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间月显然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追问我为什么：
“我今天见到你，就觉得你状态好像不太好，你别说气话好不好？”
我说：“可是你家里人不喜欢我”
松间月：“可是我喜欢你”

但是师父，喜欢也是会磨损的

我很艰难地问他：那假如你家里人一直不同意，就算我们最终结了婚，万一某天争吵，你和你家里人会不会对我说出“当时我们家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这样的话？
松间月沉默了一下，很快说：我会努力不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

我的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他不会对我说谎
那一瞬间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场对话最终没有分出个结果
松间月送我到小区门口，对我说：“我们都再冷静一下想一想，好不好？”
我说好

“冷静”的日子里，我和松间月不再那么密集地聊天了
他依旧保持着像是A了游戏的上线频率，我也懒得去喊他jjc，而是转头去找阿貂
阿貂听说我们在分手冷静期，惊讶得差点把琴给摔了
“你知道吗” 阿貂这么跟我说，“我都想过你俩结婚请我喝喜酒，唯独没想过你们会分开”

我像一个真正失恋了的人一样，和阿貂倒了几次苦水
阿貂试图无脑安慰我：别难过了，你好，沪爷坏
我在家里喝着自己调的便利店鸡尾酒，感觉都晕晕乎乎的好像有点醉了，还有力气制止他这么说
我说阿貂，没有人是坏人，大家只是身不由己
阿貂说是，你也是好人，叽哥也是好人，连叽哥他爸妈都是好人，既然都是好人，为什么最终会这样？
对啊，为什么最终会这样呢？
我喃喃着，眼泪掉下来，声音也干涩起来，把阿貂吓得不轻：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的，你别哭啊！
我说：我想我师父了

升学、考试、潦倒、失意、异国、疾病……
我们曾经那样努力地去握彼此的手，甚至借着旅行的时光无数次模拟私奔的戏码，做过偷偷厮守到老的傻气美梦
我们在陌生的城市牵着手慢慢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起躲在门洞里避雨
那天早上我们出门前还在微信上煞有介事地讨论了一会要不要带伞，最终决定不带，想到这一层，我们又莫名其妙地笑成一团，然后窝在一起等着叫的车来接我们
回酒店的路上堵车，我掏出手机想看看第二天的行程怎么安排比较好，结果可能是因为坐在后排，没看两眼就觉得晕车，于是往边上一歪靠在师父的肩上
他像个被女儿国国王缠上的圣僧，我靠上去的时候还感觉他僵了一下，然后问我，怎么了，晕车不舒服吗？
我嗯了一声，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任我靠着，伸过手来握着我还捏着手机的手，说：我记得早上出来的时候在酒店大堂看到有柠檬水，等下帮你去要一杯吧，喝点酸的压一压
我懒得说话，还是靠在他的肩上又嗯了一声，他动了动，好让我能靠得更舒服点
后半程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恍恍惚惚地，我觉得好像已经和身边的这个人度过了一生

我又联系了原来听过我说我和松间月故事的姐妹，告诉她我们的近况
我说我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留作一个纪念
我慢慢地和她说，经常颠三倒四，也经常说着说着一件事，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最终总是说得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我想着等她替我把这些全记录下来之后，我就再去找一次松间月
然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分析一下我们在一起还有没有可能，如果有，我们一起想办法，如果没有，那就正式地说一声再见

我终于又约了松间月出门
那天我化了妆搭了衣服，甚至喷了支香水
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上海的冬天也常有阴云密布，坐在咖啡馆里，我想走到这一步真的挺狼狈的
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或许归根结底是因为不死心吧
其实那天吃饭，松间月出门去买单，他的父母跟我说的话已经让我很明白了，包括后面他家人让他转钱给我，每一次其实都在表达着他们的态度
我又还在执念什么呢？当时说分手的时候不是挺果决的吗？
我一边这样笑自己，一边看到松间月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来
我抬手冲他挥了挥

其实不得不说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松间月在我对面坐下，居然还颇有距离感地问了问我的近况，又随口抱怨了两句灰蒙蒙的天气，然后才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他去点单
我们像两个失散了多年的朋友，再见面已经忘记了原本是怎么相处
原来终究是再多念想捱不过时光利刃，终究化作寒暄三两声

我说我都可以，请他随意看着点就行
松间月点完单回来坐在我对面，店员不久带着咖啡过来——有一杯是开心果拿铁，我最喜欢的口味
我们喝着咖啡，谁也没说话

最终还是松间月先打破了沉默
“雁回，我今天其实也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接下来的话似乎对他而言，要说出口很艰难：
“你也知道的，我家里人之前给我介绍了几次……我之前都推了”
我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听见他低着头继续：
“怪我，跟家里人说……我问他们那天吃饭后来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突然想跟我提分手”
“爸妈后来又安排了，我和X叔家女儿见了一面”

我确信松间月听懂了
他是我师父，我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我们认识10年，我或许也是他曾经的爱人
懂不懂关门弟子的含金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