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娟听着村民刺耳的话语，默默吞下了委屈和眼泪，轻声叫了一旁的老林：“爹…我想天亮了再生…”
“娟儿，这娃娃要出来还能看人想不想吗？况且在这野地里，天亮了就没有狼了？”
“那爹…你能帮我瞧瞧开了几指吗…肚子太大…我自己摸不到…”
“唉…爹去找人帮你吧，爹去找个接生婆。”
“谁会来呀爹…人躲我都来不及呢…”
“爹去求他们，总是条人命，人心不至于这么狠的。”

17
“刘家妹子，我记得你会接生，能帮我儿媳妇瞧瞧吗？”
“就是你家生孩子啊，你可知道我要是帮了她，别人不得连我一块儿骂呀！”
“妹子，我求求你，就只瞧瞧她开了几指也行，我一个糟老头子什么都不懂，不能摸也不能看，实在帮不上她啊！”
刘婆嫌弃地打量着老林，耗了半晌才勉强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使点什么手段。

18

20
小娟侧着身子蜷缩在雪地里，疼痛竟胜过了极寒，逼得人直冒汗。除了这无尽的疼痛，小娟什么也感受不到，不知道自己是冷是热，亦或是又冷又热，总之开始说起了胡话：“爹…爹…让我死吧…爹…你把我掐死…爹…我好疼…好热…”

21
“娟儿，这是怎么了娟儿？”
胎儿卯足了劲儿往下挤，痛得小娟呼吸困难，一把拽下围巾，撕扯着领口不停地扭动。等老林反应过来去按住她的时候，小娟已经把上衣解开了，肚子上的淤青把他吓得可不轻。
“爹去借些药酒来…”
“爹…别去…我能感觉到…娃已经下来了…快出来了…”
“你刘婆说要明儿中午呢，怎么这会子就生出来了？”
“不…不知道…爹…可能这孩子不足月…太小了…嗯…”
小娟揉了揉肚子，并没有软下来的迹象，刘婆说只开了三指，就算这会儿用力也生不了，反而要是把力气用完了后面就没法子了。小娟调整了下呼吸，努力不去想生产的事，却还是忍不住跟着g缩用了一次力，胎儿没下来几分，羊水倒越流越多。

22
“娟儿，见血了！”
老林惊呼一声，小娟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往身下一看，原来流出来的不是羊水。鲜血融化了白雪，在地上蜿蜒出一棵枝繁叶茂的血红大树。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老林这才明白村民们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毕竟狼对于鲜血的味道是十分敏感的，便慌里慌张捧了积雪盖上去。
“可是爹…还在流血呢…”
老林没有听到小娟细若蚊蝇的细语轻声，只埋头处理那条止不住的血河，小娟擦了擦泪，从本就破烂的被子上撕下一角，堵住了这条河的源头——也就是腹中胎儿降生的必经之路。

“不行了…爹…忍不住想用力…憋的难受…”
小娟憋了口气，想阻止胎儿再往外挤，有那块棉布堵着，稍微收缩一下那里的肌肉就磨得里面生疼，可若不憋着胎儿马上就会把这块布顶出来。

24
小娟看了看老林，要是求他把自己双腿绑起来，老林肯定不会答应，于是小娟默默翻找着包袱里有什么能用的物件，最终拽出一截一米长的麻绳。小娟手伸进去把布团又往里塞了塞，接着动作极轻地把绳子藏进被子，夹紧双腿缠了一圈又一圈。
“爹…我好累…想睡会儿…你也睡吧…”
老林嘴上应了声好，心里是打算一直守到天亮的，但老林到底年事已高，随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实在撑不下去很快也眯着眼睡下了。
小娟虽然说着要睡，但阵痛和憋胀感仍然时刻吊着她脆弱的神经，让人不得片刻休息，甚至逼得人呼吸不上来。尽管如此，小娟也不愿意吵醒老林，死死咬着被子的一角，睁大双眼憋到了天边泛白。

25
“哼…爹…天快亮了…我想生了…爹…”
痛了一天一夜的小娟早就被磨灭了所有意识，也不去想刘婆所说的中午才能生，双腿踢蹬着想要挣断绳子，等到老林听到这细微的动静，小娟已经像一片被风干的海草，紧紧贴在地上。

26
“娟儿啊，你说我这老头子岁数大了还有什么用处啊！我怎么就睡着了，让你一个人硬生生疼了一夜啊！我该死…我该死…”老林把心中的懊悔和愧疚全部发泄在手掌上，一下一下扇打着自己的脸。
小娟试着抬了抬胳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连去拦住老林的力气都没有了：“爹…我没事…帮我把…呃…把绳子解开…”
小娟动了动腿把被子踢开到一边，老林这才看到小娟那被缠的像个粽子似的双腿。
“爹…快…快解开…孩子要出来了…”
绳结是小娟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打上的死结，老林急得胡乱拽着绳子怎么也解不开，索性直接用自己仅剩的几颗牙齿去磨断那根称不上细的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散落在地，小娟连忙蹭着双腿褪下了裤子，一刻不敢停地岔开腿就开始用力。

“娟儿，这…这是？”
老林轻轻把被鲜血和🐑水浸透的那片棉布拉出来，羊水瞬间泄洪似的流了出来，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早已开全，胎儿随着这条名为羊水的河流冲到了边缘，圆圆的脑袋把--撑得整个鼓了起来。
“呃…爹…好憋啊…真的要…”
“好好，孩子，我再去把刘婆请过来！”

28
“怎么这么能折腾，又咋了这是！”
“妹子，你看小娟这是到时候了吗？”
刘婆不情愿地往--瞄了一眼，寻思着天也亮了，这才告诉他们实情：“生吧生吧，看到头了，解大便怎么用力，生孩子就怎么用力，我走了。”
刘婆转了个身，又说：“昨晚去探路的人回来了，说是再往前二里地有人发粮，粮少人多，抓紧吧。”
小娟足足三天三夜没吃没喝，只有喉咙干得冒烟的时候才吃上两口雪，这次若赶不上，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上东西。
“爹…咱也去…”
“娟儿，安心些，孩子不生下来你怎么走路，二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啊！”
前面有粮的消息很快在队伍间传遍了，一哄而上冲向目的地，根本不像饿了几日的灾民——也许正因为他们是灾民，才会饿狼扑食般个个双眼发红。
“我能行…爹…若是没东西吃…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没有🥛喝…要他和咱们大人一块儿饿死吗…”
老林久久难定夺，听到小娟这样说，又看了看四周，这才艰难地点点头，搀着小娟站了起来。
柔若无骨不该是来形容此刻的小娟的，但她目前确实如此，人虚弱的如同快要消散的魂魄，只有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还能证明她仍是活着的。

小娟倚着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胎头堵在--，她的双-腿也并不拢，像只发育不良的鸭子摇摇晃晃，多亏老林还能扶着点，不然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要摔多少次。

31
“娟儿，听爹的，你躺下，躺下把孩子生了！”
“不…我不能生…爹…我们快去领粮食…”小娟拼命摇着头，把老林的手拉了过来，“爹…你帮我…帮我托着点…还憋的很呢…孩子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的…我能感觉到…”
眼瞅着后面快没人了，老林把小娟架了起来，腾出一只手稳稳托住胎头防止孩子掉出来。小娟的🦵不由得岔的更开，在胎儿的肩膀挤出来之后，腿脚一软摔在了地上。
“呃…呃…疼…爹…你先别管我…你去领粮食…等你回来我就生了…快…爹…”
老林扶着小娟躺好，紧接着就去追赶队伍，老林走得快，更显得他的跛脚一瘸一拐。待老林的身影融入白雪，小娟深吸一口气，抓着身下的雪开始用力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