃花房的三层小楼亮起灯火，窗内晃过管家举着医药箱的身影。
当王秋儿抱着比她半人高的急救箱回来时，薄荷绿发绳已经跑散。她喘着气抽出电子体温计："张叔说这个比水银的安...安全！"咬到舌尖的疼痛让她眼眶发红，却硬是把医药箱推进门缝。
深夜，霍雨柔在给母亲额上换退热贴时，发现药箱夹层塞着袋小熊软糖。糖纸背面用蜡笔画着笑脸，王秋儿歪扭的字迹写着："苦药后吃。"
次日清晨，霍雨柔在幼儿园储物柜发现自己的破书包被换成崭新护脊款。王秋儿正在座位上给芭比娃娃梳头，看到她进来立刻扭头，耳尖通红地嘟囔："旧书包带子要断了。"
梅雨季来临时，霍雨柔发现家门锁换了新。钥匙串上挂着小雪花挂坠，王秋儿在隔壁秋千上晃悠："张叔说老锁容易被坏人撬。"她突然跳下秋千，把青柠味创可贴拍在霍雨柔手心，"昨天你捡硬币划伤手了。"
蝉鸣最盛的午后，霍雨柔在医务室量体温时，护士举着的电子体温计突然发出提示音。她看见仪器侧面贴着蜡笔画笑脸——和王秋儿塞在药箱里的一模一样。

叠个甲先本文是写给自己看的纯自嗨不涉及原著不喜勿喷捏

dd热贴

梅雨季的阴云压在幼儿园屋顶时，霍雨柔正蹲在洗手台搓洗着衣服上的汤渍。王秋儿突然从隔间探出头，发间雏菊发卡沾着水珠："喂，把你的便当盒给我。"
没等霍雨柔反应，镶金边的三层餐盒已经塞进她怀里。王秋儿揪着自己裙摆的蕾丝花边，眼神飘向窗外："我讨厌吃胡萝卜...你帮我解决。"转身跑开的背影带着青柠香，白丝袜上还沾着霍雨柔早上打翻的牛奶渍。
餐盒底层压着包未拆封的儿童口罩，包装纸背面画着歪扭的云朵——和上周出现在霍家门把手的退烧药包装如出一辙。霍雨柔摸着口罩边缘绣的雪花图案，听见操场传来王秋儿和管家的争执。
"大小姐，老爷说不能总吃外食..."
"我就要吃街角包子铺的鲜肉包！现在就要！"
午睡时间，霍雨柔被塞进掌心的温度惊醒。王秋儿蜷在她旁边的小床，睫毛随着呼吸轻颤，手心里还攥着半块融化的小熊饼干。保育老师掀开帘子时，金发女孩突然翻身，用后背挡住霍雨柔没盖好的薄毯。
放学时暴雨倾盆，王秋儿撑开鹅黄色的儿童伞，伞骨却卡在霍雨柔书包的破洞处。管家举着黑伞走近时，她突然把伞柄塞进霍雨柔手里："赔你的。"转身冲进雨幕的金色身影很快被豪车接走，车窗上留下小小的掌印。
深夜，霍雨柔在补校服纽扣时，发现针线盒里混着枚珍珠母贝纽扣——正是王秋儿今天裙装上缺失的那颗。母亲剧烈的咳嗽声中，她摸到纽扣背面用荧光笔写的极小字迹："明天带伞。"
次日清晨，霍雨柔在去往校园的路上看见浑身湿透的王秋儿。女孩校服外套不知去向，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处别着歪歪扭扭的雏菊："司机迷路了。"她吸着鼻子，"能收留一只落汤喵五分钟吗？会乖乖交蹭伞费的。"说着便往雨柔的身边蹭了蹭。

字词

手工课的胶水味还未散去，王秋儿已经抱着亮片盒子挤到霍雨柔身边。"你的房子太灰了。"她捏着金箔纸就要往瓦片上贴，霍雨柔突然按住她的手。
"我想自己做。"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樱花，却惊得王秋儿指尖的金箔落进颜料盘。这是霍雨柔第一次对她说完整句子。
王秋儿蜷起沾满丙烯的手："可是...屋顶要这样..."她在空中比划的动作像个笨拙的天使，"我爸爸说最好的建筑师都用金箔..."
"那是教堂。"霍雨柔用棉签蘸取自己调的青灰色，"我们家..."她睫毛颤了颤，"下雨时会变成深灰色。"
教室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梧桐叶落。王秋儿默默推开自己的水晶屋模型，抓起霍雨柔糊的瓦楞纸："给我。"她掏出随身带的樱花味唇膏当胶棒，"至少让我帮你粘烟囱。"
霍雨柔望着对方鼻尖沾到的银粉，突然伸手抹了下自己调色盘："你要不要...试试这个颜色？"靛蓝混着珍珠白在王秋儿手背晕开，"是暴雨前的天空。"
傍晚的储物柜前，霍雨柔发现模型屋被装进丝绒礼盒。王秋儿扒着门框探头："那个...你调的颜料..."她耳尖红得能滴血，"我给张叔看了，他说是高级灰。"
霍雨柔打开母亲旧衬衫裁制的手帕，露出半块贝壳："给你。"贝壳内侧用荧光笔写着"谢谢"，海浪纹路里藏着颗小米珠——是她拆了唯一的发饰。
"这算什么回礼！"王秋儿嘴上抱怨，却立刻把贝壳串进项链贴身戴好。暮色中她们头挨着头看贝壳开合，霍雨柔突然说："其实金箔屋很漂亮。"
"但你的灰房子会呼吸。"王秋儿扯断自己的珍珠项链，小米珠叮叮当当落进霍雨柔掌心，"明天开始，教我调颜色吧？"

幼儿园的自然角新添了向日葵种植区，王秋儿领到种子时，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她小心地捏着两颗饱满的葵花籽，跑到霍雨柔身边，献宝似的摊开手心：“你看！老师说会长出小太阳！”
霍雨柔正用蜡笔在酸奶杯上戳排水孔——那是她的花盆。王秋儿立刻把自己的塑料育苗盒推过来：“用这个！它有盖子，像小温室！” 盒盖上贴着她的名字贴，金灿灿的。
“我的酸奶杯...也很好。”霍雨柔轻声说，手指摩挲着杯壁自己画的蓝色小花。王秋儿眨眨眼，飞快地把两颗种子放进霍雨柔的酸奶杯里：“那我们一起！我的放你这里，你的放我这里！” 她把霍雨柔杯里原本那颗稍小的种子，郑重地放进自己的育苗盒。
接下来的日子，浇水成了午后的秘密仪式。王秋儿总是第一个冲进自然角，踮着脚给两个“花盆”喷水，嘴里还煞有介事地数着：“一、二、三！霍雨柔的向日葵喝饱啦！” 霍雨柔则安静地用纸巾吸掉育苗盒边缘多余的水渍，防止弄脏王秋儿漂亮的裙子。
几天后，王秋儿的育苗盒里，那颗属于霍雨柔的种子率先顶破了泥土，冒出一小点怯生生的嫩绿。王秋儿兴奋地拉着霍雨柔去看：“快看快看！你的种子先发芽了！它好勇敢！” 霍雨柔看着那抹新绿，再看看自己酸奶杯里依旧沉默的泥土，抿了抿唇。
“它是不是睡着了？”王秋儿凑近霍雨柔的酸奶杯，小声嘀咕。午睡时，霍雨柔发现自己的酸奶杯被悄悄挪到了窗台阳光最好的位置，下面还垫了块王秋儿的小手帕。
又过了两天，霍雨柔的酸奶杯里终于也钻出了一点细微的绿意，比王秋儿盒里的那株瘦小许多。王秋儿却像发现了宝藏，指着它对每个路过的小朋友说：“看！霍雨柔的向日葵也醒啦！它像我！” 她指了指自己翘起的金发辫梢。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霍雨柔抱着自己的酸奶杯，小心地护在怀里。王秋儿撑着她那把鹅黄色的伞跑过来，很自然地把伞罩在霍雨柔头顶，伞柄微微倾向她那边：“小芽芽不能淋雨，会感冒的。”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王秋儿自己的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晚上，霍雨柔把酸奶杯放在窗台。月光下，那株小小的绿芽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点。她拿出图画本，仔细地画下两株小芽：一株壮实些，叶子舒展；另一株纤细些，努力向上伸展。在壮实的小芽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金色发卡；在纤细的小芽旁边，画了个蓝色的酸奶杯。
第二天，她把画折好，悄悄塞进王秋儿装蜡笔的小布袋里。王秋儿发现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把画贴在育苗盒上，指着那个蓝色酸奶杯的图案，对霍雨柔说：“这是我们家。”

王秋儿空着的小椅子紧挨着自然角，霍雨柔一整天都忍不住去看。育苗盒里那株代表自己的小向日葵苗，叶子似乎有点蔫蔫的。保育老师摸摸她的头：“王秋儿感冒了，在家休息呢。”
放学时，雨还在下。霍雨柔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她抱着自己的酸奶杯花盆，在巷尾那栋带玻璃花房的大宅外徘徊。雕花的铁门紧闭，透过缝隙能看到湿润的庭院里盛开的绣球花。她的小手在口袋里攥紧了什么东西。
管家张叔出来倒垃圾时，惊讶地发现了门边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霍家小姑娘？”他温和地蹲下来。
霍雨柔抬起头，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下，眼睛里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坚持。她慢慢摊开手心：里面是两颗包在干净纸巾里的、幼儿园午点时发的草莓味维生素软糖。还有一张折得小小的画——画上是两株小向日葵苗，其中一株壮实的苗旁边，画着一个戴睡帽、打喷嚏的小人。
“给...秋儿。”霍雨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勇气，“小苗...想她了。”她把酸奶杯花盆也往前推了推，里面属于王秋儿的那株向日葵苗，在细雨中绿得生机勃勃。
张叔的目光柔和下来：“大小姐看到这些，病肯定好得快些。进来吧，外面雨凉。”
霍雨柔第一次踏进王家的大宅。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灯，还有空气里淡淡的、像雨后森林一样好闻的味道，都让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紧紧抱着自己的酸奶杯。
王秋儿的卧室像童话书里的公主房。她恹恹地靠在堆满柔软靠枕的大床上，小脸烧得红扑扑的，鼻尖也红红的。看到霍雨柔，她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霍雨柔！”声音沙沙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霍雨柔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草莓软糖和画放在王秋儿的手心，又把酸奶杯花盆放在床头柜上，让那株小苗对着王秋儿。
“我的小苗！”王秋儿惊喜地想去碰，又怕传染感冒，缩回了手，“它好乖！”她拿起那颗画着打喷嚏小人的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咳了两声。
霍雨柔注意到床头放着一杯水和几粒白色的药片。她记得妈妈生病时，药很苦。她拿起一颗草莓软糖，剥开糖纸，递到王秋儿嘴边。
王秋儿就着她的手吃掉软糖，甜滋滋的味道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霍雨柔又拿起水杯，学着妈妈的样子，小心地递过去。王秋儿乖乖喝了口水，然后皱着小脸看着那些白药片。
霍雨柔也皱起了眉，仿佛感同身受那份苦味。她想了想，拿起另一颗草莓软糖，放在白药片旁边，然后认真地看着王秋儿。
王秋儿看看糖，又看看霍雨柔鼓励的眼神，鼓起勇气，拿起药片放进嘴里，飞快地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接着立刻把剩下的那颗草莓软糖塞进嘴里，动作一气呵成。
“看！不苦了！”王秋儿含着糖，口齿不清地宣布，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张叔端着一碗温热的蔬菜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小女孩头挨着头，霍雨柔指着酸奶杯里的小苗，似乎在讲它今天喝了多少水；王秋儿专注地听着，不时小声问一句，烧得微红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床头柜上，那张画着打喷嚏小人的画被小心地压在玻璃杯下。
离开时，雨已经停了。王秋儿把自己枕边一本画着森林和小鹿的精装童话书塞给霍雨柔：“晚上念给小苗听！”她裹着小毯子趴在窗台上，看着霍雨柔抱着书和空酸奶杯（小苗被张叔承诺会好好照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夕阳给小小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晚上，霍雨柔在妈妈温和的目光下，翻开了那本童话书。书页间飘落一片压干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叶脉上用细细的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谢谢。”

数年后云隐巷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霍雨柔和王秋儿踏进了市一初中的大门。更高大的教学楼、更宽阔的操场、更嘈杂的人声，空气里弥漫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和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气息。霍雨柔下意识地攥紧了洗得发白的书包带，目光在陌生的面孔中搜寻。
“这边！”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王秋儿站在分班公告栏前，手指精准地点在（7）班名单上并列的两个名字：王秋儿、霍雨柔。她今天把金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初显的下颌，蜜糖色的眼睛扫过周围略带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自然地拉过霍雨柔的手腕：“运气不错，还在一个班级里。”
新教室靠窗的位置，王秋儿利落地把两个书包甩在相邻的课桌上。“就这儿，”她语气笃定，仿佛在宣布领地，“视野好，离后门近。”她拉开椅子坐下，长腿在课桌下似乎有点伸展不开，带着点新环境里刻意张扬的适应感。
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卷发下来。霍雨柔翻开第一页，复杂的代数式混合着几何图形，扑面而来的难度让她呼吸微微一滞。她习惯性地摸向校服口袋，指尖触到一片硬硬的、带着熟悉弧度的东西——是王秋儿小时候“赔”给她的那枚青柠味创可贴的塑料包装壳，边缘已经磨得光滑。这个小小的动作被王秋儿捕捉到。
“卡壳了？”王秋儿凑过来，目光扫过霍雨柔停在第一道综合题上的笔尖。她没等回答，直接抽出自己的练习卷，上面同样的位置已经写满了清晰的步骤。“看这里，”她的铅笔尖点在霍雨柔空白的图形上，快速添了一条辅助线，“截长补短，把这条边挪过去，等式就成立了。”她的思路快得像阵风，带着一种解题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攻”气。
思路豁然开朗。霍雨柔埋头演算时，王秋儿已经支着下巴，目光飘向窗外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桌上敲着某个节奏。午休时，班长林薇拿着一份名单走过来，她扎着同样利落的马尾，校服一丝不苟，笑容得体：“王秋儿，霍雨柔同学，下午班会要选班干部和课代表，你们有考虑竞选吗？尤其是数学课代表，王秋儿你肯定没问题。”
王秋儿正把一包进口饼干拆开塞给霍雨柔，闻言头也没抬：“没兴趣，麻烦。”语气干脆利落。
林薇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转向霍雨柔，声音放柔了些：“霍雨柔同学呢？生物课代表怎么样？我看你自然课笔记记得特别认真。”
霍雨柔捏着饼干，还没开口，王秋儿已经代答：“她当生物课代表？那谁帮我抄…呃，谁帮我梳理数学错题？”她硬生生转了口，拿起霍雨柔的数学练习卷晃了晃，“看见没？最佳拍档，拆不开的。”她对着林薇露齿一笑，带着点青春期女孩特有的、混着亲昵和独占欲的锋芒。
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点头：“那好吧，你们商量一下，下午记得来投票。”转身时，马尾辫甩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弧度。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瞬间喧闹起来。王秋儿把一本崭新的数学竞赛习题集拍在霍雨柔面前：“下周开始，放学后一小时，特训！”她宣布，随即又放软了语气，带着点耍赖，“食堂新出的芒果布丁，陪我去买就当学费？”
霍雨柔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又看看那本厚重的习题集，无奈地点点头。收拾书包时，她摸到口袋里那片光滑的创可贴壳。窗外，初中校园的喧嚣和光影交织成一片全新的、充满挑战却也生机勃勃的图景。她知道，身边这个金发少女，依然是她在新坐标系里最确定不移的锚点。而那片旧创可贴壳，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提醒她无论面对多么复杂的代数式或人际关系，总有一份源自童年的、带着青柠气息的支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王秋儿的“特训”严苛得像个小教官。放学后的空教室里，她掐着秒表，看着霍雨柔解一道又一道刁钻的几何证明题。“辅助线！这里！快想！”她的笔尖急促地点着图形，蜜糖色的眼睛紧盯着霍雨柔的草稿纸，比自己解题还紧张。
霍雨柔额角渗出细汗，思维在复杂的线条里艰难穿行。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王秋儿突然抽走她的笔，在图形外快速画了一个极其相似的简化图。“先证明这个小的！”她语气急促，“再证明另一个！懂了吗？”那一瞬间的灵光，像钥匙插进了生锈的锁芯。
“懂了。”霍雨柔呼出一口气，重新拿过笔，思路终于顺畅起来。王秋儿这才放松地靠回椅背，撕开一包海苔脆片，咔嚓咔嚓嚼得欢快，像只终于把猎物教会捕猎的得意小狮子。
特训的第五天，霍雨柔在储物柜发现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糖，最上面躺着一枚崭新的、枫叶形状的金属书签。罐子底下压着张纸条，王秋儿龙飞凤舞的字迹：“阶段性奖励！书签夹在竞赛题第50页——那题解法超帅！”
霍雨柔拿出书签，枫叶的脉络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翻开那本沉重的习题集，第50页的空白处，果然用同样的笔迹详细写着一套优雅的解题思路，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戴着王冠的铅笔小人。一丝暖意悄然爬上心头。
数学单元考成绩公布，王秋儿毫无悬念地高居榜首。霍雨柔的名字紧随其后，挤进了前十，这对于刚被初中数学难度冲击过的她来说，是莫大的鼓舞。课间，林薇拿着自己错了一道大题的卷子走过来，神色有些复杂：“霍雨柔，恭喜啊，进步真快。这道题…王秋儿给你讲过类似的吧？”她的目光落在霍雨柔摊在桌上的习题集，恰好翻到第50页，那个戴王冠的铅笔小人异常醒目。
霍雨柔还没开口，王秋儿像一阵风似的卷过来，手臂很自然地搭在霍雨柔肩上，下巴微扬：“当然讲过！我的‘特训生’嘛！”她看向林薇的卷子，眉头一挑，“你这题卡在辅助线？跟我当时给霍雨柔讲的那个简化模型思路一样啊，喏，就这页。”她毫不客气地指向自己写在霍雨柔书上的笔记。
林薇的脸微微涨红，看着那清晰又独特的笔记，咬了咬唇：“谢谢…王老师。”语气有点冲，转身走了。
王秋儿毫不在意，反而凑近霍雨柔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喂，看见没？她叫我‘王老师’！这称呼不错，以后你也这么叫？”
霍雨柔无奈地推开她靠得太近的脑袋，耳根却悄悄红了。她拿起那颗枫叶书签，小心地夹在刚刚及格的语文试卷上。阳光透过窗户，在金属枫叶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也照亮了习题集上那个神气活现的铅笔王冠小人。

市中学生艺术节的宣传海报取代了游泳锦标赛的告示，贴在校园最显眼的位置。合唱团的招募信息用醒目的字体标注着：“寻找天籁之声！” 王秋儿路过时，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海报上穿着统一礼服、站在阶梯上歌唱的学生们。她没说什么，但放学后，霍雨柔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合唱团报名表。
“试试？”王秋儿状似随意地甩了甩马尾，“反正音乐课你音准比我强多了。” 她知道霍雨柔喜欢在无人的天台轻声哼歌，那是她难得的放松时刻。
霍雨柔捏着报名表，指腹划过“需自备演出服（款式待定）”的字样，心头微微一沉。统一的演出服，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沉默地把报名表收进笔袋最里层，像藏起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几天后，音乐老师进行合唱团初筛。王秋儿靠着出色的音色和天生的舞台感轻松入选。轮到霍雨柔时，她站在空荡荡的音乐教室中央，清唱了一首简单的民歌。她的声音清澈干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颤抖，像山涧里小心翼翼流淌的溪水。音乐老师点点头：“音色很好，音准也不错。先做预备团员吧，好好练。”
入选的消息没有带来太多喜悦。更让霍雨柔焦虑的是，排练一周后，演出服样式确定了——一套并不便宜的海军蓝连衣裙，搭配白色小皮鞋。费用通知单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排练间隙，霍雨柔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翻看乐谱。王秋儿被其他几个家境优渥、性格活泼的正式团员围着，讨论着周末去哪里试穿裙子、搭配什么发饰。霍雨柔能感觉到几道目光偶尔飘过来，带着好奇或不易察觉的打量。她低下头，把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子往下拉了拉。
一天下午，霍雨柔提前到音乐教室练习分声部。刚走到储物柜区，就听见虚掩的门内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其中一个声音尖细，带着刻薄的笑意：
“…预备的？我看就是充数的吧？每次排练都缩在角落…”
“就是，王秋儿带进来的呗，不然凭她？”
“听说连演出服的钱都交不起？笑死了，穿校服上台吗？”
“…估计是靠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博同情吧？王秋儿不就吃这套…”
霍雨柔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那些刻意压低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她认得那个尖细的声音，是正式团员里一个叫李珊珊的女生，家里开着好几家连锁店。她紧紧攥着乐谱，指节发白，几乎要将薄薄的纸张捏破。她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像一抹影子般离开了。
回到教室，霍雨柔发现自己的储物柜半开着。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拉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丢失，但夹在数学书里的合唱团乐谱被抽了出来，揉成一团扔在柜底，上面还踩着一个清晰的鞋印。被重点标记的女高音分谱部分，被撕掉了一角。
霍雨柔默默捡起那团皱巴巴、沾着灰印的乐谱，一点点抚平。被撕掉的那一角，恰好是她唱得还不够熟练的转调部分。她拿出铅笔，试图根据记忆补上残缺的音符，但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视线有些模糊，不是因为眼泪，而是一种冰冷的、被无形之墙隔绝在外的窒息感。
放学后，霍雨柔没有去合唱团排练。她独自留在空旷的教室，摊开那张破损的乐谱，一遍遍轻声哼唱着那缺失的部分，试图找回正确的旋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印在墙壁上。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王秋儿背着书包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摊在课桌上、带着污迹和残缺的乐谱，以及霍雨柔低垂的、紧抿着唇的侧脸。排练点名时霍雨柔的缺席和几个女生交换的暧昧眼神，让她瞬间明白了大半。
王秋儿没说话，径直走到霍雨柔旁边的座位坐下。她抽出自己的乐谱——崭新、整洁，上面用荧光笔做着清晰的标记。她翻到女高音分谱部分，找到霍雨柔缺失的那段，用铅笔在上面极其工整、清晰地重新抄写了一遍，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歌词都一丝不苟。
写完后，她将那张重新抄好的分谱轻轻放在霍雨柔破损的乐谱旁边。然后，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
“唱。”王秋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蜜糖色的眼睛直视着霍雨柔，“唱给我听。就唱这段。一遍，两遍，十遍，唱准为止。”
霍雨柔抬起头，对上王秋儿眼中那熟悉的、带着“攻”气的坚定和支持。那目光像一道光，刺破了笼罩她的冰冷阴霾。她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张新抄好的分谱，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录音红点，轻轻启唇。
清澈而略带沙哑的歌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响起，起初有些犹豫，在王秋儿无声却强大的注视下，渐渐变得稳定、清晰。她一遍遍地唱着那段曾被撕毁、被嘲笑的旋律，专注而认真。王秋儿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打着拍子。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在两张并排的课桌上，洒在那张带着伤痕的旧乐谱和旁边崭新的分谱上，也洒在两个少女专注的侧脸上。墙上的影子不再孤单。流言的阴影或许无法立刻驱散，昂贵的演出服依然是沉重的负担，但这一刻，在歌声和无声的陪伴中，霍雨柔知道，她并非孤立无援。身边这个人，正用自己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坚实的堤坝，抵御着汹涌而来的恶意寒流。

反对校园霸凌，拒绝校园霸凌哦校园霸凌是不好的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