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尚泉心x是镜：“我以为善善爱哥哥，原来善善怕哥哥。”
封献四年三月 镇国公府
是镜
【尘梦料峭，松花影与鬼灯一线。把炬如漆，自如入室舔墨，赊了一砚乌朽的团团雾色】
【翻覆笔端，仰一张雪白与寇红相间的鬼面，轻勾眉山，想了半天，不知人间所以然，嘀咕】鬼东西……谁会啊。
【倏尔挑笑檀唇，雀跃捉笔探烛，火光乍起，映得桃面如血，丰沛的胭脂色胡乱晕开，伏于榻前贴耳，兰气声声】着——火——啦！
尚泉心
囿困在南柯的虚无，尚女苍白的面色和脖颈、额头渗出的薄汗，无一不彰显着幻境的可怖。由是在耳侧的温息与虚渺的唤声里，她似乎瞬时坐直了身。模糊的夜色使她不安，在隐约的通红里，她的面色显得惊惶无措：“救命——”仓皇地绊下绣榻，却不慎跌倒在地，下意识地捉寻：“哥、哥哥，善善怕……”
是镜
【火刃疯啸滚沸，如置铜笼。指尖细削，拂缦似的抚弄人面，赫然一迹猩红，凝视半晌，又笑又疑地眨眨眼】他怎么会来？
【看够惊惶模样，蓦地豁然地】啊，我懂了。
【拟作袨服束冠的男身，湛泊皎厉，一如平日，唇却红馥馥得几近纷诡。屈身交握她探寻的手，压声哄慰】哥哥在呢，善善。
尚泉心
是否因在魇梦之中，并不能很明晰地察觉到芙面的刺痛，在几近两面相贴的距离下，她仍不能看清面前的物象。恍然的泡影消散，雾影萦绕、重聚，渐渐凝就成无比熟悉的颀影。感受着掌上传来的温度，跌扑在宽厚的胸膛，凄楚地哭诉：“善善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是镜
【炼狱中烟雾袅茫，红藤绍缭，玄黄之间难分晦朔，却覆掌在背，句句温柔虔和，画方寸为牢】蠢（货）……
【咽下个字，也咽了口气】傻话，怎么敢不要你。
【囚缚怀中，美人烹肌生香，饮泪尝脂，最让鬼贪髓知味。灯衰雨冷，风起烛灭，捉手在心口，森然地一笑】是你不要哥哥啊，我的心都冷了。
尚泉心
如往常的数次一般，很安静地伏在肩头。彼时鲛珠尚还垂挂在羽睫，不会去琢磨话中的深意，惟有在质怨的音色里下意识地反驳：“我从来没有不要哥哥！”纤细的掌轻轻覆在心口，静湖澄澈、黛眉却酝愁，细音柔怯：“哥哥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害怕……”
是镜
【哦了一声，听去分外淡漠，絷腕迫近】我以为善善爱哥哥，【豺笑狐叱，阴风悚然】原来善善怕哥哥。
尚泉心
只觉得他分外陌生，尚女此刻只想逃离。挣脱擒腕的魔爪，目光含带惊惧，缓缓地向后退去：“不、你不是他……”
是镜
【索性拦腰截住，不耐地皱眉】跑哪里去？
【懒得佯装，重作诡谲昳丽、不辨雌雄的颜面】他又是谁？
【挟制细颈，扼在铜台的火光前，近只分寸】是你的血肉至亲，还是你的非分之想？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尚泉心
隐藏在心底的秘事猝不及防地被揭开时，尚女显见的瑟缩了一下。霜颈被擒，她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目眩耳鸣下，却很快地先否认：“不、不是！我没有…我不要听。”
是镜
【獠牙遍布，狠戾遣向火光烛天，要人对镜】要是一点爱恨贪痴都没有，你从这里醒来会完好无恙。
【东方赊露，日出扶桑，眯眼撤避时蔑笑一声】而我不会信。
【匿迹消声，火色也隐于天门】等到下次，你可别遍体鳞伤啊。
尚泉心
困缚太深，迷境里寻不见、逃不出，在无际的黑暗里反复碰壁。掌中攥捏锦衾，面色依旧苍白，仿佛就此便沉溺在无边的柯梦里。
翌日相思子推门而入时，率先发现了高热不退的尚五娘子，知晓如今只能仰仗尚大郎君取药退热，在吩咐完两个信得过的女使照看尚女后，便急匆匆地去找大郎君了。

【十】何仰寥x杭露宵：“奴…不敢称…胆子大。只是…嗯…要（以牙）还牙。”
正月十六 襄国将军府
何仰寥
寒枕凉席休荐，帘风窃晨晖，也许昨日抱香太温软，缓延沉痛，起身掌抚一珏，“露宵”篆上，眉目不明。
喝药憩眠过午，步至账房，推门只冷“杭、露、宵，出来。”
杭露宵
足够峻冷的声，即便是埋在松屏后的褐赤的黄梨木珠弦也被惊动，指尖拨弄的两颗算珠旋有一瞬清脆的撞音，落在清寂的室中，如鼙鼓击心。不要应声，惟悄悄将影子藏在深又再深不过的梁架后。
何仰寥
目波稍漾于珠撞的清音，掌握圆玉，提靴进内，喃喃“不在？可惜这块好玉…”穿影过小几，执毫点墨，倚坐梨木高桌，探量屋内陈设等，拾彼方不进光影的深处，指腹摩挲颈上齿痕，尤自语“那我等他回来咯。”
杭露宵
纵未将前话揽在耳，但消余光捉见靴未离、反而近赴咫尺，燕闲蘸一点青走笔时展透的宝玉一角，就可令宵的鹿瞳圆怔、无措极了。于是踌躇了，迟疑了，犹从架中取罅，自暗陬处彰露一双好纯净、好无辜的眼睛：“郎君…？”
何仰寥
正垂首待聆寻音，掀眼追去，深眸中峻色未褪，执笔前去，亟逼迫至架前，捉肩不动，毫尖点墨于喉结上，“昨夜，不是问我你是谁？”熟视寸寸，才发觉鼻尖小痣，抬手去抚，笑“露宵…杭露宵，胆子大得很。”
杭露宵
抵架仰颈时，腻雪着墨的一笔自然牵动喉山微动。分明是从不曾有过的、很敏感的、很新颖的感觉。那支笔的笔触虽轻，饱润的墨滴却沿着肌理滑下，逐渐洇进衣衫里。一时哑口：“我…奴…”未必是因抚上鼻翼的指太顽皮，笑太恣意，眼神忽然就轻轻地飘走了，落在四方，落在了清淡的一缕薄烟上，“奴…不敢称…胆子大。只是…嗯…要（以牙）还牙。”
何仰寥
目风逡巡瘦颊中，错过相持的视线，齿间咬出“看着我说。”长指沿颚向下按住着墨处，如要锁窒呼息，神色似是不解“以牙还牙么，”松笔坠地，有几点墨星染袍“我为人向来大度，让你选，我从哪咬回去？”
杭露宵
由温暖的，并不柔软的茧指覆鐍时，俾催一霎凝神，投注一脉水色截看目光。但缄默囚音中，残镜照见怯拙，瘦指勾勾，攥紧了袖缘，又再一次先垂下了眼，去追看袍间的宝相枝、青松痕，“若…您执意，…自然，无处、不可。”觑识宝珏篆字名姓，讶想昨夜荒唐，置显此刻无路可退：越逼迫，越无章，而从此中，可窥见心头一点近乎是荒诞、谬妄的爱恋。这便再也无法视作不见了，索性自暴自弃般地径直衔望住他的眼。而彼时淡鸦羽尾扫卧薄睑，正像两片秋末颤巍巍浮飞的枯花瓣：“那么，您、要…哪儿呢？”
何仰寥
软骨于指下震颤，另箍住了后颈，掌权生杀予夺，但见双目盛水，迈身更迫，缓声叙言“听人说，管账的差事也是我赏的，你怎么、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手中加力，吐息相触，于昵近的抵鼻之距，似有识地轻音“咬哪呢，”唇色水嫣，即白颊因呼吸不力而涨红，厉睫掀蹭面中“嗯？”
杭露宵
如刻下这般亲密地依偎：面抵着面，睫吻着睫，温热着的一点气息，就这样痴缠着。仿佛不止是可以形容成单在此刻的一幕剪影，而是会成为此后诗章里唱绝千古情意、绵绵无尽期的一首极其缱绻、温柔的宋词了。于是便教此刻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只是寻常的主仆，而更像是一对正暧昧着在诉说私话的爱侣了。是以这样的一番诘问，轻轻地潺赴在耳畔，让宵本就迟钝的灵海，在缺息时更加地空白了，无法、也不能分辨其中是否是逗弄居多。仅仅是不察中眯了眯眼睛，微微张唇求息，并非故意，却太像是索求了，勉力轻哼出向来就乖驯的字句：“随您…嗯…”
何仰寥
只略一低首便相吻的密距，并未临恩受到解缚的幸赐，止在能为他舐泪时，便扯唇笑了，低低“我向来记性不好，从前遇见什么人，转眼便忘却了，同谁结仇也记不得，同谁交好，相疏两日也成了云烟…”似乎仍有怜心，惟手上未收力，直身离远，还可见颈上齿痕，垂视久才松懒地“我想，你也许记性比我好，等这咬痕没了，我的记忆也没了，可你会记得，是么？”陡然收掌，扔珏上桌，居高而视，于是散淡了萦身的皂荚暗香，平声“你这月的薪俸，便都扣了罢。”话罢即离。
杭露宵
一贯是固步尘封的敦澹的一把削瘦骨，在仰衔相对时的低声中就要沉沉地睡去了。不能够明白此间一席长话的深意，只是了了能捡其中几句，然后模糊地想到：原来……只是因为不记得了。没有掣肘的掌，便就遽如一尾泅陆的戗鱼重入了湖泊。缓缓沿架伏蹲，却先有急促的几声嗽音从齿关闷出，落在这样阒寂的一间屋里，太过缈然了，以至于仅是费力睁开眼，去看那一双离去的靴，渐渐消失在门扉之外。于是席袍无神枯坐，而彼时透过琐窗而来的暄光追移，从洁净的白宣辄走来，覆在宵的袖尾时，才能去拾起那块篆写着名字的玉珏，紧紧地攥住，姓名刻印进掌心，无边的灰暗湮没少年一颗怦然的心。这时却像是能清楚禅絮沾泥的含义了，很能默许这样荒唐的爱慕死在末冬的尾际。便要露一点笑，慰劝自己：“兴许这样也很好、就很好了吧……。”其实，有一点不好。

【十一】元山馥x和绿期：“最难消受美人恩……”
二月八日 清元殿
皇帝 元山馥
太虚境中，清阴梅熟，自蝶梦里醒转，睁眼只见松窗外绿槐榴花，流香涨腻，蹙眉，“人呢？”
水声忽泛，回首隔帘凝视，春衫新浴，于天池中秾艳如樱笋，濯枝雨后，清霁出尘，只一刻便闭目，沉声：“下去。”
充仪 和绿期
[漉杏默垂，佯寻一蕊池心的漾朵，就此隔帘相奉一脊袒裸的雪肌，沉调流落时，回身勾牵笑弧，回他]不嘛。
[袅娜相近，蓄将削肩的一截薄纱跌坠，覆留一痕湿蹊]陛下，让雪失来陪你…
皇帝 元山馥
华胥梦绮，庭花低映，白日云屏后露肌分明，暗吐一息，魇梦诡丽旖旎，要罢不能，索性尽凭几心，良久触人雪肩，“朕一早知道是梦，所以，朕做什么都无伤雪失，无伤他人，无伤天下……”
轻解软带，红罗缠缚皓腕，扼颈捻玩，“但现在说不，也为时未晚。”勒腰浮痕，眯眼定视，剔破鬓边泪，低声：“要说吗，雪失。”
充仪 和绿期
[遒力擒缚，痛意涌袭，坠显两横滢滢染鬓，却就此仰颌相视，蓄送一记惑然的眼波]您想要雪失说什么？[偏错雪颈，两瓣殷檀虚覆耳际，噙成媚软的笑，旖旎萦绕织缠的华胥一境里，便要如是沦沉了]妾已然是…逃不脱了呀。
皇帝 元山馥
流山枕腻，千片雪渡杨花。轻折桃李枝，抽簪脱钏，于乌髻落吻，“合欢为笼，朕愿与卿同为楚囚，不逃相思门，不醒梁上梦。”
香鼎风暖，湘弦尽浮，以白绫覆喉，恣情相控呼吸呜咽。直至宿妆泪湿，一璧窒息的白面，才松释桎梏，低喘渐消，安慰似的拢抱怀里，“好梦无虞？”
充仪 和绿期
[胭汗垂淌，那尾白绫宛如洇烙了艳梅点点，随着雪颈起伏生香。也在窒感绵力下，逐就应顺他烈于现境的欢愉情动，待至事结后，弱身依依贴偎，缓舒兰息]此种南柯，雪失终身难忘，可是…[细眉颦蹙，乞怜似的抬起两澹净水，虚点红痕]真的好疼哦…
皇帝 元山馥
已云湄暗昧，漆灯徐上。燕坐榻间，指节虚点下颌，轻抬人面，“下回不让你疼，下回只疼你。”徐徐抚过颈边伤壑，幸亏鹤梦，如释重负地，“天子死社稷，朕少有这样放纵的时候。或者说，很少有这样愧怍于人的时候。”
充仪 和绿期
[晦暗天霭吞噬丛花盛景，氤氲的香篆已尽尾末，只余几剪煦暖摹绘对影，而在笑调后，两弯青灰逐就归于舒和，唇缘噙起柔弧，在太虚弥散之际，轻轻的说]那今日梦歇，明朝日升后，您也要记得妾哦。
皇帝 元山馥
拢发锢怀：“最难消受美人恩……”

【十二】何仰寥x杭露宵x元轻心x青荼：“你，以什么名分为我高兴，你认识她，抑或是知道我与她种种么？”
封献四年，二月
十二月集
元轻心
[怀揣小香炉，织锦雪白的氅篷披身，绿漪云纹滚过金银丝边，月照下抚了再理，此时完全罔顾圣人是否答复，皱巴巴着脸，揉捧圆面]你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来花神节玩啊。
何仰寥
因会酒友绊聊片刻，推拒邀约，转头向市行去，远见花灯繁灿晕耀小玉庞，眉宇稍柔逊了雪寒，拎糕上前“府内梅婆婆被我好容易磨来的一屉蒸糕，分你半屉。”
元轻心
[张灯万丈似春归，流苏纵横，十二街如星宿，毫不讳饰惊喜的目光，扬起红扑扑的脸，最先看人，闷声闷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而后见糕，小心翼翼用帕掩过，别于平常地小口下肚，边吃边悄悄打量他的神色，斟酌着说]孤……我想和你走走，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何仰寥
灯喧人噪，拦在她身前等她吃完，目送长街远远，应说“期与公主若失约了，岂不是大罪一桩，”顿了顿才看她，有些谑弄“臣怎么敢拒绝。”
元轻心
[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很自然地皓腕一圈衣角，香炉递予侍女抱着，自己亦步亦趋跟后面，浮光掠影地赏画中画，实则定定看他背后鹤纹，一眨不眨的。]
杭露宵
模模糊糊的一团灯影下，坊间的稚子丛中，惟有捧着兔儿糖、又笑得很孩子气的露宵会格外地显眼。此刻转过身来要为小儿取灯时，正好看见了从花焰千树中缓缓走出的人影，衔望两目的一瞬，便失却了笑靥，慢吞吞地拎起花灯、旋身，不肯再多看一眼了。
何仰寥
听着人杂闲声，脚步顿下来，拉她停至一旁“十二花神好像要过来了，等一会看看。”不知心有何感，但因习以为常，撇去浮尘，又不再探查了。
元轻心
[并未立即接话，只尤为乖顺地被牵到一边，耳窍四伏凤箫声，剖心髓、绞情结，双想成丝，千拂还乱]何仰寥，我跟你说件事，[踮足近半步，赔足腼腆地探头，烟火中贴耳附声，一字一顿的生涩拙笨]我和皇兄说了，我也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了，既然我们两情相悦，我愿请你做公主府的主人。
何仰寥
更顺势弯身方便她说话，咬字颇羞，猛地转身看她“我？！”再对澄目，心惊有余，但不应于此地商谈，错身牵入摊贩后，稍理语序“臣自认轻浮卑劣，不敢二心，何来两情相悦一说？公主，婚事不可儿戏，虽已至婚龄，但兴许陛下已有良择…臣不敢、更不能应下。”无能再与伴，错目间见和郡王，阔步拉过来“此事请公主多思，今日已不宜再同游，有郡王相护，请改日再论臣的过错。”向和郡王揖礼，心乱如麻，旋身回府，穿行人潮，更不见稚子游戏，险要撞倒，向旁一扶，只匆匆“多谢。”
杭露宵
恒长眷留他身的目风，岂是赌气能失的。彼时遥遥追视一双璧人：一个踮足附耳、一个俯身相倾。昏昏弄掉了掌心兔糖，以致刻下见他匆忙步履、连人也不顾而要借力稳身时，臂虽任扶了，徒惹一心伤：“何郎君……心，心里高兴，也要千万‘记、得’，躲这如织人潮啊……”
元轻心
[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特意粉妆玉砌的面上不知摆出什么表情，迷迷糊糊的就被推来过去，一直怔怔回顾他远离的背影，经人一撞，才对上相熟的眼睛，但依然不知所措地]元宬哥哥？
[突兀一片雪落在头顶，凉了整身热烈直白的情愫，来不及揭去，似乎浇下冰彻的涓露，化泪由脸上流下，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扑躲怀里，涕泪黏糊满袍，比方才更委屈伤神的一声]元宬哥哥……

青荼（假扮和郡王版）
太阴盈馈一怀月色，趋避人潮，踏碎了了烟霞。被郎君一扯，瞢忪灌入眉眼，泪沾前襟，教蹙眉敛山。将痴騃拉出，嫌弃毫不遮掩，却于越女抬头时，编织一网关怀柔溺，又拽茜裙华袖擦脸。
“怎么这么委屈呀。”
“谁欺负你了？”
元轻心
[抽噎着就小袖揩泪，两珠花珀钩于万丈神宵的尽处，痴绝得又好半晌才仰颈，因着人多，小声呜呜咽咽的，话都说不清]没似（事）。没人欺负我，没人。
[乖乖任侍女扑匀艳妆、捋理钗裙。想了半天，又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下泪哭花了脸，便忽而提裙小步就跑，身后一个仓惶随上的侍女。]
何仰寥
抬首溯目去，扯唇冷笑“高兴什么高兴…”在熟目里寻得一片难能的回忆，阔掌虚握瘦腕“哦，是你，难怪要酸我一句，”但眉目疏朗“不过我宽宏大量，请你喝酒。”不由分说扯他入酒楼，邀琴女奏，自斟一樽，并不明言其他。
杭露宵
怔神中受援的腕，也会有如雪日里掌取炭火的暖气，萦萦袖缘里，因而彼时没有能说出拒绝的余地。当下跽坐下位，兜攥着袖，不能听懂琴女腻指拨弦的雅意，只是两目不错地，注看他掌中的那杯酒：“看得出…分明就是…两心相印的檀郎谢女，很是登对呢…为何不（高兴）呢？”淡淡地笑了笑：“我、我为郎君、高兴。”
何仰寥
支颌执筷拣几口小菜入碟，夹杯不动，至在琴音里觅得他时，才啧了声，只扬颚笑看“原来，你早就看到我了…”眸色定定“一直跟着我？”故意顽弄的轻顿后，似有叹息“看来府内家学不严，管教不成…”厉转话锋“你，以什么名分为我高兴，你认识她，抑或是知道我与她种种么？”惟记得宵字，无轻重地拿名“喝过酒吗，陪我喝几杯，宵宵。”
杭露宵
连续的、很是轻佻的词句，又或是这最终的峻酷的诘问，只是教露宵把视线垂得低了又更低。目泊里，不再是情窦初开的惊喜，和羞见天光的担心与彷徨，而是蓄满了一腔委屈、甚至是幽怨。而又只是默默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惟能印见这一捧再清不过的玉露了，于是喃喃自语：“没有…不是…不清楚…”而在这样无助里，今夜的宵宵，仿佛是飞跃过迤逦的时间屏障，拓写给前尘的小小一般，落在露宵的耳中，实在太像一颗裹藏了毒药的糖果。所以误以为此时可以同他说一些荒谬的话，或是做一些唐突的事。于是抬起头仰看，单就这一眼，仿佛是掂量尽了自己一生的絮轻，以这杯酒做赌，孤注一掷地饮下：“如果这样会使你开心一点的话，我很愿意的……”一星残泪缀在眼尾，蜷了指、薄甲叩进掌肉，面色也已然是熟透了的枫。
何仰寥
兴许预悉了各种反应，不再多言。只是几杯下肚，叫停琴声，理清官司桩桩，仰眉却看他面色酡红，歪倒于小几。先是唤了，又欲搡醒无果，才从促频的吐息里察出几味不对，心中一跳，跨身横抱起，快步归府。即初春寒时，因故也汗透里衫，传来医官，深眉紧锁地坐在榻前，竟也在他已缓的声息里，靠栏睡去了。
元轻心
[风雪里自人群中跌撞而过，直至拨雪寻春，竟然心灵地驻步，掀翡帘入，香霭熏浮，呼出口团热的雾气，却在望见何杭二人捉腕抵盏之时，莫名地连心跳呼吸都错停一拍，一时错愕，下意识侧身掩过使女探寻的目风，掖了掖身上云锻镶珠的锦袍，思及那日披过的他的氅衣，闷闷拂开使女欲拭泪的手，不是滋味地走了]

【十三】何仰寥x杭露宵：“我想，也许这样能在来往人心里留下一点声息，应该就不会总是太孤独了。”
接上 封献四年二月 拨雪寻春
杭露宵
好像是安静地蜷眠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般，太温暖了，所以可以重新走进这一场虽然光怪陆离，但非常温柔的好梦里。在那样南柯一梦的世界中，露宵不必需要再仰看遥远的白景，而是已然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抱住他的轮廓、捉住他的声息。于是依照最初懵懂的心意，探出皙掌，毕攥住了身旁温暖的手心，半眯着眼，灵海尚且是迷糊的、仅以微弱的哑声，却是昵唤了他的名字：“何…仰寥…”又不大清醒了，露宵想，这应当还在梦里，是母亲。旋即是泣音：“母亲…好疼…好疼啊…为什么、心会这样脆弱呢……”
何仰寥
酒后眠浅，惟胡乱絮梦，在极轻的呓语里醒来了。已然躺于枕上，垂首见他两尾蝶睫颤得可怜，未明灵台地怔忪良久，复感手掌触温，而哀怜的声音太碎，两指点揉眉间，笑而淤怒“起来看看，谁是你母亲？”
杭露宵
似乎是谁的指腹探出，将这攒蹙的两颦眉平了又平。以为还能守着和煦的方寸地活着，却有突兀的，好熟悉、好熟悉的声，与深深篆刻在魂灵里的太像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这才把人看清，缩回了手、埋进被里。无力地张了张两瓣仍旧没有血色的唇，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好像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何仰寥
仍未动作，还一同卧榻，指弯自眉下抚勾住被沿扯露出一张脸，似乎昵密惯了，于能闻心跳的距离“怕我？那梦里还叫我名字、”续言太淡“梦见什么了？”
杭露宵
或许不论是谁，生病时，身与心都会格外的脆弱起来，都会希冀此刻将有独一份关切爱护的施与给他。而同床、勾却开锦缘相视的这样的短距，自然也会教露宵选择不回应不愿听的话语了。只是把好梦装忆不起，却很甘愿屈于这样的温柔乡里，试探着，推托于病得糊涂了，就大胆一点、再大胆一点：“我梦见了…小时候…那时的你，在春天的桃花雨中蹴鞠，很顽劣地逗弄陪着你的仆从，而我，就站在那片廊檐角下，看了你很久、很久。久到天都黑了，母亲还以为我不见……等我回去，却不是责骂，而是像这样温暖的怀……”好像又能笑了，一字一字，仿佛走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带着亘古的缘情，落在这时的耳畔：“…你，信不信，啊？”
何仰寥
只当是劝困的靡音，顺势躺下，披发交错于枕间，听得顽劣二字时发笑了，默对他这场雨，良久才抬掌抚上瘦脊按抱进怀中“我信不信，很重要吗…我这样的人，说一句什么，你会相信吗？”存心顽逗他，因无法再相对神色，更叹声“我想，也许这样能在来往人心里留下一点声息，应该就不会总是太孤独了。”
杭露宵
兴许是真的病糊涂了，闭上了眼睛，很乖顺地安睡在他的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情愿做一只小莺儿，埋首在他的胸膛前，一息、两息、三息……缓缓地吐着气儿，默默地贪恋这如镜中风情的时刻：“是你说的…我都信。”一瀑乌黑的青芜发这时也很亲昵地缠绕上了他的臂、他的发，纠连着缱绻，“只是这一点声息，很容易就忘记不是？…你说过的，你也总是这样的…”愈说愈想要哭，忽然又不说话了，静悄悄地，静悄悄地偷偷抹着泪儿：“太笨了……真的太笨了…”
何仰寥
不过坏心讨哄的谎辞，聆有泣声便止下了，握腮从身前捞出玉面，无能记起何时所言的何物，透红的白脂滴滴落露，一时气恼“你笨，还是我？”捻掐箍在手臂里的腰“喂，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凌眉微压，“明知不能喝酒却要喝，若非我发现了，你昨日就死那里了，”声有斥意，揉散泪珠时加力磨红面颊“是太笨了，露宵。”
杭露宵
原是不声不响的落着泪，此时被展露出，便渐渐成了低低的抽咽，粗砺的手指拂过纤细的腰身，好像成了一种他不知道的轻佻的指引，颤栗、颊热，又一次清醒地耽溺。瘦掌捂住耳朵，带着浓浓的哭腔：“你、你又凶我……”太委屈，又不敢嚎啕大哭，只能一粒一粒掉着珍珠子：“都笨、都笨、都是大笨蛋……”但有累倦赋上心头，实则也已然在这样的默哭中又睡去了。却还会记得紧紧攥捉住一片衣角，喃喃：不要、走……不要走。
何仰寥
一忍再忍的哭腔并不聒噪，到末尾的小颤泣时，他已全然蜷在臂弯里，小小一只。静观他哭着又要睡去，几分好笑，极轻的哀声也悄入耳，拭泪时掐他颊肉“我的床，要走也不是我。”复携人同躺下补觉了。

差不多了吧，再吞我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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