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下着很大的雨。清凉的雨水不断地纷扬着落到地面上，然后飞溅开来。我听见雨水们对我说话，她们看上去笑得很开心。她们要我快点走，她们喊着说，有人在你们家门前等着你呢！然后大声嬉笑开了。我的脸便微微泛起一丝晕红来。洁白的蕾丝裙角被打湿了，我奔跑起来。很多的雨水擦过我的面孔，我一直往前跑，任由那些横飞四溅的雨水弄得我全身上下都是污泥。
     然后我就在家门口看见了那个男人。
     其实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时刻。出现在这一刻，我会感觉到他早有预谋。
今年的我刚满二十岁，但是我的头发已经开始长出雪白的发丝来。我常常在晚上做噩梦，梦里总是有大片大片的湖水，朝我汹涌而来，而我在湖水里有一双蔚蓝色的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我沉到海水深处，在水波荡漾之中感受尘世无尽沧桑变幻。然后整潭的湖水突然变成血液，黏稠的散发腥气的血液，我的面孔瞬间苍老下去，慢慢地死去……
     从19岁起，我的头发每天白一根。直到今天，应该有400根左右了。但虽然有这么多雪白的头发，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去医院。我没有去，就没有人会逼我。因为我的父母亲在我刚满13岁时就离开了。再没回来过。
     我听说他们死在一个阴沉的雨天。死于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手中。杀手总是黑道特别的象征之一。
我没有因为父母被牵涉进黑道，我还是一个如此普通的学生，直到20岁，我找到一份平庸的工作，就是做美编。我把我无数梦境中的情景画出来，很多的湖水，变幻的尘世，还有很多很多交错重叠的面孔，女巫的身影，魔鬼的叹息，我惊讶我的回忆竟然可以那么清晰。我靠这个挣钱吃饭。
     我和同事们一直相处得很好。他们总说觉得我的眼睛很深，像一潭湖水。他们都说，小莫，你才只有20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当心找不到男朋友啊。但我知道他们其实都很疼我。
     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离开的打算。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知道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我记得我把这件事告诉N的时候，他淡淡地笑了，他说，那你怎么会爱上他呢？他的眼神里有温柔的光芒。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爱上了一个素昧谋面的人。他总会出现在我每晚的噩梦里，虽然每次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我知道我们在相爱。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到来，我会跟他离开这里吗。
     后来很常一段时间，我都会整晚整晚地失眠。用失眠的时间来哭泣。我似乎有很多很多的眼泪，我突然很想逃离那个宿命的梦，逃离梦中相爱的错觉。因为我很想在现实里开始短暂的恋爱，但却总因为那梦中虚幻的纠缠而作废掉。
     但每次失眠后，还是会在凌晨沉沉地睡去。这时我不会梦见汹涌的湖水了，偶尔我会变成一个蓝眼睛有雪白长发的小小精灵，在澄澈的水底缓缓地漂游着。然后躺在细腻的水草间做彩虹一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