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乎是在鲜血的润滑作用下，孩子的身子才终于滑了出来，与此同时，颜宁看着少年眼里生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熄灭，原先很好看的，像烟灰色水晶的眼睛现在好像两颗灰扑扑的，毫无生气的玻璃球。他被架起的身子软软瘫在那名船员的怀里。而灰耳少年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躺在他腿间，但是却异常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属于活人的声音。
安德鲁拎起它的后腿，把它倒挂过来拍了拍，但是却毫无反应。也许是在产道里挤压的太久，也许是在生身父亲的腹中就没有被养好。总之，这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已经把生命还给了受尽磨难生下它的人。
安德鲁提着孩子，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力气却得来这样的结果，这显然不是一个以钱至上的奴隶贩子想要看见的。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随手便把已经青紫冰凉的婴孩丢进了稻草堆里。
再转头一看，灰耳少年也半死不活地昏迷在地板上，双腿间的血迹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汩汩流出，染红了一片稻草，血迹甚至都蜿蜒流到了安德鲁的脚下，却被他嫌恶的避开。
“头儿，怎么办？”
有人过来请示安德鲁要如何处置，但他也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明天早上再来收拾吧，等这崽子彻底死了就丢掉。”吩咐完手下后，他还偏过头嘟囔了一句：“反正也不是良种，死了就死了。”完全不在乎如今这一切的惨状归根结底都是谁的过错。
至于丢到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等待灰耳少年和孩子的下场就是到大海里喂鱼。

安德鲁最后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没有管颜宁他们，径自带着一帮人走出了房间，留颜宁和灰耳少年在昏暗中自生自灭。
“轰隆——”
随着木门被重重的关上，房间里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之中。颜宁浑身发软的瘫坐在铁笼里，鼻腔中灌满了浓郁的血腥味，她脸颊边的发丝也被汗水浸透——那是又惊又热又虚脱了的结果。似乎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颜宁用手一摸，果然是刚刚卡尔勒住她脖子的时候，那种像砂纸一样的牛皮项圈把她的颈部磨破了。但是颜宁只是看了看，就把鲜血胡乱抹到了自己穿的粗麻布衣服上，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多一道不多，少一道不少，没有什么大影响。但关键是旁边的刚分娩完的灰耳少年。
少年就像个已经被利用到尽头的破布娃娃一样，也许是刚刚才诞育完，他的肚子仍旧是隆起的，被安德鲁割断的脐带一头连在胎儿身上，另一头则还滞留在他的身体里，他们估计是觉得他要死了，所以也就任由胎盘留在他的肚子里，也没人帮少年排出来。他昏迷在这个燥热闷湿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如同石膏雕像，明明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但是整个人却好似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安德鲁最后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没有管颜宁他们，径自带着一帮人走出了房间，留颜宁和灰耳少年在昏暗中自生自灭。
“轰隆——”
随着木门被重重的关上，房间里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之中。颜宁浑身发软的瘫坐在铁笼里，鼻腔中灌满了浓郁的血腥味，她脸颊边的发丝也被汗水浸透——那是又惊又热又虚脱了的结果。
似乎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颜宁用手一摸，果然是刚刚卡尔勒住她脖子的时候，那种像砂纸一样的牛皮项圈把她的颈部磨破了。但是颜宁只是看了看，就把鲜血胡乱抹到了自己穿的粗麻布衣服上，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多一道不多，少一道不少，没有什么大影响。但关键是旁边的刚分娩完的灰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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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就像个已经被利用到尽头的破布娃娃一样，也许是刚刚才诞育完，他的肚子仍旧是隆起的，被安德鲁割断的脐带一头连在胎儿身上，另一头则还滞留在他的身体里，他们估计是觉得他要死了，所以也就任由胎盘留在他的肚子里，也没人帮少年排出来。他昏迷在这个燥热闷湿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如同石膏雕像，明明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但是整个人却好似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颜宁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来到这个世界后被赋予的过于敏感的五感，或许也是受这个身份，这个种族的影响，她比平时变得更加柔软和敏感。如果是在平时玩游戏的时候，她还能微笑着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游戏，灰耳少年只不过是一个引出男主角的炮灰NPC，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被强迫着看了刚刚那场无比真实又无比痛苦的分娩之后，她几乎是感同身受着少年的处境。尤其是即使到现在，房间里也依然充斥着让她作呕的，新鲜浓烈的血腥味道，那是因为少年的腿间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出血，新的血迹覆盖了旧的干涸的血迹，逐渐在灰耳少年身下散成一朵异常残忍，颜色鲜明的花。
“出了这么多血……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颜宁不禁在心里呼唤系统，想要问问有没有什么她能使用的服务。哪怕是一丁点，能让少年好受，准确地说是让自己好受一点的东西。
最终，她挑拣出了一个商城里售卖的一个比较鸡肋的道具：美梦熏香。因为功能少性价比低，所以购买它的人很少，但是对于现在的颜宁来说，算是一件最适合用在当下的东西了。
熏香在颜宁的手中被点起，一缕一缕细长的，乳白色的烟雾升了起来。这熏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有一丝果香的甜润味道，又好像是檀香燃烧时的气味。总之它的燃烧，总算是盖过了这间屋子里异常难闻的霉味。烟雾缭绕，绕着灰耳少年盘旋，他紧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了，痛苦的表情，也随着香味的扩散舒展开来，像是坠入了一个绮丽无比的梦境里。
这熏香只对指定的人有用，因此颜宁一边拿着熏香，一边忍不住猜测着少年会做什么样的美梦——是儿时躺在母亲怀里，和小伙伴嬉戏的童年日常；还是在故乡的草地上舒舒服服地躺着晒太阳；亦或是在溪流里抓鱼，一抓就是一条肥美的大鱼？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从那扇窄窄的窗户看过去，依稀还能看见一角小小的夜空，点缀着银白色的星星。隐约能听见笨重靴子踏在甲板上的“咚咚”声，听见各种酒杯碗碟的碰撞声，外面的那伙人高声谈笑着，羊脂蜡烛的光一忽儿好似晃过了窗口，金属器皿和烤肉美酒的香味也飘了过来。
颜宁就拿着熏香，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那角天空。
当熏香燃烧殆尽，在她手里变成一把轻飘飘的灰烬的时候，颜宁向少年看过去，只见他躺在阴影里，被月光照着的半张脸露出青白的颜色，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舒展，仿佛奔赴去了幸福的天堂。
他死了。

dd

颜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许把那个称作“昏迷”更恰当，长时间未进食水，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即便是有系统的外挂帮助颜宁暂时减轻疼痛处理伤口，这具孱弱的身体还是经不起这样恶劣环境的连番击打。总之，当颜宁醒过来以后，太阳已经挂的很高了，阳光透过舷窗照射了进来，落在她的脸额前，带来一丝细腻的暖意。她勉力用手肘直起了身子，但是却因为用力过猛，头磕到了逼仄的铁栏杆上，但是她却没有呼痛，只是反手抓住了栏杆，草草地扫视了一遍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灰耳少年的尸体，也没有那个青紫冰凉的小婴孩，甚至连地板上的血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想必是有人一早就给“打扫”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场可怕的，隐藏在黑暗下的噩梦。但是室内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却在提醒她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颜宁撒开紧紧捏住铁栏杆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心里像坠了个铅块一样沉甸甸的，一闭上眼，灰耳少年惨白的面容就在她眼前浮现出来，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看见同类的死亡，即使是游戏世界，那种混杂了恐惧和悲伤的感受也像沥青一般死死黏住了她的心。颜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的思路回到正轨上来：
现在的任务目标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但颜宁一直没有动用积分去解锁任务目标的位置，一是攒下的积分能不动用就不动用，二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自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即使知道了任务目标的位置也没有办法立即和他汇合。反正在船上，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只要自己积极表现，总会有放松她自由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摸清情况的她再去做任务也不迟。

好在他们这些走私贩子并不打算让她死去，颜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昨天还在痛的伤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覆盖上了一层绿色的糊糊，她偏转手臂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清凉的味道，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看来这是治伤的草药。
颜宁正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厚重的木门又被推开了，她看见之前过来搬运她的卡尔推门进来，手上拿了一个碗，里面放了一些散发出腥味的鱼，颜宁明明平时很讨厌吃鱼，但是现在看到这些鱼，居然控制不住的咽起了口水。卡尔那魁梧的像小山一样的身形缓缓靠近了颜宁，这就显得他手里端着的那个碗过分小巧了些，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把碗放到了颜宁面前的地板上，离她有些距离，然后才打开了她的笼门，但是却并没有把碗放进笼子里来，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他好像是在引诱我出去？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颜宁忽然想到了卡尔这样做的可能，反正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颜宁便一点点放低自己的身子，试探性地往笼子外面钻。卡尔竟然也没有多加阻止，颜宁试探成功，往外钻的动作顿时顺畅了许多，但是刚刚彻底脱出笼子的那一刹那卡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脚腕，那力道极大，颜宁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就脆弱的骨头在卡尔如铁蒲扇般的手掌底下就要被捏碎了，只能放轻再放轻自己的动作，试图表现出十足十的顺从性。因为卡尔的动作很明显就是用来镇压不听话的想要逃跑的异人生物的，要是颜宁试图挣扎，恐怕他在原地待命地另一只手会毫不犹豫的掐上自己的脖子。
果然，颜宁放轻了动作之后，卡尔很明显的在她身后“咦”了一声，然后他便也减轻了些手上的力道，他拿过留在房间里的铁链给颜宁拴在了脚上，随着铁制的镣铐被“咯哒”一声合死，卡尔也把那把黄铜色的钥匙揣进了自己裤袋里。颜宁不适地动了动脚腕，感觉心上像是长了一层层硬硬的毛刺，扎的她坐立难安——这是用来绑过灰耳少年的铁链子，仔细一看还能看见上面的血渍和划痕。颜宁不舒服地闭了闭眼，耳朵耷拉下来，脚腕上总感觉有滚烫黏腻的血流过去。
兴许是颜宁的听话乖顺取悦了卡尔，又或许是她稍显柔弱的外貌能够激起人的同情心，卡尔沉默了一阵，居然破天荒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把她的铁链稍稍解开了一点，使颜宁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间屋子。颜宁精神一振，有些吃惊地抬头望向卡尔，却见他偏转过脸去，仍然是那副一言不发的模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卡尔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或者说，他对猫形的，身材纤弱的异人生物很有好感，之前是他主动来摸颜宁的耳朵，而给猫耳少年接生的时候他也没有参与，只是在后面看守着颜宁。
颜宁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心下飞快地盘算起来——现在看来，卡尔似乎是专门被拨过来过来看守自己的，说不定接下来那些奴隶贩子要对她进行的什么“训练”也需要他在旁边看守，这一点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喂——小心点！！”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像是有数十个船员在甲板上不断地走动，把房间里的地板都带的隐隐震颤了起来，然后就是什么庞然大物被拖行的声音，像是铁皮在木板上刮擦的金属声。在听到他们直奔自己的房间来的时候，颜宁就默默地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但同时，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预感来。
“叮咚！玩家寻找到任务目标，触发任务——确保任务目标及其腹中孩子的安全，使其成功存活。”
果不其然，颜宁看着那个被搬运过来的巨大水箱，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水箱很大，几乎一进来就占满了这间屋子的大部分位置，颜宁只能被避到了一个小角落里。水箱上面包着的是厚厚的铁皮，铮亮的能照的出颜宁的影子。上面的盖子密封着，看不出里面装的生物状态如何。颜宁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安德鲁在转移她的时候和其他船员提过一嘴的人鱼，在安德鲁的口中，那似乎也是个刺头儿，所以这次被搬到房间里的很大概率就是他。

几个强壮的船员喊着号子把那个大水箱拉进来，等到拉到了正中间的位置，那几个家伙都气喘吁吁地放下了手中拉着的粗麻绳，转而撩起衣摆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个‘货’是不是老大弄不服的那个啊？”其中一个头上带着红色头巾的船员喘息了一会儿，像是缓过来了一点，于是碰了碰旁边同伴的胳膊，挤眉弄眼起来。
人人都有热爱摸鱼的天性，更何况在这个舱室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人来抓着他们干活，于是几个人把眼一对，干脆当着颜宁不存在，直接威吓性地冲她像模像样的动了动脚，把她赶到了最逼仄的角落里，转而翻出几根劣质的烟草来放到嘴里嚼着提神，顺便聊聊天：
“可不是，性子可烈了。要不是那场暴风雨来的突然，老大都抓不住他。”另一个左眼带着一只眼罩的独眼龙接过了红头巾递过来的烟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长得又稀奇又漂亮，要是能驯化了不知道能赚到多少钱。”
“可惜喽——”独眼龙旁边的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像是对到不了手的钱很惋惜的样子：“人鱼凶啊，即使是刚成年的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了的。只能用点手段，养出崽子卖给贵族了。”
“啊……那这不是……？”红头巾一惊，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同伴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要不是这人鱼现在有崽子，咱们老大还真不一定能搞得过他。”
“那这一趟肯定能赚不少……”
颜宁表面上是闭目假寐着，实际上却把耳朵竖的笔直笔直，想要再听到一点相关的信息。可几个人正说着，突然外面又传来安德鲁斥骂和呼喊的声音，顿时船员们不敢再耽搁，急忙把绑着水箱的麻绳草草解开，就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顿时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颜宁一只猫，啊不对，还有另一条鱼。
颜宁直起身来，转过头去盯着那个大水箱子，通过上面金属的反光，总算是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猫，整体的颜色和她之前自己看见的尾巴颜色是一样的，头发和耳朵都是白色的，服帖柔顺地顺着脸颊的弧度落下来，而最特别的还是要数是自己的那双眼睛，虽然不甚清晰，但颜宁还是辨认出了，这貌似是双色的眸子，一双漂亮的鸳鸯眼。
这毛色……这眼睛……怎么看都像是布偶猫……颜宁郁卒的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便眼见着铁皮箱子上自己的影子也跟着抖了抖。难怪卡尔在安德鲁抽她的时候说她“这是这批货里最好看的一只”，布偶猫的品种好像确实是挺金贵，就算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也是种娇贵纤弱的小生物。
颜宁叹了口气，转而把注意力彻底地放在那个水箱子上了，那箱子自从被抬进来以后就一直寂静无声的，要不是颜宁听见里面还能够传来一点细微的水花声，她简直要以为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她又试探性地敲了敲箱子，里面也是安安静静地没有半点回应。

盖子是滑轨式的，即使推开大半也掉不下去，但却是十足十的精铁打造，光是颜宁推的那几下就足够让她感觉到了那盖子的沉重，但是人鱼居然一只手就轻松挪开了！颜宁还来不及多想，便被那只手抓住了脚踝，直直的拖到了水中，顿时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颜宁被突然这么一拽，本能地想要张口喊叫，但是一张口却被动地灌进嘴里一大口咸水，冒出了一串又一串翻滚着的气泡来。她有些慌乱的摆动起了双手双脚，却碰见了除了水箱冰冷金属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双很冰冷的手，与其说是帮助，倒不如说是控制，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能从里面察觉出警告和威胁来。但颜宁却不知怎的，奇异地并不感觉有多么害怕，反而还因为有了依托而安心了几分。她被这双手抓着，整个人慢慢从突然窒息落水的恐惧中平静下来，然后她一抬头，就和一双有些冷厉的眸子对上了眼。
那是一条相当漂亮的少年人鱼，有着漆黑的发，蓝色的眼，银色的尾巴又闪又漂亮，和他的耳鳍同色，在暗蓝的海水中仿佛闪着细碎的星光。在水波中飘飘荡荡，让人看了就移不开视线，长而轻盈的尾鳍随着少年的动作在轻轻的摆动，不时掠过颜宁的小腿，激起一片战栗的感觉。
这条人鱼很聪明，他假装推不开水盖子，但实际上一直在积蓄力量反击，推开盖子的人在正常情况下一定是那些来给他送食物的船员，只要抓住盖子打开的机会反抗，说不定有机会能成功。
但是人鱼大概也没想到，推开盖子的不是来送饭的奴隶贩子，而是一只自身难保的，脚上还带着粗重铁索的小猫。人鱼皱着眉头看着这只被自己拽到水里的小猫，她看上去太轻易就能被杀死了，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用力，她的手腕骨就会被自己捏碎，他的爪子无论是撕开她的肚子还是拧断她的脖颈都是绰绰有余。又或者他不管她，脚上的铁索也会立马带着她沉沉的坠下去。
这只弱小的生物，是他们送给自己的食物吗？
“…………”
虽然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颜宁发誓在他眼里看见了嫌弃两个字！
许是对猎杀这种小东西没什么兴趣，人鱼兴致缺缺的转过头，尾巴有力地一甩便托住了颜宁的腰，把她丢到了水箱的箱盖上。颜宁浑身湿漉漉地用爪子扣住了水箱的边缘，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压抑在喉咙里的咳嗽——她怕这动静会把船员引来。

人鱼许是被她的咳嗽声引了出来，也许是单纯的想要浮上来透透气，总之，他从水箱里探出了上半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颜宁后，便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颜宁刚刚想要往前挪一下，找到一个好下去的落脚点，便被他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他显然不欢迎颜宁靠近自己。眼神看似平静，可是大概也只是在面对弱小生物的时候，那种平静之下被压抑着的暴戾，大概才是海洋霸主的真实面目。
早知道会这样，要是他不难搞的话，安德鲁也不会在经历了漫长的斗智斗勇后才选择给他做人工手术辅助生育了，做了人工手术的异人生物，就是一个孕育商品的载体，而等到商品成熟，载体大概也就失去了价值。
颜宁看着少年已经有着微微鼓起的腰腹，心下越发沉重难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人鱼怀卵期是极短的，人鱼卵从播种到成熟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少年看样子肯定是头次怀卵，在孕育期间肯定会不舒服。而在孕育期的人鱼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敏捷度都会下降不止一个层次，这大概也是安德鲁敢把人鱼关起来的原因，因为少年的战力大概已经因为怀孕削弱了不少，更别提之前还在桅杆上绑着晒了许久的太阳。
联想到之前灰耳少年的遭遇，颜宁几乎肯定人鱼没有命把孩子活着生下来，尽管他很稀有，但是现在最有价值的还是他腹中的孩子。她敢肯定，安德鲁对人鱼本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然他哪会放过这么一棵摇钱树？

所以必须在这两个月里想出办法，带少年逃跑。
颜宁拧眉沉思着，算是终于定下了这个任务的计划。
但是首先……颜宁无奈的试图动动自己已经蜷缩麻了的腿，立刻人鱼身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冲她露出警告般的，尖利泛光的指甲。顿时颜宁又万分无奈的趴了回去。
……得先让他别这么警惕啊——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等船员再来送饭的时候，人鱼忽然就改变了一开始打算趁着水箱盖子掀开的那一刹那攻击人的打算，也许是意识到现在这样的反抗对于自身的处境来说确实没有太大的用处。于是颜宁看着安德鲁带着四五个男人过来，其中强壮的两个男人过去推开水箱盖，剩下的一个人把新鲜的鱼往里面抛——不管人鱼现在造成了多少损失，但是他的待遇好像还是最好的。不过颜宁和人鱼都很清楚，现在的待遇好只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罢了。
安德鲁和剩下的一个人手里拿了武器，对准了装着人鱼的那个水箱，但是人鱼却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任由他们抛的鱼落入水箱，但是却连头都不露，倒显得严阵以待的安德鲁他们变得有些可笑。眼见着装着鲜鱼的水桶要空了，但是人鱼还是没有动静，安德鲁和旁边的船员对视了一眼，刚刚试探性的向水箱的方向迈出一步，水箱就徒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晃动，里面的海水都泼洒了不少出来，唬得安德鲁连连往后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全是忌惮的神情，看来之前他在和人鱼的交锋里没少吃苦头。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见众人都看着他，脸上的肌肉隐隐的抽搐了好几下，神情彻底阴沉了下去：
“呸——”他狠狠往吐了一口唾沫，眼神里带着阴戾的狠意：“老子看看你过几天还能不能这么狂？”看来人鱼的“不识抬举”彻底让他放弃了最后一丝把他当成了可驯化的“摇钱树”的想法，他面色难看的转身，大步走出了舱室。其他的船员也不敢出声，只是在做好换水和喂食等工作之后便也如蒙大赦般的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走后，人鱼才又一次探出身来。那个要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才能移动开的滑盖被他轻轻松松用一只手推开。他望着合上的舱门，神情也是晦暗的，他垂下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颜宁悄悄观察了他一会儿，试探性地又朝他那边挪了挪，霎时他就把眼神移到了她这里来。
“……”颜宁有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后背发毛，正想着是不是要先停下比较好，人鱼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的声音，斜着眼睛瞅了她一眼，一甩尾巴又下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换个角度来看嘛。他觉得自己弱，说明自己接近他起码不会太难……
颜宁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酸，可能是因为少年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反映出了颜宁在这个世界的武力值，不仅是身份最底层，而且还是个小脆皮。

可你能指望一只猫能干嘛？颜宁郁闷的简直想要掀桌，拜托下次穿到这种高魔世界能不能给点厉害的金手指……比如说异能什么的。
就这样颜宁开始了和人鱼的住在一起的“室友”生活，或许因为人鱼在这个世界下的故事里是异人生物里最凶猛的凶兽，所以每次有人来给人鱼换水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而少年也是一副不屑于和他们说话的淡漠姿态。偶尔在船员为他换水的时候把身子探出水箱，就能吓得他们不敢靠近，非要穿上了特制的铁甲才能完成任务。
简直不知道谁才是被囚禁的那个……
颜宁看着正在吃鱼的少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因为她知道，其实少年过得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风淡云轻。
或许船上的人还没有发现，但是颜宁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水箱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像是尾巴拍打，刮过水箱的声音。想也知道，人鱼的孕期实在太短了，才两个月的时间，抛去早孕反应不算。人鱼卵必定长得很快，这就让他感受到的不舒服更多，几乎每天晚上颜宁都能听见他在水箱里捂着小腹的低声哼吟，明显是被快速长大的卵撑得厉害。
这个时候，颜宁就会默默地靠过去，贴着水箱边坐下。她自认无法替人鱼承受他现在所受的痛苦，不过她也在努力的想办法减轻这种不适，其他能作用在人鱼身上的道具都太贵了，颜宁买不起，最后挑挑捡捡只能买了一个作用于她自身的“安魂曲”技能。然后在每天晚上水箱发出响动的时候轻声哼起自己会的温柔舒缓的歌曲，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总能起到些安慰的作用。一开始人鱼还试图把尾巴甩在箱壁上制造响动，试图吓走这只小猫，谁知道颜宁不屈不挠，每天都坚持试探着靠近他。
久而久之，人鱼也就任由她来了，似乎从第一次没能杀死她开始，他对这只执拗的小猫就再也下不了手了。
在颜宁坚持不懈的陪伴下，人鱼的态度渐渐有了软化，一开始他趁人着房间里没人，出来的时候其实不多，有的时候难得出来一次，但是只要颜宁一靠近他，就会一尾巴缩进水箱里。但现在即使她靠近了人鱼也不会有什么大举动，顶多看她一眼，甚至还会把双臂伸出来搭在水箱上闭目假寐，闪着银光的耳鳍就随着呼吸一张一放。在夜晚她哼歌的时候人鱼虽然没有出来，但是呼吸声和拍水箱的声音也明显少了不少，有的时候颜宁敲敲水箱，他还会给予她同样轻柔的回应。
或许是他们的处境相同，又或许是人鱼少年比较寂寞，总之，他对颜宁有了兴趣，有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让颜宁觉得他好像是在观察什么弱小生物。

而且应该是因为待遇和级别不同的问题，颜宁的食物要么是硬的咬不动的鱼干，要么就总是一些不那么新鲜的鱼，甚至有一次送来的鱼干完全是死白色的。上面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被日光暴晒久的腥臭味道，鱼肉的口感是粉末一样的，一抿就碎了，但为了活下去，颜宁还是吃了，结果当晚就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瘫在木地板上连挣扎呼喊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是人鱼少年察觉到不对，探出头来发现了她这幅惨状，发出了用力的用尾巴拍打铁皮箱子的巨大声音，吵醒了隔壁舱室的卡尔，才让他发现了颜宁危险的状况。
颜宁被强行按着头催吐了好几遍，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要被吐出来了。她第N次感觉到了自己这种“身娇肉贵”的体质在这种高武力值世界里的种种不便，她现在被折腾的原本就不多的血条大概只剩下了一丝血皮，随便什么危险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等所有船员都走了，而她被催吐催的半死不活又瘫在了地板上时，人鱼少年才挪开水箱盖子探出来，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娇弱”的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颜宁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一尾巴甩出来，一条新鲜的鱼便呈抛物线状落到了颜宁的跟前——那是属于少年的，每天被船员特供的高级食物
颜宁：……生而为人，这么脆皮，我很抱歉。
但少年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的这件事似乎不是心血来潮，等到少年再一次把自己新鲜的口粮分给她，她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他给养起来了？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容易死？
颜宁一脸黑线，她感觉自己的肠胃大概会慢慢锻炼出来，所以实在不用沦落到去抢一个孕夫的食物。更何况现在少年的肚子在这几个星期里已经隆起来了，半扣在他身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使得人鱼游动的速度也慢了些，有的时候颜宁刚刚看他要一甩尾巴翻进水箱，就忽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手不自觉的就捧在了腹底，而面上是一副古怪的神情。
颜宁猜测那应该是胎动，少年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无法控制的情况，每一次腹中传来的动静都会让他反应有点强烈。几乎每一次胎动都会让他一惊，随即尾巴就僵硬的竖直，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手便会不自觉的捧住肚子，进而沿着腹侧无师自通的缓缓摩挲，企图抚平腹中不安的躁动。
现在的时间还不长，所以此时的胎动并不熬人，颜宁忧心忡忡地看着少年日渐变大的肚腹，等到了怀孕末期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难受，人鱼卵会不断汲取孕体的力量，人鱼的行动也会越来越迟缓，到时候再想逃出去肯定就会很难。
但是尽管这样，少年还是要把自己的食物分一些给颜宁。一开始他是装着漫不经心的分，送来了鱼之后“不小心”甩几条到颜宁的面前，等颜宁一看过来就扭过头去，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等到后来发现她不仅不吃而且还偷偷想把鱼塞回他的水箱，气的连耳鳍都张开了，还对她呲牙，哈了她一脸血腥气。
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