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殿下并不在房中。”
      我蓦地转过头。无声无息来到我身后的，是穿着黑色制服的基尔。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急急地问。
      “至少三天之后。您若有急事，可以先找血腥公爵……”
      基尔后面说的什么我完全没听清，犹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三天？！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也没听夜逻说佩文蒂斯要外出哇，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不过，话说回来，佩文蒂斯没必要向我知会他的去向吧？
      难怪唐盾会说佩文蒂斯帮不了我，唐盾必定是早就借恶魔之眼，看到他离开黑堡了！
      唐盾的鸿门宴，我是非去不可。唯今之计，也只有找夜逻商量，说什么也不能白白送死。
      托了基尔尽快请夜逻过来，我又急匆匆地往回走。
      “夏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抬头看见站在回廊拐角、一脸关切的瑞伊，我怔了一下。因为心事重重，我完全没注意到瑞伊的出现。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跑过去，我就出来看看。”瑞伊穿着睡袍，神情有些窘迫地解释着。
      瑞伊……
      盯着他眸光荡漾的蓝眸，胸口不禁涌上一股暖流。虽然我们似乎有很久没好好谈心过了，但有谁能比面前的这个男子更值得我信赖的？
      拉着瑞伊进了他的房间，我简短地跟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包括唐盾的要挟。
      瑞伊思考了一会，神情郑重地开口了：“要去的话，我跟你一块去。我的进阶魔法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不少对付死灵的咒语，肯定能帮上你。”
      “瑞伊。”我也认真地看着他，“你一定明白此行的危险性，我还在怀疑会不会是唐盾和阿维基联合设下的圈套。等待我的是什么无法预料，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冒险吗？！”
      “你认为……我学习魔法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好玩吗？”瑞伊凝视着我的眸子犹如黎明前的海洋，深邃却隐含波光，“你难道忘记了，我迄今为止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在关键的时刻助你一臂之力？我又怎么可能，让你独自去面对危险？！”
      喉头一阵发涩，我蓦地抱住了他，我们紧紧相拥。
      将脸庞埋在他柔软的发间，贪婪地嗅着那久违的味道，我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兜了一个大圈子，我们两个又回到原点了吗？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和夜逻一起离开了暮城。
      夜逻独自乘坐一匹巴萨里，我则和瑞伊同乘另一匹，飞翔在月色清冷的人界夜空中，三名血族长老则化身为大蝙蝠，跟在我们的后面。
      到达荆棘岭公墓之时，时间已经过了12点。
      除了我和瑞伊，夜逻与三位长老全都隐去了身形，埋伏在墓地四周。
      周遭透着诡异的安静，远处隐隐传来猫头鹰的啼泣。吊在墓园大门上的一盏老旧油灯在风中摇曳，绽放出凄清的光辉。
      一切还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横七竖八翻倒在荒地中的墓碑，被野草掩盖了的纵横小径……但我们明白，暗黑魔法特训班只是被唐盾用魔法结界隐藏了起来，随时有可能在空气中现身。
      按照和夜逻商定好的计策，由我们两个先将入口引出来，长老们则发动法术攻击将结界彻底破除，大家顺势闯入。
      但唐盾相当狡猾，这一招能行得通吗？事到如今，我们已没有退路。
      紧握着瑞伊的手，我朝着紫雾迷蒙的前方朗声道：“唐盾，我已经按照约定到了，我还带了瑞伊来。你不是在等我吗？那还藏着掖着做什么？不会是没脸见我们吧！”
      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和瑞伊不禁对视了一眼。
      唐盾拥有恶魔之眼，莫不是他早就看穿了我们的动向，所以不上这个当？
      或者说，因为瑞伊也来了，所以唐盾临时改变了主意？
      正在寻思中，忽然觉得脚下一空。
      我和瑞伊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被一股大力吸进了地底，径直往下坠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再度接触了实地，奇异的是却没有任何痛感。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身处于有着高高天花板的宽敞大厅中，四周的火把灼灼燃烧着。一袭银色丝袍的唐盾正站在我们的面前，嘴角勾起的笑意略带讥嘲：“欢迎再次来到暗黑魔法特训班，我亲爱的朋友们！”

第八十五章 左右为难
     “欢迎再次来到暗黑魔法特训班，我亲爱的朋友们！”
      听到唐盾的话语，我和瑞伊同时站起身来。糟糕，此次唐盾使出奇招，夜逻他们要进到这里困难重重。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孤注一掷了。
      正在此时我听到又有脚步声响起，一男一女自右侧的大理石楼梯下到了大厅中，是穿着皮衣的薇拉和那名叫鲁迪的狼人。薇拉看上去似乎比过去憔悴了许多，整个下巴都削尖了，原本美丽动人的眼睛也显得大而无神。她只是站在唐盾的身后盯着我们，一言不发。
      “唐盾，既然我来了，你也要信守承诺。”我沉声要求。
      “放心吧。不出意料你们两个果然一起来了，让我省了不少心啊。”唐盾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狼人即刻拔腿朝瑞伊走去。
      我心下一惊，难道除了我之外，瑞伊也是唐盾的目标？
      眼见狼人的手即将抓上瑞伊的肩头，狼人突然触电般倒退一步，捂着手掌痛苦地哼哼着。瑞伊的神情镇定依旧，再一看，狼人的右手像是被烧成了焦炭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一旁的唐盾反倒低笑出声，连连点头：“几天不见，你的法力大有长进啊，瑞伊。真不愧是，暗宗苏马里奥的传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瑞伊眉头微蹙，“什么暗宗？我是布兰迪尔家族的第六代继承人，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以种植葡萄园为生。”
      “看来你并不知道，你只是你父母的养子吧？”唐盾咧着嘴，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诡秘的兴奋，“一来到特训班，你的魔法天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上次让魔党带走你之后，我一直心存疑虑，后来经过多方查证，你果然是，人类最出色的暗黑魔法师——暗宗苏马里奥的唯一后人。”
      瑞伊愣住了，将眉头蹙得更深：“这太荒唐了。你说的这些，我一句都不信！”
      “那你认为，你这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是从哪来的？从你只会种种葡萄、酿酿酒，对魔法一窍不通的父母那遗传来的吗？你再想想看，你的父母、兄长又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死于意外……”
      “不，不对！大哥他是死于癌症，我有医生的诊断书，他病重期间我也一直守在他身边，那不是什么意外！”瑞伊摇着头打断唐盾的话。
      “呵呵……现在的你应该知道，用魔法伪装病症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你怎能断定，医生不是受人控制？我已经查过记录，一周后那家医院发生过火灾，当时被烧死的倒霉蛋中，就有那名叫克劳的值班医生。”
      听到这里瑞伊整张脸都白了，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是有人想通过种种看似偶然的假象，把知情者清除掉。这样，就能永远隐瞒你的身世，让你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
      “……为什么？”
      过了半晌，瑞伊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这当然跟暗宗脱不了关系。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唐盾又恢复了淡然的语气，“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及苏马里奥的名字了，但在三十年前，他可是教廷、皇室，包括我们暗黑魔法协会私底下争夺的热门人物。暗宗苏马里奥是魔法界的奇迹，身为人类，他对魔法有着天生的狂热和超凡领悟力，年纪轻轻就自学掌握了所有的高深魔法，还在十年中创造了二十四种终极暗黑魔法，引起整个魔法界的轰动。”
      唐盾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着步：“苏马里奥四处讲学，在全国各地拥有数以万计的追随者，包括皇族成员。后来他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各方势力派出人手到处寻找他，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的复出同样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座无虚席的千人礼堂中，他上了最后一次魔法课，向大家道了永别，便在所有人面前化成了灰烬。就在同时，全部有关于他记载的书籍也自行焚毁了。”


      我瞪大了眼睛听着唐盾的讲述，这样离奇的故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苏马里奥自杀后，他年仅2岁的独子跟他的心腹也不见了踪影。有很多人猜测苏马里奥尚在人世，只不过想让世人以为他死了。我也曾专门探查过他包括他儿子的下落，但一无所获。直到，你的出现。”唐盾转向了瑞伊，微微笑着，“瑞伊，你学习魔法的热情跟苏马里奥如出一辙。而且，你施术时的眼神也跟他越来越像。睿智，冷静，具有涤荡千尘的魔力。”
      “……你能看得到我的样子？”盯着唐盾的白色眼球，瑞伊愣了一下。
      “我只是在用心感觉。”唐盾夸张地一躬身，“瑞伊，跟我联手吧，我会把你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甚至登峰造极，达到超越苏马里奥的高度，让你成为西塞大陆魔法界的新一代暗宗！”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值得你这样重视？”瑞伊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我需要你，瑞伊。我不能离开暗黑魔法特训班太久，这里是我能量的源泉和法力根基。但是，必须有足够强的人替我在外界完成重要的事。我找这样的帮手已经找了很久，而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呢？”瑞伊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冷冷地回答。
      “呵呵呵……”唐盾笑出声来，“你最关心的两个人都在我的手上，似乎，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话音未落，我前方的空气中突然现出了一个飘飘悠悠的白色灵体，双目微阖，模样简直跟我现在的身体如出一辙。是伯爵！
      “理查！”瑞伊朝对方低呼出声。
      “不错，我把伯爵的灵魂从杰米身体里引了出来，你应该知道，控制灵魂是我的拿手好戏。我还可以帮你个忙，如果你希望伯爵回到自己的身体，马上就可以实现。”
      唐盾的这句话令我和瑞伊同时怔住。
      换回身体吗？没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是在这种场合再次提起。我看着瑞伊，他也看向我，蓝眸中波光闪动、眼神复杂。
      唐盾慢悠悠地补充道：“灵魂离体超过一定的时间，伯爵就会真正死去，所以，你要好好把握时机哦，瑞伊。”
      “假设伯爵回归了身体，那失去身体的夏晨又会怎样？”瑞伊的嗓音已经有些哑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相契合的身体，他会很快死去。”唐盾愉悦地摊了摊手，“我倒是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发生，杀一杀佩文蒂斯的傲气。想象一下，当他知道自己的伴侣变成死灵时的样子，该是多么令人快意，呵呵呵！”
      “……伴侣？！”瑞伊低语着，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我，这两个字眼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的头脑暂时空白一片。……唐盾也知道伴侣的事？是的，当初他看我的戒指时就曾经说过，给我指环的人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当然，我也需要夏晨的血。”唐盾转向了我，微微眯起了白色眼眸，“只要有佩文蒂斯伴侣的血增强魔法防御，就足以抵挡他对此地的攻击。即使身为暗夜之王，他也无法战胜与自己同质的力量……”
      “……你刚刚说，伴侣？夏晨是佩文蒂斯的伴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清楚点！”瑞伊打断了他，声音中难掩焦躁。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满足你吧。”唐盾笑了，抬手捋了捋额发，“夏晨是佩文蒂斯的后裔，也是他命定的伴侣，就算夏晨活着也注定不可能跟你走到一起。瑞伊，该如何做出选择，你这么聪明应该清楚了吧？”
      “……你……你胡说八道！”瑞伊的额上青筋直跳，眉头拧成一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吧！”唐盾冷冷一笑，双手抱胸站到边上去了。
      瑞伊抬起头来，迎上了我的目光。
      “你相信命运吗，瑞伊？”我深深凝望进他的蓝眸，“说实话，我不信。老爸过去常跟我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包括命运在内。因此，所谓的命定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或许不是重点……”瑞伊逼视着我，嘴角微微抽搐着，“问题在于，你爱他吗？你爱佩文蒂斯吗，夏晨？！”


第八十六章 超常的特质
      “问题在于，你爱他吗？你爱佩文蒂斯吗，夏晨？！”
      面对瑞伊灼灼的目光，我的脑袋一热、冲口而出：“我怎么可能爱那种，那种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又喜欢捉弄人的家伙！”
      话刚说完我便后悔了。其实，那些只是我曾经的印象，佩文蒂斯并不像我所说的那么糟糕……只是一想到他，我的心情就莫名奇妙地难以平静下来。
      此刻，瑞伊定定盯着我的眼神突然让我心慌。
      过了数秒，瑞伊终于开口了：“如果你不在意佩文蒂斯，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侧过头去不再看我，语气虽然淡淡地，脸上却难掩受伤的表情。
      我彻底呆掉了。
      “不……瑞伊……不是你想的那样……”
      舌头好像打起了结，我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利落。沮丧地发现，这种情况下我再做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啊啊，真是该死！
      “一切都很清楚了，瑞伊，做出你的选择吧。该让谁拥有这幅身体，伯爵还是夏晨？”唐盾在一旁催促着，嘴角仍然挂着恶质的微笑。
      瑞伊僵直着肩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随后，移开了目光。
      那一瞬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刀，好痛。
      瑞伊已经，放弃我了吗？！
      “要怎么做？我想由我来帮他们完成交换。”瑞伊边说边大步走向唐盾，神情已恢复了平静。
      “好极了，我很高兴教你这一课。”唐盾嘴边的笑意迅速扩大，“对你来说这很容易。首先，施引魂咒让夏晨的魂魄离体……”
      唐盾后面说的什么我已听不清，远远地看着瑞伊专注倾听的面容，和那双美丽依旧的蓝眸，我的视线渐趋模糊。
      这就是你我的结局吗，瑞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曾经紧紧相握的手的温度。原本死寂的胸口，点点滴滴的痛蔓延开来。
      瑞伊，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的轨道本就是与伯爵并行的，而我只是个贸然的闯入者，不管是被动还是自愿，我都是时候离开了。
      此刻的你，甚至不屑多看我一眼吗？呵，真是失败啊……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彻底过。
      疼痛会让人更加清醒吧？这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与伯爵的较量，瑞伊最终放弃了我，我无话可说。要怪只能怪我与他有缘无份。
      而与夜逻的竞争，却是我当了逃兵自动退出的。我承认，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成为佩文蒂斯的伴侣，他过于耀眼的光芒令我不安……一句所谓的命定，就能承载起永生相守、直至时间尽头的厚重份量吗？这叫我如何相信？
      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相依相伴、站在同样高度的爱人，看起来挺简单，原来，却只是奢望。
      佩文蒂斯……
      一想到他，我自嘲地咧了咧嘴。
      这回你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了吧，佩文蒂斯？说老实话，我也没脸呼唤你……
      一旦失去身体，我的魂魄还能存在多久？15分钟，一个小时，还是半天？
      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令我纠结的居然还是爱或不爱，恨或不恨……真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啊。


      可是，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难道在情感的沼泽里，我早已泥足深陷？
      突然爆发出的巨响将我拉回了现实。
      只见瑞伊和唐盾分别掠至大厅两侧，在他们之间有一个又深又宽的大洞，徐徐冒着黑烟。
      他们各立一头，遥遥对峙着。狼人和薇拉即刻来到唐盾身后，我则掠至了瑞伊一侧。
      “想趁我不注意偷袭吗，瑞伊？”唐盾一甩袖子，朝他冷冷一笑，“早就料到你没那么听话，果然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啊。可惜，要对付我你还欠了些火候！”
      瑞伊一言不发，眼眸微敛再次挥动银白魔杖。
      霎时间大厅中漆黑一片，气温骤然降低，四周开始响彻宛若来自地底的诡异吟诵声。
      嗡嗡嗡，嗡嗡嗡，耳中的声响不断加大。
      我紧紧盯着瑞伊，他的嘴唇仍在微微翕动着，眸光专注。此刻瑞伊的神情是令我陌生的，带着放下一切的决绝与冷静。如同置身于风暴中心，在他周身高速旋转着数以亿计的银色魔法元素，越来越密集。
      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空间，即使身处外围，我和薇拉、狼人的身体也在气流的冲击中微微颤动起来。我的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站在另一头的薇拉已退至墙角，脸孔泛紫艰难地喘着气。
      “竟然动用终极禁咒，你想找死吗瑞伊？！”唐盾大喝出声。
      “就是死也要拉你做陪葬！”瑞伊沉声回应，瞬间激荡在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能量暴增。
      我忽然明白了瑞伊的心思。他是想跟唐盾同归于尽，为我和伯爵赢得生存下去的宝贵时机！！
      想通了这一点我惊得头顶发麻。眼见唐盾的白色瞳仁中又开始闪耀诡异的六芒星图，我心急如焚。
      单靠我的血族力量是无法同时阻止他们的，强到极致的愿望充溢了我的胸口：就此停下吧，停在这一秒！不能让那毁灭的结局发生，立刻停下来！！！
      强烈的念头刚刚爆出，我突然发觉，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同了。
      空气中振荡的能量波，在瑞伊周身飞舞的魔法元素，包括瑞伊扬起的金色短发和他脸上决绝的表情，全部凝固。
      再看另一边，唐盾也定格在了魔鬼之眼启动时满面狰狞的神情。薇拉则保持着微张了嘴看着他的样子，眼神忧虑。
      时间……真的静止了吗？！老天！
      莫非这就是，古奇曾说过的特质，我独一无二的血族特质？！
      顾不得多想，必须立刻将唐盾消灭掉！
      我飞身掠过去夺了狼人手中的弯刀，一刀挖出唐盾的心脏扔在一旁，再将他的头颅斩飞。在这停滞的时空中，巨大的创口没有任何血液涌出，他残缺的身体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
      我随即反身一掌劈在瑞伊颈后，将他击倒。不能让瑞伊继续触发终极禁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做完这一切，我突然察觉到地面在剧烈震动，这栋建筑遭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攻击。时间恢复运行了！
      瞬间自唐盾的创口处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血迹斑斑的头颅在地上不停滚动着，下一刻我听到了薇拉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狼人冲过来之时我掷出了弯刀，刀刃穿透他的心脏将他狠狠钉在了南面石墙上。顾不得伤心欲绝的薇拉，我立刻背起倒在地上的瑞伊，冲出大厅。薇拉绝望的哭泣声一直在身后追随着我。
      四处开始坍塌了，冲出大厅没多远我就见到迎面赶来的夜逻和三位长老。
      “晨晨！”夜逻一把摁住了我的肩，“我们刚刚破了结界，情况如何？”
      我简短地跟他说了发生的事，包括唐盾已被我所杀。
      夜逻眉头微蹙：“唐盾并非普通血族，单靠那种办法他未必死得了，看看去！”
      心头一凛，我跟着夜逻掠回大厅。
      果然，除了仍然悬浮在厅中的伯爵灵魂和地上大片的血泊，唐盾的尸体、悲伤的薇拉，包括刚刚被我钉在墙上的狼人，全都不见了！


第八十七章 再上征途
唐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放弃了对魔法特训班的搜寻，即刻赶回暮城。
      一到黑堡，我慎重地向长老提出我要把身体还给伯爵，却遭到了他们的极力反对。
      “大人，伯爵的灵魂回归本体是天经地义，但你必须清楚一点，你要换来的是杰米的身体，并不是你的本体，如果你的灵魂与新的身体不相契合，你会死掉。伯爵的灵魂可以与杰米相容，并不代表你也一样。在一万人中，找到契合自己的他人身体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我们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哒穆长老如是说。
      难怪！我愣了一下，唐盾之前所说的话果然不是在吓唬我。
      长老们不帮忙，凭我自己可没法完成交换。我忍不住转向夜逻，却见他轻扯嘴角，将美目眯成了一条缝：“打消这个念头吧，晨晨。王也不会允许你冒这个险的。如果你恣意妄为，我会先阻止你。”
      他的声音含笑，话语中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垂下眼帘盯着地板。好吧，我确实没打算自杀，现在也只能暂时放弃那种想法了。
      我将瑞伊抱回他床上的时候他还没醒，但长老们说他是因为启动终极禁咒损了元气，多休息半日就没事了，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在瑞伊床头独坐没多久，便见一个人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是伯爵的灵魂刚回归到身体、面色灰白的杰米。
      “瑞伊！！瑞伊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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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看也不看我，径直扑向躺在床上的人。我迅速起身站到一旁，只见他痴痴盯了一会，便将头埋在瑞伊胸前。
      “瑞伊……别吓我，快醒醒啊……”杰米低声呼唤着，没过多久又大力摇晃着瑞伊的身体，“嗨，起来啊，瑞伊！……你又想远远躲开我吗？我不该跟你吵架，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不逼你了……”
      怎么，瑞伊在昨晚见到我之前，跟杰米吵过一架吗？估计吵得挺凶，难怪瑞伊那么晚还没睡着……
      杰米略带嘶哑的话语犹如梦呓：“瑞伊，醒醒吧……你不是说过去的回忆虽然痛苦，但也有快乐，你永远不会忘记的吗？……或者，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好了瑞伊，从现在起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想看见我的时候我也会闪得远远的，只求你别离开我……瑞伊，起来吧，好吗？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你说……起来，起来啊啊！！”
      说到最后杰米已是泪流满面，瘦弱的肩膀无助地抽动着，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未停。
      当我再也看不下去，决定告诉他瑞伊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之时。
      “你再这样摇，我可真的要散架了……”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瑞伊，上帝啊！！”杰米像孩子一样惊喜地笑出声来，一把将瑞伊紧紧搂在怀中。
      我转过身，悄然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沿着长廊慢慢往回走，我一边想着从来到这个世界直至今天所发生的事，想了很久很久。


      最终，我停下了脚步，

(省了一段啊，发不上来了，原先也不能发啊）
     我长出了一口气。假设瑞伊还看不透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我却已看得很清楚。论起对瑞伊的爱，那种纯粹的、狂热的、执着的、甚至不顾一切的爱，或许无人比得上伯爵。
    
      从一开始，瑞伊爱的也是伯爵，即使爱恨掺杂，却是刻骨铭心，这个事实同样无法辩驳。
    
      记得很早以前看到伯爵保险柜里的东西时，我曾经感叹过伯爵毁灭性的爱，是否同样会具有涅盘重生的力量。现在，答案已经有了。
    
      与其三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互相折磨，尤其是让瑞伊痛苦不堪，不如我就此放手。把瑞伊还给伯爵，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至少……他们两个会获得幸福吧。瑞伊和杰米都是人类，杰米会陪着他共渡人生每一个时段，他们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睡人类的床，一起慢慢老去……这些都是身为血族的我无法给予瑞伊的啊。
    
      迅速抬手擦掉渗出眼角的湿意，我咧嘴笑了一下。
    
      是时候了断了，趁我的勇气还没有消失之前。
    
      冲回房间迅速写好了给瑞伊的一封信，没有理会罗宾的唧唧歪歪，我奔出门去找夜逻，他说过，下午会待在黑堡处理点事务。
    
      果然，我在前厅找到了正在与基尔交谈的夜逻。
    
      “晨晨，有事吗？”见我神色不对，他跟着我走到侧厅。
    
      “我打算离开暮城了。”我冲口而出，“夜逻，我想找个地方好好锻炼下自己，有什么提议吗？”
    
      “在这里你同样可以得到锻炼的机会，为什么要离开？”夜逻眉头微蹙。
    
      “那不一样。在这里一遇到问题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依赖你，依赖佩文蒂斯。这样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成长。我觉得，这一阵子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论在哪个方面……总之，感觉很不好。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了，我必须找到未来的目标，不想浑浑噩噩地渡过永生。”这些话说出来，骤然觉得心里痛快了很多。
    


     夜逻考虑了一会：“好吧，你真想磨炼自己，我就任命你为血族联盟在堪狄尔城的特别督察官。堪狄尔位于界山之外，是暮城和人类国度的边界城镇，治安状况一向相当混乱。怎么样，有兴趣去接受挑战吗？”
    
      “那就这么定了！”我的感觉却像松了口气，“我马上启程。”
    
      “还有……这封信，请帮我转交瑞伊。”转身之前，我想到了衣袋里装着的那两页薄薄的纸，“他看了就会明白。”
    
      “嗯。”夜逻接过信函，瞧着我若有所思地一笑，“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王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有什么话要跟佩文蒂斯说的吗……
    
      “没啥要说的，就这样吧。”我咧了咧嘴。
    
      “好，我派人送你去堪狄尔。”
    
      事实却是，对于佩文蒂斯我似乎有太多话闷在胸口，以致于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马蹄声嗒嗒敲击着地面，这一次我乘坐的只是普通的马车，只不过赶车的还是上次驾驭巴萨里的那位狼人。今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魁魁。
    
      离开黑堡已经很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眺望。
    
      罗宾也从我的衣袋里探出头来，恋恋不舍地向外张望着：“主人，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嗯。”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怎么，想阿力了吗？放心，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回到暮城，见到它的。”
    
      罗宾垂着脑袋闷闷地不说话，突然又抬起头来神情认真地盯着我：“主人，罗宾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的！”
    
      总有一天吗？或许吧……
    
      我没有作声，只是望着离我越来越远、高高矗立于悬崖之上的巍峨黑堡。被重重雾霭包裹着，它利刃型的外观愈发看不真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到时候我的心境也和现在完全不同了。
    
      苍茫的天空中，似乎快速掠过来一道熟悉的黑影，状如黑色的大鸟。
    
      我的胸口一抽，佩文蒂斯？！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定睛一看——原来只是错觉。除了灰蒙蒙的云海，什么都没有。
    
      自嘲地一笑，我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算是我跟过去彻底告别的日子，将一切阴霾和纠结封锁在记忆中。
    
      等着瞧吧！
    
      永生的路还很漫长，从明天开始，我将真正作为自己，作为信心满满、充满斗志的夏晨而活！
    
      （第二部完）


     抢劫，打架斗殴，凶杀，在这个城镇里是司空见惯的场景。或者什么也不为，几个小混混便结伙将路人揍个半死。浮躁、不安的气息笼罩着整片贫民区，维持治安的警察却不见踪影。
    
      在这里，我也并未察觉到别的血族的气息。
    
      看起来，堪狄尔似乎跟其他因贫富悬殊、人口混杂造成治安问题的城镇并没有太大区别。我却隐隐觉得，在它混乱失控的外表下，潜藏着某种足以威胁到一界之隔的暮城的汹涌暗潮。否则，夜逻不会无缘无故派我到这里来。他只是简短地告诉我，身为特别督察官，我的任务就是解决一切因血族而起的纠纷、矛盾和问题。
    
      经过贫民区，穿过数条街道，远远出现了一条色泽艳丽的街巷，夜的清冷与寂寞至此被打破。
    
      两旁的酒馆流光溢彩，暧昧的粉色灯光氤氲在迷离的紫雾中。街边站着许多男男女女，无一不年轻漂亮、眼神暧昧。
    
      这就是……所谓的红灯区吧，原来哪里都一样。
    
      我径直踏上了那条街，步履从容。
    
      所有的目光都胶着在我的身上，看来我的外貌和这身做工精良的外套确实很具迷惑性。
    
      不少女子主动凑了上来，模样或可爱，或清纯，或性感，或妩媚。也有的依旧站在门口，远远对我抛着媚眼。在她们靠近之前我已瞬间掠出数步，余下身后一片哀婉叹息。
    
      “先生，要吗？”
    
      身旁突然传来了深沉询问。是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子，迷离的眼神毫不掩饰对我的渴望。
    
      将他甩在身后，我的目光掠过一众或高大健壮，或性感时尚的男子，最后定格在一位独立街角，相貌清秀、面白唇红的少年身上。他有着一双惹人怜爱、睫毛纤长的大眼睛，眼眸是纯澈的黑，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少年扑闪着眼睛看着我，见我越过众人径直朝他走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
    
      好，就是他了。


     犹豫了一下到底该怎么做，我伸手揽住他的肩头，一同朝他身后的酒馆走去。
    
      酒馆里人不多，光线昏暗，正面墙上有三盏朦胧的灯，中间一盏是白的，左右是红色和黄色。
    
      “先生，我是阿迪，请问您怎么称呼？”少年职业化的谄媚声音在耳畔响起。
    
      “叫我杰克吧。”我低头对他微笑。自他胸膛里传来的活力心跳，血管下汩汩涌动的血液，柔韧肌肤传递出的热度，都在飞速煽点起我的欲望。
    
      他看着我，眼神似乎呆掉了，我听到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边走。”阿迪握住我的手，带着我穿过狭长的过道。
    
      面前出现了一扇金属门，他将门把向左一扭，只听咯的一声响，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
    
      除了提示我方向，阿迪一路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走过去里面是一条长廊，两边是一溜木门紧闭的房间，每道门旁都设有电子装置。我已经听到了从这些门后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和淫靡的喘息。
    
      阿迪拉着我进入了其中一个空房间，房门关上的时候伴随嘀的一声响。
    
      “这里是计时付费的，从房门锁上的时候开始算。”阿迪按亮了灯体贴地提醒，我则打量着四周。
    
      灯光仍旧是昏暗而暧昧的。房间不大，占据中央的是一张看去还算舒适的床，旁边摆了一条沙发，两张靠背椅，别无他物。
    
      阿迪站到我的面前，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垂下眼帘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纽扣。
    
      “别。”我有些窘，制止了他的动作，“坐下，我今晚就问你几个问题。”
    
      他明显愣了一下，手还停留在自己半敞的胸膛上，语气忐忑：“……您只是要我陪说话？在这种地方吗？很贵的……”
    


      “不用担心钱。”我咧了咧嘴，“我刚到这里，没什么朋友，所以想多了解些情况。做你们这行的消息应该比较灵通。”
    
      “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阿迪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虽然我入行不久，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只要我清楚的一定告诉您。”
    
      “我想买些必需品，这里的黑市在哪？”我急需干燥血浆，否则只能像昨天那样吸家猫的血液，偶尔再袭击人类解解馋。
    
      “您要去……黑市？”阿迪犹豫了一下，“没有本地人的带领，您是无法进入那里的，因为它是地下城的一部分。”
    
      “地下城？”
    
      “是的。……地下城的面积有堪狄尔的一半大，是堪狄尔真正的中心区域，贵族们的享乐天堂。包括地下赌场，奴隶市场，高级夜店，夜总会，黑市……不管您想得到想不到的有趣场所，那里都会有的。说实话，我也只是知道地下城的入口在哪，并没有真正进去过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地下城的事，昨天问我的房东，她什么都没讲。”我不由拧起了眉头。
    
      “……地下城可以说是堪狄尔最大的秘密。很多泄露这个秘密的本地人，都无缘无故地死掉了。”阿迪压低了声音，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阴霾。
    
      “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觉得……您值得我相信。”阿迪突然抬起了眼眸，满怀渴切地看着我，“最关键的是，我希望您能带我离开这里，您能带我去暮城吗？能吗？！”


      “你知道我是，血族？”我吃了一惊。
    
      “您的手，像冰块一样冷呐……”阿迪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歪着头定定地注视着我，“再仔细看，您的眼睛，还有您的皮肤，都和普通人有些区别。起先我还只是猜测，但听您说要去黑市买东西……您是要去买干燥血浆对吧？”
    
      他的聪明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你怎么会对血族这么了解？知道我的身份，你一点都不害怕？！”
    
      阿迪有些落寞地笑了起来：“我也就是贱命一条，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出生在堪狄尔的贫民窟，家里穷的叮当响，16年来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早就听人说过暮城，一直盼着能去那儿当血奴。就为这我专门了解了关于血族的很多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进入暮城。半年前，也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了，我才来这里做了MB。尊敬的先生，如果您要我的血，请尽管吸吧！只要您能答应我，带我去暮城！”
    
      “我不想伤害你……你太瘦弱了。”我按着他的肩头，“只有一个条件，如果你明晚带我进入地下城，我就照你说的带你去暮城。”
    
      “真的吗？！”阿迪两眼放出了惊喜的光芒，“成交了！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也笑了起来，“明晚8点，老地方见吧。”
    
      “嗯！”见我转身要走，阿迪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杰克，您真的不需要，我为您服务吗？我记得，血族是欲望很强的种族……我会抓紧时间的，一定让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