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与
订婚宴 傅之泠
萼叶边沿红,中心是嫩绿,茎和瓣都生的蜿蜒的脉络,他指骨明晰、偏白有茧的手提起气压浇花喷水壶,水像莹莹的小珠散落破碎,湿气似雾笼吻花卉。与他房间仅隔一幕落地窗的廓形露台摆满了形色花株,角落安置了棕色画架与长脚凳,作画工具备的齐全。画架上是画了一半的各自代表礼拜一到礼拜日的御前七大天使,残次的画作色调与他所为大众惯认的基调并不相符,是与花卉同般的昳丽。他们这种人是没有连贯的自我时间的,昨天兴致正如笔下天使羽毛般泛滥时、一个加急开会的通讯电话是对想象动刑的铡刀,他的电话铃声是一声声急促又简洁的短鸣,就让这鸣叫像雨一样浸湿了孤零画作。
而今日同样不会有光顾它的时间。返还房间的盥洗间,按部就班将发油喷抹上整洁的鬓发,梳子往后推绺,掌背淡淡虬结的青筋血脉劲露。镜中人似大学生居家的状态终是不复,三七分港式侧背头像他该有的沉稳,翘曲的睫羽扫过心绪,眼睛如果有颜色,便像倒盈以雪为形的蓝,如他包裹称身的蓝黑西服,总似带着阒寂黑夜的悲叹。
胸脯肌型饱满、蓝黑西服收了腰线的剪裁,更显宽肩窄腰,鎏金请柬上正楷所书的司展衍、贺宁,指尖拂过这两个名字,眸光却望向疾驰的车窗外,陌生却又无所谓陌生与否的存在们。听说这场被诸人共贺的婚礼的新郎新娘,今日还是初次相遇。司家与贺家的喜结连理,众人举杯同庆,新人只是杯中的酒液,被人咀嚼着血肉共饮。不过对他们而言、确实也该承受,毕竟无论是谁,婚姻都只是棋子,陌生与否皆该无所谓。
他知道他与弟弟们的到场,也只像为这盛世的筵席插上几朵添色的白玫瑰,到场就是陆家的交代与回馈。他习惯性地抿漠唇角,将伴手礼交予引宾员,与路过时所逢的所有商界伙伴点颔致意,踩上的每块青草上的岩石都像是公司的大理石地板,像在加班。抵达座次后,他便可以开始自由行动,目光扫至身侧一人,靛蓝色的似是偷偷穿了大人西装的少年,眼睑带鸦睫往下压了压,他骤然想起了半年前的一场画展,瞄过的扉页中所陈览的画师形象。
他端着微微摇晃的香槟酒液,像探寻些新奇的珠宝,又像在盘根接错的荆棘里发现了一颗野生草莓,反正是带有些探寻兴趣的接近。指盘挲着香槟杯白玫茎根般的高脚,将杯身往前倾,像在索取一个碰杯,漠郁的眼睛凝出了些实质的兴趣,如当初看见眼前人的画作时一样:
“傅之泠先生,没想到初次碰见是在这里。”
其实他很喜欢傅之泠的作品,只是他见过太多人画不同频的画师,这位傅家三少爷刚回国没几年,恐怕还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陌生人。他便自我介绍道:
“我是陆氏的陆铭与,半年前在江城看过你的画展,很喜欢你的作品,拍下了几副收藏。”
垂目见傅之泠手中的请柬,傅家派遣小辈前来,与陆家是同样目的,左右皆是工具人,无妨聊两句。
“傅三少爷也来参加婚礼,这次碰见着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