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月已渐亮。
园中的叶都已落地只剩光秃秃的枝了。
突然响起了一声乌鸦的急啼。沙哑且刺耳,像是硬生生卡进喉咙的一根荆条。
离月关紧门窗,缓缓地揭开一面丝绸,绸子下的那面镜绽放着极其柔和的光晕,镜中是排列成七星芒的七颗月亮,像是有什么力量在下面无声却剧烈的翻滚着。
“竟是只剩七天了吗……”离月轻轻的叹息着,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
七日后。中秋。
【柒】
百花楼。
一张琴。一轮月。一抹纱。一个人。
琴声如丝,月光芳华。
整个百花楼都像是浸在琴声和月影中的天堂。
所有人都痴了。
王家公子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
张姓书童摇着的小纸扇也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平日里出了名的跋扈的朱家少爷也安静地恍若失了语。
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那如丝之琴声,更让人惊异的是,那纱帘后的抚琴女子身姿淡雅脱俗,疏离又温柔的气息,一身白衣无风自飘,恍若仙人。
真真不愧是,百花楼的花魁,天下第一美人,琴圣,离月。
世间怎会有如此芳华绝代……
一曲终了,众人依然惊为天人地沉浸着。
百花楼的妈妈桑姬三娘从暗处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她的衣摆上缀着细细碎碎的小铃铛,“丁零丁零”地响出来三娘的无限风情。大红色的绸缎裙,大红色的羽毛扇,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明艳得像是流火。
她轻轻地用手拂过纱帘,装作无意地稍稍撩着。
众人的呼吸随着她的手指起伏着。
而姬三娘却始终没有将那纱帘摘下。
她冲众人璀璨地一笑,竟是满室升温。
“想必…今儿个能来到这里的各位爷,都是富可敌国,位高权重的主儿。”姬三娘先是笑靥如花地奉承着,声音酥酥软软,让人听了心里一痒。“大家今天,可都是为离月而来?咱们百花楼,本就这么一个花魁,又乖巧又美丽,我这个做妈妈的,心里也好生舍不得……”姬三娘的目光稍有迷离,她用扇轻掩住脸,竟像是要落下泪来。众人唏嘘。
“但是我这女儿,她又想早日离开这烟花之地,找个好人家安安生生地嫁了。我再舍不得也得舍得……。”
流火一样的笑容又绽放在了三娘的脸上:“所以,今天各位爷就各显其能,看看是谁,能从我这儿把这纱帘摘下……”
离月重又抚琴,琴声激荡如瀑,华美如绸,细腻如丝。
“月娘,我愿出千两黄金赎你,跟我走吧!”一彪悍大汉朗声道。
一旁的张姓书童吸气,一开口就是如此大手笔
离月不应声,只轻轻拨了一个低音。
那大汉垂头退下。
“离月姑娘,我出一万黄金,可否携子之手?”一儒雅公子轻握一只黄金酒杯,望向离月。
天哪,万两黄金!?张姓书童摇着的纸扇几乎掉下来。
离月只是看那公子一眼,极缓慢地拨了一个低音。
定金急剧地涨着,而离月始终轻挑着那个低音,从未说过一句话。
楼内的人一个个垂下了头,却都没有走。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都在渐渐的放大着。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赎下离月?
夜已深,月渐亮。
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个男子。白衣长剑,极力内敛的高贵气息,三分淡漠,三分疏离,十分俊美。似笑非笑的神情,眸深似井,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让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男子。
没有人看见姬三娘如流火一般的笑容里有一瞬的闪烁。
更没有人看见离月突然冰冷的侧面。
只有她们知道。今晚最重要的人,终于出场了。
一切,都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