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瞻肆被推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层被子,他还没醒,可是双手攥拳。我一边跟着医生护士送他进病房,一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一点,这才发现他掌心被指尖掐出的深红色的印记。他的嘴角还有血,胸前的衣服也被血浸染的斑驳。好像凋谢枯萎的红色玫瑰一朵朵开着。曾经那样热烈过的生命,真的就要这样走到终点了吗?
待他终于被转移到病床上后,我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托着下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我很久没有看到他的睡颜了。他闭着眼睛,在他被病痛折磨的憔悴的面庞上我看到无尽的哀伤——是他身上所特有的一种淡淡的忧思感。从我小时候来到谭家第一次见他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谭瞻肆是家里的长子,按谭家的规矩,以后谭瞻肆是要接手谭家的所有产业的。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向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因为他被教育不能让人轻易猜到内心的情绪。所以他表达喜欢的方式从来都是隐忍又克制的,可是他隐藏的那么深,我怎么发现的了呢……
他的教育与谭家的业务是完全接轨的,他会交际舞而且跳的很好,会品酒且味觉灵敏品味独特,他精通六国语言,除母语中文外还会英语,西语,德语,韩语和日语。因为这些国家都和谭家有密切的商贸往来。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学习很多商务课,参加各种各样的商赛……我甚至觉得,谭瞻肆好像根本就没有童年和空闲可言。
我记忆中见到他最多的场景就是他坐在车里,而我正挽着二哥谭瞻律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走在街上。每次都是他先发现我,然后会叫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带的钱够不够?喜欢什么就买,我给你们报销。”
“我下午要去上商课,那边有你爱吃的慕斯蛋糕,今天想吃吗?”
“衣服穿的有些少了,现在热,逛到下午就凉了,你把我的外套带上,冷了就披着。”
这是他每次在街上遇见我最常说的几句话,他已经把这些细节融成了自己的习惯,每次见面必要说的。他和别人不一样,即使是我喜欢的,他也会问我今天需不需要,想不想要,只有得到我的肯定之后他才会去做。但当时的我只觉得他对我的所有好只是出于他的教养而已,我根本没有想到那是他爱我的表现。我一直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有一套程式,可我没有察觉我是他程式中的例外,我是他计划中的变化……
当初被谭家领养,也只是因为养父养母的一念之差,当然也是他们的善举,他们喜欢女孩,但无奈养母身体不好已经不能再生育了,于是便领养了我。
我的亲生父母是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的,我没有别的亲人,一个护士姐姐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哭。
那天,我遇见了谭瞻肆——我现在都记得,那天的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外套在肩上披着,一只手在胃上压着,看起来很不舒服。但看见我在哭,他立刻便腾出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那时候的他也还是个小孩子,他比我大五岁,那时候也才11岁罢了。但因为课业紧张折腾出了胃病,11岁的他已经是医院的常客了。
那天,他抱起我,给我擦眼泪,给我买好吃的糖,还说会带我回家。谭家的人都是很善良的,我的养父养母立马决定要收养我,他们也确实在后来的日子里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护和关心。但我和谭瞻肆却越来越疏远了。
明明小时候我最爱缠他,但或许是年龄的差距太大,或许是他的不苟言笑让我觉得疏离,或许是他繁重的课业让我和他几乎见不到几面。每天我起床时他已经出门了,我睡觉了他却还没有回来。相比之下,我和二哥就更合得来,相处的时间也更长。
二哥只和我差两岁,也没有那么多课要上。只要我找他玩,他一定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