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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本】邹渊祖本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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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1-28 12:1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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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1-28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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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紫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珮声归向凤池头。
        却说仁宗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珠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珎珠廉卷,黄金殿上现金章。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静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时有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民不聊生,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以禳天灾,救济万民。”天子闻奏,急勅翰林院草诏,一面颁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大醮禳灾。不料其年瘟疫转盛。仁宗复会百官计议。参知政事范仲淹奏曰:“目今灾疫大行,民不聊生,以臣愚见,可宣嗣汉天师来朝,修设三千六百罗天大醮,可保民间瘟疫。”仁宗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御笔亲书,并降御香一炷,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请天师张真人星夜临朝。洪信领了圣勅,辞别天子,带了诏书御香数十人,上马离京,迳投信州贵溪县来。于路上但见:
          遥山叠翠,远水汀清。奇花绮锦绣铺裀,嫩柳垂金丝拂地。和风日暖时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驱驰紫陌中。
          洪信在途不止数日,来到江西信州。大小官员迎接毕,即差人报知上清宫。次日,众同送太尉至龙虎山三清殿上将诏书供养于香案上。众道官献茶斋讫。洪太尉问曰:“天师今在何处?”道官禀曰:“这代天师,号曰虚靖天师,性好清高,自向山顶,结一茅庵,修真养性。”太尉曰:“今天子宣诏,如何得见?”道官曰:“天师虽在山顶,其实能驾雾腾云,踪迹不定,贫道等亦难得见。”太尉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丹书来诏天师,要设大醮,以禳天灾,似此奈何?”道官曰:“若太尉诚心斋戒沐浴,休带从人,自背诏书,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能得见。”太尉曰:“俺从东京吃素到此,依着你说。”明日沐浴,换了新布衣,脚穿草履,背上丹诏,手提御香。众道士送到山后相别。那洪信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果然好座大山。正是: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高低不等谓之山,侧石通道谓之岫,孤岭崎岖谓之路,上面极平谓之顶,头圆下壮谓之峦,隐虎藏豹谓之穴,隐风隐云谓之岩,高人隐居谓之洞,樵人出没谓之径,流水有声谓之涧,古渡源头谓之溪。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处月坠山腰。恰似青石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洪太尉过了数个山头,看看脚酸腿软,心中想曰:“我是朝廷贵官,何曾受这等苦楚!”只见山凹里,松树背后大吼一声,跳出一个吊睛拂毛白额大虫来。太尉惊叫,望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一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伸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獐麂皆敛迹。
          那大虫望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一回,望山坡下跳将去了。洪太尉唬得魂不附体,口中呌苦。扒将起来,复上山又行,口里叹气怨:“皇上差俺来这里,受这场惊恐!”说犹未了,又一阵风,吹出口气直冲太尉,定睛看时,山边竹藤里,抢出一条雪花白蛇。太尉见了呌声:“死也!”倒在盘砣石边。微微开眼看那蛇时,但见:
          昂首惊飚起,掣目电光生。动荡则折峡冈倒,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片玉,尾梢斜卷一堆银。
          那蛇眼射金光,张开大口,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太尉脸上。惊得太尉无地藏身。那蛇望山下一溜,却不见了。太尉方才扒起来,口里骂那道士:“戏弄着俺,受这般惊恐!若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话说。”再要上山去,只听得松树背后,笛声吹响,太尉看见一个道童,倒骑黄牛,横吹短笛,转出山凹。太尉看那道童,但见:
          头绾两个丫髻,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那牧童大咲指曰:“你要见天师么?我早间在茅庵中伏侍天师,说:仁宗天子,差洪太尉来宣我去东京建醮,祈祷瘟疫。我今乘鹤驾云去也。想今不在庵中。你休上山去。太尉曰:“你休要说谎哄我。”道童大咲,又吹短笛过山坡去了。太尉寻思:“想是天师分付他,不如下山去罢。”即寻回路,奔下山来。众道士接着,请到方丈坐下。道官便问太尉:“曾见天师否?”太尉曰:“争些儿送了我的性命!”把山中惊恐事说了,“皆是你众道人戏弄俺。”道官曰:“贫道等怎敢!这是天师试探太尉之心。本山虽有蛇虎,并不伤人。”太尉又曰:“我正欲再上山坡,只见松树傍转出一个道童,骑黄吹笛,我待问他,他都知了。说:天师早晨乘鹤驾云,望东京去了。下官因此回来。”道官曰:“这牧童正是天师。虽然年幼,道行非常。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1-28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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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称为道通祖师。既然祖师法旨说去了,比及太尉回京之日,这场醮事已都完了。”太尉见说,方才放心。道官排筵款待太尉,请将丹诏留在上清宫,龙香就三清殿下焚了。次日道官请太尉游山,行至宫前宫后玩景。行至右廊下,另外一所殿宇,门上用着大锁锁上,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又重叠使着硃印,牌额上写四个金字:“伏魔之殿”。太尉指曰:“此殿是何处?”道官答曰:“此是先代老祖天师,锁镇魔王之殿。”太尉又问:“如何用许多封皮?”道官曰:“此是大唐祖师,洞玄国师封锁至今。但是经传一代天师,便添一道封皮,子孙不得妄开,经今九代祖师,这锁却用铜汁灌铸,却不知里面的事。”太尉心中惊怪,便对道官曰:“你且开门,待我看魔王什么模样。”道官告曰:“先祖天师叮咛告戒:不许擅开。”太尉咲曰:“我读古圣之书,何曾见锁魔之法。我不信,可打开门我看。”道官再三劝禀,太尉曰:“你若不开,我回朝奏你有违圣旨,即将你们问罪。”道官只得把封皮揭了,将铁槌打开大锁。把门推开,那殿内黑暗暗的。太尉令取火把来照时,只见中央有个石碑,约五六尺高,下面石龟半陷在泥里。照碑碣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箓,人皆不识。照碑背后,却有四个真字:“遇洪而开”。却不是:一来天罡星合当出世,二来宋朝必显忠良,三来辏巧遇着洪太尉。太尉看了大喜。便对众道官曰:“你等阻当我却怎地,数百年前已注我姓氏在此。分明是教我开看。汝众人与我掘开,且看底下是何物。”道官曰:“不可掘动!恐有不便!”太尉不听,令众人先把碑牌放倒,一齐并力掘起那石龟。又掘下去,见一片大青石板,扛起看时,却是无底深穴。忽然穴内刮喇喇一声响喨,恰似:
          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太华山头巨灵神,一臂山峰碎。共工忿怒撞倒了不周山,力士飞鎚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撼折千竿竹,百万军声半夜雷。
          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冲将起来,掀塌了半边殿角。那道黑气直冲上半天中,散作百十道金光去了,众人大惊,发声喊都奔将出来,唬得洪太尉目睁口呆,问曰:“走了什么妖怪?”从此:宋朝皇帝,夜眠不稳,昼却忘食。直使宛子城中藏虎豹,蓼儿洼内聚飞龙。且听下回分解。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1-28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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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千古幽局一旦开,天罡地杀出星台。自来无事多生事,本为禳灾却惹灾。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垓。高俅奸佞真堪恨,洪信从今惹祸胎。
              当时道观对洪太尉说:“是老祖天师,洞玄真人镇锁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杀星,共一百单八个魔君。上立石碑,刻着龙章凤篆天符镇住。若放他出世,必害下方生灵。如今走脱,怎生是好。”太尉听了大惊,收拾同众人回京。在路分付众人,把走妖魔事情休说,恐天子知而见责。回至京师,听知天师在东京,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箓,瘟疫宁息,万民安痊。天师回龙虎山去了。次日朝见天子奏说:“天师驾云已先到京师,臣从馹传而来,面君复命。”仁宗准奏,赏赐洪信。仁宗在位四十二年,传位英宗,在位四年。英宗传位神宗,在位一十八年,又传位哲宗,天下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子弟,姓高名俅,自幼好使枪棒,相拍玩耍,踢得好气毬,京师人都呌他做高球。后来发迹,将气毬毬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名为高俅。在东京城里,因帮生铁王员外儿子赌钱,被他父亲告了,府尹把高俅断了四十杖,迭配出界,不许东京城里人民隐藏。高俅无计,只得投奔淮州柳世雄家三年。后来哲宗因拜南郊,大赦天下,高俅要回东京,这柳世雄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董将士是亲,写了封书与高俅,去投董将士家过活。高俅辞了柳大郎回东京,至董家呈上世雄的书,董将士看毕,寻思曰:“高俅是个浪子,若留了他,必定教坏吾儿,待不收留,又负了柳大郎面情。”只得权且留下。一日将士思计,对高俅曰:“弟欲留公在家,恐悮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苏斈士处,从后必得出身,意下如何?”高俅大喜,董将士即使人,持书引高俅到斈士府。学士出堂见了高俅,看了来书,心下想曰:“不如荐他去驸马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次日修书一封,使人送高俅去王都太尉处。这太尉乃是哲宗的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他喜爱风流人物。当时驸马见苏学士差人送高俅来,拜见了,即随写回书,收留高俅,做个亲随人。忽一日,王太尉庆生辰,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这端王乃神宗第十一子,哲宗御弟,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更兼琴棋书画,踢球打弹,品竹调丝,无有不能。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但见: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仙音院竞奏新声,教坊司频逞妙艺。水晶壶内,尽都是紫府琼浆;琥珀盃中,满泛着瑶池玉液。玳瑁盘堆着仙桃异果;玻璃碗俱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蕋。红裙舞女,尽随着象板鸾箫,翠袖歌姬,簇捧定龙笙凤管。两行珠翠立阶前,一泒笙歌临座上。
              端王来都尉府中赴宴,酒进数盃,端王起身净手。来书院里,见案上一对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做得细巧。端王拿起看了一回曰:“好!”王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曰:“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那匠人做的,明日一并相送。”端王大喜称谢,依旧入席,至暮方散。次日,王都尉取出玉龙笔架、镇纸玉狮子,使高俅送投端王府中来。院公出见,引到庭前,高俅看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袍,腰系双绦,足穿嵌金线靴,与三五个小黄门,相伴踢气毬。高俅立在从人背后伺候,也是高俅合当发迹,那个气毬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毬来到身边,便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端王大喜问曰:“你是甚麽人?”高俅跪下曰:“小人是王都尉亲随,使令赍送两般玉玩器献上大王。有书在上。”端王看了玩器,即令收了。便问高俅:“你原来会踢气毬,唤做甚名?”高俅跪答:“小人名唤高俅,这气毬胡乱踢得几脚。”端王曰:“你便踢一回。”高俅拜曰:“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大王下脚。”端王曰:“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妨。”高俅叩头,解膝上场。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那气毬一似鳔胶粘在身上。端王大喜,留住高俅。次日,设宴请王都尉赴宴。王都尉见了令旨,随即来到宫中,端王先谢玉玩器。请入席,饮宴间,端王曰:“这高俅踢得两脚好气毬,孤欲用此人做亲随,如何?”王都尉曰:“既殿下欲用此人,就当伏侍。”端王执盃相谢。至晚宴罢,王都尉自回。
              端王自得高俅未及两月,哲宗未有太子,文武商议,册立端王为天子,号曰徽宗皇帝。登基之后,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之职,高俅即选吉日到任。所有一应牙将、都军、禁军,马步兵等都来参拜。只欠一名,乃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军政司禀曰:“半月之前,已有病状,不曾入衙门。”高俅怒曰:“此人虽病在家。”随即差人拿王进。且说王进止有老母,无妻子。牌军来拿王进,只得捱病入府,参见拜了。高俅曰:“你是都军教头王昇的儿子?”王进禀曰:“小人便是。”高俅喝曰:“你是街市上使花棒卖膏药的,你如何敢不伏我点视,诈病在家。”王进告曰:“小人怎敢,是寔患病。”高俅骂曰:“你既患病,如何来得?”喝令左右拿下王进,“与我重打!”众牙将皆禀曰:“今日是老爷上任好日,权免这次。”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1-28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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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太尉喝曰:“且看众将之面饶你,明日理会。”王进起来,认得是高俅。出衙门叹曰:“只道是甚麽高殿帅,原来是东市帮闲的圆社,那高二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番。他今日要报前仇。”回到家中,对娘说知此事,母子抱头而哭。王进曰:“儿子寻思,不如逃去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名下,投他方可安身。”母曰:“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拨来的。他若得知便走不脱。”王进曰:“不妨,儿子自有道理。”当晚对两个牌军说:“我因前日患病,在酸枣门外岳庙里许下香愿。明日要去烧香,你今晚去买三牲,先去对他说知。”二人先令命去了。当夜子母收拾行李,出了西华门,望延安而去。且说两个牌军,买了福物,在庙中等到次日巳牌,不见来。二人心焦,走回,见锁了门,直寻到晚,不见踪迹。两个恐怕连累及己,即投殿帅府中首告说:“王进弃家迯走,不知去向。”高太尉大怒,即押文书,行関各州府捉拿。不题。
                且说王进子母,自离东京,在路月余。一日天晚不斍,错过宿店,捱到一处,是一所大庄。王进到庄前敲门,有一庄客出来,王进施礼曰:“小人母子,贪行些路,错过客店,来投贵庄借宿,明早便行。”庄客入报,出来言曰:“太公教你两人进去。”王进同母,入到草堂,见太公各叙礼毕。太公问曰:“客出贵处?因甚恁晚到此?”王进曰:“小人姓张,原是京师人。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太公曰:“既如此,但村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王进谢曰:“小人的马,相烦寄养,一发还钱。”太公曰:“我家也有头口,呌庄客牵去后槽喂养。”王进谢了,各自安歇。
              次日天明,王进收拾。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有一个后生脱膊,刺着一身青龙,那一条棒在那里使。王进咲曰:“只有些破绽。”那后生听得喝曰:“你是甚人,敢咲我的本事,俺曾经数十个明师,倒不如你麽?”说犹未了,太公来到,喝那后生:“不得无礼。”那后生曰:“叵耐这厮咲我的棍法。”太公曰:“客官人莫会使棒?”王进曰:“略晓得些。敢问这后生是谁?”太公曰:“是老汉的二儿子,长子史赋,留落江湖去了。”王进曰:“既然是小官人,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太公曰:“恁的极好。”便唤那后生来呌师父。后生曰:“爹爹休听这厮胡说!若赢得我一棍,我便拜他为师。”王进曰:“小官人若是不当村时,较量一棒耍。”那后生拿一条棒,使得似风车儿样转,呌王进曰:“你来!你来!”王进只是咲,不肯动手。太公曰:“客官既肯见教小顽,使一棒何妨。”王进咲曰:“只恐冲撞了令郎。”太公曰:“这个不妨,客官只管上场。”王进曰:“恕罪了。”拿一条棒在手,使个旗皷势。那后生轮棒滚将过来,王进托地拖了棒便走,那后生又赶入来,王进回身,举棒望空劈将下来,那后生用棒来隔,王进却不打上来,提棒望后生怀里,只一针,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倒了。王进连忙进前扶住曰:“休怪!休怪!”那后生扒将起来便拜曰:“俺自经了许多教师,不如客官,愿请赐教。”王进曰:“俺子母二人在此多扰,当效报恩。”太公大喜,教庄客安排酒食,就请王进的母亲一同赴席。太公曰:“师父如此高强,必然是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王进曰:“实不相瞒,小人不姓张,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便是。因新任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番,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因此母子二人迯上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不想得遇太公如此看待。若令郎肯学,小人愿奉教。”太公曰:“老汉祖居华阴县界内,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唤做史家庄。老汉这个儿子,自幼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呕气死了。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这身花绣,刺有九条龙,人都呌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既到这里,望乞赐教,自当重谢。”王进曰:“既然如此,必当奉命。”自此留住王进子母在庄上,每日教史进,点拨他一十八般武艺:
              矛鎚弓弩铳,鞭简剑钝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爬。
              却说史进留王进指教武艺,不斍半年,王进把十八般兵器教得史进精熟。王进相辞要行,史进曰:“师父只在我家,我奉养师父子母,以终天年。”王进曰:“虽蒙好意,只恐高太尉知道,连累不便。”史进、太公苦留不住,设宴送行。托出一盘縀子,百两花银谢师。次日,王进收拾,望延安府去了。
              史进送了一程回庄,每日演习武艺。时当六月炎天,史进坐在柳阴树下乘凉,见一猎户,叫做狡兔李吉行过,史进问曰:“你往常挑野味在我庄上来卖,这一向为何不来?”李吉曰:“小人不说,大郎不知。近日少华山上添了一夥强人,聚有一千余人。为头的大王,唤做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官兵不敢捉他,小人因此不敢上山打猎,那讨野味?”史进听了寻思:“这贼终久来我庄上。”便教庄客杀牛,聚集四百余庄人饮酒,对众人曰:“我今听得少华山上有一夥强人,恐早晚间要来我村中打劫,我特请你众人商议,他来我村中时,你们各执枪棒,前来救应。一家有事,各家救护。”众人曰:“我人村农,只靠大郎做主。梆子响时,谁敢不来。”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01-28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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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众人回家,准备器械不题。
                却说少华山神机军师朱武,广有智略。一日与陈达、杨春计议曰:“我听知华阴县里,出六千贯赏钱招人来捉我们。军兵来时,要与他们厮杀。目今山寨缺少钱粮,如之奈何?”陈达曰:“便去华阴县里借粮,看他如何。”杨春曰:“不要去华阴县,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陈达曰:“蒲城县钱粮稀少,只去打华阴县,钱粮更多。”杨春曰:“若去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闻知九纹龙史进,有万人之敌,他如何肯放我等过去!”陈达曰:“量一个村坊过去不得,尚敢抵敌官军?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遂点喽啰,披挂下山去了。史进正在庄上整顿弓马,只见庄客报说:“贼到。”史进呌敲起梆子,那四百庄人都到,史进头戴一字巾,身披硃红甲,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提一把长枪,骑一疋火炭赤马。庄人随后纳喊,直到庄前,排开阵势。见陈达头顶乾红盔,身披镀金甲,骑下一疋高鞍马,手拈点钢枪。二将相见,陈达马上欠身施礼。史进喝曰:“汝等强盗,敢来太岁头上动土!”陈达曰:“因我山寨欠缺钱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由贵村,借路过去,不敢动你一根草。回日重谢。”史进曰:“我家正当生长,放你过去,本县知道必连累我。”陈达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借路一过不妨。”史进不允,陈达大怒,挺枪刺来,史进拍马来迎,二人閗了三十佘合,史进使个破绽,让陈达一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一闪,陈达和枪扑入怀里,史进轻舒猿臂,只一挟,把陈达捉过马来。众喽罗都走了。史进回到庄上,将陈达绑在柱上,备酒来赏了众人,俱各准备。
                却说朱武、杨春正坐寨中,喽啰报说:“二头领被捉去了。”朱武叹曰:“不听吾言,果有此祸。”杨春曰:“奈何?”朱武曰:“我有一条计,可以救他。”杨春曰:“有何计?”朱武附耳低言,杨春曰:“大哥好计!和你便去。”史进正在庄,庄客来报曰:“少华山朱武、杨春都来了。”史进便提刀上马,正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都到,双双跪下。史进喝曰:“你二人跪下如何?”朱武哭曰:“小人三个,因被官司累次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三人当初发誓:不愿同生,只求同死。虽不及関、张、刘备,其心则同。今陈达误犯被捉,我二人义不贪生,特来请死。大郎将我三人解官请赏,誓不皱眉。”史进听了,“他们如此义气,我若拿他解官,反教天下好汉耻咲”,便曰:“你二人跟我进来。”朱武、杨春随了史进直到厛前跪下,又请绑缚。史进曰:“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你们既如此义气,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放陈达还你如何?”朱武曰:“休得连累了将军,宁可将我们解官。”史进曰:“不可。”即令放了陈达,就置酒款待三人。饮罢,拜辞史进。三人回到寨中,朱武曰:“虽然是计,亦难得史进好意,我们须要报谢。”随即收拾得三十两金,使两个喽罗,趂月送与史进。喽啰到史进庄内,将金献上,拜达三人酧谢不杀之恩。史进受了金子,教庄客将酒相待。回山半月,朱武等掳得一串大珠子,又使喽啰送来。史进又受了,寻思:“难得这三个敬重,我也讨些礼回奉他。”次日,教三个裁缝,做了三件锦袄,杀了一腔肥羊,令庄客送至山寨,见了三个头领。朱武等大喜,受了礼物,款待来人,赏银五两,庄客拜别回来。史进自此与朱武往来。
                  荏苒光阴,将近八月中秋,要请三人至十五日夜,来庄上赏月。先令庄客王四送书去请,三个头领看书大喜,即写下回书,赏银下山。遇着喽罗,又拖去酒店中,吃了数碗。相别回程,走不到十里,酒却涌上来,便醉倒了。有标兔李吉正在山坡下来,认得是史家庄的王四,迳来扶他,见王四搭膊里突出银子来。李吉寻思:“这厮醉了,这银子何不拿他的去。”李吉解下搭膊一抖,那封回书和银子都抖出来。李吉将书拆开,见书上回写着少华山朱武三人名字。李吉曰:“叵耐史进原来与强盗来往。”把书望华阴县出首去了。王四睡到三更方醒,看见月光,跳将起来。四边都是松树,忙去腰间摸时,搭膊并书都不见了。哭曰:“银子不打紧。这封书如何是好?”心生一计:“只说不曾有回书。”来到庄上,史进问曰:“你为何方才回来?”王四曰:“托主人福荫,寨中头领留我吃了半夜酒,因此回迟。”史进又问曰:“曾有回书否?”王四曰:“他要修回书,是小人说:‘若拿回书,恐路上不便。’”史进大喜,排起筵宴伺候。朱武三人分付喽啰看守寨门,只带三五个做伴,各藏短刀下山来。到庄上,史进接着,各叙礼毕,请入后园,分宾主坐定,令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酒至数杯,只见东边推起那轮明月。但见:
                  秋夜初长,黄昏已半,一轮月挂如银,冰盘如昼,翫正宜人,清影十分圆满,桂花玉兔交馨,帘笼高卷,金盃频劝酒,欢咲贺昇平,当此节酩酊醉燻燻,莫辞终夕醉,银汉露华新。
                  且说史进正和人饮酒,只听得墙外喊起,火把乱明。三人大惊。史进曰:“三位休慌,待我去看。”掇条梯子,傍墙一看,只见县尉在马上,引两个都头,唤做庞得、罗开,领四百土兵围住庄院。都头大呌:“不要走了强盗!”这夥人来捉史进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3-01-28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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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使天罡地杀一齐相会。正是芦花深处藏兵士,荷叶阴中聚战舡。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的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01-28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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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01-28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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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3-01-28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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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史大郎走华阴县 鲁提辖打镇関西
                        当时史进说:“怎生是好。”朱武等跪下曰:“哥哥是个良民,只将我三人绑缚出去请赏,免得累了你。”史进曰:“不是我赚你来,且自请起,别作主张。”史进再上梯子问曰:“你两个都头,何故半夜来劫我庄上?”罗开曰:“大郎私通贼寇,见有首告人李吉在此。”史进喝曰:“你如何诬陷平人?”李吉曰:“我本不知,在路上拾得王四的回书,把在县前看,因此事发。”史进呌王四问曰:“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王四曰:“小人酒醉失了。”史进喝曰:“畜生,却怎生好!”那都头人等,都怕史进,不敢入庄。朱武以手指曰:“大郎且应外面。”史进会意,呌曰:“你众人不要闹吵,且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觧官。”都头依其言,等待他送出来。史进下梯,一刀把王四杀了。令庄客把庄内细软等物都收拾了,点起火把。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各执枪刀,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喊出迎,正撞见庞得并李吉,史进大怒,只一合,朔死李吉。又与庞得斗了十余合,复一刀砍死。罗开回身便走,被陈达、杨春杀死。县尉跑马回县,官兵各自走了。史进引一行人马,都到少华山寨中,朱武令杀牛宰马贺喜。
                        过了一月,史进寻思:“一时要救三人,烧了庄院,无处栖身。”对朱武等说:“我的师父王教头在関西经略府中勾当。我的家私庄院烧了,我今要寻师父去也。”朱武曰:“哥哥只在我寨中,且住几日,等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造庄院。”史进曰:“虽蒙好意,只是我要去寻师父,也图个去出身。”朱武等苦留不住。史进只自收拾碎银作盘费,余者都寄在山寨。史进头戴一顶白范阳毡笠,身穿一领白绫袄,腰系一条红搭膊,脚穿一双麻鞋,背上包袱,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都送下山,洒泪而别。史进离了少华山,望延安府进发。但见:
                        崎岖山岭,寂寞孤村。披晚露夜宿荒林,带晓月朝登险道。落日趱行闻犬吠,严霜早促听鸡鸣。山影将沉,柳阴渐没。断霞映水散红光,暮日转收生碧雾。溪边渔父归林去,野外樵夫荷担回。
                        史进在路,行了半月,来到渭州,便入城来。到茶坊见茶博士问曰:“这里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茶博士曰:“府里教头有数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道犹未了,见个大汉身长八尺,腰阔十围,踏步走入茶坊里坐下。茶博士曰:“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史进慌忙进前施礼曰:“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曰:“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名达。敢问大哥高姓。”史进曰:“小人是华阴县人,姓史名进。有个师父,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不知在此否?”鲁达曰:“你莫不是史家庄九纹龙史大郎麽?”史进曰:“小人便是。”鲁达曰:“闻名不如见面。你来寻王教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经略相公镇守。俺且和你上街去吃盃酒。”二人挽手出茶坊来,见街上一簇人众围住看。史进曰:“兄长,我们也看一看。”却认得是江湖使枪棒卖膏药的开手师父,唤做打虎将李中。史进呌曰:“师父多时不见。”李中曰:“你因甚到这里来?”鲁达曰:“既是你师父,同去吃盃酒。”李中即收拾了行头,三个人到桥下潘家酒店。正是:李白点头便饮,渊明招手回来。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帘扬,太平无事日初长。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诗人锦绣肠。三尺帘垂杨柳岸,一竿斜插杏花旁。男儿未遂平生志,且自高歌入醉乡。
                        三人上酒楼坐定,鲁达呌酒保摆酒齐备。酒至数盃,正谈枪法,忽听得间壁有人啼哭。鲁达焦燥,便把盏碟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走上楼曰:“官人要甚东西,分付买来。”鲁达曰:“洒家要甚麽东西,你怎的呌人在间壁啼哭,搅扰俺们。”酒保曰:“是绰酒座儿的父子二人。不知官人在此,自苦啼哭。小人怎敢。”鲁达曰:“你与我呌来问他。”酒保须臾引来。只见一个六十佘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来到面前。鲁达看那女子,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动人的颜色。但见:
                        蓬蓬云髻,插一枚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穿一条红绡裙子。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底小弓鞋。娥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虽若雨病云愁,寔是怀忧积恨。大体还他肌骨好,不搽脂粉自然娇。
                        那女人拭着泪眼,向前相见了,鲁达问曰:“你是那里人?为甚啼哭?”那妇人曰:“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母亲在店中染病身故。子父二人,流落在此。此间有一财主,呌做镇関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婚作妾。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假契,要了奴家。未及三月,大娘子将奴家赶打出来,逼要原典身钱。父亲懦弱,和他争竞不得。没奈何,父亲自少教得奴家套把曲儿,这酒楼上赶座子。每日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小子父作盘缠。这两日酒店客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子父们因此啼哭。不想冲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鲁达又问:“你姓甚麽?在那里住?郑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曰:“小人姓金,排行第二,女儿名唤翠莲。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3-01-28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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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大官人便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関西。老汉父子在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鲁达曰:“俺只道那个郑官人,原来是宰猪的郑屠!这个腌臜的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敢这等欺人!”却谓李中、史进曰:“你二人在此坐着,待洒家去打死了那厮来。”史进、李中抱住劝曰:“哥哥息怒,明日理会。”鲁达又曰:“老儿,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回家去罢。”父子告曰:“若得家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奈店主人不肯放。”鲁达曰:“这个不妨事。”便取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对史进曰:“你有银子,借些与洒家,洒家就还。”史进便去包裹内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又顾与李中曰:“你也借些。”李忠只有四两。鲁达就将这十五两银子与金老儿,分付曰:“你拿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明早我来安顿你们起身。”金老父子拜谢去了。鲁达把这数两银子还了李中、史进。又吃了两壶酒,还了酒钱,三人出了酒店,到街头分别各回。
                          金老儿得了这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先去城外覔了一辆车儿,收拾行李,还了店钱。次早起来吃了饭,天色渐明,只见鲁达走入店来,高呌曰:“金老,你去便去,等甚麽!”金老引女儿,挑起担便行。小二扯住曰:“金公那里去?”鲁达问曰:“他少你房钱?”小二曰:“房钱都筭还了。只少了郑大官人典身钱未还,着落小人看管。”鲁达曰:“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且放他们回乡去。”小二坚执不肯,被鲁达一拳打去,口中吐血,扒起便走。金老父子慌忙离了店去了。鲁达迳投郑屠家来,郑屠正在门首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呌一声:“郑屠。”郑屠慌忙出柜唱喏,便教:“请坐。”鲁达曰:“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郑屠呌:“使头,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达曰:“要你自己切。”郑屠曰:“小人便自切。”遂选了十斤精肉,细细的切做臊子。那小二正来郑屠家,报知金老之事,却见鲁达坐在肉案门边,不敢进前,远远立住在屋簷下。那郑屠切了肉,用荷叶包了。鲁达曰:“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也要切做臊子。”郑屠曰:“小人便切。”又选了十斤肥的,也切做臊子,亦把荷叶包了。鲁达曰:“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剁做臊子。”郑屠咲曰:“都是来消遣我!”鲁达听罢,跳将起来,睁眼看着郑屠曰:“洒家特地要消遣!”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去。郑屠大怒,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尖刀,跳将出来,就要揪鲁达。被鲁达就势按住了刀。望小腹上只一脚,踢倒了。便踏住胸前,提起拳头,看着郑屠曰:“洒家始从老种经略相公,做到関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関西。你是个卖肉的屠户狗,也叫做镇関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只一拳,正打于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一边。郑屠挣不起来,口里只呌:“打得好!”鲁达曰:“你还敢应口。”望眼睛眉稍上又打一拳,打得眼珠突出。两旁看的人,惧怕不也向前。又打一拳,太阳上正着,只见郑屠挺在地上,渐渐没气。鲁达寻思曰:“俺只要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脱身便走。回头指着郑屠曰:“你诈死!洒家慢慢和你理会。”大踏步去了。街坊邻舍谁敢拦他。鲁达回去,急急卷了衣服盘缠,提了短棒,奔出南门走了。
                          郑屠家中众人,救了半日不活,妻子迳来府尹处告状。府尹看罢曰:“鲁达系经略府中提辖,不敢擅自捕捉。”府尹随即上轿,去见经略禀曰:“府中提辖鲁达,无故打死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经略吃了一惊,寻思:“这鲁达真好武艺,今犯人命事,俺如何救得他。”乃回府尹曰:“鲁达乃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拨他来做提辖。既然犯了人命之罪,你可拿他取问。如若供招明白,也须申闻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父亲日后边上要这个人用不便。”府尹曰:“下官问了情由,合行申禀。”遂辞了经略,回至州衙。便唤缉捕使臣押下火牌,捉拿犯人鲁达。当时观察王力领了公文,就带了三十个土兵,迳到鲁达处。有房边人曰:“恰才背着包袱,提了短刀出了。”王力只得捉左右邻舍,同到州衙,回话:“鲁在惧罪出迯,不知去向。”府尹见说,即差人依限缉捕,行角挨个海捕文书,出赏钱一千贯,写了鲁达年甲,画了形图,到处张挂。
                          却说鲁达离了渭州,东逃西奔,行了数月之间,走到代州。入城看时,只见一簇人,围住在十字街头看榜。但见:
                          挨肩搭背,交颈并头。纷纷不辨贤愚,嚷嚷难分贵贱。张三蠢胖不识字只把头摇,李四矮矬看别人也将脚踏。白头老叟尽将拐棒柱髭须,绿鬓书生却把文房抄款具。行行都是萧何法,句句俱依律令行。
                          鲁达见众人看榜,也钻入人丛里,只见众人说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文字,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留在家者宿食,即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者,给赏钱一千贯文。”鲁达正看到那里,听得背后一人大呌曰:“张大哥,你如何在此!”直扯到巷口。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觧。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01-28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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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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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坐参禅求觧脱,粗茶淡饭度春秋。他年证果尘缘满,好向弥陁国里游。
                            当时鲁达回头一看,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谓之曰:“恩人,你好大胆!见今张挂榜文捉你,缘何却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却不被他们拿去?”鲁达曰:“洒家为你,郑屠被我三拳打死,因此迯走至此。你缘何也在这里?”金老曰:“自从恩人救援,本欲要回东京,又怕那厮赶来,只得随路望北走。却撞见一个旧邻,在这里做买卖,带老汉父子在这里,就与我女儿做媒,说与此处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皆出于恩人。我女儿常对他孤老说提辖大恩。员外亦说:‘怎地得与恩人一会。’且请到家,却再商议。”鲁达随金老行到门首,老儿揭起帘子,呌曰:“我儿,大恩人在此。”那女子浓妆艳饰,慌忙出来,请鲁达上坐,拜了四拜曰:“若非恩人垂救,怎有今日!”便请鲁达上楼坐定。老儿分付女儿,陪侍着恩人,自去安排酒来。父子二人轮次把盏,金老倒地便拜,鲁达曰:“老人家只顾拜做甚麽?”金老曰:“老汉自到这里,立个红硃牌,牌上写着恩人姓名。旦夕一炷香,父子二人礼拜,今日见恩人正身,如何不拜。”鲁达曰:“难得你这片好心。”三人饮酒至晚,只见丫环来报曰:“官人回了。”金老便下楼来,请官人上楼,说道:“此位官人便是鲁提辖。”那官人便拜曰:“闻名不如见面。”鲁达回礼曰:“这位官人就是令婿么?”金老曰:“然。”再备酒食相待。员外曰:“久闻提辖豪杰,今天赐相见,实为万幸。”鲁达曰:“洒家是个愚卤人,又犯罪过,若蒙员外不弃,结为相识。”员外大喜。饮醉各去歇息。
                            次日赵达曰:“此处恐不稳便,请提辖到敝庄去住几时。”鲁达拜谢,辞了金老父子,和赵达并马,到庄前下马。直至草堂,宾主而坐,一面置酒相待。一连住了八九日。忽一日,金老奔来庄上,便对员外、鲁达曰:“昨日有四个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知,只要来村里缉捕。倘有踈失,如之奈何?”鲁达曰:“恁的时,洒家自去便了。”员外曰:“我有个道理,教提辖避难。只恐提辖不肯。”鲁达曰:“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有甚不肯。”员外曰:“离此处三十余里,有座五台山,原是文殊菩萨道场。寺中有四五余人,为头的智真长老,是我兄弟。我曾许下剃度一僧,已给下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心腹之人,了这条愿。若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某备办。”鲁达寻思曰:“多蒙员外做主,洒家情愿做和尚。”赵达连夜收拾礼物。次日使庄客挑送上山先去通报,智真长老引众僧出门外迎接,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同入方丈。果然好座大刹。但见:
                            山门侵峻岭,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室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七层宝塔接云霄,千古圣僧居大刹。
                            智真长老请员外、鲁达到方丈客席而坐。鲁达便去下首坐定。员外附鲁达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与长老对坐?”鲁达曰:“是洒家不省。”便起身立在一边。庄客搬将礼物,摆在面前。长老曰:“何故又蒙厚礼?”员外曰:“某日前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僧来宝刹。度牒词簿都已写了,到今不曾剃度。今有这个表弟,姓鲁名达,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伏望长老收留。”长老答曰:“这个是缘事,光辉老僧山门,容易!且请拜吃茶。”只见行童托出茶来。怎见得那盃茶的好处?有时为证:
                            玉蕋金芽真绝品,僧家制造甚工夫。兔毫盏内香云白,蟹眼汤中细浪铺。战退困魔离枕席,增添清气入肌肤。仙茶自合桃源种,不许移根傍帝都。
                            茶罢,真长老便唤首座,分付监寺安排办斋,与他剃度。众僧私处禀曰:“这人不似出家人的模样,睁开双眼似贼一般,不可剃度此人,恐后累及山门。”长老曰:“待我入定去看一看。”焚了一炷香,遂上禅椅盘膝而坐,入定去了。一炷香过,恰才回来,对众僧曰:“此人上应天星,虽然眼下凶顽,后却清净,汝等皆不能及。可记吾言。”众僧依从策划者经,请员外、鲁达赴斋。已毕,赵员外取出银两,买办物料。选吉日鸣钟擂皷,在法堂会集,五六百僧人都在法堂下。员外取出信香表里,向法座前礼拜,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堂座下。净发僧先把一周遭头发剃了,却待剃髭髯,鲁达曰:“留了这些儿还洒家也好。”众僧忍咲不住。真长老在法座上曰:“众人听念偈。”
                              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头,免得争竞。
                            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了!”首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长老拿住空头度牒,又念偈曰:
                            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传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又赐法衣,引上法座前,摩顶受戒:“一要皈依三宝,二要皈奉佛法,三要恭敬师父。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3-01-28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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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受戒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赴斋,引智深参拜众师兄。引去僧堂后丛林里,选佛场打坐。当夜无事。次日员外告辞,长老引众僧送出山门。员外曰:“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看吾薄面,凡事慈悲。”又唤智深分付曰:“贤弟,从今凡事自宜省戒,保重一二。春衣夏服,早晚我使人送来。”智深答云:“谨依言语。”员外相辞而行。长老亦引众僧回去。那智深到晚,放番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鼻息如雷。赶来净手,大惊小怪,就在佛殿后撒屎撒尿,言三语四。侍者四五〖回禀〗长老说:“智深全然没些出家人的体面。丛林中如何容得此人。”长老曰:“且看施主之面。”自此无人敢说。智深在寺中搅了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晴明,智深行出山门,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寻思曰:“往常酒肉不离口,如今教洒家做和尚,饿得干瘦了。赵员外这几日,也不使人送些酒肉来洒家吃。”正想间,只见远远有个汉子,挑着担桶,一手拿个镟子,唱曰:
                                九里山头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伯霸王。
                                智深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亭子上歇,智深问曰:“汉子,你那桶里甚麽东西?”那汉子曰:“好酒。”智深曰:“多少钱一桶?”汉子曰:“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酒与长老吃时,长老追去本钱,赶出屋去。俺们都是寺内本钱,住本寺的屋宇,如何敢卖与你。”智深曰:“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把汉子只一脚,踢得做一堆,蹲踞在地。智深把那两桶酒吃了一桶,便曰:“明日来寺里讨钱。”那汉子方才疼止,那里敢讨钱。将酒分做两半桶,挑走下山去了。
                                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涌上来。把皂直裰褪膊下来,把两只衫袖缠在腰间,露出脊背上花绣来,揙着两个膀子,走上山来。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望见,拿着竹箪拦住喝曰:“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吃得烂醉上寺。你也见库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僧入寺,亦责十板。’你快下山,饶你几下竹箪。”智深睁起双眼骂曰:“入娘贼!你两个敢打,我便和你打。”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箪拦住。智深把那门子脸上一掌,打倒在山门下。浪浪沧沧,攧入寺来。监寺便呌老师、火工三十人,各执木棒,迎着智深。智深望见,大喊一声,大踏步抢入来,众人忙退入殿,関上亮隔门。智深一拳一脚打开,夺条棒从殿里打将出来。监寺慌忙报知长老,长老急引侍者,直到廊下喝曰:“智深不得无礼!”智深见了长老,撇了棒,向前对长老说个谎曰:“智深吃了两碗酒,他众人便来打我。”长老曰:“你快去睡,明早讲话。”智深曰:“俺不看长老面,洒家打死你那几个秃驴!”言讫,去禅床睡了。众僧告诉长老曰:“向日徒弟们曾谏师父,休留此人,果然今日这个野猫乱了清规!”长老曰:“虽眼下有些啰唣,后来却成得正果。且看赵员外之面,容恕他一番。我明日戒他便了。”众僧冷咲而退。次日,早斋毕,长老使侍者唤智深时,尚未起。侍者呌他起来,智深穿了直裰,走出僧堂,却在佛殿后撒粪。侍者曰:“长老呌你说话。”智深同侍者来见长老,长老曰:“你虽是个武夫出身,员外剃度了你,曾摩顶受戒,教你不可贪酒,你昨日如何吃得大醉,打了门子,损坏殿上硃红隔子。我不看员外面上,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智深合掌拜曰:“不敢,不敢。”长老留在方丈早饭,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且说智深自从吃醉酒,闹了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门。忽一日,是二月天气。智深离了僧房,信步出山门外。猛听得山下叮噹响声,走下山看时,却是一市镇,约有五七百人家,智深曰:“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却下山去自家买此吃。”行不几步,却见一个打铁铺。智深入铺问曰:“铁愽士,有好钢铁麽?”愽士曰:“师父问铁何如?”智深曰:“洒家要打条禅杖,并口戒刀。”愽士曰:“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智深曰:“洒家要打一条重一百斤的。”愽士咲曰:“小人不怕打不得,只怕师父使不动,便是関王那把偃月刀,也只有八十二斤重。师父若依我说,只打一条六十六斤重的水磨禅杖,只要你五两银子工钱。”智深曰:“俺就与你五两银子。还有些碎银子,央你去买几盏酒来我吃。”愽士曰:“你自去买,小人要赶趂生活,不及相陪。”智深便离了铁铺,行不数步,见一家有个酒竿子挂在屋簷下,智深入到里面坐下,呌曰:“将酒来卖与洒家。”店主曰:“师父恕罪。小人房屋本钱都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便要追去本钱,赶出屋去。因此休怪。”智深曰:“胡乱卖些与洒家吃,俺不说是你家的便了。”店家曰:“胡乱不得。师父别家去吃。”智深只得起身,出得店门,走过三五家,皆如前说。智深寻一计,远远看他市稍有个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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