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大文豪，这下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他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八奈见杏菜。
【呦，温水君。】边走边吃的少女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今天怎么到得这么早？】
【昨晚做了个梦，早上醒得早了一点。】
【是个什么样的梦？】八奈见投来好奇的眼神。
温水和彦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跟杏菜在一起，后面就记不得了。】
梦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男生露出明亮的笑容。
【总之是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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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温水和彦坐在活动室里发呆，鸟鸣已经止息，只剩下暖气大功率运行的呼呼风声，十二月也快结束了。
【温、温水发什么呆，不吃午饭吗？】
男生回过头，站在门边的小鞠看着他，少女微微歪着脑袋，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比人偶更加精致可爱。
【今天没什么胃口。】温水摇了摇头，【下午体育课前买个面包就可以了。】
【......我、我待会给你带个布丁回来？你要焦糖的，还是原味的？】
【原味的吧。】
小鞠出了门，被她挡住的白玉莉子才出现在男生的视野里，少女安安静静地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放在空荡荡的桌面上。
【部长现在说谎都不走心了呢。】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温水抬起头。
白玉莉子并没有打开便当盒，而是右手托腮望着他这边，一副已经望了很久的样子。
【部长对吃这件事这么认真，怎么会没胃口呢？】白玉莉子继续说。
【也不能这么说吧。】温水没有放下掩饰用的笔，【就算是我肯定也会有没胃口的时候啊。】
【 部长确实会有没胃口的时候。】少女微微笑着，【但是只会在上午第四节体育课之后。】
【因为刚结束剧烈运动会让人没什么食欲嘛，不过即使这样，部长也会买一甜一咸两个面包和一杯牛奶，认真吃完午饭。】
男生无言以对，他放下笔背对少女，看着窗外缓缓前进的云海。
最近他和白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但是温水很清楚，某些变化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比如兼职时他不会再让少女帮他倒水，两人之间并不频繁的点心互赠也已经消失，以及他们聊天时的话题更多聚焦于彼此的共同生活，而不再提起各自的细节。
少女不再是那副时刻准备散发魅力和表达爱意的样子。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变化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却又不多不少，恰好符合男生的预期，仿佛就连这种距离上的疏远，都是少女在迎合他的默契。
这让温水和彦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的步调不再一致，却又变得更加一致了。
桌对面少女的便当盒已经打开，里面是两个形状饱满的白米饭团，配有两块厚蛋烧，一块唐扬鸡块和撒着白芝麻的绿叶菜。
他很清楚，这些都是白玉亲手做的，如果是在两个月之前，少女一定会问他要不要尝一尝自己浸满汤汁的厚蛋烧。
因为少女曾经跟他说过，她会带便当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厨艺退步。
【毕竟部长喜欢我做的食物嘛~】
这样说的时候，少女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那是一个月前，他和八奈见还没有在一起。
温水任凭自己的回忆倒带完毕，才起身离开活动室，在他经过白玉身边时，少女低垂着头，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聆听男生的脚步声。
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他走出了活动室。
白玉莉子有点想哭，于是她把饭团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因为男生曾经对她说过，胃填满了，心里也就不会空了。
温水走进楼道，脚步不停，他打开天台的大门，在楼梯间的背后找到了坐在野餐垫上的八奈见。
【杏菜久等了。】男生的脸上扬起笑容。
【我也才刚到不久。】坐着的少女同样露出笑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温水君快坐过来吧~】
等男生坐下后，八奈见拿起放在背后的餐盒，【那个，我做的可能没小白玉的那么好吃.....】
【没关系的。】温水笑了起来，【高一吃到杏菜做的便当，我就立刻沦陷了！】
想起用过期食材做便当的往事，少女心虚地别过头，即刻打开盒盖转移话题，里面是煎蛋、可乐饼、一小份蔬菜沙拉和铺在最下面的米饭。
【看上去很不错嘛。】男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把鸡蛋分开。
【我刚做好的时候应该是流心蛋的，但是现在好像凝固了......】八奈见在一旁弱弱地解释着，被塞进嘴里的一小块煎蛋堵住了嘴。
少女细细品味了一会，【盐好像少了点，味道有些淡？】
【可能是放久了的缘故。】温水已经夹起可乐饼，【我就喜欢吃这种的！】
【是煎蛋不太适合便当吧。】八奈见有些局促，【我本来想做厚蛋烧的，但是试味道的时候，一不小心吃光光了，剩下的材料就...】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用大口扒饭来表达自己的认可，少女笑得更加开心了。
看到温水噎住。少女连忙把饮料递给男生，把饭后点心放在自己腿上，看着他仰起头喝水，喉结上下移动。
恋爱中的女生似乎都是这样，男生的手指或者喉结，总有一个要被欣赏。
等温水放下饮料瓶后，八奈见才把腿上的点心递给他。
【我特意忍住没吃的迷你可丽饼哦，抹茶味的。】
【谢谢杏菜。】温水撕开包装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肌肤的温度。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捧起一大盒可丽饼大口咀嚼起来，两人的视线来回交错，她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我们班宿泊研修好像是安排在富士山那边，我很期待和杏菜补完京都没机会看的红叶哦。】
所谓的宿泊研修其实跟修学旅行十分类似，只是野外活动的占比会大一点。
【富士山啊...】少女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想吃苹果了呢，红富士啊，红富士，好想吃到你~】
【...到时候出发前还要采购一些出门用品吧？】温水不是很想聊食物的话题，【那时候多亏烧盐带我买了好多用得到的东西呢。】
【...柠檬酱？原来温水君连柠檬酱也...】温水看着八奈见的眼眸转瞬间无光，口里不停念叨着些不知所谓的话语。
【...杏菜要跟我一起吗？】少年赶忙打断少女进一步发散。
【有必要问这种问题吗？】回过神来的八奈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是说温水君想去找更可靠、更苗条、更元气的柠檬酱？】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两人吃完午饭后并没有离开，他们靠在一起，倚着身后楼梯间的外墙，静静地看着教学楼顶的云层，仿佛已经看见了十二月白雪皑皑的天空。
温水感觉到右肩上的重量增加了不少，八奈见枕上他的肩膀，少女已经闭上眼睛，不知是困意涌了上来，抑或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这并不重要，男生调整了一下少女的姿势，侧抱着她，继续望着眼前的天空。
如果有人站在温水和彦面前就会发现，男生的目光并无焦点，他此时正想着两人的身后。
不是楼梯间的外墙，也不是天台的大门，而是更后面，正对着天台门口的栏杆。
那是白玉莉子曾经紧抓着他的领口，两人距离坠楼殉情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现在想来，他跟另一个少女在彼此身上留下的丑陋伤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温水和彦想起那天自己写下的话。
【原谅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
犹豫了一会后，他也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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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夏古奈美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整理着面前的文件，她刚结束一位学生的意向面谈，正在等待下一个敲门声响起。
【笃笃。】
势大力沉的两下，声音有点重，八奈见推门而入，走到女人身边向她点了点头。
【八奈见同学好。】娇小的女教师笑了笑，心里有些为难，一半是因为少女心不在焉的态度，另一半是她一进门目光就咬住自己刚吃一小口的高级栗子羊羹不放。
【那就给你吃一口吧，我是老师嘛。】甘夏肉痛地把羊羹递给眼巴巴的八奈见，然后目睹有着三口一头乳猪本领的少女一口吞掉半截羊羹。
【谢谢甘夏老师~】按着腮帮，美滋滋咀嚼中的八奈见真诚地向班主任道谢。
【我、我是老师嘛。】甘夏强忍住把羊羹从学生嘴里抠出来的冲动，把少女高二时填写的进路表捏出褶皱。
【八奈见同学的第一志愿是东京艺术大学啊...】
进入状态的她看着少女的调查表和平时成绩单龇起小虎牙，【要考上东艺大的话，得非常努力才行呢。】
女教师的话语非常委婉，依照八奈见的学力，她认为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我觉得八奈见同学还——】甘夏的话还没说法，就被解决掉羊羹的八奈见打断。
【我有自知之明的啦，甘夏老师。】少女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水，松弛得宛如办公室里的教师。
【只要不落榜，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啦，除非那里没好吃的餐饮店，嘻嘻。】八奈见惬意地喝着水。
看着八奈见嬉皮笑脸的模样，甘夏不由言辞严厉了几分，【八奈见同学，你把共通考试当成什么了？】
【决定人生的大事呀。】八奈见奇怪地看向甘夏，【甘夏老师不知道吗？】
【...老师当然知道啊！】被少女理所当然的态度惊住的甘夏气呼呼地转着手臂，【那八奈见同学怎么一点不重视呢！】
【没关系啦，反正全职主妇学再多东西也没用吧？】八奈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八奈见同学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能结婚呢！】被暴击的甘夏无心管少女失礼的仪态，【说不定快三十了，却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
【啊，甘夏老师不需要替我担心啦，我只差最后一步了。】少女自信地摆了摆手，然后某个可怜的大龄剩女就彻底石化了。
【我可是深思熟虑过的！】八奈见得意洋洋地拍拍胸脯。
【要是太过认真上进，和男友在一起的时间肯定要缩减，假如之后还成了上班族，被万恶的资本压榨，岂不没空、没精力监督男友不许偷吃了，要是太过辛劳，长出鱼尾纹就更糟糕了！】少女拨弄着手指，说得头头是道。
【成了全职主妇，我就可以一门心思花在保持自己的完美身材上，顺便去全国各地品鉴美食...】八奈见彷佛已经看到了幸福在朝自己招手。
【八奈见同学就那么自信自己能钓到金龟婿嘛！】已经单纯在赌气的甘夏不甘心学生过上自己憧憬的婚后生活。
【哼哼，我喜欢的人未来可是要当牙医的，而且他为了我，什么都办得到哦~】八奈见自豪地昂起脑袋。
【...那、那...】嫉妒导致面目全非的老师非要挫挫学生的锐气不成，【不成为独立女性，要是男方出轨了，未来会过得很凄凉的！】
【....是哦，出轨，也是...我人老珠黄后...】看着八奈见捧着脑袋自言自语，甘夏先神气了一小会，可看着学生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隐约有掉眼泪的趋势，她赶紧打住跑偏的话题。
【不过既然是与八奈见同学相订终身的人，肯定没那种可能的！】甘夏把仅剩的羊羹也递了过去。
【嗯，甘夏老师说的没错！】抱着羊羹啃的八奈见又恢复了笑容。
看着八奈见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关上大门，甘夏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笃、笃”的间隔两声，不轻不重，像是在提醒房间内的人有人要进来了。
大门被推开，少女的脑袋探了进来，【甘、甘夏老师好~】小鞠知花先笑着跟班主任打过招呼，随后才走到她面前。
【小鞠同学这次模拟考的成绩不错呢。】看样子应该是个省心的好孩子，甘夏放松地笑了笑，想抽出少女的进路表。
【不、不用找了。】小鞠坚定地摇了摇头，【温、温水去哪，我就去哪。】
女教师一时有些语塞，【虽然爱情确实很重要，但是面对未来的人生，还是应该考虑得再仔细一点哦？】
【谢、谢谢甘夏老师关心，】少女眨了眨眼，语气淡淡的。
【不、不过我的人生，是不会被读什么大学、给影响的。】
这话由新晋人气轻小说家小鞠知花说出来，着实令人无法反驳，甘夏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气。
【关系到大学专业和未来就业的方向，还是得慎重考虑一下吧？】甘夏想努力做到尽职尽责。
【老、老师说的有道理。】小鞠点了点头，【不、不过我对专业没什么所谓，无论选什么，只要能和温水，在一起就行。】
三句话不离“温水”，恋爱的酸臭味快要让我不能呼吸了.……女教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甘夏古奈美，年近三十，丰桥远近闻名的高龄之花，此前相亲无数次失败的经历只让她越挫越勇。
但此刻，这位初吻犹在的三十岁女人承认自己有些心累了。
一个说没关系，一个说无所谓，怎么女孩子们的想法都这么奇怪呢?
送走心里早有主张的少女，女教师趁着喝水的时间休息了两分钟，她刚放下水杯，门外就响起了“咚咚”的有力敲门声。
温水和彦走进办公室时，发现自家班主任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甘夏老师今天心情不好吗？】
【还不是因为你...】甘夏的声音里带着深深怨念。
【我？】男生有些意外，【我一向老实本分，最听老师话的啊？】
【算了，不说这个。】女人摆了摆手，【我看看哦...东京医科大学？】重整旗鼓，甘夏继续扮演对学生人生负责的老师。
【嗯，之前是这么打算的。】温水的目光飘向别处。
【吼吼，很有志向么。】终于遇到个正经人，甘夏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给出建议。
【嗯...我记得....额，田中同学？】刚想说教的甘夏看着面前这张脸，忽然记不得少年的名字了。
【我是温水，甘夏老师，我都跟着你三年了....】这次换温水用幽怨的眼神看向过分的班主任了。
【老师日理万机，没办法嘛。】妹妹+大叔+糟老头系老师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咳咳，言归正传，温水同学，老师记得你有块生物奥赛金牌吧？】温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要不尝试东京大学医学部？】甘夏开始头脑风暴，【啊，不行不行，以你现在的成绩，要是提前一年准备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可能。】
【对了，庆应义塾吧！】甘夏灵光一闪，【霓虹私立大学的TOP1，一旦考上，前途无量！】
【谢谢老师建议，我会考虑的。】温水轻轻颔首。
【....里面可都是豪门子女哦！以温水同学你的魅魔体质，只有勾搭到一两个，直接飞黄腾达，少奋斗三辈子哦！】见少年不为所动的甘夏选择用青少年最感兴趣的东西勾引他。
她这么尽心竭力，一方面是希望麾下的每个孩子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二来....奖金啊！奖金！只要攒的嫁妆钱够多，一定会有男人看上自己的！
【....我这个人比较怕寂寞，应该不会选爱知县之外的大学。】
看着甘夏真心为自己考虑，温水忍不住叹了口气，认真地编造起借口。
【...名古屋大学也不错啦，旧帝大之一呢，医科也是国内顶尖。】甘夏认同地点了点头。
【...应该也不会去名大。】温水摇了摇头。
【名古屋工业大学？名古屋市立大学？总不能是爱知大学吧？】抓狂的甘夏像报菜名一样说出爱知县内其他排得上号的大学，可少年只是一味摇头。
【是遭受什么打击，想不开嘛？】甘夏担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温水，【有什么难处可以跟老师我说的。】
【谢谢老师关心，只是....我想跟喜欢的人上同一所大学。】温水不避不让地与甘夏对视。
【年少轻狂什么的，老师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这样太冲动、太傻了。】甘夏气到拍桌子。
【退一万步来说，那个人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那个人见到你这么做会开心吗？！】本着严谨的学术精神，甘夏没用“她”，因为众所周知，温水是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人。
【她值得，她...应该会高兴的。】温水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坚定，无波无澜，毫不动摇。
【...行吧。】女教师终于叹了口气。
【年少时的喜欢确实是很珍贵的感情，不过万一影响了学习状态就不好了，一定要平衡好这个关系哦。】甘夏揉着眉心，摆手示意少年赶快滚。
温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感谢老师的建议。】
走出办公室，男生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开脚步，而是望着走廊上三三两两的身影思考起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没什么好不奢求的，本来就是个没梦想的人，这样一来，八奈见就能安心了吧....
走廊上的脚步声打断了男生的自省，哒哒作响的小皮鞋停在他身后，温水转过头，小鞠正双手抱胸看着他，眼里满是寒霜。
【怎么了吗？】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有些不对劲的男生转过身，仔细观察起她的表情。
小鞠平时经常板着脸，她没有表情时总是会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但是了解她的人都清楚，这只是少女独有的萌点。
然而现在站在温水面前的她跟平时不同，少女皱着纤细的眉毛，薄薄的唇抿得很紧，是一副呼之欲出的生气表情。
【跟、跟我走！】小鞠全然不顾男生的意见，拽住他的手臂往外拉。
【谁惹你生气了？】被强行拽进活动室的男生感受着少女紧握的五指。
答案就在眼前，小鞠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你跟甘夏老师说得都是真的？】
【你、你还打算不再，给小佳树她们捧场了？】贴在门边偷听完少年谈话的小鞠既庆幸自己的机智，又为男生的想法而恼火到极致——她冷冷地质问温水和彦。
【嗯。】男生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后发出轻薄的鼻音，随便得彷佛他的未来与前途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为、为什么？！】少女立刻发问，她垂下的双手攥起衣角，在校服裙摆上留下褶皱。
【......先坐下来再说？】男生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率先走到活动室的长桌边。
当温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的时候，小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看着面前的人低头擦拭着椅面，一股压抑已久、期待已久的怒火从少女的心底升起。
她伸出右手拽住男生的手臂，强迫他转过身跟自己对视。
【八、八奈见到底有什么好的？！】
小鞠知花喊出了自己早就想说的话，这个问题白玉莉子不久前也曾问过。
她用力推了一把，失去重心的温水坐在椅子上，被带起的手臂撞掉桌上的笔筒，尖锐的声响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温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的愤怒如声浪一般扑面而来，让他如梦方醒。
【你知道了？】
【我、我早就知道了！】小鞠看着面前男生的表情，她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呆呆傻傻、甚至愚不可及。
【当、当初乐队第一次演出，你缺席庆功宴之后，月之木学姐就跟我说，你们两绝对有奸情。】
【去、去桃园中学义演的时候，我就问过，八奈见，知道你们已经交往了。】
【京、京都的时候，是我亲眼看着，你们接吻的！】
少女按着他的肩膀，声嘶力竭，甚至让温水和彦的耳膜有些刺痛。
注视着小鞠出离愤怒到有些变形的脸蛋，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温水无奈地笑了笑，【藏了这么久没说，感觉不太像你的性格。】
【告、告诉你有什么意义？】小鞠立刻转身看向他，【让、让你戒备我，或者疏远我？还是说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装作不知情的话，起码两人还能维持着之前那样的关系，少女还有机会打动他的心。
【但、但我现在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小鞠脸上的怒火收敛了点，她后退了两步，捡起散落一地的水笔。
【你、你来接机的时候，不好意思交给我的，就是这个吧？】少女从书架后面抓出三本红、黄、蓝、黑四色的笔记本，【你、你藏东西，还真是一点长进没有。】小鞠发出轻蔑的笑。
【我、我，烧盐，八奈见，小佳树，还有你之前，送给小白玉的白色。】
少女把属于自己的红色笔记高高举起，在男生的眼前快速翻阅，【满、满满当当，全是有关我的过去，都是对我的心意。】
【小、小佳树、我，烧盐，还有小白玉——你的心肠就这么硬吗？】
【为、为了一个八奈见，打算把我们全舍弃掉？】小鞠将笔记本强硬塞进沉默不语的男生怀里，少女继续说。
【温、温水，你知道我的志愿是什么吗？】男生摇了摇头。
【是、是跟你在一起啊！】少女解开马尾辫，简单地用发圈捆住，恢复成以往的发型瞪着他。
【我、我很喜欢站在舞台上的你，所以我向马剃同学，要了你的演出录像。】
【看着崭新的你，每个动作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张狂。】
【我、我一直认为这就是你未来的样子——你有天赋，与信念，愿意付出汗水，崇拜、艳羡、喝彩，你理应享受这一切。】
【我、我想看着你，再拿到金牌，快到所有人、都追不上，你注入情感的歌声，会主宰我们这些爱着你的人的心跳，你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所有认识的人，无论喜不喜欢，都无法、忽视你的存在，这就是你的魅力。】
【你、你的未来不应该只是个能赚到钱的上班族、医生或者企业家，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太多了。】
【而、而我喜欢的、希望他能、自由自在活着的人，只有你一个。】
小鞠知花走上前，双手紧紧攥着男生的手臂，温水和彦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悲伤与可惜。
【小、小白玉的心机控制不了你，我的诱惑也吸引不了你，你喜欢的八奈见，也早就喜欢你。】
【你、你明明不需要改变，就拥有了一切，拿走了我们的心。】
【为、为什么这样的你，要让步成这样呢？】
【你、你的喜欢、你的坚持，你的留恋，就这么，统统放弃了。】
【甚、甚至不是因为你喜欢的人，而是因为她脑补出、的莫须有。】
【真、真的值得吗？】
她望着他的眼睛。
两人在活动室里沉默了很久，安静到似乎能听见走廊另一头隐约响起的喧闹声音。
温水越过少女，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小鞠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男生拂去蒙在笔记本表面的灰尘，将它们再次藏进书柜的后面，掩耳盗铃至极。
【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沉默的少女走到他身边，【我已经变了很多。】温水搂着单独留下的蓝色笔记本，似乎这样就能增添几分底气。
【我被白玉造谣的时候，我没有报复她、攻击她，因为她改变了我。】
【后来你控制我、依赖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抛下你不管，同样是因为你改变了我。】
【所以与八奈见确定关系之后，我的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跟同伴建立起越深的联系，自己也会被改变得越多，这是无法避免的不是吗？】
相比自己的同龄人，温水是勇敢的，他愿意做先付出、先改变的那一方，所以他获得了少女们的心。
【诡、诡辩。】小鞠毫不留情地说，她看着男生把胸前的笔记本抱得更紧。
【如、如果说当初的你、我、小白玉，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彼此带来的改变。那、那你现在的变化对于你和八奈见来说，真的是必要的吗？】
【不、不这样做，你和她就，走不到一起吗？】
【难、难道这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吗？】她看着男生转向面都窗户。
【小、小白玉的想法我不清楚，不过她在家里过得似乎不算太好。即便如此，她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些，只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志、志喜屋学姐现在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偶像了，她也没有，摆什么明星架子，依然顶着被八卦记者追踪的风险，跟你生活。】
【八、八奈见为你做了什么？给、给了你什么？】】
【但我也没有给过八奈见什么。】温水站起身。
【那、那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小鞠突然踮起脚，两手贴上男生的脸颊。
【你、你让她感觉到安心、快乐、以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才会，喜欢上你。】
温水和彦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瞳孔的变化，两人的目光仿佛连接在了一起。
【当、当然然，你或许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这些。】出于对八奈见的不爽，她加上了“或许”两个字。
【所、所以以如果你们要求彼此对等地改变，当然是公平的。】
【但、但是她妄想出来的东西，不配。】小鞠斩钉截铁地说。
【明明八奈见是付出最少的那一个，凭什么你要为了她付出一切？就因为，她要得更多吗？】
温水和彦哑口无言。
他之前一直在跟少女讲道理，但很显然，少女的问题在道理上就是说不通的。
【温、温水，我最后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像、像你说的，你之前为了我们，而改变过，现在的你、有后悔过吗？】
温水没有回答，但是两人都清楚答案。
【那、那你现在想做的这些改变，以后的你，会不会后悔？】
【这、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幸、幸福就是能把期待的未来化为日常的能力。】她忽然轻声复述了一句少年写的歌词，【你、你明明什么都明白。】男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圣、圣诞节那天，你也准备和八奈见，在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独处吧？】小鞠眯起眼睛，观察坐下的男生那挪动的眼珠。
【但、但是我也想在你的十八岁生日的回忆里，留下痕迹啊？】少女向前走了两步，她弯下腰，绯发向下倾泻，盖住男生的视野。
【有、有个叫温水和彦的家伙、即将成年了，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各种谎言，去舒适地表达他的真诚了，这样的日子、必须盛大地庆祝一下吧？】
温水和彦不禁笑了起来，【怎么感觉你又在嘲讽我了。】
【这、这不是我说的，是王尔德说的。】小鞠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男生身边坐下，细致地观察他的表情。
【所、所以以我想为你庆祝哦？你想要把期待的未来、化为日常的能力是吧？向我许愿、就可以了。】
【无、无论是平平淡淡相濡以沫，还是极尽奢华享受人生，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实现。】
【我、我是认真的，怎么样？要不要许个愿，试试看？】
小鞠知花很清楚当下的温水想要的是什么，但她不会说，只有这样，男生才会意识到，在八奈见之外还有一个无条件关心着自己的少女。
小鞠深刻地意识到，所谓爱别人的能力，其实只是一种演技——只要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爱着就可以。
她才是那个学会运用各种谎言去舒适地表达真诚的人。
温水盯着小鞠看了一会，随后才缓缓摇头，【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我不需要实现愿望的机器。】
【我、我就知道。】少女撇了撇嘴，【把、把手伸出来。】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男生还是伸出了手。
小鞠从百褶裙的口袋里摸出一枚小东西，放在他的手心，是一枚银灰色的硬币，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这是什么？】
温水和彦端详起手里的硬币，它的表面雕刻着深深浅浅的阴影，工艺看上去很高级。
【底、底下写着12.25的那面，刻的是你出生，那天的月亮，虽然想把，自己打包送给你，但估计你不会签字接收，姑且还是用这种方式、纪念一下吧。】
【反面呢？】
温水把硬币翻面，反面并不是月亮，而是一片随着光线浮动的灿烂光点，可能是某种反光的矿物。
小鞠笑了起来，【反、反面是我在撒哈拉沙漠、最想你的那天，见到的星空。】
【这、这枚硬币倒是不怎么值钱，只有工艺，费了点心思。】少女一句话就说完了自己把无数份设计稿揉成纸团的日子。
【但、但是如果是温水和彦拿着这枚硬币，他就可以在、小鞠知花这里，拥有实现任何愿望的能力。】
【没有有效期吗？】温水和彦眨了眨眼。
少女思考了一会。
【有、有效期至我不再，喜欢你的那天。】
换句话说，就是永远。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托着男生的脸，她又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留下轻柔的吻。
【想、想回头的时候，我永远，在你身边。】
小鞠知花离开了活动室。
温水和彦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离开了学校，但是这不重要。
因为当天晚上，他收到了八奈见的电话。
|温水君，你今天是不是跟小鞠酱去活动室了？|八奈见小心翼翼压抑着难过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是的，被小鞠强行拽走了。|温水审慎地组织措辞。
|我不是说不想看到你和小鞠酱她们玩哦，只是...|少女的语气是浓厚的焦虑与不安。
|只是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少年隐约能听到泪珠滑过脸颊的声响。
温水和彦沉默了一秒，随后用最为温和的态度说，|让杏菜担心了，我会把以后做的每件事，每天都写成日记发给你的。|
|嘿嘿，也不用那么夸张啦，但温水君要是能偶尔发给我，我会非常开心的哦~|八奈见喜不自胜的腔调格外明显。
日常你侬我侬的通话后，男生把手机放在面前，他盯着通话记录看了好一会，随后才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深呼吸一口气，瘆人的冷意钻入肺腑，温水和彦的眼前是阴沉的夜色，身后是暖黄的灯光、电视机的杂音和女人的哼歌声。
接完这个电话，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开始动摇了。
小鞠家的卧室内，月之木古都结束与男友的嘘寒问暖，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
【你刚刚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暴、暴露得太早了......】小鞠换上了睡衣，有些憋屈地说。
【应、应该再趁着信息差的优势，多提高温水的好感才对。】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小鞠酱做得挺好的。】
【要想打动一个人，心机和手段什么的都只是技巧，真正重要的还是真心。】
所以在如何打动男生这个具体细节上，她并没有跟曾经没有任何铺垫，突然向自家男人告白的笨女孩多说，因为温水喜欢的肯定还是那个笨拙而真诚的少女，没必要徒增矫饰。
【而且我特意拜托了熟人。】月之木挥了挥手机，【把你跟温水君独处一室的消息告诉八奈见学妹了。】
【所、所以呢？】小鞠不解地皱起眉头，她不理解女人为何要通风报信。
【所以温水君身上的压力肯定越来越多了咯。】女人得意地挑了挑眉。
【再等一等，看看小情侣会怎么面对。】
月之木的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然后我们再稍稍~地推波助澜。】
【分歧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啦~】

太扭曲了😨太美味了😋

好好好

窝趣，大佬nb

午休时间，小鞠知花合上面前的课本，扭头看向右手边的男生，【温、温水今天又不去，食堂吃饭？】
少女的语气酸中带刺——温水和彦第一次说自己没胃口时，小鞠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不过那时的她还需要装傻来博取男生的好感，不像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阴阳怪气。
桌对面白玉莉子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是的。】温水点了点头。
他不可能当着少女们的面说在等八奈见喊自己一起吃饭，这种杀人诛心的话还是太危险了。
小鞠不满地哼了一声，【那、那我也让烧盐给我，带面包算了。】
白玉默默地拿出便当盒，打开之后依然是卖相精美的配餐，另一边的小鞠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名的火焰。
【有、有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准备午饭吗？】
【就、就算做得再精致再美味，也不会有人、跟你一起吃了。】
与其说这是对少女的嘲讽，不如说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哀怨。小鞠这话是对谁说的，温水只能装作不知情、没听见。
面对少女们的包围，男生再怎么有决心，他也只能努力去维持现在这种日常的平稳。
事实上，温水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这种脆弱的平稳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的。
但是他只能做好心理准备，然后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因为目前的情况下更好的解法似乎并不可能。
活动室就这样笼罩在低气压的氛围里，直到一位少女拉开活动室的门扉。
【温水君。】
八奈见鼓起勇气呼唤了一声。
温水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现在的八奈见不应该主动暴露在她们眼前的。
【有事吗？】男生站起身，向门外的少女走去。
【那个，我想早点......所以就过来了。】八奈见垂下头，不敢去跟眼神或凶狠、或痛恨的少女们对上视线，她轻声说道。
温水更加意外了，他回过头向活动室内看了一眼，随后挡在了少女面前。
【那就早点走好了。】
他带上活动室的门，隔断少女们窥探的视线。
两人走进旧校舍的逃生楼梯，向着天台前进，温水接过少女手里的餐盒，开口询问。
【杏菜今天怎么会想着早点见面？】
一般来说，两人都是等走廊上的学生们基本消失之后，才会在天台见面、一起吃午饭的。
【因为有些事要跟温水君说......】少女显得有些犹豫，【对不起，昨晚说了那种话。】
温水的脚步慢了一拍，【什么意思？】
【最近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八奈见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关切，【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
男生的脚步停住了，【杏菜的意思是？】
【我不该那么整天患得患失，把温水君当犯人对待的，明明你都恨不得把心掏给我了...】少女怯怯地偷看男生的脸色，【之前怀疑温水君对我的情感，真的很抱歉哦...请你原谅我。】
然而温水的心情却变得好了起来，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在楼梯上给了少女一个用力的拥抱。
【温水君？】少女既羞涩又不知所措，现在还在学校里呢......
虽然温水不想让八奈见难过，但是知晓少女愿意为了自己而自我反省，这样的改变和努力，当然会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与欣慰。
【没什么。】温水轻轻地蹭着少女的脸，【只是想好好抱一抱杏菜。】
八奈见的脸变得更红了，【这种话不可以在学校里说的......】于是他们加快脚步，走上天台。
说不定能找到让她们重归于好的余地呢？他蹭着柔软，托八奈见的福，男生脑海里的想法又变得乐观起来。
只要少女始终能陪在他身边，温水和彦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两全法的。
另一边文艺部的活动室里，小鞠望着紧闭的门扉，眉眼中带着略显阴郁的别样气质。
【八、八奈见都敢跑到你的地盘来了，小白玉怎么还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看向另一边的少女。
白玉莉子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午饭，少女垂眸进食的姿态优雅至极。
忍无可忍的小鞠站起身走了过去，少女在长桌边站定，投下的晦暗阴影盖上白玉莉子的侧脸。
【我、我们谈一谈？】
逃生楼梯下，小鞠踮起脚尖，向着楼梯上方望去。
【温、温水现在应该就在天台上，和八奈见卿卿我我吧？】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少女，白玉莉子同样抬起头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你打算就这样，当哑巴吗？】
小鞠感觉有些不适应，小白玉之前凭着一张毒辣的嘴让她难受，现在不说话了，她反而更难受了。
【你希望我说什么？】白玉莉子终于开口了。
【要我跟你一起骂和彦君和八奈见学姐，还是希望我说我相信小鞠学姐才是最后的赢家？】
少女皱了皱眉，眼前的人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冷静，她决定直入主题。
【温、温水打算圣诞节，跟八奈见过二人世界。】
白玉莉子的表情这才出现了变化，她低下头，右手摸了摸额前的刘海。
【肯定会发生什么俗不可耐的事吧....】以己度人的少女喃喃自语着。
小鞠的脸色反而变得好看起来，她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
【你、你打算就这样看着，他们走到一起吗？】
白玉莉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阳光而明媚，在寒风凛冽的空气里仿佛一阵温度不同的风，缓缓吹过。
【小鞠学姐急了？】她笑着说。
小鞠知花有些不寒而栗，她注视着那双深色偏棕的眼睛。
【你、你什么意思？】
简单理了理垂到锁骨下方、绸缎似的玉发，白玉莉子上前搭住楼梯的栏杆，和少女并肩。
【我当然不想看着和彦君和背叛我的人走到一起，但我不着急，因为着急是没有用的。】
【现在八奈见学姐才是他心里的第一位，无论我做什么都很难挽回这一点，贸然行动的话，只会影响和彦君对我的观感。】
【而且除了亲自监视之外，我也没有办法了解到他们的情况。】
【但是小鞠学姐不一样。】她瞟了一眼身旁的小鞠，【你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就算被发现了，和彦君也不会对你怎样，所以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他们的进展。】
【所以我在等着你主动来找我——等你来找我的时候，肯定就是最关键的时候。】
【因为小鞠学姐得拿我当你的枪嘛。】
少女又笑了，小鞠知花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没必要提防我。】白玉莉子的语气恢复平和，【之前我去跟和彦君和八奈见学姐对质的时候，可都没有说过是小鞠学姐透露给我的事，这就是我的诚意。】
【你想拿我当枪使也没有关系。】她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少女，【我会如你所愿的。】
【只要你告诉我，他们现在进展如何，还有八奈见学姐平时是什么情况就行。】
【......】小鞠知花沉默了一会，她有一种自己正在与虎谋皮的感觉，说实话，她不喜欢耍这些心机。
【你在犹豫什么呢？】白玉莉子重复起少女之前说的话。
【难道小鞠学姐打算就这样看着他们走到一起吗？】
小鞠知花叹了口气，好吧，少女心想。
起码她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
周六，温水和八奈见走进了一家户外用品商店。
关上大门，隔断街道上酷冷的空气和往来的人影，少女看向身边的男生，温水的目光已经被货架上的各种灯具、炉具和锅具吸引。
【温水君，我们班的露营线路有没有确定来着？】
【嗯。】男生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都是富士山周边的几个营地，只是先后顺序的区别。】
【好耶，野炊出来的东西味道绝对超棒的~】少女吞了吞吐沫，笑着说。
【嗯哼，看看要买点什么吧。】男生搓了搓手，向着货架走去。
所谓露营，即是文明时代的野外生存，温水虽然不想成为一把小刀走天下的传奇猎人，但男人对于生火和生存，天生都有着那么一点点兴趣。
【露营的话，必需品有——】八奈见跟在男生身边，低头看着自己之前废寝忘食做的笔记。
【帐篷、睡袋、防潮垫、点火工具、水杯和餐具......】
温水接过她的便利贴看了一眼，【不需要这么多，老师说营地可以租用全套用品，帐篷学校也会提供，我们只要带上餐具就行。】
【那要不要带上睡袋呢？】少女站在男生的角度思考，【营地提供的睡袋不一定舒服吧？】
【这个倒是可以。】温水点了点头，【我打算就买个手电筒和燃气炉，万一饿了的话可以自己煮点东西吃。】
不过最后走出商店时，他手中的袋子里除了两只手电筒，一盏露营灯和轻量式燃气炉，还多了月亮椅、折叠桌、便携锅和压缩睡袋。
【这样就可以在坐在湖边或者森林里，惬意地就这一杯热茶吃零食啦~】八奈见是这样向他建议的。
【但是杏菜自己没买什么东西啊。】温水看了一眼少女手中的袋子，里面只有一对防风手套和毛毯。
【你很笨欸~我们共用不就行了。】八奈见白了少年一眼，把手提袋换到另一边，牵住男生的手。
下午四点五十三分，少女踏上回家的电车，继续去闺蜜家的餐桌上蹭吃蹭喝。
【杏菜不吃么？】姬宫华恋吟吟打量三分钟还没解决掉一块牛排的闺蜜。
八奈见缓缓点头，叹了口气，【以前还觉得美食是世上最不能辜负的事物。】
【但是现在一想起温水君，就感觉越来越难以忍受了，要是他能陪着我一起吃就好了...】
【温水君对我们杏菜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姬宫边调笑恋爱脑的闺蜜，边按惯例打包着滋补的食材，等下去男友家嘴对嘴喂给他吃~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跟他在一起时，我感觉最幸福。】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八奈见拿出手机，打开聊天列表。
不是温水君的消息啊......这是少女的第一反应。
但当她发现消息来自一个在列表里许久都没有闪烁过的头像之后，八奈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八奈见学姐有空见面吗？我有事想找你。|
来自白玉莉子的消息，迅速勾起了少女不算陈旧的回忆。
八奈见分不清自己是紧张、害怕还是喜悦，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屏幕上敲击、发送回复。
|小白玉晚上好，我在华恋这边，离你家有点远，不太方便见面。|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白玉莉子的语气似乎温和了一点。
少女回过头，餐桌上满当当的碟子还有十八个，也不算很多。
|四十分钟后吧。|
|那我们八点半在车站那边见面吧，就在之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可以吗？|
没想到小白玉会主动提起两人之前的事，八奈见眨了眨眼。
|没问题。|少女回复得很快，她犹豫了会，又发了一条信息。
|小白玉找我有什么事呢？|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等见面了再跟学姐说。|
对面发来一个兔子微笑的表情，让八奈见稍微安心了一点。
【怎么，是温水君发来的消息？】坐在一旁的姬宫问了一句。
少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己背叛了后辈的事实在不算光彩，她不想让闺蜜知道。
半个小时后，八奈见拎着小提包，走进丰桥车站名为“onibus”的咖啡厅，一楼并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少女踏着木质台阶走上二楼。

临近店休，咖啡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她刚来到二楼，就能见到坐在落地窗边的少女。
白玉莉子背对着她，坐在窗边正中间的位置，长长的吧台桌边只有她一个人，上面还有几个离开的客人留下的空杯子，窗外几支低垂的叶影缀着枯色，不知是路灯还是渐浓的冬意所致。
八奈见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少女身边坐下，小小的提包放在一旁。
【小白玉，好久不见。】她的语气格外温柔。
少女侧过身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随意，【八奈见学姐晚上好，最近过得怎样？】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八奈见过去可以拉着少女的胳膊聊上几分钟，但现在的她却有口难言。
因为她不想在少女的面前提起温水君的存在。
【看来不太方便说呢。】白玉莉子笑了笑，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学姐要在十点前赶回家跟人煲电话粥吧？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
【可以请你把部长让给我吗？】
【....什么？】八奈见转过头看着少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白玉莉子又重复了一遍，【可以请你把部长让给我吗？】
短暂地愣了几秒钟，八奈见杏菜拿起放在桌上的提包。
【如果小白玉今天是来跟我说这个的，那还是算了吧。】
她站起身，向着楼梯走去，少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八奈见学姐要是就这样走掉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说一句话了。】
八奈见停下脚步，她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服务生端着两杯咖啡走上了楼。
【这位客人。】服务生的表情有些疑惑，【请问是您点的咖啡吗？一杯拿铁和一杯焦糖玛奇朵？】
【是的。】坐在窗边的少女笑着招了招手，【麻烦您了。】
等服务生把两杯咖啡端到窗边之后，拿着提包的少女也回到了座位上。
八奈见望着面前深褐色的液体，【小白玉，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但是温水君真的不行。】
少女的话里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白玉莉子端起黑色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洒着焦糖酱的奶泡。
【那我们先不聊他的事好了。】
【我来给八奈见学姐讲故事，你要听吗？】
八奈见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只要不谈论温水君，那就一切都好说。
然而少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端起咖啡的手抖了抖。
【我第一次尝试化妆是在八岁，因为我想抢走姐姐的男人。】
【既然我后来醒悟知自己是渴望着有个足够成熟的人陪伴我、照顾我，但在那之前，我只是傻傻地扮演闹别扭的孩子。】八奈见低头喝着咖啡，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白玉莉子。
少女的语气很平静，她的视线始终望着窗外在风中苦苦挣扎的枝叶，带着无需言说的哀伤。
【没人会对浓妆艳抹的小学生动心不是嘛？我觉得是自己太小孩子气了，所以我尝试模仿着小夜小姐的言行举止...】
【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而已，田中老师从来只把我当妹妹对待，我只是在一味地给她们添麻烦。】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苦的东西了，因为我任性地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够苦涩了。】少女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每次和学姐你一起点咖啡的时候，我都会点最甜最甜的焦糖玛奇朵。】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很难像以前那样开心了，一开始时，我还会问自己为什么不适可而止。】
【后来我就不愿再思考了，毕竟我的人生似乎除了这个目标，似乎什么也不剩了嘛。】
她喝掉最后一口混着香草糖浆的咖啡，站起身看向远远站在两人身后的店员——已经是闭店时间了。
晚上九点，少女们走出咖啡厅，街边的路灯破开浓雾般的夜色，对面屋顶上的铁轨响起列车进站声。
【八奈见学姐不急着回家吧？】白玉莉子笑着问，【还有一个小时，这么久没聊过天，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八奈见学姐说呢。】
【......】八奈见有些犹豫，其实她有些不太想听了，因为少女说的越多，她心里的负罪感就愈发沉重。
但是少女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在追着田中老师升学到石蕗时，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我遇见了部长。】
【经过部长开导，我终于放下了执念，而且开始认真和他接触的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
【我和部长是同类——我们都是心里远没有脸上笑得那么开心的人。】
【所以我会喜欢上他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在白玉莉子再次提起温水时，八奈见的脚步就逐渐开始放慢，等少女说出“喜欢”时，她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但是少女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八奈见抬起头，跟自己的后辈对视。
【八奈见学姐已经幸福到连我的痛苦都不愿听了吗？】
明明这些痛苦也有你的参与，白玉莉子用眼神这样向她控诉着。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八奈见又低下了头，任由少女牵着她前进。
【其实我也很喜欢八奈见学姐的。】
白玉莉子继续说着，两人走过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天空变得开阔，一旁的河水倒映出一前一后的身影。
【看着八奈见学姐的时候，我总感觉像是在看另一个未来的自己。】
【有青梅竹马，有要好的朋友、不用转学，有心力去分担社团后辈的苦恼，还能第一个跟部长遇到，成为他眼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样的八奈见学姐，起码比我要幸福吧？】
两人踩上柔软的草坪，白玉莉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沉默的少女。
【可是八奈见学姐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卑劣的方式把部长从我身边抢走呢？】
八奈见的身体颤抖起来，或许是因为心虚、恐惧，或是共情以后的悲伤，这些都不重要。
总之现在的她，面对后辈的问题只能无言以对。
白玉莉子的情绪比面前的少女更先崩溃了，她的眼泪在月光下亮闪闪的，让八奈见感到头晕目眩。
【我的幸福全都寄托在部长身上，只有那么一点了。】
【你那么人见人爱，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争抢这一点点的幸福呢？】
【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小白玉，不、不是这样的......】八奈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不想跟你抢的。】
【但是，是温水君选择了我。】
她还记得男生说过的话，她无比地感激温水君让自己在一刻拥有了推卸掉些许责任的勇气。
【他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白玉莉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肩膀颤抖的少女无声地哭泣。这哭泣中带着一种可怕的力量，将八奈见禁锢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对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女说。
【八奈见学姐有了解过……】
【关于平行时空的概念吗？】
【学姐有看过动画或者小说吗？】
【平凡而普通的主角，突然获得了平行时空的记忆，得知也许即将发生的未来，从而改变人生......这样的故事。】
丰桥渐深的夜里，八奈见听着少女不知所谓的话语，只能感到由衷的迷惑。
【小白玉，你在说什么呀？】
【果然会被当成傻子呢...所以就算是部长，我也没跟他说。】白玉莉子看着丰川浮光掠影的水面喃喃自语。
【这件事我只告诉八奈见学姐一个人哦——如果我说自己得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另一个白玉莉子的记忆，你会相信吗？】
【诶？】八奈见观察着少女的表情，确认她理智尚存。
【虽然我没怎么看过，但是这种东西不都是大家虚构的吗？】
【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呢。】少女点了点头，露出怀念的表情，【直到高二开学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具体内容我就不跟八奈见学姐说了。】白玉莉子苦涩地笑了笑。
梦里的痛楚再怎么深重，跟现实比起来都是相形见绌的。
【它就像是潘多拉魔盒，而我甚至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打开它。它带来的只有是灾难和更糟糕的未来，我已经深受其害了。】
【小白玉？你是认真的吗？】八奈见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认真的哦。】少女笃定地说，【温水和彦的右大腿根部、右腰侧、尾椎骨都有颗细小的黑痣，八奈见学姐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
八奈见不说话了，她的脑袋感觉有些混乱。
【其实这不是重点，学姐信不信都无所谓。】白玉莉子摆了摆手，【重要的是，无论我在期待什么、担忧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被它彻彻底底污染了，它完完全全把我想要的东西毁掉了。】
【我太着急了，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未来真的成了那样——人一急就会犯错，我也不例外。】
八奈见表情呆滞，少女向前走了两步，轻声提醒自己的前辈。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对和彦君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
【是我害他被学校停学的。】
岸边的风大了起来，八奈见抬起头，后辈的瞳孔里闪烁着暗涌的水面。
【学姐应该也觉得奇怪吧？那时已经在石蕗臭名昭著的部长为什么还会被群起而攻之。】
少女点了点头，当时她就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温水君的名声早跌到了谷底，所以他向自己抱怨有过分的流言蜚语诽谤他时，自己才没放在心上。
【是我在背后鼓动大家的。】
【当时的我太着急了，一心想着让部长更加靠近我、更加依赖我、最好被我独占，所以才用了这种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方法。】
【怎么可以这样啊......】八奈见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指责意味。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呢。】少女惆怅地重复她的话。
【或许是因为迟来的我不可能像八奈见学姐那样有恃无恐了吧。】
八奈见杏菜又闭嘴了。
【所以我想要好好补偿部长，但是我们的关系已经疏远，还能坐在活动室里和他说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向他赎罪了，我这么想着。】
八奈见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所以我决定霸凌我自己。】
【等、等一下。】她打断了少女的话，【小白玉说的是从箱根回来后发生的事吗？】
白玉莉子点了点头，【说实话，大家的恶意真的不是能轻松承受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呢？】八奈见颤声问，【我们那时候都很担心你的。】
【因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嘛，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少女笑了笑，【既然部长不愿意惩罚我，那就只好我来惩罚自己了。】
【......我当初认识的小白玉，是这样的人吗？】
八奈见有些恍惚，用恶劣的手段试图控制自己的心上人，之后又毫不留情地伤害自己，那个终究情愿优先考虑对方幸福的后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喜欢和彦君嘛。】少女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
【是和彦君在我做了错事之后，狠狠打醒了我，依然愿意给我机会，他这么好，我当然只会越来越喜欢他。】
【可是......可是喜欢怎么会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呢？】八奈见并不理解。
【一错再错，就变成这样了。】说到这里，白玉莉子的表情也有些黯淡。
【如果当初做那个梦的话，或许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八奈见开始相信少女说的话了——与其让她相信自己的后辈因为对未来的不安变成了这幅模样，她更愿意相信真的有什么超现实的力量在从中作祟。
岸边的月光变得晦暗不明，白玉莉子看了一眼时间。
【八奈见学姐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已经不在乎了——就像我已经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没以前那么开心了一样。】她上前一步，握住八奈见的双手，少女的身体颤了一颤。
【我现在只在乎部长。】
【如果八奈见学姐觉得我不正常的话，只有部长才能让我正常。】
【所以学姐可以理解吗？我真的离不开他的。】白玉莉子用哀求的语气说。

八奈见看着眼前表情卑微的少女，因为接连不断的冲击，她的脑子已经有点麻木了。
在见到白玉莉子之前，她以为那个低声下气乞求的会是自己——无论怎么说，当初是她拉不下脸跟小白玉讲是自己不要温水君了，而现在的她却已经变成了少女的烦恼本身。
【.....】八奈见想松开少女的手，但是她不敢，也不忍心。
【另一个凄惨终生的白玉莉子时时刻刻都在无声地警示我，一定要得到部长，就算八奈见学姐拒绝，我也不可能放弃的。】
【如果不能跟部长在一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少女最后跪坐在草坪上，绝望而无助地看着她。
【对不起......】除此之外，八奈见杏菜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白玉莉子展示给她的，是少女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八奈见早就已经慌了神，她甚至开始后悔今晚与后辈见面的决定。
【八奈见学姐？】白玉莉子噙着满眼泪水，小心翼翼地问。
八奈见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向着车站内跑去。
白玉莉子看着好学姐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她没有追，而是仰起头看着被月光照亮的云海，随后像是脱力一般，重重地躺倒在草坪上。
渐渐枯萎的草叶早已不复夏天那般饱含水分，干枯而僵硬，刺着她的脖颈，少女皱起眉头，垂直滑落的眼泪打湿了耳朵的轮廓。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学姐看到自己现在多么的凄惨、可怜与反常，让八奈见杏菜心有余悸、良心难安。
对白玉莉子来说，看着八奈见学姐露出那样慌张内疚、失魂落魄的表情确实算得上快意，但是翻拣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去，任由情绪释放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等眼泪流干之后，她才从草坪上站起身，拍打身上的草屑，擦掉脸上的泪痕。
再次从已经关门的咖啡店前经过，少女回过头看了一眼。
其实这是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简单的白墙，配合木质的桌椅和大量的绿植灌木，二楼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仿佛日剧镜头里的铁轨，春天还能看见樱花。
可是她不会再来了。
白玉莉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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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奈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不知不觉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她凭着本能坐上通往下一站的电车，浑浑噩噩地走出车站，经过街道，推开自己家的大门。
【哈？宝贝女儿回来了？！！】
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看4K超大屏电视，恰冰镇可乐、吸溜华国进口辣条的父亲惊恐看了她一眼。
【额，那个....嘿嘿，宝贝女儿，现在米价太贵了，咱家啥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就算和那混小子吵架了，也每天到他家吃饱再回娘家来住好不好？】
男人下意识护住用节省下来的伙食费购置的4K电视前，又不放心地站到厨房门前苍蝇搓手——绝不能被发现冰箱里的松阪牛肉，不然今晚和孩她妈的烛光夜宵就泡汤了！
【我吃过了啦.....】少女低着头，【想回家来看看而已。】被老爹防贼的口吻好笑到，八奈见的声音大了一点，浴室里的女人探出了头。
【杏菜回来了？】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饿了吧？妈妈煮点东西给你吃吧？】无视孩她爹抗拒的猛猛摇头，女人作势就要把松阪牛肉拿出来做给女儿尝尝。
【不用了。】少女乖巧地摇头，【今天玩得有些累了，想早点洗漱休息。】
【那我给你热杯牛奶吧？睡前记得喝哦。】
【好~】
在混账老爹瘫痪似的庆幸声中，少女继续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放下提包，躺在自己的床上，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怎么办......八奈见杏菜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虽然温水告诉过少女她并没有错，但这不影响浓浓的负罪感在她的胸口逐渐堆积。
她做过许多没有错的事，比如上课填饱肚子防止没脑力听课、与温水君分享好吃的，比如咬吸管和行使女友的权利，监督温水君和其他女人来往，这些都没有错，但似乎最后都被人说这般的行为不太好了。
所以八奈见觉得，“没有错”并不能代表什么，对她来说，重要的是“应不应该”。
然而今晚白玉莉子的种种话语都在对她说，“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你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不然小白玉为什么会流眼泪呢？
八奈见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闷，她翻过身，让头顶的刺眼灯光掩藏自己的视线。
被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少女拿起手机，温水的信息显示在最上方。
|杏菜还没回家吗？|
给手机解锁之后，她才看到男生之前发来的消息，少女急忙回复起来。
|抱歉，之前手机没电了，所以没看到消息。|
屏幕上的输入光标闪烁着，八奈见有些犹豫，这好像是恋情确立后，她第一次对男生说假话。
最后她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温水回复得很快。
|那今天还要视频吗？杏菜才刚到家吧？|
八奈见又犹豫起来，她很想跟自己的心上人视频，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又想起自己的后辈卑微而无助的表情。
最近温水君的心情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少女这样对自己说。
|今天就算了吧。|她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时间有点晚，我还想泡个澡呢。|
两人虽然亲密，但也没到每天都要视频的程度，主要需要做功课准备情话逗少女开心的男生没那个能力，自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他们互道晚安，宣告聊天结束。
八奈见泡了个澡，走出浴室时，放着热牛奶的托盘已经摆在了她的房间门外，她一口气喝掉牛奶，身体内外散发的暖意让少女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但是关灯上床，闭上双眼之后，少女才发现这些都是假的。
只要脑海里稍微放空，就会浮现出小白玉暗流涌动的眸子，和她在月光下泪流不止的场景。
八奈见这个晚上迟迟没能入睡，即使睡着了，她也会被少女的哭声和绝望的眼神所惊醒，最可怕的一次，她梦见了自己和温水君结婚以后，小白玉在她面前满脸是血地哭泣着的模样。
昔日疼爱的后辈短暂地成了她的梦魇，第二天中午，八奈见才被母亲叫醒。
【杏菜？快到中午了哦？虽然今天放假，睡到这么晚也不行呐！】
女人扯了扯被子，睡眼惺忪的少女迷迷糊糊地看向她，八奈见按着往常的行为惯性起床穿衣，准备洗漱。
女人替女儿梳起头发，【今天中午我和爸爸预约了高级意大利餐厅，杏菜要一起吗？】
少女愣了愣，清醒一点的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今天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
【是发烧了吗？被子太薄了？】女人摸了摸她的额头。
【只是喉咙有点痛，四肢酸酸的。】这是少女为自己找的借口。
【可能是在外面被流感传染了，那我下次陪杏菜去吃好了，我跟你爸爸说一声。】女人向房间外走去。
【午饭你得一个人解决哦？要按时吃饭，不然症状会更严重的。】
【好~】
八奈见走出房间，看着女人下楼的背影，她又想起了昨晚少女自述中的场景——小白玉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泣，而她的姐姐却在外面和丈夫甜蜜蜜地约会。
【你那么人见人爱，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争抢这一点点的幸福呢？】
她在走廊上站了几分钟，随后走向了卫生间。
洗漱完毕之后，八奈见坐在客厅里望着时钟发呆，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该考虑午饭问题了。
按照最近少女的习惯，她会选择自己做饭来精进厨艺，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那个心情，于是她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等待外卖送来的时候，八奈见又发起了呆，直到门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宛如催命的魔音。
少女匆忙地起身，推开房门，【抱歉久等了！】
【其、其实也没有等很久。】站在门外的小鞠知花走了进来。
【听、听你妈妈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来着。】她打量起少女惊讶的表情。
【这、这不是挺精神的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八奈见杏菜看着少女从身边走过，惊讶的她甚至忘记了平常总是挂在嘴边的亲昵称谓。
【本、本来是想在餐厅里，跟你见面的。】小鞠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但、但是你父母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就只能偷偷替他们的免单券付款后，过来探望一下你了。】
【免单券？】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八奈见眨了眨眼，少女有种不妙的预感，她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了。
透过猫眼看了看，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外卖，八奈见打开门，接过自己买的鸡蛋三明治和咖啡。
【你、你还没吃午饭吗？】坐在沙发上的小鞠打量着周围的空间，【那、那就等你，吃完饭再说吧。】
拿着外卖的少女走进厨房，空着手的小鞠则观察着八奈见风味十足的客厅，到处都是放各式各样小零食的柜子。
拆开包装，三明治内馅金黄，咖啡还冒着热气，八奈见咬下一口，鸡蛋酱的香味弥漫口中。对少女来说，西式快餐的好处就是即使自己的心情再差，也不影响她机械地消灭食物。
喉咙有些干涩，八奈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香气又让她想起了昨晚少女的话。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喜欢苦的东西了。每次和学姐你一起点咖啡的时候，我都会点最甜最甜的焦糖玛奇朵。】
吃完三明治后，她端着咖啡回到客厅，【所以小鞠酱找我有什么事？】八奈见在沙发上坐下，和少女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我、我会主动找你这偷腥猫，当然是因为温水的事。】小鞠的语气不太愉快。
【......】八奈见的手指在沙发上压出褶皱，【小鞠酱也要我把温水君让给你？】
【小、小白玉找过你了？】少女不算太惊讶，她只是没想到之前按兵不动的学妹突然间动作这么快。
【八、八奈见不要误会了，我才不会从你这里、要走什么东西。】小鞠知花的语气变得更加认真了。
【温、温水对我的爱跟你、可没有关系，我会亲手去找他要的。】
【毕、毕竟你跟他，根本就不合适。】
八奈见放下手里的咖啡，塑料杯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有些沉闷。
【你、你不服气吗？】小鞠知花笑了笑，【如、如果你们合适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你、你多少该，有点自觉了吧？不要再让温水、为难了。】
【.....温水君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他会亲口跟我说的，而不应该是你来越俎代庖。】八奈见不甘示弱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虽然少女身为正宫的语气依然不够强硬，但面前的人可不是自己对不起的小白玉，她不想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了。
【是、是吗？】小鞠皱起眉，【他、他决定不再去，支持小佳树她们乐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八奈见点了点头。
【温、温水为了让你安心，准备和我们这些“碍事”的人、划清界限的事，你也知道了？】
意外在八奈见的脸上无法抑制地扩散放大，【...我、我只是担心温水君移情别恋而已。】
少女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八奈见急忙解释了一句，【我有醒悟自己的想法不太好，都已经向温水君道过歉了！】
【所、所以呢？】小鞠并不领情，【结、结果有改变吗？】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只有厨房里热着大碗宽面的微波炉发出呼呼声。
【所、所以八奈见什么都没，改变咯？】少女进一步质问，【温、温水连小佳树，都试着减少接触——然后你就这么、接受了？】
八奈见没有说话，在和温水君聊起这些事时，男生总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态度。
像是躺在春日的草坪上沐浴阳光，或是泡完澡之后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那些原本她难以接受的东西，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化解了。
直到小鞠在少女面前厉声质问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当初不是想做第一个陪伴他变好的人吗？不是陪着他胡闹干什么坏事都兴致勃勃吗？
为什么他决心往回走的时候，自己就这么自然地接受了呢？
【所、所以以你只是形式地，反抗了一下而已。】坐在对面的少女笑着嘲笑她，【温、温水的温柔已经把你泡软了，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你的好吗？】
八奈见想要反驳，但是小鞠没有给他机会，【你、你知道温水打算自毁前程，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吗？】
【他、他跟烧盐一起努力了那么久，拿到的金牌，成了废铁。】
【他、他锻炼身体，好不容易能跑那么快了，如今却调转身形，往过去进发。】
【你、你知道他挥洒汗水，看到小佳树她们演出时，笑得有多开心吗？】
【你、你知道我问他志愿的事时，我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心里有多难过吗？】
【都、都是你害的。】
小鞠知花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少女。
八奈见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擦掉眼前升起的阴影，但她的胳膊只是动了动，少女垂下了头，避开那道含着恨意的愤怒视线。
【你、你心虚了是吗？】小鞠冷声问，打破了少女强撑的坚硬后，她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你、你觉得自己才是，身处漩涡中心、等待解救的人是吗？】
【温、温水之前帮助过你太多次、鼓励过你太多次、支持过你太多次，多到足以让你、蒙蔽自己的双眼。】
【不、不然你怎么可以对他的困境和苦恼，视而不见呢？】
小鞠知花一步步走到八奈见面前，揪起少女的衣领，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他、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到底为他，做过什么？】
脖颈被勒起的衣领箍紧，八奈见仰头看着表情冷酷的少女。
她有点想哭。
如果是温水在这里，他肯定会跟两人说，恋爱并不是这样的事。
爱情不能太计较付出，因为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拥有相等的财富、地位和权力，所以与其计较付出，不如确认好彼此的心意——知道有人在爱着自己，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但是男生并不在这里，所以八奈见只能独自面对少女的质问，昨夜清醒时和梦中不断酝酿的焦虑、愧疚与恐慌，终于被咄咄逼人的小鞠知花彻底引爆了。
【我、我也不想啊！】她的声音像是失去了控制，厨房中的微波炉发出最后的轰轰声，像是审判的最终章。
【我曾经被华恋背地里抢走过男人啊！看到你们一个个恨不得把温水君吃干抹净的目光，我怎么放心的下啊！】少女的身体脱力地倒在沙发上，箍紧的领口松开了，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片，眼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那你就别跟，温水在一起啊。】
小鞠的眼神没有那么凶狠了，只是语气依然冷漠，【说、说到底，不就是你自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喜、喜欢一个人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像你这种只、享受到甜蜜之处的家伙......】
少女的话里带着忿忿不平的怨念，她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像是在寻找一个不存在于此的墓碑。
【喂，看、看看这个吧，八奈见？】小鞠把一份厚厚的文稿递到八奈见眼前。
八奈见擦了擦眼泪，【这、这是什么？】
小鞠笑了笑，【大、大概是发生再另一个，我身上的真实故事吧。】
这下八奈见惊讶得连眼泪都止住了，她看着小鞠坐那半边洒满阳光的沙发上等待自己的翻阅。
【....小鞠酱也做过离奇的梦？】将悲剧阅览完毕的少女深呼吸一口气，至于其中自己开局就意外跌落了植物人也成了不值一提的事。
【什、什么是也？】小鞠先是困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了然地点点头，【这、这样啊，不过也无所谓了，看完、有什么感受，八奈见？】少女只是把文稿还给她，一言不发地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所、所以以我才会讨厌你这种天真单纯、根本就没遇到过，挫折的感情。】小鞠用恶狠狠的语气说。
【刚、刚从这梦里醒来，我绝望得快要崩溃了。】
【害、害死你，害温水痛苦一生，害我的女儿红叶早夭。】
【我、我极力否定，自己不会那么做，但设身处地代入后，我似乎无法反驳...】小鞠自嘲地笑了笑。
【是温、温水拉住了我，或者说，是我想方设法，把温水栓在了我身边。】
【我、我用过很多种方法，一开始我试图，再快点表白，后来我试图控制他，但也只能让他，不情不愿地呆在我身边。】
小鞠说到这里时中断了，她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看向沙发另一头眼神茫然的少女。
【所、所以我比你更清楚，温水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我当初说要把一切都给他，他都没怎么、心动过。】
八奈见的肩膀颤了一下，如同惊弓之鸟，小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所、所以在我对温水的感情没有真正觉悟之前，我只好利用他的善良，去放肆地依赖他。】
乞求般的询问，歇斯底里的破坏，鲜血淋漓的伤口，最终才换来了在男生身边的一夕安寝，两人都对当时堪称炼狱的景象刻骨铭心
【所、所以以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待在他身边，是要付出什么的呢？】小鞠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俯视坐在另一边的她。
【那小鞠酱被鬼上身有什么区别？】八奈见忍不住反驳道，【你只是单纯被莫名其妙的梦蛊惑了吧？】
【八、八奈见说得对。】小鞠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鼓了鼓掌，然后拿着文稿走到垃圾桶边。
纸张撕裂的声音缓缓响起，变成缕缕碎片的文稿飘进垃圾桶里，她拍了拍手，回到少女身边。
【所、所以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敢这么跟你说话啊。】八奈见屏住了呼吸，少女脑海里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没、没什么好纠结的，也没什么好留念的，我对温水的爱并非虚假就足够了。】
【反、反正梦里的事，再也没可能发生了，我会跟温水一同书写全新的、温馨的、甜蜜的、美满的故事，这是我现在、未来、永远确信无疑的真实。】
【所、所以凭什么要我看着这样的他，在你虚构出来的泥潭里沉沦，为了你这种完全不值得的角色，变得不幸福？！】少女沉默了。
小鞠知花在阳光下站起身，从瘫软在阴影里的八奈见杏菜眼前走过。
【你、你这种人生已经很幸福的家伙，就不要来掺合、我们的事了。】
~~~
小鞠拜访八奈见的那天晚上，温水正在公寓的客厅里收拾宿泊研修要带的东西。
【温水君....买了新的背包....？】趴在沙发上的志喜屋梦子探出身体，捡起地上瘪瘪的双肩包在手里晃了晃。
比背包更惹眼的，是女人随重力摇晃的圆润白皙。
【不是新买的，是以前在超市抽奖送的登山包。】

温水平常上下学时拿的都是学校指定的制服包——就是那种经常出现在番剧里的长方形挎包，肯定是不适合宿泊研修使用的。
在地板上整理户外用品的男生站起身，从女人的手里拿走背包，【天气这么冷，居家服记得多穿点。】
志喜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袖，垂落的领口显出诱人的弧线，她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男生身边蹲下，看着他把装备一件件地塞进背包里。
【为什么我们学校....每年都能....出去玩....？】***着手指数起来。
【运动会...文化祭..滑雪教室...自然教室...歌剧教室...各种合宿...修学旅行....校外学习......】
【霓虹的...高中教育...太轻松了....】她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们霓虹是这样的。】温水依然在专心收纳装备，【不是每个人都会去上大学，高中就是大家最后共通的校园时光了，当然要安排得丰富一点。】
【而且很多活动也不是统一参加的，要自己花钱报名，所以其实也没那么多吧。】
【哦......】志喜屋盯着他的侧脸，【我只知道...我还在工作....你又要出去玩......】
【我去学校的时候，志喜屋学姐不也会在家里呼呼大睡或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吗？】男生白了她一眼。
【又想当高中生了？】
女人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想当....高中生偶像...】
【醒醒。】温水毫不留情地说，【高中生偶像还能大放光彩的昭和时代早就结束了。】
【现在都已经是令和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耕耘志喜屋学姐的偶像事业吧。】
【唔....~】恶意卖萌的志喜屋像是胸口中了一箭，呜咽着倒在沙发上。
拉上所有夹层的拉链，男生单手拎着包站起身，看向沙发上作妖的女人，【我要准备明天的早饭，志喜屋学姐想吃什么口味的三明治？】
【不吃....】志喜屋在沙发上犯了个身，【明天....温水君不在...我要睡懒觉....】
【行吧。】男生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吐司、火腿和鸡蛋，走进厨房。
等温水走出厨房时，客厅里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卫生间里传来哼歌声和淋浴声。
把手里的三明治放进冰箱，男生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八奈见发来的消息。
|温水君现在有空吗？|
他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有空，杏菜要视频？|
|语音就可以了。|
另一边的八奈见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面前屏幕的冷光，她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这副消沉的样子。
于是温水和彦回到自己房间，戴上了耳机。
|喂？|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水君现在在做什么？|
|刚刚准备好早饭，明天早上不是要直接去车站嘛，我想节省点时间。|
他在窗边坐下，|怎么感觉杏菜的声音闷闷的？是感冒了吗？|不好的记忆在少年心中一闪而过，关键时刻爱掉链子的八奈见上次去北海道的前夜也...
|刚刚在床上躺了会，可能是身体还没醒过来吧。|八奈见笑着说。
事实上小鞠走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推脱了。
明明身体不适只是借口，但是少女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病了。
|所以温水君已经准备好行李咯？|
|是的，各种杯子垫子炉子都塞进背包里了。|
温水本来想给八奈见拍一段收纳的视频，然而一直在身边徐徐晃悠的志喜屋让他只能作罢。
|这样啊......|少女的声音如同梦呓，让男生感觉不太对劲。
|杏菜心情不好吗？|
八奈见家所在的街道过于僻静，连路过的车声都没有，他的听筒里只有纯粹的沉默。
|.....我又想起前几天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无理取闹给温水君打电话的事了。|小鞠的话还回荡在少女的耳边，她再次选择了说谎。
|我在想，温水君现在跟我在一起还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温水毫不犹豫地回应，|不然我怎么会选择杏菜呢？|
|可是我带给你的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少女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不再去参观乐队练习，连跟小鞠酱聊天都需要向我报告......|
|杏菜，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他立刻劝慰起来，|你有没有看过挪威的森林？|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电话另一头的男生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动作。
|里面有个家伙的目标就是成为绅士：所做的不是自己想做之事，而是自己应做之事。|
|我们所做的所有事都是自己喜欢的、开心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大多数情况下，痛苦和愉悦的感受都是短暂的，但是我们为了那一个让自己愉悦的目标，常常会做许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比如想上好的大学，就要时时刻刻用功读书，在大家都在寻欢作乐的时候压抑自己，但是你能说这样的过程是不值得的吗？|
|我们正在经历的就是这个过程，而我想要实现的，就是和杏菜在一起的目标。|
|为了能开开心心地和杏菜在一起，我愿意去忍受这些不开心。|
|你不需要内疚什么的。|
|.....温水君总是这样。|少女声音中终于出现了笑意，像是炉火里飘出的星点。
|哪样？|温水和彦松了口气。
|无论有什么苦恼的事，只要温水君一说，好像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那是因为学姐在乎我啊。|他笑着说。
几分钟后，八奈见杏菜挂掉了电话，少女脸上浅浅的笑容随着耳边的声音一同消失殆尽。
或许男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望着窗外的夜空，眼神又变得忧郁起来。
【但是温水君没有否认，他现在并不开心。】
身边只剩下自己的温水君，会变得更开心吗？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温水和彦起得比平时更早，顺利抵达了中部国际机场。
少年左顾右盼，左等右等，等来了亢奋到嚎叫的袴田草介，等来散发着比平时更耀眼光辉的姬宫华恋，等来了脚步轻盈的小鞠知花，甚至等来了靠优等生特权请了假，心血来潮去富士山旅游的白玉莉子——唯独没等来他翘首以待的那个他。
心中的焦躁即将满溢出胸腔，温水和彦再也按耐不住忧虑的心，躲到自动贩卖机后面，拨通了八奈见的电话。
|怎么了吗，杏菜，就快出发了，你怎么还没来？|少年心急如焚。
|那个...我昨晚睡前吃了八根雪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重感冒了，呜，好痛苦。|八奈见虚弱地哭啼啼。
|....这个借口你之前用过了。|温水竭力让语气显得温柔。
|额...其实我是厌倦了丰桥这种乡下地方，为了成为东京美少女在用功读书中呢！|理由被瞬间戳穿的少女只好开始漫无边际地扯谎。
|..不到一个月就是共通考试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用的，不如好好享受高中生涯的最后一趟旅游吧？|少年循循善诱地劝导八奈见。
|....有道理欸。|瞬间被说服的八奈见情不自禁发出赞叹的声音，|不过我是真的想去东京念大学哦！毕竟有志气的厨师都会选择去那出人头地嘛！|
温水楞了一瞬，他感觉少女似乎话里有话，可转念考虑到她对吃的执着，应该只是真情实感的野望吧。
|好好，杏菜最棒了，居然这么有抱负。|少年用上哄小孩的语调，|但是这去宿泊研修有助于劳逸结合吧？赶快过来吧，我会一直等到杏菜来哦~|
|....我跟你实话实话吧，温水君。|在八奈见绞尽脑汁编造理由的片刻里，温水的心脏都慢了半拍。
|其实当初我们家去京都看望的那位老人在几天前病逝了，所以我得去参加葬礼。|少女决定把之前想也没想就回绝掉的事搬出来当借口。
|不好意思，本来很期待要跟温水君一起看红叶的......|八奈见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关系。|温水把手机攥得死死的，|还是葬礼比较要紧嘛。|
|可以让我跟叔叔聊聊天嘛，我突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忽略一系列把女儿带走，越早结婚越好，但一分嫁妆也不会给的暗示，温水和彦确定八奈见并没有骗自己——确有此事。
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这便是命运的捉弄，一次次的满心期待都会被不可抗力无情地碾碎，他除了坦然接受，别无他法。
|那杏菜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温水努力不让语气中出现波澜，如此问道。
|嗯...温水君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八奈见紧张到蒙进被子里听电话。
|...二十四号那天我会上台唱自己写的歌词，希望杏菜可以到现场来。|
野野村曾来找过他，希望这首《瞬间》的第一次由他来演唱，不过当时的温水果断地拒绝了，但现在，少年希望能找出更多“要紧事”来。
|嗯...那天不太行呢。|在黑暗中多此一举闭着眼的八奈见，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
|那圣诞节那天呢？要是杏菜还是回不来，我就去找你。|温水的话语中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温水君生日那天我当然会赶回来！|八奈见只好如此约定。
【田中同学！】身穿教师服的娇小“萝莉”踮起脚尖，向着男生招手。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挂掉电话，穿过人群，文明史站到自家班主任身边，|甘夏老师和小拔老师早上好。|
三年C班最后的宿泊研修，依然由班主任甘夏古奈美和保健室老师小拔小夜带队。出发时间是八点半，老师们到得这么早，只是由于要承担清点人员和维持秩序的工作。
但既然有个异常靠谱的壮丁出现在自己眼前，两位屑中之屑的奔三女性直接把这项神圣的使命交给了温水和彦。
所以当男生看到站在一旁的白玉莉子时，也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白玉同学早。】
少女露出微笑，【很高兴今天也能见到部长。】
现在人还不多，时间空闲，温水拆开手里的袋子，拿出切成两半的三明治——在飞机上吃东西会招来他人的白眼，所以虽然不想让食物放凉，他也只能等到站之后再吃。
【这是温水同学自己做的吗？】站在一边的小拔饶有兴致地问，没人不长眼向甘夏搭讪，没法牛走闺蜜男人的她实在无聊得发慌。
【昨晚提前做好的。】温水晃了晃袋子里的另一半三明治，【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限了，老师要尝尝吗？】
女人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跟古奈美已经吃过早饭了哦。】
【可以给我吗？】站在男生身边的白玉莉子突然说话了，【我出门前只吃了水果，感觉在路上可能会饿呢。】少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主动过了，温水和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三明治已经冷了，你不介意的话就行。】
【怎么会介意呢？】少女摇了摇头，【难得有机会能吃到部长亲手做的食物呢。】
这回轮到一旁的两位老师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少年少女之间来回，并没有观察到进一步的举动。
【什么情况？】甘夏用眼神询问身边的闺蜜，小拔眨了眨眼，意思是她不知道。
温水慢吞吞地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眼前穿着校服的身影多了起来，等他把最后一口吐司送进嘴里，白玉莉子又站在了他面前。
【部长要扔垃圾吗？正好我也要去，你把垃圾给我好了。】
【......】他盯着少女的微笑看了一秒，【谢谢，我去买瓶牛奶，要给你带吗？】
白玉莉子摇了摇头，【我喝水就可以了。】
于是男生一个人走进车站旁的便利店，他花了三十秒买完牛奶，然后站在便利店思考起来。
为什么白玉又变得主动起来了？他拧开盒装牛奶的盖子，望着天空思考起这个问题。
是因为宿泊研修有独处的机会，所以她又有想法了？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萎靡状态结束了，以前的那个白玉莉子又要回来了？
温水和彦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高警惕。
【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男生抬起头，眼前是嘟着嘴唇的小鞠知花。
少女右手拎着一个不算大的背包，她无视了路人好奇的目光，扯了扯站在便利店门口少年的衣袖。
【我在喝牛奶啊。】温水伸手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明治牛奶盒，【班级队伍就在车站门口，你直接去集合就好了。】小鞠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依到了男生身边，和他一起靠着墙。
温水只好抿紧吸管，默默加快喝牛奶的速度，他数着从便利店门口经过的人头，直到穿过车站的风带起少女的绯发，搭上男生的肩膀。
有点痒，他侧过头拍掉不听话的发丝，少女明媚的眼眸一下子凑了过来，比无端的风更加温柔、更加气势汹汹。
【你、你今天还没跟我说，早上好呢。】小鞠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语气像是在生气，但是看着少女眼里泛起的秋水，温水知道她没有。
【早上好？】温水松开被自己咬扁的吸管。
【早、早上好。】
小鞠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靠近的身体又缩了回去，继续背靠墙壁，望着牛奶色的云朵轻声哼起歌。
【感觉你没带什么东西啊。】温水看了看少女的背包，【没关系吗？】
【有、有什么关系？】小鞠瞟了他一眼，【反、反正我肯定会跟你一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肯定会，考虑周全的吧？】
【.....】男生摇了摇纸盒，已经所剩无几了，【你今天心情不错？】
【出、出门玩不应该带着，好心情吗？】少女反问他。
【你可是周游过世界的人了，还会因为富士山脚下的露营而高兴吗？】
温水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少女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机场内里。
【不、不用待在学校里，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穿着校服背着包的人群已经占据了大厅，乌泱泱的声音扑面而来，男生看着人群里向他招手的两位老师和一位少女，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
绕着班级的队伍从前走到后，喊了几遍人名，帮身高不具优势的甘夏清点完人数后，温水回到了学生队伍中。
【部长辛苦了。】白玉莉子在他身边说。
【还好吧，没有迟到或者堵车的同学，算是幸运了。】
温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小鞠，少女们之间的距离比平时更近，绕着队伍转圈的时候，他也有看到两人交谈的动作。
总而言之，他感觉有点不妙，这两人今天都有点怪怪的。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
八点三十分，三年E班准时坐上巴士，温水坐在靠窗的位置，飞机离开跑道前的阴影，阳光穿过密集的楼宇，落在乘客们的脸上。
名古屋忙碌的街道和形色匆匆的人们从他眼前如流水般滑过，飞机如同一枚拉链，剥去霓虹钢铁森林的外壳，向着湖泊和丘陵托起的富士山驶去。
从丰桥去富士山，坐飞机还是新干线都没有区别，拢共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当富士山的模糊影子出现在视线尽头时，厢体里响起了人们的欢呼声。
看着远处闪烁的金光揭开山体的阴影，温水和彦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该给八奈见报告了，他这么想着。
这时的温水和彦并没有预料到，富士山脚下的旅程，是他的生活从底子里走向崩坏的开始。

虽然这次宿泊研修的主题是露营，但是温水并没有马上见到露营地。
飞机抵达了富士吉田市，是个小城镇，有市役所、学校和医院，商业气息并不浓厚。
【有点像我小时候之前去的青梅市。】白玉莉子笑着说。
【但、但是这里可是有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富士山。】
小鞠看着街道的尽头，戴着雪顶的富士山占据了大片天空，令人惊叹。
【别光顾着看风景，准备上车了。】温水回过头，看向对他们招手的小拔。
石蕗的学生们刚刚吃完午饭，他们的行李已经转移到了学校预定的当地巴士上，短暂的休息过后就是下午的行程。
巴士首先前往富士吉田隔壁的忍野村，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忍野八海在霓虹还是很有名气的——不过小鞠大小姐似乎并不认可。
【就、就这？】少女走出景点，【感、感觉还不如远方的富士山好看。】
【就是比较经典的庭院嘛。】温水跟在她的身后出门，【周游过世界的小鞠大小姐当然看不上了。】
所谓的“忍野八海”其实就是有八个池子的庭院，游客不少，不过景色只能算一般。
温水在路边的贩卖机前停下脚步，他看了眼机器里写着“富士山”的蓝汽水，【小鞠要来一瓶吗？】
少女摇了摇头，看着他投下硬币，随后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走来的白玉莉子。
【你、你也觉得无聊？】
白玉莉子摘下了头顶的白色遮阳帽，【游客多起来了，风景也就乏味了。】
她看向拿出汽水的男生，【部长怎么觉得呢？】
温水撬开汽水瓶盖，点了点头，少女笑着继续说。
【其实我觉得也有时代的原因呢——风景成了景点，被墙壁和闸机包围起来，称作‘海’的千年水源加上了栏杆，又多了一堆说明和注意事项的招牌，怎么会好看呢？】
同样在贩卖机附近休息的游客默默点了点头。
白玉莉子走到男生身边，温水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在贩卖机的橱窗前挑选。
【所以我认为，有些过保护的行为是没必要的，越保护反而越不美。】
投币之前，少女转过身看向他。
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是一样的道理，她用眼神这么说着。
【......】温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中午迫近富士山的照片，八奈见还没有回复，可能是因为还在用功？
他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味道有些甜腻，像是掺了棉花糖。
【走吧，下一个地方。】
往忍野村的东边继续走，就是今晚露营地所在的山中湖村，巴士先去了村落边缘的“花之都”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更像是花田，人们在忍野八海所感受到的枯燥乏味，在旷野的花海中一扫而空。少女们举着手机和相机，沿着花田边缘漫步，寻找花海和富士山遥相辉映的最佳机位。
白玉莉子被担心她一个人寂寞的姬宫华恋拉去一起拍照了，小鞠不知去了哪里，温水一个人沿着花圃中间的小路行走，远眺云间的富士山，迎面而来的风中带着香甜的气息。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温水终于等来了八奈见的消息——一个简单的惊叹表情。
男生思考了一会，拍下面前的花海与雪顶发了过去。
图片很快就显示了已读，然而几分钟后才有八奈见的回复。
|风景很不错呢~|
温水抿起嘴，少女没有问他这是哪里，也没有要求他多拍几张照片，她以往那种好奇心满满的态度似乎暂时消失了。
|杏菜是在赶车吗？还是现在有事不太方便？|
|嗯嗯是啊！|少女似乎活跃了一点，|周末人太多了，人挤人根本掏不出手机。|
八奈见不想说自己此刻只是在家里毫无意义地发呆。
男生想了想，|那就先不聊了，晚上再说吧，杏菜实在困的话可以去买听咖啡。|
|好~|
屏幕上没有新的消息出现了，温水手指往上划了划，看起先前的聊天记录，他的视线停在花海的照片上——小路远处有个模糊的影子。
点开看了看，是个穿着校服的背影，男生放下手机，沿着小路继续前进。
两旁金色的向日葵逐渐消失，变成波斯菊缤纷的色彩，随后花海的颜色又渐渐统一，化成一种偏粉的赤红色。
小路尽头的背影逐渐放大，少女的绯发带着微卷的波浪，在风中摇摆，靠近的脚步声让她警惕地回过头，认清来人后，她冷冽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温水模仿起少女之前在机场的问话。
【我、我在等园丁或者，其他工作人员出现。】小鞠捋了捋不听话的鬓发，看向包围两人的红色花海。
【我、我想知道这是，什么花。】
男生在花圃前辨认了一会，少女走到了他身边。
【五瓣花，体积小，花序密集......】温水站起身，【应该是红荞麦花，霓虹这边叫它‘高岭红宝石’。】
【你喜欢这种花？】他看向身边的少女。
少女摇了摇头，【它跟我见过的一种花有点像。】
【虞美人？】男生不假思索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小鞠惊讶地抬起头。
【因为当初你回丰桥的时候，不是给我带过一株吗？你还说是自己在梦里看过的。】
少女点了点头，【在、在梦里是你带我去看的，现实中是我，一个人去看的。】
她伸出手摘下一朵面前的花，放在手心端详着——片状的花瓣小小的，看上去跟彼岸花其实有很大的不同，不过若是远远地望着这片花海，二者的颜色似乎又有些相像了。
【这里还不错。】她转过身对男生说，【当初没有跟你一起看过的花海，现在也算是补上了。】
温水和彦正打算开口，少女却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别说什么你喜欢的是，八奈见。】小鞠知花的语气霸道而专断。
【现、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那你、就是我的。】
吹过花海的风声大了一点，似乎也在看他的笑话。
离开“花之都”，前往露营地的车上，温水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你说八奈见刚刚在丰桥拉面店吃了十大碗？】他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白玉莉子。
巴士上的座位并不固定，跟随车上的娱乐活动换来换去。温水身边之前坐着的是个闷头玩手机的男生，在少女站在他面前时就自觉离开了。
【是的哦。】白玉莉子对他点头，【是路过的学姐说的，八奈见学姐胃口真的很好呢。】
温水皱起眉复盘了下与八奈见的电话，应该是火车延误之类的情况吧，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八奈见就去先吃一顿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他看向少女，心中开始警惕。
她之前还是一副和八奈见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呢。
【就算我不关心她，她的消息也会自己跑到我这里来啊。】
白玉莉子的微笑有些酸涩，她望着男生身后的车窗，巴士右侧就是山中湖，公路旁已经能看见起落的湖水了。
【八奈见学姐可是在各种圈子里都饱受关注的角色嘛，我在女生的群聊里看见其他人发的消息了。】
似乎是怕男生不相信，她拿出手机点开应用，放在他面前。
【我班级的群里，还有几个大家经常组织活动的群里都有人在说哦。】
温水接过手机看了看，跟少女说的一样，有个群还是他也在的，不过他基本没怎么看过里面的消息就是了。
【我当然不想关心八奈见学姐，但是跟我会看到学姐的动向一样，她应该也会看到我的吧？】白玉莉子望着男生的眼睛。
【就像我们依然会在走廊上见面——就算我再怎么想跟她撇清关系，八奈见学姐还是可能会被我影响。】
【所以我决定正视这些事。】
【我让八奈见学姐难以介怀了，学姐就会让部长难过。】
【我只是不想让部长难过而已。】
车厢前部传来打牌的男生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温水把手机还给少女。
【你没必要这样的。】
【部长不打算接受我的心意也就算了。】白玉莉子蹙起眉，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意，【难道还要控制我怎么想吗？】
温水不说话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开车窗，鼓动的风声推着湖水拍岸，在他耳边响起。
【谢谢。】他对少女说。
下午四点，离开乡下的人们终于抵达山中湖的露营地，温水拉紧身后的背包，踩上覆盖着砂石和木屑的空地。
【今晚就要睡在这儿吗......】
这是一片湖畔正对着富士山的大型空地，按工作人员的说法，容纳一百顶帐篷不成问题，宿泊研修的露营规划是两个班一起行动的，先抵达的那个班级已经在远处立起帐篷了。
【光秃秃的......】白玉莉子抱着自己的大背包，好奇地踩了踩脚下的地面。
【我以为会是像芦之湖边的那种草坪呢。】她觉得这里不太好看。
【湖、湖边的草坪可不，适合露营。】小鞠拎着包插入两人之间，【土、土壤容易湿润，而且蚊虫，会比较多，睡起来有你好受的。】
【这么说起来，你现在好像才是最有经验的那个啊。】温水随口说了一句。
少女骄傲地挺起胸脯，【我、我可是在撒哈拉沙漠，睡过帐篷的人。】
【好了好了！】没搜寻到好男人的甘夏走到场地中央，用力拍了拍手。
【都聊完天了吧？把身上的行李先统一放在那边，过来听野外教育协会的专业教练告诉你们露营的基本知识！】
喧闹的学生们向着一身绿色装备的中年男人靠近，温水把背包放在一旁，站在人群后排听讲。
【请同学们注意了！】男人的声音非常响亮，【我先从如何搭建帐篷开始讲起，待会大家可以领取到一人、二人和三人这三种规格的帐篷，首先记得检查手里的地钉......】
温水低下头，确认自己可以听清教练的声音，然后从口袋拿出手机。
点开八奈见的头像，少女的上一条动态是几天前两人一起去的户外用品商店，只是他没有露脸。
八奈见怎么了吗？男生在脑海里回忆，少女的声音确实有些低迷。
但是她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柴火和食材也可以在营地小屋内领取，不过每个小组可以使用的资金都是有限的，所以大家要考虑好如何分配，比如我后方的林地有不少枯枝落叶，也可以捡来当柴火使用，请各小组的成员商量好方针......】
学校安排四点抵达营地的目的就是花上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授课和培训，四十多分钟后，中年男人终于闭上了嘴。
【辛苦教练了~】小拔妖娆地笑着说了一声，摇摆着腰肢走到学生们面前，【现在大家可以各自按小组集合，领取工具搭建帐篷了~】
温水收起手机，先找到挥舞着树枝的袴田，和他一起领完帐篷后，开始寻找根据地。
【温水，我这把剑怎么样？！】袴田把手臂长的树枝挥舞得虎虎生风，兴奋地问。
【够帅气。】温水点了点头，【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刚刚好。】
【你还嫌我幼稚吗？】男生瞪大眼睛，【去年可是你我可是一同寻找石蕗最好的剑诶！】
温水愣了愣，去年秋天的体育课上，他确实这样做过。
恍惚间想起来，似乎也是很久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