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这张卡的开头,有过一些主观联想。直接作为真名之一的“太一”姑且不论,结合对屈原生平的固有印象,东君与江神的神性,构成了“长河落日”式的象征,作为旧日世界之衰亡的写照颇为浪漫。与之相照应地,高等从者技能的设定中,Saber须以磨损灵基为代价换取神性的回归,这一惨烈的尝试确为“饮鸩止渴”。我原本以为,后续将对此有进一步的发挥,这一期待与后文的设定,造成了观感上的些许错位——当然,这仅是个人感受,并不影响这张卡本身构思的新颖。
天问、卜居、招魂与离骚,是从者能力机制的核心,对应解析、切割、保存与构成(创作),后两个宝具,九歌与太一之梦的效果,正是藉由这一流程得以完成。不过,正如天问这一技能的本质所显示,整个流程的基础带有Saber强烈的主观意愿,近乎狂人的偏执臆断,从而构成了从者塑造的基调。出身贵族的屈原,生来具有常人无法获得、甚至无法理解的天赋,其原因被她自己解释为肩负天所赋予的使命,此时便已然见出偏执的苗头。这一使命之所以为“美政”,或许与她的出身及所受教育有关,而在被逐出王廷,遍览民生疾苦后,对于这一使命的信念变得更加强烈和坚定。
一个疑惑在于,这张从者卡所呈现的能力,生前的屈原究竟具备多少?基于职阶技能中的相关描述,我最初认为屈子生前便具备包括化神在内的全部能力,所以才“见过云端之上的风景”;固有技能中,对于品性、道德与理想的“保存”,也符合屈原的形象。不过,在读完全卡后,我倾向于这些能力在生前的发挥有限。从羁绊五的描述看,似乎将神性填入灵基的能力,是升华为从者后才获取的;对于切割所得素材的保存,生前也仅能付诸诗歌,唯有作为从者,方得以灵基承载。至于覆写世界的“美政”(或谓“太一之梦”),一介“凡俗”则更是无从得见。
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如果要写一位生前即拥有强大力量的屈子,未能以这份力量拯救故国的悲剧结局,便是无法绕开的问题。实际上,就个人理解而言,生前的屈原和作为从者的Saber,二者的整体状态是有差别的,不过前者所占用的篇幅较少,可能并非塑造的重点,私以为稍显遗憾。正如羁绊二所揭示的那样,屈原也曾经有过彷徨与迷惘,只是都被弃置于过往,余下的只有坚定的执念。一个偏执地以“美政”为使命的天才,何以最终却投江自杀?也许,由于无力阻挡亡国的洪流,固执的信念最终催生出无可救药的绝望。对于屈原来说,楚国便是祖国的全部意义,也是施行“美政”的根基,故而郢都破灭后,这份理想也就再无实现的可能。而在楚国覆灭两千年后,失去了“故国”概念的束缚,“美政”的使命反而真正得以遍及于天下。
当然,上述不过臆断,是为弥合个人眼中人物塑造上的些许矛盾,而尝试给出的一种解释。就设定本身而言,比起历史与人性,Saber更加偏向于神(“太一”)的侧面。无论能力的呈现,还是思维的塑造,都蕴藏着神灵式的俯瞰色彩。这同样是很好的思路,而且跳出了塑造屈原固有的视角。读《离骚》可以明确感受到,屈原的确是位自信乃至自傲的人。他会哀叹君主不察其衷情,斥责奸臣的谣谗,却从不怀疑自己道路的正确。这张卡是对这份坚定最浪漫的诠解,即便被旁人视作狂人愚行,Saber也仍将坚定地迈步向前,将诗篇中的理想世界变为现实。
说个我觉得很有意思的细节。“正是作为原始之神,与星球相似般古老的创世神「太一」,唯有这一者才有资格重新分配世界的构成。”楚地的神灵谱系由Saber所编纂,太一被赋予如此职能,被给予如此期待,未尝不是Saber强加其上的某种主观意愿,这种解释上的双重可能,使得此处的“唯有”二字颇有意味,恍如Saber现身说法。
一个比较主观的建议是,“美政”的理想似乎稍显符号化,如果后续有意对其做进一步精修,不妨对此再做探讨。此外,设定似乎将“美政”与神代若有若无地联系在了一起,无论职阶技能将神代消亡与旧日世界的灭亡并为叙述,还是宝具意图将世界重塑为理想“神代”,都在暗示这一点,但其中的关联却显得不够明晰。对此加以深化,也许能让这张卡更加完善。
一些个人浅见,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