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素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具浑浑噩噩的空壳。更准确的说,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张破了洞的口袋:即便灌进去再多,也终究会顺着那个破洞流走,什么也不剩下。
所以在一切闹剧结束后,素世发觉自己愈发离不开mygo了。只有那里,有朋友们带来的温暖:有爱音如小太阳般驱逐阴霾,散发的光与热,有立希嘴上傲娇,实则比谁都细致的关怀,有灯笨拙却细腻的温柔心思,还有看似不着调,大事却从不糊涂的乐奈。
她们带来的温暖是真的,自己内心里感受到的温暖也是真的。但这不过是因为队友们将温暖灌进素世心里的速度,比它流逝的速度要更快罢了——身为mygo里唯一的月之森学生,除了乐队活动之外,她平日里难有机会见到队友们;而那时,每一分温暖便又要从心底的漏洞中流干。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同学们,她便又得假惺惺地端起一副端庄得体的姿态,夹起声音扮演优雅的大小姐。而当自己回家时,看着偌大的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人独坐,无人可以倾诉,甚至连端起大小姐架子都没处表演,她只感到悲哀与孤独。
每天醒来的长崎素世,在白天是优雅端庄的人气王,是mygo可靠的贝斯手,在夜晚却只是孤独的空壳。朝生暮死如蜉蝣——不过如此。
所以素世有时会想,这一切该怪谁?
怪母亲不回家?
怎么可能。她生养自己,又独自艰苦打拼,才让自己过上现在的日子。面对母亲时素世只感到愧疚——恨自己无能无用,除了为母亲做家务以外再不能为她分下肩上的更多担子。尤其是最近,母亲更加操劳,偶尔回家时的神情也愈发疲惫,这就更让她无比的揪心。
怪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
素世原来确实会这么想,但她现在已不会那样幼稚。江河日下的社会经济环境,再与男人的中年危机和夫妻间的七年之痒伴在一起,才造就了一之濑家的悲剧,而时代的洪流也绝非一人一家能抵挡。或许当断则断,狠下心终结这破碎的感情对一家三口都好,她早就明白了父亲的苦衷。
怪月之森的环境?
没有必要。身在这所贵族学校,周围的同学也尽是鸟笼中的金丝雀、深闺里的大小姐,每个人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区区一介学生又怎能改变?素世甚至知道,周围很多同学后半辈子的人生,都早已在家族联姻的计划中定下,而像morfonica的学姐们那样,发现联姻对象竟然是同队的亲密队友——这不幸中的万幸自始至终都是万不可求的奢望。
而提到morfonica,素世又想到了那个因morfonica而起的、被她自己深埋在心里不愿面对的故事:祥子拉起她组建了crychic,又在短短一个月后亲手点起火焰将它焚烧殆尽——那个雨天自己受到的伤实在太深。
素世明白,祥子不是所有悲剧的源头。家庭破裂和她无关,而那副惺惺作态的架子也是在遇见祥子之前便学会的。可那个雨天和那个夜晚,她受祥子的伤实在是太深,她心中的漏洞,被祥子狠狠地一刀划开,变得更大——所以她不可能忘记。两人看似是一笔了结了恩怨,但只有当事人清楚,这番绝不可能那样轻易结束的爱恨纠缠,早晚会让她们连陌路人都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