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y┫100722美文°授权改编【_不可抗力_】BY：蓝淋‖铉KEY/民KEY

     李泰民呆了呆，有点亮晶晶的东西在他的长睫毛上闪了一下，基范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转过身，还是维持著手插在口袋里的倔强姿势，小声地：“明白了，不要就算了吧……晚安。”
     “泰民……”
     “我去睡了，行李你不用再收拾，我不会带的……我用不著你可怜我。”
     基范叹了口气，抓住他肩膀硬把他转过来，少年红通通的眼睛和强忍著的眼泪让他有种伤口被牵动的疼痛。他用长辈最温柔的动作把自暴自弃地抽噎著的男孩抱在怀里，摸著那分明已经坚实起来，在他面前却又莫名脆弱的脊背：“傻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李泰民压抑了很久似的爆发出来，啜泣著揪紧他的上衣。基范和他相互拥抱著，只觉得越来越软，软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字。
     不肯接受就是遗弃，他知道不收的话，在分离的漫长时间里，李泰民就孤独得连一点可寄托的想念都没有了。
     “乖……”基范反复安抚小动物一般抚摸他的背，“好吧，我先帮你保管……等你需要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拿回去，好不好？”
     他也顾虑李泰民年纪太小，所拥有的和能承受的不成比例，并不是件好事。自己替他负担一两年，其实也未尝不可。
     对著李泰民，他心里不论什麽时候都是充满父亲般繁琐的宠溺。
     远远看著那个益发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大厦入口，金钟铉才一言不发开始倒车，掉转方向。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跟踪狂，但控制不住，不知不觉就跟过来了。
     刚才是又在超市碰到那个人──那家超市里基范出现的机率很高，而且有规律，差不多是隔两天去一次，连时间段都基本相同，只除了上回不知道为什麽没来，害他白等了两个小时。
     他就站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货架後面，不动声色看著他。基范不论私底下还是公共场合，都是温文又和气，拿过以後才觉得不适用的物品绝对不会像别的顾客那样随手丢在附近的货架上，总是耐心地推著车绕上半天放回原处。
     他就喜欢看他这样深入骨髓的本分和认真，喜欢他在层层货架间走过时随意扫视的眼神，喜欢他抓起一个鲜橙放在鼻子下闻闻看是否新鲜的天真，喜欢他在水产区想帮忙捡起蹦到地面上四处乱跳的青鱼时候的手足无措，甚至喜欢他挑选东西时候用拳头轻抵在嘴唇旁边轻微咳嗽的样子。他的每一点琐碎的东西，他都喜欢。
     喜欢得无法自制，有时候看著看著，就会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也知道他从那一天以後就一直住在李家那小少爷的房子里，到前几天李泰民走了，他也还是继续住在那里。
     每次一看到他熟门熟路开著车“回”到那地方，金钟铉就忍不住想咒骂。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在大脑运作之前就先冲上去了，而现在却只能在车里对著无辜的挡风玻璃猛飙三字经。他不是不敢，他只是还没想清楚。
     冲上去以後又能怎麽样呢？把基范抢回来？那抢回来以後呢？又该怎麽对他？
     如果这次让基范回来，那就是一辈子。
     要是他还没做好一辈子的准备，就不能让基范回来。
     以前那种胶著的暧昧不清已经不能再用了。
     他从小被教育要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但惟独忘了把基范包括进去。所以可以那麽任性，那麽恣意妄为，那麽本能。
     但其实，基范恰恰是他最该负责的。
     金钟铉抿紧嘴唇用力踩著油门，他喜欢基范，可他根本不是同性恋，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同性对他完全没有半点吸引力。


     这样……却要他现在确认自己对一个男人抱著那麽强烈的爱情，要他踏出那一步，从此以後就变成他所陌生的群体中的一个，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没办法不挣扎，连偷偷看著基范的时候都是。那种甜蜜的痛楚，或者说痛楚的甜蜜，几乎让他快整个人沈下去了。
     可是一旦决定，就不能回头了。人对於仅有一次选择机会毫无反悔余地的事情，总是没办法闭著眼睛就伸出手去。
     别墅里举行的酒会上，金钟铉意兴阑珊地站著，和对面两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周围是璀璨的女人们端著各色酒液在游动，飘行。
     早些时候他还会兴致所至地看上几眼，和旁边的人不失风度地评头论足，现在他根本连抬眼去看的兴趣都缺，卯足了劲相互厮杀的各式香水也对他全然没有丝毫杀伤力了，这些昂贵繁杂又奇妙的香气只会让他想起基范身上淡淡的青草一样干净新鲜又温和的味道，那是基范长年累月在用的沐浴露。
     每次他一个人在浴室忍不住倒出大堆这种沐浴露来安慰自己的嗅觉感官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真是惨透了。
     “李家小少爷手里的股份全到金基范手上了。”
     金钟铉手一抖，杯子里的液体晃了晃，脸上表情只动摇了一下就收敛成若无其事：“是吗？”
     “所以他们这次硬把金基范也‘请’来了，”说话的人笑得暧昧，“恐怕要热闹了。”
     众所皆知金基范是被他逐出金家的，他不再是“主人”，大家当著他的面取笑起来也轻松，还有点讨好的意思。虽然谁也说不出金基范犯了什麽错──他看起来永远那麽老实本分循规蹈矩──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有足够的空间来做各种各样恶毒又鄙夷的猜测。
     金家养了他十几年，金钟铉又和他情同手足，却突然翻脸赶他。表面上没有过失，那事实上就一定是不为人知的龌龊罪行。
     这种上流社会生活调料般的，一天也少不了的流言，当事人当然不会听不到，跳出来澄清是最蠢的解决方法，只会让大家传得更热烈。
     所以金钟铉也不反驳，就只等它过去。但再怎麽克制，听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拿基范当笑话，他脸色还是止不住地僵硬起来。
     “怎麽？”
     “关於他是怎麽得手的，李家的说辞很不好听，今晚叫他来就是摆明了要给他难堪。也难怪，那些股份落到外人手里，他们不抓狂都难。”
     金钟铉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遍四周：“已经来了吗？”
     “早来了，在游泳池旁边，我刚从那边过来。好象戏码刚开始呢。”
     金钟铉赶紧找个借口走开，不然会控制不住想一拳把对方脸上的促狭笑容狠狠打掉的冲动。
     他一眼就看见基范，还是那麽苍白清瘦，朴素简单的样子，站在李泰民那几个泼辣的婶婶表姐面前，微微皱著眉，镇定而且少见的冷硬。
     “除非是泰民的意思，不然我不出席股东会议，放弃表决权，这样可以了吧？”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沈又平和有礼，却从那些人喧嚷的叫嚣里一下就清清楚楚地凸显出来。
     金钟铉根本没把那些人挑衅的叫喊听进去，他本能地只捕捉他的声音。
     “我说过了，我只是暂时代泰民保管而已，以後自然会还给他，这不用你们操心……”
     …………
     “泰民要选择谁来接管这些股份，是他的自由。他已经成年了，有权利不向你们报备。”


     “你们干什麽？！”他瞪著池边呆立著的几个人，声音凶恶阴狠得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基范无表情地站直了，任被水冲淡的红色淌下来，水珠从发尖流进眼里的时候，他就木然地闭一下眼睛。
     “道歉！马上给我道歉！”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凌厉到恐怖的地步，完全扭曲了，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畏缩著，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上了岸，早有下人慌慌张张送来棉花，药水和三角巾，战战兢兢地问：“要叫医生来吗？”金钟铉小心翼翼擦著血迹，狠瞪一眼：“走开。”
     这时候他的眼睛和动作完全不相配地凶悍而且尖利，把四周那些好奇的，会让基范更难堪更羞愧的眼光统统全都杀退了。
     止血的时候，基范半仰著头靠在他怀里，闭著眼睛，不敢乱动，等头上血已经粗略止住，上好药水，他又不安起来。金钟铉哄骗般地在他耳边小声：“别动……再呆一会，一会就好……”
     基范听话地停住了，不再动弹，只剩下眼珠还在单薄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底下犹豫地移动著。金钟铉抱著他，等头上渗出窄带的血色慢慢不再扩散，觉得怀里瘦削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著。
     “你冷吗？”
     基范已经闭著的眼睛似乎又用力闭了一下，没回答。他看出了他的自卑和难堪，就又把他抱紧了一点：“失血就容易冷的，这样有没好一点？很冷吗？嘴唇都白了……这样不行，得换一套衣服…………”
     他心疼得不得了，这是他的基范，别人居然敢伤他，他真有种自己也被撕开一个伤口似的疼痛感，让他只能拼命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范范，范范……”
     他的声音和他看向别人的眼神截然不同地温柔。印象里他也的确没对基范以外的人这麽温柔过。这是本能而已。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就只是这个清瘦寡言的老实男人，他好象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分隔开来，就会牵扯得他一阵阵发痛。他没有想念过谁，但却会酸楚又痛楚地想念这个一直陪著他的，作为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的男人。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好象一放手就会觉得痛，好象只有这麽静静抱著这个人，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他就这麽抱著基范让司机开车回到谢家，基范一直闭著眼睛，一半是因为失血不少和周身冰冷带来的晕眩，另一半，也许是因为轻微的畏惧。
     他不敢睁开眼睛看，他总觉得怀疑，从在水里湿淋淋狼狈地站起来，被钟铉一把抱住开始，好象一切就变得不真实。他不敢想现在抱著他，语气温和地在他耳边说话的人是金钟铉，更不敢睁眼确认。
     也许因为脚底虚浮的缘故，连带後来进了房间，换上干燥又干净的衣服，感觉都像在做梦。
     头上的伤也重新包好了，有只清凉的手停在他额头上：“还痛吗？有没有好一点？”
     基范迟疑地“恩”了一声，睁开眼睛，仿佛想弄清这是哪里，自己到底是梦还是醒。
     “头晕吗？那就睡一会儿。”
     基范茫然了一会儿，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盖上被子：“睡吧……”
     基范只觉得这些都在他的理解之外，迷惑地紧张了半天才结巴地：“谢谢……”
     但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床边的人还是没离开，他只能僵硬地平躺著，一点困意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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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更这三章了。
谢谢回复的娃,你们都是贴心小钥匙。


钟范范 :
姐姐对不起你=-=
今天睡过头了,
下午还有事.
晚上一次性更个五六章吧......

   22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两个人就这麽不动声色对峙著，莫测的寂静里基范心跳得越来越厉害，鼻尖开始泌出细细的汗珠，额头苍白的皮肤下淡色的血管更明显了一些。
     “范范。”
     听金钟铉的语气他就知道金钟铉要对他命令些什麽，喉结动了动，睁开眼睛。旁边坐著的男人正把手指插进他刚弄干的头发里，抚摸似地理顺著他的黑发。
     “你回来吧。”
     …………
     “明天就搬回来。”
     “少爷？”
     “不，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也不要走了。东西我叫人去帮你收拾。”
     基范沈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露出他意料中的忠犬般的兴奋表情，反而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闷声道：“算了吧，少爷。”
     “特意叫我回来干什麽呢？不到一个月又会赶我出去。”
     “你每次都是这样。总这麽让我来来回回瞎跑，我也会累的，”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少爷，你也大了，别再这麽玩了，我这种岁数，也不合适。”
     “你从八岁开始，就会把东西丢出去再叫我去捡回来，还在旁边掐秒表，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跑回来就得再捡一次，你记不记得你常用的那把弓？你力气可真大，总射那麽远……”基范回忆似地苦笑著，睫毛有点湿，“真是任性的少爷呢……我还每次都跑得那麽卖力，唉……”
     “年纪小的时候真是傻，你怎麽缩短时间我都会拼命去跑，明明知道我那点速度再怎麽卖命也不能让你满意，还是一听到声音就往前冲。年轻的时候……真是有活力……可是我现在，已经跑不动了。”
     冷不防被他这麽直截了当提起以前的劣迹，金钟铉有些狼狈地咳嗽一声：“啊，那，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不一样……”
     基范好象还想说什麽，喉结升降了几回，才叹了口气：“一样的，少爷。一样的。”
     “我是那种人，我只喜欢男人，”他说得吃力，但口齿又慢又清晰，只有彻底的绝望才给了他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勇气，“而且一直都对你…………”顿了一下，终於还是难以启齿似的，“你知道的，少爷。所以我搬回来不合适。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做事，用不了几天你就会觉得不自在，还是一样要赶我走的。”
     “所以也不用费力气搬回来了，少爷。”他像认命又像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往上拉了拉被子，“今晚真是谢谢你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脸突然被紧紧捧住，基范没反应过来，迟疑又茫然地望著男人贴近的脸。
     “不是的……”
     “不是的，这次不一样……我……”
     干燥温暖的东西碰了碰他的嘴唇，基范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僵，变得机械。
     嘴唇重叠在一起，轻轻吮吸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睁著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和他的表情，可是靠得太近了，再怎麽努力也只能看见一片模糊，而且越来越模糊，混沌成一团。
     “范范……”
     心脏都快从口腔里跳出来了，手脚微微发抖著不听使唤，喉咙一阵阵发紧。
     “范范……”
     这是什麽？在和他……接吻吗？
     “我喜欢你。”
     又在做梦了吗？到现在还是会不知廉耻地做这种梦……醒过来的时候总觉得羞愧。妄想什麽呢？别再傻了……


     “啊？”松了口气的放松神情在基范脸上一闪而过。
     金钟铉只觉得胸口发闷，愤怒又沮丧，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发泄，一股怨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难看得很，抬眼正好看到熟人，想也不想就招手：“HI，LIZZY。”
     “这麽巧，”芭比娃娃一般有著巴掌脸大眼睛的卷发女孩子惊喜一笑，款款迈著细高鞋跟衬出的长腿走过来坐下，“很久不见哟，最近忙什麽，都不来找我们。”
     她是他在基范离职那段时间里，一次展台设计征稿中认识的设计师，男友恰巧也是他生意上的夥伴，彼此交情不错。
     “啊，这位是？和你完全不同风格的哟，看起来好温柔呢~~”
     “我公司职员。”金钟铉有点恶意地，特地看了他一眼。
     基范却一点也不计较“公司职员”这样毫不客气的说法，和气地笑著和她打招呼，然後低头表情淡然地专心切盘子里的东西。
     好得很，连醋都不屑吃。
     金钟铉吸了口气，一整天下来深重的挫折感让他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那个一心一意对付剩下晚餐的男人干脆晾到一边，赌著气和女孩热络地闲聊，时不时做点暧昧小动作，惹得她愕然不已，捂著嘴发笑。基范还是专心致志在吃他的晚餐，神情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等盘子里没东西可吃了，他就静静丄坐在一边，脸上半丝波澜都没有，完全是事不关己的安然与和气。金钟铉觉得心脏一点点冷下来，这麽卖力想证实他在舒念心目中地位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小丑。自取其辱到这种地步，他何必。
     “你吃饱了吧，那就自己先坐车回家，”厌烦地对他抬抬下巴，“我等会儿要开车跟她出去。”
     “是。”基范站起来，微微向他弯了弯腰，真的转身走了。
     连半句话都不多问，还真干脆。金钟铉僵硬地握著装著红酒的杯子，差点就把精细的酒杯硬生生捏出裂痕。
     “你怎麽了？”一只手伸来碰碰他，“和刚才那个人吵架吗？”
     金钟铉烦躁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低骂一声，真的“碰”一下就把玻璃给捏碎了。
     看戏的人都不在了，那他也没辛苦做戏的必要。在餐厅里让服务生忙乱了一番，就带了两个手指上的OK绷开车回家。
     把车停进车库，又狠踹了两脚才压著怒火进屋。
     上楼径自就推开基范卧室虚掩的门，无论如何他都得拎著那家夥的耳朵把话说清楚，不然以他的脾气，要他若无其事憋到天亮，绝对会爆肝。
     “你在干嘛？！”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盖过他走路的声响，直到他站在背後发问，基范才惊觉地从洗脸台上微微抬起头来。
     “啊……我……在洗脸。”
     “我有话跟你说。”口气硬邦邦的。
     “恩……”基范含糊著，却没有转头。
     “转过来。”金钟铉愈发不舒服，“有什麽要洗的也等跟我把话说完了再洗。”
     基范还是不肯转过脸来，腰弯得更厉害，模糊地说了声“等一下……”，用力地往脸上泼著水胡乱摩擦，连擦了好几次才犹豫著半低著头伸手去拿细毛巾，金钟铉已然不耐烦，抓住他的肩膀硬把他的身体扳转向自己。
     基范满脸水迹的样子很是狼狈，躲闪似的低著头，不肯对视。金钟铉一把托住他下巴逼他抬高脸，迟疑了一下，用左手麽指婆娑著他发红的眼角，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许多：“你怎麽了？”
     “没有……眼睛里进了点东西，所以……洗一洗……”
     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更觉得可怜，金钟铉叹了口气：“你哭了？”

     23
     没有……”基范局促地别开脸，“你刚才说有事要找我？”
     “你哭什麽？”金钟铉紧逼不舍，“因为我跟别的人女人亲热，所以你生气？”
     “我没有，”基范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迹，镇定了一下，“怎麽会生气，那没什麽奇怪的，很正常……”
     “没什麽奇怪的？”金钟铉觉得怒气隐约又要冒上来，“你倒很大方明理嘛，那你来告诉我，怎麽个正常法？”
     基范张了张嘴，垂下眼睛，为难地苦笑著：“这个……你本来就只喜欢女人啊……”
     “……”金钟铉怒极反笑，“好，一点没错，我是只喜欢女人。你真聪明。那你呢？说要跟你交往之类，也都是耍著你玩的，你知道吧？”
     基范被戳到似的猛地挺直了背，脸色白了一会儿，勉强附和：“是，少爷的玩笑话，怎麽能当真。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金钟铉气得喉咙发堵，只是吸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站在对面苍白清瘦的男人也没再开口，低头看著地板，有些发呆，过了一会才往前机械地走了两步，偏过脸侧著身子，想从金钟铉身边挤过去。
     金钟铉一抬手就扣住他的胳膊，又深呼吸两下才忍住没变成举手掐这个居然怀疑他一片真心的男人的脖子：“去哪里？”
     “哦……”基范反应略微迟钝，“我去……睡觉。”要把自己胳膊抽回来的动作却很激烈，金钟铉一碰他，他就往後躲开。
     “你看著我。”
     基范一声不吭，固执地偏著头。
     金钟铉抓著他硬要逼他转过脸来，他从未有过地拼命挣扎，但力气敌不过，终於还是被迫和金钟铉面对面，脸部略微扭曲地互相正视著。
     基范紧闭著嘴唇，表情竭力维持冷淡，眼睛却完全红了，狼狈地湿成一片。
     一向克制隐忍的男人满眼的泪水瞬间就把金钟铉浸软了，方才还郁积在胸口的闷气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慌忙松开手改成紧抱住他，心疼地：“怎麽了，范范，你别哭啊……”
     “请你放手。”基范声音嘶哑，为自己克制不住的落泪而羞耻不堪，更加强硬地推拒著想挣脱出来。
     “我不放。”金钟铉死皮赖脸抱著他，很没出息地要把自己变成绕指柔，死缠在他身上。
     “够了吧，少爷。拜托你……别再耍我了……”
     “我没有！我没有玩弄你，我是认真的啊！”金钟铉也觉得委屈，用力扳正他的脸，“我说那麽多遍喜欢你，你都不信，随便一句赌气话，你就信了？！我喜欢你……我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明白吗？我是认真的！”
     恼怒又不甘地摇晃著面前没什麽反应的人：“我难道是那种会轻易开口表白的人吗？你怎麽就是不肯相信？！”
     基范绷紧了脖子，额头上青白的经络都浮了出来，憋了半天，才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你说你喜欢我，我也很想相信你啊！……可是万一不是这样的话我该怎麽办？我只是你用来逗著玩的吧？……你根本不喜欢男人，我这样的人对你来说能算什麽…………我……”
     可他却一直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害怕从不确定那是真的变成确定那不是真的，连那一点自欺欺人的谎言都弄破了。
     “傻瓜……”金钟铉踌躇了一下，叹口气，秀丽修长的眉毛全拧到一起去了，边抚摩著怀里男人绷直得像快要断掉的脊背，边把脸靠近，抵住他冰凉的额头，“居然说这种话，你也不想想我的心情……”


     当然那天晚上他又被金钟铉以“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为惩罚的借口，折磨得叫都叫不出来。
     他越是怕让金钟铉看到自己失控的狼狈样子，金钟铉就越是要逗得他完全无法自制。绑住濒临发泄的前端逼他求饶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次，之后各种更恶劣的小手段就不用提了。
     比如做到一半欲擒故纵地停下来，硬要他耻辱地红着眼角低声哀求“进来吧”才肯让他达到顶点；故意一脸冷淡地玩弄他的敏感点，看他一个人在沙发上狂乱的可怜样子；或者特地选有大面镜子的浴室当场所，让他清楚看到自己被进入的样子而羞耻得脖子都红透地蜷缩起来。
     总之，都是要欺负得他流出眼泪才肯罢手。
     这种越来越强烈的甜蜜的羞耻感，让基范对自己愈发觉得无力。
     被这么有点恶质地玩弄，反而很容易就全身火热起来。根本就无法抗拒金钟铉的一举一动，对金钟铉迅速熟练起来的调情技术，完全只有乖乖臣服的份。
     大概因为金钟铉无声中流露出来的温柔吧。那种故作冷淡的恶劣姿态背后，漫溢着的温柔，让他简直快沈溺下去，一点点自救的反抗都做不出来。
     这段时间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和梦境差不多。
     热情的，一天到晚在他耳边不停重复告白的金钟铉，还有在调丄教之下开始自暴自弃地放开身体堕落的自己，都太不真实了。
     “范范……你好棒……”
     浴缸里的温水在最后激烈的波动之后，总算慢慢轻荡着平息下来了。
     心满意足地就着相连接的姿势压在他胸口上的金钟铉放松地轻微喘息着，胳膊像圈着某种宝物一样紧紧把他搂在胸前。
     被分开来搭在浴缸边缘的双腿开始觉得发麻了，基范疲惫地喘着气，费力地把腿缩回来。刚才那种身体被迫完全敞开来接受侵入的姿势，真是让他羞惭得要晕厥了。虽然本能地拼命要用胳膊挡住自己因为被激烈侵犯被变得扭曲的脸，金钟铉却硬把他的手臂拉开固定在头顶，一手托着他的腰，让他的身体和情绪都全无遮挡地暴露出来。
     近来总是被金钟铉这样近乎挖掘地索取着。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快被榨干了，却总能在下一次又被发掘出一些新东西。无论是身体的潜能，还是对金钟铉的感情。
     对金钟铉的爱慕和依恋浓厚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力承受的地步。以前的他还算处于比较松弛的状态，被用刀割，被剑挑，也许都还能撑得住不破裂，而现在，整个人像被完全绷紧了的弦，只要轻微用针划一下就会彻底爆裂开来。
     在被这样下药一般地甜蜜对待以后，他真的是不能再受伤害了。
     金钟铉每次对他说“我爱你”，他都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而无法再多说什么。
     金钟铉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爱他，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被吓坏的。
     像他这样沉默得近乎卑微羞怯的人，却有着接近绝望的强烈感情，表达不出来，就只能活活痛死。
     “范范。”金钟铉好象注意到他发涩的表情，捧住他的脸一点点轻吻过去，“怎么了？你还是不放心吗？”
     “…………”
     “还是不相信我吗？因为我做得不好？”
     “不是！”基范忙用力摇头，他真心觉得金钟铉做得够好的了。
     这种程度的爱抚和呵护，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敢幻想过的，从金钟铉愿意为他用嘴的那一刻起，他就义无反顾地屈服了。


     他愿意相信金钟铉，愿意舍弃一切来相信金钟铉。只是幸福来得太猛烈太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好象站在云端，脚触不到实地。
     “你啊……”金钟铉亲吻他额头的动作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来，快点跟我表白。”
     “啊？”
     “刚做完不都是要说点甜蜜的话来知道气氛吗？说嘛。”
     基范因为他的孩子气而苦笑起来：“……我喜欢你。”
     “只是喜欢不够啦，我要更甜蜜的。”
     “……我爱你。”
     “这样才对。”金钟铉高兴地咧开嘴。
     基范头一次知道金钟铉也会笑得露齿，调皮里面还带点耍赖的意味，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一下子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眼里一阵发涩。他对金钟铉，真的是越来越不可自拔了。爱一个人爱到心脏都发痛的感觉……真是让人想掉眼泪。
     “范范！”
     金钟铉今天好象特别兴奋，微微发红的脸没有半点他这个年纪和身份该有的沈稳，推开房门冲进来的姿势根本就像个高中生。
     “等等等等……我在打扫，你先出去，别把地板弄脏！”
     基范做家务的时候就会进入忘我状态。被冷落的金大少爷有点委屈地撅了一下嘴：“什么嘛，我有重要的事耶……”
     不过还是乖乖闭上嘴，等基范专心清理房间。
     “什么事？”
     手握吸尘器，松松垮垮穿着家居服的基范看起来实在很家庭主妇，金钟铉把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摸索着，边忍不住笑起来：“范范，这种气氛不大对耶……”
     “恩？”
     “我有东西送你。”
     “都说了不要浪费钱……”说到一半就噎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掌心上躺着个丝绒的小盒子。
     毫无心理准备地僵硬着，根本没勇气去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虽然情调很差，但我还是想直接说啦，范范……”停了停，看着基范一副呼吸困难的紧张模样，金钟铉又怜爱地笑出来，一把拉过他，把他手里握得紧紧的吸尘器丢开，然后搂着他，鼻尖抵着鼻尖地，“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基范梦游似的，木然着全无反应。
     “我想跟你结婚哟。”
     “钟，钟铉，”基范结巴着，发抖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可怜了，“你……没有必要……”
     “恩？”
     “没必要这么做的，我，我没那么贪心……”
     “恩？”
     “我没有要一辈子……现在这样就好了……我……我没有逼你这么做啊……现在这样就够好的了，我……”
     “说什么傻话，我是在跟你求婚耶，你给我一个肯定点的答复啦。”
     基范喉头上下移动着，紧张得脸都扭曲了，好象在努力抗拒着什么，可根本说不出“不”字。
     “乖，把手伸出来。”
     基范害怕似的迟疑着，又像抵挡不住诱丄惑一样，慢慢把手抬起来。而后又惊醒地缩回去，在裤子上反复用力擦了擦。
     “有点脏……等一下。”这么急促地喃喃着，还是没办法把手上打扫时候沾上的灰尘弄干净似的，“我，我去洗洗……”
     “不用啦！”
     “洗一下吧，会弄脏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啊。”
     眼睁睁看着金钟铉把他的手握住，尺寸刚好的银白色圆环套进他的手指，基范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怎么了？”
     基范还是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
     “不喜欢吗？”
     基范红着眼角拼命摇头。
     不是的……
     他只是太害怕了。
     可万一不是真的那怎么办？
     万一只是逗着他玩的，那怎么办？
     可是……这么大的许诺，这么有诱丄惑力的许诺，他真的会相信的。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站得这么高。
     被金钟铉用双手托得这么高。
     真的很害怕。
     这种他从没幻想过的，简直无法站稳的高度。
     只要金钟铉一松手，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26
     金钟铉平时在公司难得有笑脸，最近几乎天天都电眼微笑无条件大放送，让上上下下下的女职员脸红心跳；签出来的名字也是流丽华美得可以入字帖，处处昭显他的好心情，於是大家也都不失时机鱼贯而入，把前段时间因为超低气压而积压下来的各类单据文件全送去给他签字。
     金大少爷乐得大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直唯唯诺诺的基范对他比以前热情了不少，或者说，大胆了一些。
     虽然在公共场合哪怕是搂住肩膀这样的动作都会被第一时间挣脱，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基范就不会有任何反抗，乖乖任他摆布，甚至鼓起勇气自发地吻过他那麽一次两次。
     好象是因为担心一昧畏缩会让金钟铉觉得无趣乏味的缘故，所以才努力想表现得积极一点，跪在他面前哆哆嗦嗦主动去解他衬衫扣子的模样的确很可爱，被他恶意欺负得红著湿润的眼睛不断哀求的样子更是极致诱惑，害得金少爷经常会不顾场合就回味般地陷入深思，露出让与会的各位董事毛骨悚然的笑容。
     呃，至於要基范骑在他腰上火辣邀请之类，虽然他也很向往，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他知道基范只是顺从，却还不信任他，也许这的确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但偶尔还是会觉得烦躁，连戒指那样的承诺都给了，他还有什麽可以证明自己心意的事情没做呢？
     想方设法地对基范表白，可还是不行，好象不论他怎麽努力，都只能证明现在，而没办法为基范保证将来。
     他也不轻松。他是调情高手，可并不是恋爱行家，人类微妙的心情，他没办法把握得住。
     让他捉摸不透的不仅是基范，还有他那长年在外游荡的爸妈。明明说要在巴黎过完当季的FASHION
     WEEK，却一声不吭就飞回家，还来势汹汹。
     他当时在沙发上伸直长腿，抱著基范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报道，专心致志地研究恋人的脖子亲一下要多几分锺痕迹才会消失，正在自得其乐，毫无防备地客厅门被打开，害他当即僵硬。
     还是基范反应更快，从他怀里挣出来只用了那麽电光火石的一秒锺，总算免去被当场撞破的尴尬。
     事出突然，虽然爸妈什麽都没看见，基范也被惊吓得脸色青白，越发沈默寡言，餐桌上坐在远离他的地方，受刑般地低著头默默吃饭，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直到就寝时间，各自上楼休息，也还是没把背挺直。
     当晚基范卧室的门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朝他敞开，而是闭得紧紧的，恋人那种大祸临头般的避难动作让金钟铉又好气又好笑，一边也觉得被遗弃似的满心不爽，故意用不必要的力度敲著门：“范范，是我。”
     基范似乎本来是打算躲在门後面过一晚上的，被他敲得没办法，更怕让金家家长听见，只好打开那扇蜗牛壳似的门。
     门一开就被金钟铉一把搂住，基范吓一大跳，躲闪著落下来的猛烈亲吻：“这，这样不好，今晚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为什麽？”金钟铉亲不到嘴唇，就退而求其次，偏头含住他的耳朵吮吸，听到他因为这个细微的刺激而倒吸一口凉气，就微笑著宣布，“你明明也是想我的嘛。”
     “不行，”基范是认真在反抗，“老爷夫人都回来了……”
     “有什麽关系。”金钟铉答得坦然，“你管他们。”
     “怎麽能不管！”被制住所有反抗，而後强硬推到床上，基范狼狈地拼命抓著快被解开的衣服，“万一他们发现的话……啊，你不要摸……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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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部分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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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金钟铉刚要反驳，却听他停顿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问：“你昨晚，去哪里了呢？”
     “…………”
     那种荒谬的事情到底要怎麽说才能让基范不误会？！
     “我有点事……”见基范正认真地等他的下文，金钟铉只觉得脑子里发胀，“……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算了，你先不用管它，等我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基范过很久才“恩”了一声，眼皮上因为瘦削和疲惫而显出来的皱折更深了，眉弓在眼睑上投了一层阴影。
     金钟铉抱歉地把他压抑著轻微颤抖的身体抱得紧一些，见他嘴唇仍然是受冻过度的紫色，索性掀开外套把他包进来，将他冰凉的脸颊压在自己脖颈上，想要他暖和过来。
     “你的手好冰。”
     握在手心里摩擦婆娑，手指也依旧是缺乏温度地缩著。
     “那麽……”
     抓起他的手从自己贴身衬衫下摆探进去，腰上狠狠一冷，金钟铉也撑不住笑著打了个哆嗦，吸著气顺势把他搂紧在胸前：“你真是冻得厉害呢。”
     基范错愕一下，惶恐著要把手抽回来：“这，不行，把你冰坏了……”
     “这样你才暖得快啊。”
     低沈温柔的声音震动耳膜的同时，耳垂也被含住重重亲吻了。
     手掌在层层衣物下直接贴著他触感滚烫的皮肤，被他修长有力的胳膊紧抱著，感觉到嘴唇真实的热度，这样，会觉得自己像是真的被他深爱著一样。
     在这样的幻觉里幸福得鼻子都开始发酸。
     听信他的许诺，收拾好行李在雪里呆呆等了他一整个晚上，却只能狼狈不堪地一个人回来，那时候感受到的痛楚，这麽一瞬间，似乎也都可以消逝不见了。
     只要能让自己觉得像和他在一起，大概就够了。
     只是想小憩一下，不知不觉却睡沈过去了，醒来自然已经中午时分，幸好是不用上班的周末，还可以静静躺一会儿。金钟铉侧躺在旁边看著他，微笑著拨开他前额的散乱黑发，一副爱怜的表情婆娑著他的脸：“范范，你真是乖。”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人宠溺无限地赞叹“乖”，基范苦笑出来。
     他知道金钟铉这麽感慨的原因，他不吵不闹，没有脾气，简单道歉就可以原谅全部，不让追问他就闭上嘴巴。
     不管到什麽时候，他在金钟铉眼里都只是忠犬一类的生物，方便又顺从。
     “我怎麽舍得不喜欢你啊……”
     听著金钟铉撒娇式的喃喃，边又被用熟悉的方式抱紧压住。
     “我以後也要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恩……”
     “少爷，老爷让你下去。”
     被打断甜言蜜语的金钟铉悻悻地冲著门外：“什麽事？”
     “是有要紧的客人……”
     金钟铉这才不甘不愿爬起来，基范也忙跟著起身穿衣服，两人一起睡到这种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怎麽想。
     其实是什麽也没做，他只让金钟铉抱著他，要再进一步就会本能排斥地僵硬起来──虽然努力想当成什麽也没有发生过，可心脏隐约还是会觉得抽痛。
     他为自己的不够大方而惭愧。
     楼梯还没下完，走在前面的金钟铉忽然收脚站住，迅速往後抓住他的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