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两位每年重阳都来陪我了。在下无别的好东西,唯独这歌舞,得以燕赵秦汉传承,权当是席间助兴。”话音落,又要唤来舞姬,玄霄先他一步放下酒杯,截断他的话头,“桓景那家伙怎样了?”
“……”
“还是不愿见你么?”眼光中寒意一闪而过,玄霄以其说是毒舌在调侃,不如说是为他鸣不平。
连坐在他身边的云天青也觉察到那股寒意,稍稍往旁边靠了靠,碰到景天的衣服,正要道歉,一道灵光划过脑际,他突然对景天笑道:“你不是X大金融系的系草么!怪不得我看着你眼熟呢!”“我知道你,号称电子系和设计系的全能王子是吧,全称是‘X大古典风第二全能美人’有很多追求者啊!”景天笑。
王子……你见着哪个王子做家务的?还有这挫到不行的称号是怎么一回事?话说第一是谁?
“你怎么也来这里……”
“是重楼带我来的。”说是聚会,怎么觉得气氛不对呢……总觉得他在炫耀什么……
笑得完美,无懈可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完美知礼的人。云天青听到乐声再起,将注意力转到歌舞之上,顺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好酒!就算喝了会倒霉八辈子他也认了!
殷崇配天。
周尊明祀。
瑞合汾阴。
庆同泰畤。
青幕云舒。
丹殿霞起。
二曜惟新。
五精告始。
于以享之。
景福是履。
编钟微摇,箜篌声盛,眼前裙裾翻飞,青丝缭乱,广袖婆娑,好似足下生莲,摇曳动人。
是在祭祀么?
嗯……重阳,本来就是用来祭瘟神的吧……
人们佩茱萸,戴菊花,登高,喝菊酒,不都是为了避瘟神的么?
可是这个瘟神不仅不怕菊花茱萸,还不怕高……
——“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倍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啊,似乎是用来祭祀,和瘟神没关系的呢……那个桓景又是谁?
是……传说里斩杀了瘟魔的那个人?桓景,用青龙剑,杀了瘟魔?
不是吧,瘟魔和瘟神是一样的么?
那么他被桓景杀过?
云天青觉得头有些重,勉力睁大眼看美人舞袖扭腰,结果面前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色块。唔……喝醉了么,这酒……后劲好大……
手中的玉杯颓然落在榻上,云天青身子前仰后合一番,最终支撑不住,倒在玄霄怀里。玄霄见他酡红的脸,伸手摸摸,体温高得吓人。“一壶酒都喝光了呢,这酒后劲很大呀……”赵公明摇摇空荡荡的酒壶,微微惋惜,“我都没喝过几次的菊花酿……”
玄霄招来侍女,将准备好的锦衾拿过来盖在云天青身上,换了个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桓景还在恨你吗?”
是了……因为赵公明是瘟神,是连神仙也不齿的瘟神啊……桓景,终究是为了村里人将他杀了。昔日,赵公明奉神谕降天灾于桓景所在的村子,桓景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千年以来唯一愿意同他说话的朋友,他不愿意。本想是找桓景解释清楚,没想到桓景不在家中,他身上的煞气误伤桓景父母,让村里人感到惊惧害怕。
桓景,去学艺回来,听进村人劝告,对他兵刃相向。
只有他才明白瘟神的弱点——怕高,讨厌菊花的香气,看见茱萸会想到小虫子。
动手,杀与生,在一念,也在一剑之间。
凡人,再怎么努力,能杀得了神么?之所以选择在他面前死去,只是为了成全他一世英名而已。
千年的寂寥,短暂的温暖,如果是为了你的流芳百世,能换来你的高枕无忧,我愿化为灰烬。
然后,在另一处重生,继续我的孤独。
重阳,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喝醉了……”玄霄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眼,南柯一梦,只是云烟过眼,再看下去恐怕要迷失自己了。睡不安稳,一直皱眉的云天青因为玄霄的咒术渐渐放松下来,眉头舒展开,呼吸变得轻缓有序。
宴席未散,淡香缭绕。
——重阳·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